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天丝毫不意外老爷子的问题，点头道：“嗯，前些日子小夜跟我说的。”
老爷子皱着眉，说道：“屋里来。”
李浩天点头，拽着李浩然的胳膊进屋了。
屋里，老爷子和老太太坐一边沙发，李浩天坐一边沙发，李浩然站在中间，低眉顺眼地特别乖巧。
老爷子最先发话，瞪李浩然一眼，自暴自弃般说道：“说吧。”
李浩然知道老爷子这会是不会大打出手了，虽然之前挨了两鞭子，但也不失为让老太太松口的苦肉计嘛。于是这会一听老爷子发话，就措辞开口了。
“其实，我跟祁夜在一起有好些年了，不过是最近才确定下来的。”
话才说了一句，老太太就怒了：“那是你弟弟！而且你这些年跟祁夜在一起居然还在外面花天酒地，你！你！有你这样欺负弟弟的吗！”
李浩然委屈地瞪眼：“哪儿是我欺负他啊，我才是被压的那个！”
老爷子一口气差点厥过去：“我要你说这个了吗！啊！你妈问你的是这个吗！啊！”
李浩然摸摸鼻子：“那我继续？”
老爷子气得跺脚，半天憋出一句：“说！”
李浩然点点头，丝毫没觉得自己快给自家老爷子气得心脏病发了。
“最开始的时候，是在十年前。”
老爷子和老太太统统瞪眼了。李浩然见老爷子只顾着瞪眼没有插话，于是就安心地继续了。
“我一开始喜欢他，偷袭来着，结果没想到被他反偷袭了。你们别看他平时挺乖，可他就可着劲儿地折腾我呢。之后反正乱七八糟的，有时候会在一起……呃……过个夜什么的……”李浩然说到这里声音就小了，眼睛偷偷看自家二老，发现二老完全属于呆滞状态，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作了总结性发言：“然后前段时间，妈被叶煌家俩宝贝刺激到了，催我相亲结婚定下来。然后我就……定下来了。”
李浩天已经无语了——自家二弟这口才，妥妥的拉仇恨呢。
果然，老太太委屈地盯着他，手还拽着自家老公的手臂：“你你你，是因为妈的态度，你才跟小夜在一起的？”
李浩然连忙摇头：“哪儿能啊！您就一催化剂！”
催化剂牌老太太：……
李浩然挠挠头，最终以一副横竖都是死、早死早超生的气势说道：“我一开始没弄清楚自己对祁夜的感情。但现在我想明白了，我受不了祁夜跟娶媳妇儿、也受不了看到他跟别的男人女人在一起，我要的就是他这个人，我要跟他一辈子。呐，这就是我们的戒指，我们已经私定终身了！”
其它三人：……
最终，还是李大哥觉得有必要拯救一下自己的弟弟，于是在老爷子发作之前说话了：“爸。其实有些苗头您也看出来了，别的不说，就小然这个性。嗯，要真摊上一个大家闺秀，您不觉得是作孽吗？”
作孽的某人：……
“而且，这事儿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是小夜没有这份心，就小然这德行，他能把小夜拿下？小夜能让他得逞？而且他们的戒指，还是小夜曲定做的。现在小然也改过自新，对小夜认真起来——”
“哥，我一直挺认真的。”李浩然举手插嘴。
李浩天淡淡道：“闭嘴。”
“哦。”
李浩天继续转头严肃地看着老爷子：“他们两个也算是有情人总成眷属了，小然这个德行能得到小夜的真心，完全是咱家赚了，所以我觉得，您可以等小夜回来问问他的意思。先别着急棒打鸳鸯。”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好一会，却也是泄了气——他就说呢，祁夜那小子怎么就撺掇着让自家老大赶紧接管公司，还那么不遗余力，他差点就给感动了。没想到这小子在这儿等着他呢，他还以为祁夜至少得再等个几年再摊牌……呃，也不对，摊牌的是自家二小子。
老爷子心里弯弯绕绕，越想脸色越奇怪。
李浩然一抬头看老爷子脸色好了点，心里特别感动地看着自家大哥。
李大哥给他看得发毛了，终于忍不住瞪他一眼：“你看我做什么？”
李浩然耸耸鼻子，哑声道：“哥，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个不比祁夜差的媳妇！”
李浩天心里有些感动，心想自家二弟这算是一夜长大了吧：“你先把你自己的事管好吧。”
李浩然摇摇头：“哥你牺牲自己的幸福成全我和祁夜，你、你对我真的太好了，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的。”
李浩天一听，不对味啊。而老太太比他要敏感许多，立刻问道：“关你大哥什么事？”
李浩然吸吸鼻子，低声道：“其实，祁夜为了让我吃醋，前段时间故意跟大哥亲近，但是祁夜并不爱大哥的，虽然他这样过分了点，但是大哥没有计较还帮我跟爸求情。大哥真的很好，妈，我一定要帮大哥找个比祁夜不差的媳妇！”
李浩天：……生平第一次，想要把这个心坎上的亲弟弟胖揍一顿。
老太太：……俩儿子搅一起了，不对，仨儿子……
老爷子：……等等，我大儿子不可能这么不靠谱！
李浩天忍着暴走的冲动，语气平和地说道：“小然，上楼去。”
“诶？哥我——”
