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疏迟疑着、试探性的问:“宋大少爷,您的意思是……”
原祁殊冷淡极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有什么事吗?没了就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有事。薇芜,送客。”
薇芜叹气:大少爷,别人都还没说自己没事了呢!
夏薇走的时候,秦疏去为她送了行。
秦疏敛下眉:“幸好宋大少爷怜悯,愿意让您就这么走,而不必再担心身后骂名。娘,您一路好走……每逢过年节日,孩儿都会为您烧香祈福的。”
谁知夏薇并不领情,反倒是讥讽道:“怎么,想要为你的亲娘报仇,想看到她的仇人咽气的那一刻啊?没事,反正你心里痛快就好了啊,我一直是很宠你的啊疏儿……”
秦疏轻轻锁起他清俊的眉头:“娘……”
“不要叫我娘!我才不是你的娘!”夏薇像是疯了一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一旁的狱卒提醒秦疏道:“秦大少爷,时辰到了。”
秦疏看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刑部以及大理寺的官员,轻叹口气:“去吧。”
“呵,终于决心要铲除我这个杀了你亲娘的凶手了吗?”夏薇的眼里迸射出疯狂的光芒,“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秦疏止住了狱卒的行动,上前几步,轻声问夏薇:“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娘?”
夏薇阴邪的咧嘴一笑,声音像毒蛇一样缠上秦疏:“我告诉你,你娘当时不是血崩而死的……当时你还在她肚子里呢,她一直不同意,我就捆住了她的手脚,直接剖开她的肚子把你取了出来,然后就把她扔给旺财了……那时她还没咽气呢……不过我也算仁慈了,听她叫的实在太惨,便让吴妈妈在她的脑后面给她扎了一针,然后她就很轻松的死去了……吴妈妈其实也是一个能人啊,有好多事都是她帮我解决的……最后我还给了你娘一个埋骨地,怎么样,我人好吧?”
秦疏退后几步,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娘……”
“哈哈哈,现在还是叫我娘吗?我真是高兴啊,真是高兴啊……”
狱卒上前,直接就把整壶的毒酒往夏薇的喉咙里灌,夏薇边笑边咳,然后渐渐地没了声音……
秦疏却觉得,那像冰刀一样尖利声音一直在他的耳边呼啸,久久不散……
第70章:住在皇宫
寄宿着深重黑暗的皇宫议事殿,小甘子恭敬地向微生煜躬身:“皇上,褚小将军到了。”
微生煜从一摞摞的折子中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朱砂笔,声音低沉:“传。”
“是。”小甘子向后退了几步,转身去传唤褚而。
听得小甘子传唤的褚而大踏步走到议事殿正中,下跪行礼:“下官参见皇上。”
微生煜朗声说道:“平身。”
褚而保持垂首的姿势站起身来:“是。”
微生煜左手肘放在龙椅扶手上,手掌托住左脸,姿势慵懒而眼眸寒冷地看着褚而:“说吧。”
“是,”褚而依旧垂首,稚嫩的面庞上是不合年龄的面无表情,“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微臣以为,宋倾墨对东昀国运是没有影响的,皇上您大可不必担心。”
就这样?微生煜放在腿上的右手食指轻轻敲击,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没有其他要说的吗?”
褚而眼睑半垂:“微臣认为这就是微臣了解到的全部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宋氏将来必定会交到宋倾墨的手上。虽然观察时间不长,但微臣认为,只要宋家在宋倾墨手上一天,宋氏就根本不会对皇上造成威胁。”
微生煜的寒眸紧紧地锁住褚而,直让上过修罗战场的褚而都感到后背一阵发凉,身体在莫名的压力下开始压抑不住地轻微颤抖……
最后,微生煜淡淡地收回目光,施恩一般的说道:“好了,你下去吧。”
“……是。”褚而马上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后退几步出了门去。
“南烛。”在微生煜走出后,微生煜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喊道。
“属下在。”墙角的黑暗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微生煜拨弄了一下系在腰带上腾龙翔九天图案的羊脂白玉挂坠:“你说说你对宋倾墨的看法。”
即便是隐身在黑暗里,南烛也一直低着头:“微臣认为现今的宋倾墨虽没有异心,但也并不是像褚小将军说的那样不足为虑。”
微生煜像是来了点兴趣,转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问道:“怎么说?”
南烛的声音轻薄浅淡得像一潭死水:“据属下所知,宋倾墨对人体的了解简直出神入化,这个相信皇上在褚小将军的洗尘夜宴上也有所了解了。因为百里清飞的一条小腿不明原因的溃烂,在京城军驻地,宋倾墨截去了百里清飞的一条腿。以往不是没有大夫做过同样的事,但是病人无一例外的全死光了,而百里清飞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微生煜挑眉:“朕想听的不是这个。”
南烛的身子颤了一下,继续回到:“属下的意思是,即便宋倾墨现在展现出来的只是宋家人应该会的东西,但是他实际上知晓的一定不止这些。如果说那也是医术的一种,那宋倾墨的医术绝对是活人死人都适用的医术。另外,宋倾墨似乎还在研究中草药材,只是他的院子是一向不让人进的,他的院子里也没有能让人藏身的树木,他本人的警觉性也很高,所以属下并不能详细查明具体情况。”
微生煜的兴味更浓了:“那朕倒是不应该给他提点刑狱司的位子,倒应该把他收到朕的太医院了?”
