“干什么呢，没长眼啊。”“对不住对不住，我有急事。”一路上连连撞人。“嘭”的扒住出口处的服务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美女，快，帮我找人，我弟，3岁，蓝色背带裤，大眼睛，卷毛。”他擦擦脑门上的汗，抬头发现对方是个板寸小哥。“对不起，我没看清太着急了。”小哥善解人意的摆摆手。
广播连说了三遍，2瓜焦急的一刻也等不下去。
“哥们儿你刚才看见小孩出去没。”
“我没注意。你别着急，超市里每星期都要播好几条这样的广播，最后都是虚惊一场。现在的小朋友都聪明不会随便跟陌生人走的。”对方不在意的转着手里的圆珠笔，说话间填掉两张顾客满意度调查表。
柜台里面弯腰整理杂物的女店员站起身子活动几下肩膀。“又丢小孩了？小孩子家长不看好不是净给别人添麻烦么。就跟钱包似的，能找回来是幸运，丢了只能认倒霉。”她说着小心翼翼的摸摸手上做的花里胡哨的指甲。
2瓜实在忍不下去，“美女。”女店员抬头眼睛一亮，正了正胸牌，笑容满面的柔声道，“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2瓜嘴角一抽，“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穿背带裤的3岁小男孩从门口出去。”
“单独的小孩没有，不过刚才有个戴棒球帽的人拉着一个小男孩出去了，小朋友不怎么情愿我还以为……”
2瓜猛的抓住店员的手腕，“对方穿什么衣服。”
姑娘吓了一跳，“黑色运动衣，白色棒球帽，打深蓝色的雨伞。”
“哪边去了你看清没。”
“应该是出门左拐的停车场，我看见他取包时手里的车钥匙。”
“大恩不言谢。”2瓜抓起她的手用力握了一握。刚跑到门口突然听到马路上尖锐的刹车声，巨大的撞击几乎同时发生。来往的路人行动有瞬间的停滞。不远处一辆小面包半边脸撞碎在围栏上，2瓜远远看见地上长长一道血印正被雨冲洗的淡薄。
“快打120，有小孩受伤了。”
他心惊，视野四周纷乱的光忽的炸开，腿一软跌坐在台阶上。咬紧牙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不会出事的，不会出事。”2瓜踉踉跄跄冲进雨里，撒开腿一路狂奔。
“让一让，让一让。”2瓜推开重重叠叠的伞扎进人群深处，救护车没有赶到，地上血肉模糊的一团看不出人样。
“果果！果果！”看见蓝色的裤角2瓜的神智几近崩溃，他疯魔一般冲过去，被身后的围观者拦住，腿已经站不住。“节哀啊小兄弟。”2瓜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他和那具僵直变形的躯体不过两米的距离却也不能再遥远。他坐地上傻了，眼睛热乎乎的，视野一阵阵发黑。
“电话！电话！”身边一位大爷指着他的口袋不住对他比划。2瓜呆愣着根本做不出反应。他并非从未经历过生死，他甚至经历过自己的死和生，然而眼前幼小生命的骤然消泯让他头一次体验到如此彻骨的疼痛。2瓜趴伏在积水的路面上，一遍又一遍锤打。绝望后的嘶哑，他根本发不出声。
“卫瓜瓜。”谁在叫他。2瓜额头贴着地面摇摇头。“卫瓜瓜！”2瓜猛的直起身子，救命稻草一样寻找季双辰的声音。
“瓜瓜我在这儿。”果果？他站起来四下寻找，周围的人以为他神志不清，纷纷唏嘘不已。一位姑娘红着眼眶递过来包纸巾塞他手里。2瓜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原地流了会儿眼泪。他看见季双辰抱着果果站在马路对面，果果两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瓜瓜，瓜瓜……”不住的叫他。怎么能没听见呢。
