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着脸坐在沙发上,我与周冲都有点毛躁,孙月涵终于发现了我们的异常,小声问我怎么了,我回答她待会儿就会知道。
真不知道三成到底哪来的勇气会一直有做菜给我们吃的想法,他的手艺自己也尝过,怎么就没有放弃当大厨的想法呢?
周冲无聊的看着电视,茶几上有本杂志,孙月涵一个人很有兴致的翻着,我则进厨房洗了几个桃子,偷看三成的进度,居然在煮甲鱼汤,暗骂一声浪费食材。
将桃子递给周冲,那小子被电视剧吸引竟没听到我在叫他,直接将桃子扔到他怀里,也不管他反没反应过来。又递一个给孙月涵,她却揪着嘴向我摇了摇头,表示不喜欢吃桃子的,神奇,这世上居然还有人不喜欢吃桃子的。
迷迷糊糊到了十一点,李大厨完成了他的大作,跳出厨房招呼我们吃饭,很不情愿的被孙月涵推着坐到饭桌旁,看着三成一样一样的端出了自己做的菜。甲鱼汤清澈透明看不到一点杂质,我好像还能看到甲鱼在动,估计是恐惧感让我眼花了。牛肉对着胡萝卜炒的,像熟的,只是有几片糊了。宫保鸡丁有些血丝,猪肉上覆盖着一些西红柿片。
孙月涵张大了嘴巴,双手死死按住桌上控制着没让尖叫声从口中发出。圆睁的眼睛盯着整桌菜看了足足十秒,才艰难的转头看向我,眼神中有可怜有询问的神色。我认真的向她点了点头,示意这就是为什么我与周冲刚刚会感到痛苦。
大厨对我们三人的苦恼视而不见,自顾自的吹着他花了多少心思头发又掉了多少根才想到这些新奇的菜式做法,为我们展现一番2004年最有特色的美食。我彻底歇菜,看着确实新奇,关键,它真的能吃么?
我痛恨三成过生日,像我这样多好,从来不知道生日是什么,也不去管它。为了满足一个人的生日愿望就得牺牲另一个人的幸福感,代价有点大。搞不懂为什么今年为何这么悲催,李爸不在,李妈也不在,老天给我们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
在三成饱含期待的眼神中,我们三人苦笑着互相看了看,颤抖的动了筷子。有了第一次血淋漓的经验,我这次决定聪明一点,选一块小一点的食物。瞄了一眼宫保鸡丁,找了一块似是颜色最好的慢慢的递到了口中。
果然,我有点想哭,这滋味,让人不敢相信,这家伙一辈子分不清白糖与盐巴,又是甜的,夹杂着过量的醋酸味,伸出右手,勉强不让自己突然来,身旁的孙月涵却脸色瞬间通红,起身跑进了厨房,然后,厨房传出一阵干呕的声音,我看到她之前尝的是甲鱼,打死我我也绝不吃那玩意。
周冲假装咀嚼,却偷偷将那块牛肉吐到手中装到口袋里,我深深鄙视他一眼,可恨自己没想到这招。好久孙月涵才厨房出来,脸色发白,看着桌上的菜面露惊恐,强笑着对三成说一声饱了,就这么转身走回沙发,拿起杂志又读了起来,不看我们一眼。这丫头做的更绝。
还好三成有良心,也有最简单的智商,看出自己做的菜又出了毛病,随便夹了一块放入嘴中只一瞬又直接吐了出来,勉强向我们推荐:“这猪肉其实还不错....”