南烛的语调渐渐变沉:“属下这就不知道了……皇上,请一定要对宋倾墨提高重视,他的医术,用好了是百姓之福,用坏了就是我东昀之祸啊!”
微生煜虽是笑着,但眼底的寒冰怎么也化不掉:“朕有不重视他吗?朕可是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不然也不会让你和褚而去探查他的消息啊。”
南烛是知道这个少年君王的冷酷和乖张的,这种情况下,他也只有一个字可以回答:“是……是。”
微生煜居高临下地看着南烛,问道:“关于宋倾墨的,就只有这些了吗?”
南烛的身子躬的更低:“不……还有一件事。”
微生煜转变了一下坐姿:“说。”
南烛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说出来的也只有一句:“宋倾墨和铸铁城少城主近日里走得很近。”
微生煜的眼睛微微眯起:“花惊鸿?”
“是。”
宋倾墨和花惊鸿?这可真是个让人感兴趣的组合!微生煜又开始拨弄腰间的玉佩:“宋倾墨是什么时候认识花惊鸿的?”
“两人的相识是有褚小将军牵线的。地点在……涟水阁。”
微生煜生在皇宫长在皇宫,他哪里知道涟水阁是哪里啊:“涟水阁?是花惊鸿在京城新买的别院吗?这名字取得倒还挺别致的。”
“不……”南烛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支吾了半晌,他还是张了嘴,“涟水阁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青楼,皇上。”
青楼?微生煜的语气一下变得愉悦:“那个看起来冷心冷情的宋倾墨,原来对女色还是有兴趣的啊?”
真是可喜可贺,皇上高兴了,他感受到的压力也就没有这么大了……但是感觉皇上又并没有像听起来那么高兴……南烛心下也拿不准,只好将话题扯回到正轨:“宋倾墨似乎只是去见了花惊鸿的面,并没有和女子嬉戏。”
“这样啊……”微生煜的语气莫名其妙的愉悦起来,谁知道南烛不怕死的又加了一句:“见了面的第二天,花惊鸿就去了宋府。据说是宋倾墨亲自邀请的。”
微生煜眼底的笑意一下就消失无踪,沉声道:“你是说,花惊鸿去了宋府?”
“是。”
“宋倾墨叫他去的?”
“是。”
微生煜姿态庄严地坐在龙椅上不说话了。一时间,整个议事殿里充斥着死寂的沉默。
南烛一番话在嗓子里翻来覆去地倒腾,最后还是说出了口:“皇上,恕属下唐突。只是这宋倾墨和花惊鸿频繁见面,并不是一件好事情啊!”
微生煜冷冷地看着南烛,一言不发。
南烛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继续发表者自己的看法:“宋倾墨在几个月之前一直是宋子钺和原芷惜藏在家里保护的手心里的宝贝,又是个傻子,和花惊鸿应该是没有往来的。宋家和花氏这些年来也没有过交集,至少没有过属下知道的交集。所以宋倾墨和花惊鸿经两家牵线认识的可能性也是不存在的。宋倾墨的性子是众所周知的清冷,怎么会在第一次见面后就招待花惊鸿到宋家做客呢?在两人见面的那晚,两人曾经单独交谈过一段时间,内容只有两人知晓。属下推断,宋倾墨和花惊鸿可能在那个时候定下了什么约定,或者达成了什么共识。”
达成了共识?宋家和花氏吗?东昀国影响力最大的世家和西楚国国境安宁的根本吗?见微生煜还是不说话,南烛又接着说:“另外,花惊鸿这几日似乎在打造什么东西。……或者应该说,花惊鸿似乎已经打造了不少东西。”
微生煜当然知道自己的那把龙吟是谁打造的。因为龙吟那把剑真的很合他心意,所以虽然没有和花惊鸿接触过,但是微生煜对花惊鸿的天分是给予了肯定的。不过他听说花惊鸿向来不随便铸剑,就连西楚国皇帝为了龙吟也下了不小的血本。那么,是谁能让花惊鸿再次挥洒他的天赋呢?
微生煜敲敲扶手:“花惊鸿这次是为谁铸剑?”
“是宋倾墨。”虽然不是铸剑……
宋倾墨?微生煜皱起眉头:“他也会剑法?不对,朕现在要关心的应该是……他给了花惊鸿什么东西,才能让花惊鸿愿意为他铸剑?”
