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的儿子,那个意外的孩子,虽然有魔法师偷偷使用血缘魔法做了确认。但就算不是风流的希尔六世,在他之前一样有无数的国王拥有自己的私生子,希尔六世没想承认他,甚至给他们母子的特殊照顾都少到可怜。虽然这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满意孩子那位过分风流的母亲,但他对自己血脉的做法也确实太过不在意了。
“我要死了,对吗,洛希尔?”国王的房间里没有放置任何的可以反光的物品,甚至包了金箔的床柱都被亚麻布裹住,阵阵恶臭从他的身上飘出,脓水把床单浸泡得变成了黄色,“我的儿子,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下葬之后,当你们都‘处理’好了,再让他看到。”直到临近死亡的现在,希尔六世才想起了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尊严。
“陛下……”波立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是看着国王长大的,他几乎就是他的孩子。他知道国王确实就要死了,甚至于死亡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但是他无法对国王说出那句话。
“是我自己的错误。”希尔六世的眼睛却少有的平静,也只有那双眼睛才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类,而不是一具活尸了,“是我把你赶走了,我总以为……总以为我可以……”他并没流泪,不是因为这些谚语都是虚假的伪装,而是他的泪腺也已经停止了工作,“那个亡灵法师,他是否精通这个?”
“陛下,我曾经问过他,但他表示对于瘟疫并没有任何的研究。”当然波立维并不可能对周岭轲坦言,国王的病情就算到现在也只有少数重臣与近臣了解。一方面因为这件事实在是个丑闻,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国家的的稳定,无论是多稳固的国家,在知道国王正在一步步死亡的时候,也无法避免的会有人的野心蠢蠢欲动。
“但是……”
“另外,佐伊殿下也认为这位魔法师到来的时间太巧合了,现阶段还不值得信任。”佐伊是希尔的弟弟,在希尔一步步走向死亡的现在,佐伊却正是风华正茂的二十岁,而且他有着一贯良好的名声。
“巧合?不需要一个巧合,我也已经快……咳咳咳!唔……”因为过分激动,希尔开始咳嗽,但那只会让他更加痛苦。在他的皮肤和肌肉被病毒侵蚀殆尽的同时,内脏也同样腐烂并且灌满脓水。波立维立刻要去摇铃招来守护的医师,但国王制止了他,“那些医师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他竟然抬起了胳膊,求救的对着波立维伸出了手,他没想过要让这位可敬的长者握住那只充满毒素的手,这只是表示出自己的渴望,“救救我,洛希尔。”
“我会的,陛下。”
黑石堡第二天大概五点多,天还没亮敌人就发动了攻击,这次没有传统的民兵,从一开始就虽然没有统一的制式装备,但显然训练有素的军人。战斗一直持续到两点左右,在留下了大概两千具尸体后,联军退走了。
“我们的士兵已经很疲劳了。”退兵之后,马库斯在联军的会议上说。连续两天的战斗,算上民兵他们已经损失了两千五百人左右,虽然这是三个国家分摊的,但是作为三个并不大的国家来说,这已经是不小的损失了。
“当然,感谢几位在这两天里的英勇战斗。”托德站了起来,对着几人行礼,他摆动手臂的姿势很潇洒,手指做出的手势也很漂亮,另外一些人因此而发出赞叹声,用压低得恰好能够让托德听见的音量。
051战兽(上)
法兰克坐在地板上喘着粗气,他的两只脚疼得要命,手臂更是酸疼得仿佛已经断了。但那个男人——诺曼,还悠闲的站在那,并用剑指着他:“站起来。”