果果没看见2瓜过来，变着花样叫他的名字。
“吓死我了，吓死了……”2瓜胡乱的揉着眼睛，他勉强挤出点笑，手指无所适从的茫然，不自觉攀住季双辰的外套。
直到看见至亲至爱无端流失的血，一个人才会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撕心裂肺。词语如此贴切，将人心撕开也抵不过的痛感。无可挽回，无可挽回，死别，然后戛然而止。
幸好不是。
“第二次了。”季双辰皱着眉看起来很烦躁，他抹掉2瓜脸上的泥水，从兜里掏出两张红毛爷爷塞2瓜手里，“并没有对死者不敬的意思，刚才哭喊的那么投入，这是你应得的。”他的拇指重重的从2瓜眼角擦过，“我不吓你，你现在的脸会给小朋友留下阴影。”他的口气说不上是嫌弃还是别的什么。
卫瓜瓜尴尬的捂住脸，不过还是晚了一步。果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吭声了，指头缝下面的黑眼睛盯着他瓜哥滴溜溜的转。2瓜注意的时候，小家伙已经哭成个泪人，抽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吹出了个鼻涕泡。
果果扭着钻进2瓜怀里，“瓜瓜对不起，我没想乱跑的，那个人说不跟他走就找人来打你，打成一片一片的。我就想等走远了他们找不到你了我再逃跑，你不要这么伤心。”
“谁？”2瓜顿时捋顺了前因后果。
季双辰给果果擦脸，视线低垂，表情竟有些愉悦。果果哭累了，腮帮子嘟起来靠着2瓜的颈窝，配合的亮出另一边脸让季双辰擦。
“看见我的时候跑了，车牌号我刚才已经告诉简峰。”
救护车赶到了现场。警笛声拉着长长的哭腔，交警在维持秩序。一对年轻夫妇长跪不起，哭号声撕心裂肺。
“除了那群人我想不出别的，找我麻烦我能忍，可这次实在出格。我不是软柿子，谁想捏谁捏。”
季双辰挑眉，“我知道你不是软柿子，但你别犯傻。很多时候事情不只是看上去的那样。”
“什么意思，拆开了每个字我都懂，放一块怎么就成谜语了。”
“没法解释。”季双辰冷淡的侧开身看向事故现场。
“你！”2瓜觉得想道谢的自己傻透了。
听到警笛的声音，果果拍拍季双辰的手。
“流血了吗？人死了吗？季双辰，现在能看么？”
“不能看。”2瓜搂住果果的脑袋，“没有人会死，他们只是换了一副身体。”
“换成什么，小鸟？星星？变形金刚？”
“也许吧。”换成另一个人也说不定。
“那他们为什么哭。”
“因为再也见不到了。”季双辰不在意的应着，抖掉伞上的积水。他对果果说，“你刚才跟我说的计划我考虑好了，我不参加。”
“为什么。”小家伙成功被转移注意力。
“因为我们是敌人。”季双辰笑了，瓜瓜和果果一齐往后退。面面相觑，彼此心惊不已。
30、意外发现
第二天2瓜正要外出跑步时果果撅屁股趴床上装肚子疼，他隐约察觉到了果果所谓的计划。原本晚上小家伙腻歪歪的坐时易雨腿上不停喂自己吃东西他就感到奇怪。2瓜无法拒绝玻璃心的小朋友只能鼓起腮帮子装作吃的很多，果果边喂他哥边时不时的朝季双辰做鬼脸，对方完全无视，场面太滑稽时易雨笑的基本没吃下东西。
到底是怎么谈的谈崩了连朋友都没的做了，2瓜心里觉得好笑。果果认真的别扭着，一见季双辰就气哼哼的扭头撅嘴巴。
眼下果果故意闹腾，但2瓜有的是招。他拎起小家伙放到时易雨床上，果果立刻老实起来，看着时易雨的睡脸不一会儿又睡着了。审美上他们兄弟俩观点完全一致，除了季双辰。
不留神又打了个盹，2瓜被尿憋醒，扭头看见卫生间门前老实横卧的葡萄。季双辰肯定在里面。这个点他起床不常见。
狗这种动物骨子里透着热情和忠诚，喜欢谁就发自内心的黏糊谁。只是有一点2瓜没料到，它黏的不是自己。厨房也是，卫生间也是，只要有季双辰在就挡门口不让人进。