“你特么给我滚上去，再说一句一分零花钱都不给了！”
李浩然立马屁颠颠地滚走了。
李浩天这才扭过头，看着自己对面坐着的一双被震惊到失语的父母，露出一个消失了二十年的乖宝宝表情：“爸、妈，其实吧，是这么回事……”
而回到楼上的李浩然，一回自己的房间，往床上一扑，就摸出了电话，准确划出祁夜的名字，拨了过去。
25
祁家大宅是祖传留下的宅院，都能够得上文物了，可怎么也摆脱不了那种森冷的鬼气。祁夜在跨进大门的一瞬间就开始想念李家那个总是洒满阳光的院子了。
三进门，是被翻新又重新装过的一个客厅，看上去终于有点现代风格，还是后现代。
而祁家老爷就坐在首位上，右边坐着祁家的家母，左边空着。
祁夜没费心思打量这个二十多年没见过的亲生父亲，径直坐在了最末尾的客座沙发上，然后抬起头，露出个职业性的笑容：“不是说有个聚会吗？什么时候开始？”
祁家老爷骨瘦如柴，但是一双眼却亮得吓人，身上穿着丝绸的唐装，大夏天里却给人一种冰冷的寒意。
听到祁夜的问话，祁家老爷眉头就皱了起来，却没有大呼小叫，而是冷声道：“没一点规矩！”
旁边的祁家家母连忙递了杯茶过去，茶杯还是青花瓷，古味儿十足。
祁夜慢悠悠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不反驳也不接话。
祁家老爷抿了一口茶后，脸色又云淡风轻起来，仰着头，给人一种傲慢的感觉。事实上，他看着祁夜的眼神，的确带着一股子的轻蔑。
或许是祁夜那平淡的表情勾起了祁家老爷什么回忆，祁家老爷的语气缓了一缓。
“你的房间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先去休息一下。聚会在三天后，这几天家族的人会慢慢回来，你也趁机认识一下。祁家家大业大，你如果想要施展拳脚，这也是一个好机会。”祁家老爷明挑着告诉祁夜，这次聚会就是给他的馅饼，而且施舍的人是他祁家。
祁夜转头漫不经心地看了祁家老爷一眼，对方没有把他当亲儿子，他更没把这个地方当家。而现在，他在这里的唯一理由，就是这个地方欠他母亲的，他要把那些拿回来。
而在此之前，他都会尽量收敛对这个让他恨不得拔除血脉的男人的敌意。
祁夜最后扫了一眼那个风韵犹存的女人，然后沉默地起身离开了。
祁家家母被祁夜看得心里一颤，等到祁夜一走，就看着祁家老爷，颤声道：“我觉得，祁夜还恨着我。”
祁家家主冷哼一声，语气里尽是鄙夷：“哼！如果不是为了凡儿，这种没教养的东西，我只会让他烂在外面！”
祁家家母低着头，恭顺纯良地拿起一旁的绢布团扇，给祁家老爷轻轻地扇着风。
祁夜被安排在祁家大院的客房，这里是个独立的小院，虽然很小，但到比起那些大厅有人味的多。祁夜对这里并不陌生，因为在他出生开始，他的母亲就和他住在这里。而祁家老爷则光明正大地和那个女人住在主屋，甚至有不明真相的客人以为那个女人才是祁家家母。
这个小院是祁夜对祁家唯一有感情的地方。回到这里，不免有些感叹。
祁夜刚回到屋里，还没来得及打量，电话就响了，又是李二公子。
祁夜接起电话，有些担心：“是不是老爷说什么了？”
李浩然的声音蔫蔫的：“祁夜，你答应我，一定要跟我一起帮大哥找个好媳妇。要不能比你差的。”
祁夜有些讶异：“突然说这个干吗？”
于是李浩然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后还特别感慨：“你说你当时是不是缺心眼啊，怎么能那么对大哥，要是他真的对你动了真心怎么办？大哥居然现在还帮我们，我愧疚死了。”
祁夜无语望天，默默在心里跟李大哥说骚瑞。
“二哥，我有说过我和大哥……这么说吧，大哥是喜欢女人的，直男，明白了吗？”
李浩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那你跟我大哥是怎么回事？他只对女人感兴趣，但男人却唯独只对你感兴趣吗！卧槽你什么意思！”
“你才是那什么脑回路！”祁夜无奈了。
李浩然听了后，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又想岔了，于是小心翼翼道：“你们，真没什么？”
祁夜闲坐在小院的石凳上，靠着旁边栽种的一棵老柳树乘凉，语气带着戏谑：“你希望我们有什么吗？”
李浩然立刻炸毛：“你敢！”
“哦？”祁夜挑高了音调。
李浩然的语气立马软了下来：“我都是你明媒正娶就差办证的媳妇了，你不能朝三暮四的，咱有家规知道不，家规，那是跟国法一样严肃的存在，必须严格遵守！”
祁夜乐了，低笑了两声，问到了正经事：“老爷他们是什么态度？”
李浩然想了想回答：“我不知道，我说了一会大哥就让我上来了，这会他们还在下边谈，不过估计老爷子要让我在本家留一段时间，等你回来。”
“嗯，已经比我预计的情况要好很多了。你这些天就乖乖待着，别再刺激老爷夫人了。”祁夜沉思了一下，然后又说道：“我这边的事情还要好几天的时间，可能会有些麻烦。”
李浩然一下就紧张了：“麻烦？祁家那老不死的想干嘛？”