咬了咬牙,法兰克抓过自己的剑,用它当拐杖一样杵着地板,站了起来。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举起剑,重新做好了进攻的姿势。
“很好,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可是让他意外的是,当他摆好了姿势,诺曼却反而放过了他。
法兰克用“你耍我”的表情看着那个挺直的背影,但疲劳实在是让他无法支撑太久了,他放下了胳膊,重新坐回了地板上。过了一会,诺曼回来了,一如往常的手里拿着药油,法兰克把剑扔到一边,放松肢体,任由诺曼脱掉他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在紧绷的肌肉上用药油按摩。药油的舒心香气把他自己汗水的味道遮盖了下去,法拉克闭上了眼睛。诺曼以为他睡着了,在帮他按摩之后,轻轻将法兰克的身体放平,并未他盖上了温暖的毯子。
但法兰克并没有睡着,他知道诺曼在为自己盖好毯子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守候在门口,那是他的职责:一个教育者和一个监视者。第一次和这个男人见面时他所问的问题,对方给他的答案是:“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是谁。”
那是一个文字游戏,法兰克知道,因为没有的和不知道的只是“我”。但法兰克没有再追问,何必呢?他只要自己知道那个答案就好了。
他的母亲,美艳妩媚,缺不了男人的母亲。他对自己幼年最深切的记忆,就是当自己发烧病倒时,那个女人就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床上寻欢作乐。那时候的他还不懂那些肢体纠缠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可怕,但就算他闭上眼睛,母亲甜腻的呻、吟,放、浪的调笑,也不断的冲进他的耳朵里。他现在还经常会梦到那个时候的景象,甚至母亲和男人的形象都变得模糊了,他周围的一片都只是斑斓的色块,但那些声音却依旧是那么的清晰可见。
那不是春、梦,梦醒之后他不会有什么青少年的反应,而是只会恶心的跑去呕吐。
他的母亲并不一次为自己换取钱财,她总是骄傲的宣称这不是出卖,只是她的乐趣,她不在任何人的眼光,也不在乎任何人看着她儿子的眼光,甚至是她儿子看着她的眼光。法兰克厌恶她,甚至是憎恨她,他诅咒过她的死亡,但亲眼所见那间小屋燃烧成一支巨大的火炬,他确实并没有丝毫的放松和快乐。那个女人即便是个不合格的母亲,但她至少养育了他。而做下这些事的人,法兰克把一个极端陌生的词语加在那个凶手的身上——“父亲”。
“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法兰克睁开了眼睛,杀了母亲留下他,而且不止待遇不错,甚至还有七八个老师轮流教导他。莽坦的教育相对于其他国家来说是奇迹,但是出身的不平等永远存在。显然这不是他的父亲死了,兄弟为了继承权要他的命之类的,法兰克觉得这大概是他的父亲或者兄弟之类的需要一个替身,或者替罪羊,就像是某些童话故事中的,王子不想娶丑女,于是让他的仆人代替,“我觉得,你们应该给我一个答案。无论是干什么,给我一点准备时间,对谁都好。”
“……”诺曼沉默了一会,“要你……成为国王。”
“你在开玩笑吗?!”法兰克掀开毯子坐了起来。
周岭轲这几天睡眠很糟糕,不是说他睡不着,他睡着了,但是却做了太多的梦,他一次次的在大汗淋淋中惊醒,但是看着黑暗的室内,他却又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只是有一个朦胧的仿佛烟雾一样浅淡的印象,那些梦都是色彩斑斓而光怪陆离的。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好转,在适应,至少昨天就比前天惊醒的次数更少。
战斗正在变得越来越激烈了,但是像前两天那样的魔法对轰反而少了,因为双方都知道这会是一场相对持久的攻防战,要保存自己的实力。