2瓜蹲门边支着睡眼惺忪的脑袋，“咱打个商量呗，葡萄你是有原则的好狗，怎么说我也是你恩人，给个面子，再不让我进去我就憋炸了。”他刚跨一步，葡萄直起脖子叫了一声。
“嘘——”2瓜扭头看了一眼沙发床上的时易雨和露出半个屁股的果果。“把小东西吵醒了当心他还骑你。”他的站姿别扭中带着婀娜的不自然，“我就不懂了，听见没？这种有规律的沙沙声。他在刷牙没洗澡我占不了什么便宜，我只是去里间，门一拉上我们谁也碍不着谁。怎么就不能进了？我偏不信了。”
这回葡萄没叫，但2瓜走哪儿他脖子警惕的伸到哪儿。2瓜瞧准时机一个飞跨推开门，看见季双辰上半身光着长裤松松的搭在腰胯上，2瓜精神为之一振话都忘了说。“嗯，呃，那什么……”他这厢语无伦次，克制的把视线从对方的肩胛骨上移开。
但2瓜很快发现了不自然。按往常领域意识极强的季双辰要么瞪视自己，要么漠视自己，可今天季双辰双手撑着洗手台半天没动，水龙头一直没关。他额头抵着墙上的镜子，轻轻磕了两下。
“季双辰？”2瓜盯着镜子里季双辰低头显露出来的眼脸和鼻梁，想找出能推翻自己直觉的线索。
“嗯。”半晌季双辰才应声，“我马上出去。”他说着用毛巾擦干净嘴，绕过卫瓜瓜推开门。
2瓜转过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赶快低头洗了把脸。
“给。”简峰拿着矿泉水敲敲2瓜的后脑勺。“本来我就说反*扒行动日你来凑什么热闹，你偏不听，到头来没帮上忙净发呆。”简峰今天便衣，他俩忙了一下午在街边长椅上休息。不到六点，路灯亮起一排。
2瓜拧开瓶口灌下半瓶，人的确不能一心二用。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谁动的我弟，放心我不会冲动的。是你说那光头马跟一些盗*窃团伙托不开关系，你瞧他弟不就是。你看啊我是这么想的，趁你们搞大活动，把那光头一帮人当典型抓起来，光天化日众目所及的他们这次肯定脱不了身。”
简峰悠哉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糖给2瓜一个，“搞大活动，你以为这是超市周末大促袜子十块钱来一沓。贼是傻的？消息早就走漏出去了，别指望这时候抓上大贼，他们比谁都会藏。瞧瞧这繁忙又整洁的街道，一片光明和谐。”
“早知道当时我也加个团伙帮派，内*部消息太让人羡慕了。”2瓜小声嘟囔一句，把糖塞嘴里。
“你说什么？”简峰眉毛皱的一个高一个低。
“给，糖纸上有字。”2瓜故意傻着一张脸。简峰一把夺过来转身看了一眼。
“卧槽。”简峰忙弯腰把自己刚扔地上那张捡起来吹了两下。2瓜窃笑，看不出他挺糙的一汉子也有细腻的时候。
“我说那家伙这几天说话怎么莫名其妙跟猜谜似的。”
“就知道是小皮子的糖。”2瓜哼唧着翘起二郎腿。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拐弯针。小皮子加油！
简峰半天不吭声，脚一个劲烦躁的碾地砖上的烟头。2瓜忙转移话题，“再怎么藏也有憋不住的贼，不偷就要断粮，而且他们大多对自己的技术相当自信。最重要的是，到嘴边的肥肉不吃是贼的耻辱。”
“见你一直心事重重我以为你在我这儿纯粹消磨时间，没想到你还有点脑子。”
2瓜拍开简峰捏自己脸蛋的手，“敬茶叔叔，请直白的夸我，谢谢。”说着又拆开颗糖，把糖纸递给他。“皮曰：‘冬天我做你的小太阳。’”
简峰一摸口袋红了脸，“你小子手脚也太麻利了，糖还我，快点，兜里揣着手*铐呢。”2瓜贼乐着从背后伸出另一只手，满满一把五颜六色的糖。“这太妃糖真好吃唉，回头给果果买一盒。”