“这个属下便不得而知了。”
花惊鸿为宋倾墨铸剑啊……难道这真的是宋、花两家结盟共事的信号吗?微生煜揉揉眉心,声音里不辨喜怒:“好了,你下去吧。继续监视宋倾墨,按时向朕汇报。”
皇上的心情似乎变得不好了……南烛立即躬身行礼:“属下告退。”
黑暗里没了人影。
微生煜面无表情地执起朱砂笔继续批阅案上的折子,小甘子在旁轻手轻脚的为他续上一盏热茶。
宋倾墨和花惊鸿独自谈话……
宋倾墨将花惊鸿叫到了宋府……
花惊鸿亲手为宋倾墨铸剑……
微生煜的脸色逐渐阴郁,手越收越紧,最后“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朱砂笔笔管生生折断。
正当微生煜莫名其妙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守在门外的太监进来通报:“皇上,宋家大少爷宋倾墨求见。”
微生煜镇静的语调中暗藏着些许迫不及待:“宣。”
当原祁殊轻踏而进时,微生煜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月光。昏沉的大殿中仿佛只有他身后的那一束光芒,碎裂在微生煜的眼里,渐渐浸润进他的心。其实在那场晚宴以后,他一次都没有这样看到过原祁殊了,但是他却觉得自己知晓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所有事,像是原祁殊一直在他的身边一样——不过,却是也是这样的。除了褚而、南烛之外,微生煜都还安排了人监视原祁殊的行动。最初他只是想确定原祁殊对他的江山有没有威胁而已,可是听着听着,他就开始没来由的偶尔想起原祁殊——或许在那一晚夜宴的灯火中,他就已经把那个清澈冷冽的眼神记下了吧。
谪仙,他想,这真的是一个当得起这个称呼的人。或许此世,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人。
然后,那种与生俱来的占有欲开始在他的心里翻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全天下的东西都是朕的,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宋倾墨呢?那种独占欲在微生煜未发觉之时就在脑海里细细生根,而等它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天……
“皇上。”小甘子轻轻唤着微生煜。
微生煜不让人发觉的回过神,看向明明半跪着却给人一种站着的错觉的原祁殊:“宋倾墨,你竟然敢这样直视着朕?”
真龙天子的威压无声无息的猛压而下,却换不来原祁殊的丝毫变色:“我想让方御医教我中药药理,请皇上同意。”
在朕的面前自称“我”吗?微生煜的寒眸中有碎冰熠熠发光:“朕竟不知道你对医还有兴趣……反正你挺合朕的心意的,无所谓,朕允了。”
原祁殊还没说谢谢呢,微生煜就把他的谢意全逼了回去:“朕只有一个要求,在学医的日子里,你要住在皇宫里。”
第71章:唇上的触感
褚而没想到自己今个皇宫汇报情况会撞见原祁殊。当看到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清隽淡漠的脸,想到自己刚刚做的事的时候,褚而心里那股莫名的罪恶感烧的他简直没脸见原祁殊,几乎是下意识地,褚而立刻转过身去,嘴上还不停的念叨:“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也就只有褚而自己觉得有效,原祁殊那边可不爽了:这一向见到自己就扑过来的小宠今天不搭理自己就算了吧,还敢转过身去,是人都受不了好吧!于是为了树立自己身为主人的高大形象的原祁殊状似无意的走过去,微微俯下身子,在褚而的耳边清浅的问了一句:“猪儿,你在这里做什么?”见到主人了还不摇摇尾巴扑上来,光站在这里碎碎念什么呢?
褚而被那一嗓子的高贵冷艳的“猪儿”唤的骨头都苏了,早就已经被原祁殊训练成家养犬的他谄媚的转过身,笑得有些不自然:“倾、倾墨,你怎么来这里了?”最主要的其实不是你为什么来这里了,而是你为什么要在我刚刚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的时候来啊?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啦,只是、只是……皇命不可违的嘛!再说了,从头到尾我说的都是你的好话呢!
褚而只顾着在心里拼命地找借口摆脱那股背叛了原祁殊的罪恶感,却没发现自己正在喜欢的人面前发呆。原祁殊看着他那变化万千的表情,突然就有了一种“我家猪儿初长成”的感觉……他屈起手指敲敲褚而的脑袋:“我来这里找微生煜有事,你来这里做什么?”
褚而一听到原祁殊直呼微生煜的名字,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只是这里是大内,他只好在那股战栗中死命压低声音:“倾墨,你刚刚说什么呢!你怎么能直呼皇上的名讳呢?!”
原祁殊蝶翼般的睫毛眨了眨,轻轻淡淡的回答道:“没注意,下次不会了。”
“什么没注意啊,你就是故意的!”褚而立即识破原祁殊的谎言,嘴巴一撅,“倾墨,不关你是怎么想的,那是皇上,你是不能随便叫他的名讳的……好吗?”
原祁殊是个在人权自由的国度长大的,上次下跪他安慰自己那是求婚预习,但不可能次次都这样吧?他的理性是不可能每次都为感性让步的!所以他才不愿意见到微生煜啊,所以他才在工作生活中贯彻了先辈们“惹不起我还躲不起”的名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