每天每天的站在指挥所朝外看,那种因为战斗、死亡和爆炸而产生的恐惧感,也在变淡——只是变淡,并不是消失,也不会消失。周岭轲在心里告诉自己,他需要对这些保持敬畏。不过他也渐渐有精力来发现一些其他的东西,最大的发现,就是无论攻守双方,都没有投石车,没有重弩之类,火炮之类的的大杀器就更别提了。甚至他们连弩箭都没有,只有弓箭,倒是有远程的弓箭,是在弓上篆刻了特殊的符文,箭矢上也使用了炼金材质。
周岭轲不会制作这些器械,但只要他提出一个意见一个方向,这里的工匠必定能够制作出出色的成品。但他并没有因为一时头脑发热就提出意见,他的风头已经够大的,同时,这些器械将非常可能动摇魔法师现在的地位。那些轰击的魔法球场面壮观并且威力巨大,但魔法必须要魔法师才能施展,那些器械操作者却只需要普通人。
这必定会对魔法师的存在造成冲击,甚至会对这里的文明造成影响,毕竟,科技的发展都是首先从军事开始的。到时候他就像是打开了一扇迥异于魔法文明的大门,会给很多普通人带来灵感,可能人们会生活得更好,但也可能……周岭轲没有那么大的魄力,他决定和夏恩见面的时候,再商量这件事。
脚下的地面颤抖了一下,出神的周岭轲摇晃了一下,及时扶住了一边的桌子才没有脸朝下跌倒。他向战场的方向看去,看到是一大团黑色的仿佛橡皮泥一样的物体正漂浮在半空中逐渐成型。
“那是什么?!”他的疑问脱口而出。
“石巨人,维达的召唤战兽。”指挥室里的指挥官和城墙上的赛伦队长,几乎同时正在给身边的两个穿越客做出解释——夏恩的小队今天再次回到了城墙上防守。
“那个棕黄色旗子的?”看得更清楚的夏恩,记得有一面旗子上的标志就是棕黄色的地加上铁灰色的石头巨人。
“对。”
“不过我们也有战兽了。”边上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陌生战士,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插了一句。
“我们的斩首应该不会那么早出现。”赛伦摇头,“对方是十几个国家的联军,大多是琦卡的附属国,他们不敢那么明显的保存实力,我们要面对的会是不知一头战兽,所以我们的战兽不会这么早出现。”
赛伦说的是事实,但却实在是沉重得让人憋气。国弱就得挨打,国弱就得把自己的那点家底尽量攒着花。
“但我们顶住过,一定就能一直顶住!”刀疤脸的战士却笑了,很热血激昂的说。
看着他们,夏恩莫名想起了自己真正的祖国。不过现在不是感触的时候,那巨大的石巨人已经“完工”了,他刚刚成型的时候还是棕黑色,就像是泥土捏成的,显得有些松散和柔软,但是一层黄色的光芒在它身上闪现之后,棕黑色就变成了灰色,从头到脚的身体线条也变得棱角分明,真正的成为了石巨人……
蚂蚁啃大象还是从鼻子嘴巴那些柔软的地方下嘴,眼前却是一座可以移动的山,而周岭轲和身边的大多数普通人手里没有炸药,只有刀剑。如果不是周围还有其他人在,夏恩绝对已经转身逃跑了。
“轰——!”石巨人动了,夏恩感觉自己也仿佛从地上被颠了起来。石巨人的速度很慢,但绝对是称得上势大力沉,“轰——轰——”它继续向着城墙前进,但他们身后的魔法师们却没有任何的动作,眼看它距离城墙只有一百多米了。
“怎么了?怎么了?!”不需要夏恩开口,已经有同样慌乱的士兵在询问着他们的同伴了,就算都是老兵,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经历过和战兽的战争。
“轰——!”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大地的颤抖,夏恩的手也抖了起来,他真不想被碾死。
就在这个时候,莽坦的魔法师们终于有了动静。一枚比之前所有的魔法球都大的绿色光球从他们身后的某座塔楼里射了出来,对方的魔法师甚至都没有升起屏障保护,不,不是他们没有,是现在的距离就和士兵攻城时一样,已经超出了魔法师的施法范围。夏恩想明白了为什么到现在莽坦的法师们才动手,即使联军可能并不是那么同心协力,但无论是法师的数量还是实力,莽坦一国依旧拼不过联军,他们只能选择尽量节省但却危险的方式战斗。