“吃吃吃，胖回去我买票看你哭。”
简峰话刚落音只听“呸”的一声2瓜把半拉糖吐出来了。
“我揍你信不信——”
“嘘嘘嘘，别吭，快看，两点钟方向。”
马路对面一穿呢子长裙背咖啡色挎包的姑娘从包里掏出手机后忘记拉上拉链，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对于小偷来说就是经典款的肥肉。果不其然，五米开外走来一个中等个头的小伙子，双手插兜看上去无所事事，脚步却不断加快尾随着姑娘。
2瓜和简峰相视一笑，“走。”
原本打算给小贼来个两面夹击，没想到姑娘中途拐进一个小胡同连带着贼也钻了进去。简峰对2瓜比了个手势，打算从另一头绕过去。没走多远只听一声尖叫，一男的连滚带爬鬼哭狼嚎的从胡同里跑出来，绊了个跟头捂住眼睛在地上打滚。
“救命！抢劫啦！”姑娘惊慌的冲出来牢牢拽住2瓜的胳膊。简峰已经把贼铐起来了，正给附近的同事打电话。
“你干的不错，那家伙已经没什么杀伤力了。”2瓜说着往后躲，这女的也太香了。
“卫瓜瓜？”姑娘迟疑的叫了一声。2瓜一瞧还真眼熟，“你叫，嗯……”他看见对方嘴角的痣，“哦，顾小云。”
顾小云理理头发拢到耳后，把手上的防狼喷雾放进包里。“谢谢，又被你们救了。”
“嗯？”2瓜上次在食堂就觉得奇怪，他真不记得以前见过顾小云。他悄悄问坐贼身上抽烟的简峰，简峰低声说，“咱们第一次见面那天，烧烤摊，你忘了？她就是那个打工的女孩。”
？气质不像啊。体验生活？
2瓜蹲地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包不合上对贼非常有吸引力，还有呃，算了，下次小心。”其实2瓜想说，你的耳饰，项链，手环，做工精致的包，闪亮过头了。想不被惦记都难。
从派出所出来2瓜有点失落，虽然被当做见义勇为表扬了一番，但那小贼一问三不知。简直白忙活。
“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你有事可以不用送我，我自己就行。”回去的路上顾小云走在2瓜左侧，不出声2瓜差点把她忘了。
“不麻烦，咱们一个小区顺路。”幸好上午石楠那儿已经签过到了。2瓜突然一拍脑门，“坏了，我忘了下午有节专业课。”季双辰说的一点没错，他完全没有做学生的自觉。想起以前的学神卫瓜瓜，2瓜现在科科红灯的成绩根本没法向他交代。
季双辰。
2瓜叹了口气。
“你看起来有心事。”
“嗯。”2瓜把路面上堆积的枯叶踩的咔吃响。
顾小云声音挺好听，别这么香就更好了。不过姑娘，本来就是香香软软。相比之下，2瓜想起季双辰身上的味儿，热乎乎，像被阳光晒干的柠檬水。
“又是柠檬。”2瓜踹了一脚路边的银杏树。被小皮子洗脑了。啧，季双辰你到底怎么了，我已经没辙了。
顾小云抚掉2瓜头上的树叶他才回了神。“啊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我有点走神。”说话间也帮顾小云拍了拍肩膀。
“没什么。”姑娘低头把头发挽到耳后，凑过来轻声说，“我家就到了，要不要进去坐坐。”
“嗯？”2瓜疑惑的看着她，顾小云一脸认真不像单纯的客套。
“不用了不用了，大晚上不方便，我住的地方就前面那栋楼一层，有空可以来找我玩。”他说着扭头打了个喷嚏，太香了。
“没什么不方便。”她小声说了一句。但2瓜没有听见，他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凝神听了一会儿，“我先走了，再见。”话没说完早已迈步慌张的往自家方向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