祁夜说道：“祁家的继承人祁凡生病送到国外了，我想，祁家大概是需要我了。”
“卧槽！那老不死的不是不承认你是祁家的血脉吗？这会需要了就来玩亲情策略？直接废了他们好吗！”李浩然先炸毛了。
祁夜已经料到了李浩然的反应，听到后低声笑了两句，说道：“我自有分寸。就这样。”
“诶，等等！”
“嗯？”祁夜挑眉，嘴角带笑，对李浩然这种恋恋不舍的语气很是受用。
“嘿嘿，祁家大院出来后边的那家古方小铺，里面的五谷酒酿给我带点回来呗。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特别想吃。”
你是害喜的准妈妈吗！
祁夜只说了两个字：“再见。”
祁夜收起电话，转身看去，来接他的那个小佣人站在门口，显然是祁家家主派来照顾他的。祁夜对那个佣人招招手，小佣人连忙跑过来。
“祁先生。”
“嗯，去后面的古方小铺买两罐五谷酒酿，让人送到李家大院去。”祁夜说完，从钱包里抽出了几张大票递给了小佣人。
“呃……这个。”小佣人没敢接钱。
“嗯？”
小佣人结结巴巴地说道：“祁家的是都要给夫人报告的。”
祁夜呵呵一笑：“没关系，去报告吧。把钱拿着。”
“是的，祁先生。”
小佣人在中午快午饭的时候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祁家家母。
老实说，这个女人虽然手段狠毒而卑鄙，但是明面上的为人处事却是让人很难抓到错处，大概这也是能够让祁家老爷瞎了眼的一个原因。
女人穿着绸缎绣花的旗袍，身材玲珑有致，举手投足间有几分韵味，因为时常带着笑容，所以整个人看上十分和睦，很好相处的模样。
见着祁夜，她笑着说道：“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过去吃吧。”
祁夜笑了笑，看了她一眼，跟着走了上去。祁夜心里的一个想法越来越肯定，单看这个女人对他这个‘可能会抢走祁家继承人位置’的人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一点猫腻。
果然，才拐出小院，女人就开了口：“小夜，虽然你对我或许有些误解，但我还是想请你相信我，你的父亲，其实还是很关心你的。”
26
祁夜是不知道祁家对他的事情知道多少，但是就这个女人的情况来看，祁家似乎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小喽啰。
祁夜想了想，也大概明白了过来——他没有改名，在祁家来看就是李家并不真心接受祁夜；他并没有以继子的名义为少爷，而是在李氏集团担任秘书，在祁家来看就是李家对祁夜的态度更像是对待一个下人。
或许祁家也听说了别的家族对祁夜的夸赞，但是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以及以上的猜测臆断，祁家只会把这些夸赞当成一个不到位的马屁。毕竟，祁夜做的任何事情，享受成功光环的都不是祁夜，里程碑上自然也不会有祁夜的名字，所以，祁家有质疑的理由。
“你看，这次聚会其实就是你的父亲为你准备的。你也快要到三十了，该建立一番事业了。这一次回来祁家本家的亲戚有很多人，大都是有所成就的，你可以认识认识。如果你有感兴趣的行业，可以交谈一下，你的父亲，乃至祁家一定会提供最大的帮助给你。”
女人的语速很慢，所以当她说完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餐厅。
祁夜没有理会她的话，沉默走进了餐厅。
祁家大院的餐厅也是遵循建筑的风格，一个大厅里，一张大地毯，一个大圆桌，刺绣的暗红色桌布，铺着同色垫坐的圆凳；连盛菜的碗碟都是描摹着温婉的花纹。
这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坐在桌边的，除了祁家老爷，还有一个发胖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精干的年轻男人。中年男人的脸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看人的眼光似乎都分着等级；年轻的男人虽然长得普通，但他的脸上带着笑，看祁夜的眼神也有尊重。见到祁夜进来了，甚至还站了起来，跟祁夜点了点头算作招呼，然后才和祁夜一起坐下。
所有人落座，热腾腾的菜品就开始一道道端上来。
祁家是很讲究排场的，这陆陆续续的菜色，以及这一个大宅院，给人的感觉就是回到了封建阶级制度中的王臣家族一般。祁家老爷自然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这位是在市政工作的你的表叔，另一个是在商场打拼，加伦电子公司的老板，是你表妹的丈夫。”祁家老爷在祁夜坐下后给祁夜介绍了一下那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