绿球碰触到了石巨人的身体,但士兵们握紧兵器满脸期待的激烈碰撞并没有发生,只有极端刺眼的绿色的光,让所有紧盯不放的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当他们重新睁开眼,无数藤蔓已经把石巨人包裹了严实。
夏恩听见了两三声欢呼,但就连他都知道,自己的这些同伴高兴得太早了。果然,只是两秒的平静,石巨人挣扎了起来,无数被绷紧又在石巨人的身上摩擦发出来让人牙酸的声音。石巨人的手挣脱了!紧接着它抓住了那些藤蔓,拉断!匆忙间一个低身,夏恩躲过了飞来的大块藤蔓的残骸,它们在石巨人的身上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绳子,但实际上最细的也有人的腰粗,它们大块大块的崩飞,砸伤了不少双方没来得及反应的士兵。
藤条被拽断,但也在生长着,可这阻止不了石巨人的脚步,它依旧在一边挣扎,一边前进。
空气里传来阵阵恶臭,有些熟悉,但夏恩根本来不及分散注意力去思考那些臭味到底是什么。他看着越走越近的石巨人,即使汗水滴进了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眼。
“!”石巨人歪了一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行进的速度好像有些慢了?夏恩朝石巨人的腿部看,他以为是藤条绕住了它的腿,却发现它的一只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陷进了泥,不,那是沼泽里。夏恩猛地意识到那恶臭是什么了,是沼气的味道!
“那是什么时候?”
“战前布置的魔法陷阱,应该是魔法师提前发动了,但那是用来对付人的,对付巨兽……”刀疤脸的解释顿时让夏恩的欣喜降了下去,用来对付人的,最深算三米,那么淹到石巨人的什么部位?会过腰吗?它还会挣扎着过来。
一长一短的号角声响起,那是进攻,不用去看指挥旗,夏恩也知道那是对方的号角声。魔法球开始轰击,护罩同时升起,一如之前夏恩所经历的那些攻守。
“神箭手!神箭手!”传令兵从城墙上跑过,一边跑一边喊。不用问这是要让神箭手就位了,只是夏恩有点奇怪,为什么只是神箭手?
刀疤脸站了起来,这时候夏恩才注意到他背上的那把与众不同的大弓,弓身有一米五甚至更长,上面篆刻着奇异的符文,因为是白天所以不明显,但是这种距离下不难发现公上闪烁着的微光。另外一个战士也跑了过来,他背上背着的却是个长条的木箱子,打开后里边是至少一米长的箭矢,这些箭的箭头也同样篆刻着符文并且闪动着光泽,只是不同的箭头光芒不同。
“神箭手!神箭手!”另外一个传令兵,从另外一个方向跑来,快速喊着跑过来这段城墙。
刀疤脸弯弓搭箭,夏恩发现他的脸上一开始还有疑惑,但很快就是骄傲和惊喜。几乎同一时间,几段城墙上都有金色的箭矢破空飞出!夏恩的视线追逐着那些箭头,看见一个中箭,到地,他周围的人惊慌失措,想要搀扶他或者逃跑,但那个人的身体猛然炸裂,更多的人在不同的魔法光亮中死去。但是,即使一箭就能带走十几名士兵的命,可对于这一看就不凡的箭矢来说,但现在这样使用,是不是依旧有些……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
当然,生命是无价的,可是在这个世界,这个地方,这些人,夏恩不认为他们会这么的大手大脚(这些想法并非出自于贬义)。
052战兽(中)
夏恩虽然满肚子疑问,但是现在可不是他问问题,或者别人回答问题的好时机,所有人都在关注战场。
石巨人张大了嘴巴抬头向天,它应该是在怒吼,但传入夏恩耳中的与其说是一个喉咙能够发出来的声音,不如说是巨大石块碰撞发出的声音。它一边吼叫一边挣扎着,按照常理来说,如此巨大沉重的身体在沼泽里挣扎只会让它更加的泥足深陷。然而事实却是,它的一条腿顺利的从沼泽里拔了出来,并且在带来了大地巨大颤动的同时,踩在了地面上——它周围的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成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