就像是在演闹剧般,三成有些失落的将这些菜收回厨房,我心中虽有歉意但也忍着不去阻拦他,对于朋友难过与吃这些东西两者间我会义无反顾选择前者。
反正还有蛋糕,不怕肚子饿。三成恨恨的发誓要继续练好做菜的手艺,我实在是无语,这家伙撞了南墙也不愿回头。
插上蜡烛,一共十六根。2004念的最后一个季度,三成十六岁了,不过我们依旧阳光快乐,依旧没有烦恼。
第十一章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厨房里,四个半大的少年围在一起为自己的朋友庆生。三成笑的很开心,对于饭菜这件小事,友谊才是更加重要的。唱完祝福的曲子,三成邀我们一同吹灭了蜡烛,笑的很幸福。
周冲拿出了那件海绵宝宝卫衣,之前三成还有些谨慎,怕这家伙又送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过看到是卫衣也是松了一口气,笑着一拳打在周冲的胸口,有些话,不用明说。孙月涵笑的有些神秘,我很好奇她会给三成送什么,等她慢慢从包里掏出一个鞋盒的时候,三成眼睛一亮。那是一双新款的特步,对于三成这样喜欢打篮球的人是宝贝。
“谢了啊,孙月涵。”
拿着运动鞋,三成有些急不可耐的想要试一试。孙月涵又泛起了小酒窝,不过却转头看向我,我也向她笑笑,心中一跳一跳的。
从三成家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吃完蛋糕四个人打了两个多小时的八十分,大家都默契的给三成放水,朋友的幸福是我们的快乐。本来三成打算让我们呆到晚上,大家一起去逛夜市,不过周冲说他舅舅今天下午会来,他不得不回去,我们就也一起回去。
下了楼,我却发现那辆黑色宝马不见了踪影,有些疑惑的看向孙月涵,她神秘一笑,对着我的耳边轻轻的说:“好不容易出来,陪我走走吧。”
我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不过也用不着知道,又没什么事,也许晚点会有人来接她。三成一直把我们送到小区外看我们走远了才缩着脑袋上楼去了。周冲骑着自行车问我两怎么办,孙月涵让他先走,他转头看着我,我向他点了点他,周冲耸了耸肩,似笑非笑的骑车回去了,临行前没忘嘱咐我们早点回去。
若是就这么走回去,得要半个小时,要是孙月涵家至少两个小时。马路上,我们就这么并肩走着,太阳西斜,在地上洒下一片金黄,有些刺眼,再加上她就这么默不作声,总让我感觉这方天地的气息夹杂着寂寥。
并肩走,两个人之间有一拳的距离。孙月涵不说话,脸上挂着笑意,很享受现在的自由,我的脑子很空白,也只是默默的陪着她,甚至不知道现在该去想什么。许久,孙月涵长长的“恩”了一声,听着像是撒娇,随后她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脸上笑意更浓了,忽然转头看向我,两只小月亮很明亮,长发随着头的摆动自然的甩到身后。
“陈傲天,我饿了,请我吃饭。”
我停下脚步,有些奇怪的看着她,才吃完蛋糕不久怎么又饿了?额...貌似她中午只顾着看着我们玩了。
在小区的后面有一家拉面馆,我给孙月涵叫了碗牛肉面,已经过了饭点,拉面馆只有我们两位客人,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能在饭店感受到安静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拉面还没煮好,老板给我们两端上两晚清汤。我因为蛋糕太腻味,试着吹凉了清汤喝了一点,孙月涵一直静静的看着我,就这么看着我喝汤,忽然没来由的“噗嗤”一笑,“陈傲天,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生日嘛,我从不过生日,不过记肯定记得,“腊月十四,过年的时候。你呢?”在三成家时我就想问她,只是没好意思问出口。她笑的很俏皮,对我生日日期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我是七夕,情人节。”
情人节么?听到这三个字我的脸有点发烫,她语气中有所暗示,默默记下,下一个七夕,我想给她过生日。
牛肉面上来了,孙月涵表现的很开心,一手一只木筷子敲打着瓷碗,样子像个小孩。她小心的将面条吹凉了,却把牛肉全部夹到我喝完清汤的碗里,命令我吃完它,我当时只觉得女生真是挑食的动物,不喜欢吃的东西真的太多,向猪一样无奈的啃着牛肉,却没发现孙月涵嘴角甜美的浅笑。
孙月涵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吃的很精细,也不会发出声音,她的嘴巴小巧,面条都是一根一根的吸着。在隔壁的小卖部里给她买了瓶牛奶,回来却发现她又剩了半碗,瞪着我直笑。
好吧,不用她多少,接过碗筷,我大口大口的将面条全部吃进肚子里,不想去品味味道,我现在又不饿。孙月涵用吸管捅破瓶盖,边吸边看着我,这段时间她看我的时间比以前长了很多。
从拉面馆出来时,天气突然转冷了。苏北的十月就是这样,摸不清它是什么脾气。孙月涵今天穿着一件薄薄的针织毛衣,透风,没什么保暖的作用,室内外的温差让她下意识双手抱在胸口,蜷缩的靠在我身后,以为这样可以让我为她抵挡一些冷意。
摇了摇头,我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在孙月涵与我自己都变成红苹果时帮她披在身上。她有些吃惊的看了看我,随即吐了吐香舌,再次与我并肩,脸上的笑意,很浓,很美。
路上的行人很少,可以听到路边树上虫子的叫声。风起,有一片树叶飘落正好飞到孙月涵的面前,她伸手接住,得意的摇晃着给我看,嘴里念到了下雪了下雪了,这算是哪门子的雪,我想笑,但更喜欢看她融入这片景色中,大自然是个不错的画师,将她画的很真实,纯洁的美。
感情有时候是在一瞬间蜕变升华,淘气的女孩,我不愿再被动的远远的看她,喜欢她的喜欢,祈愿她过的好,现在,我想守护着她。
半个小时的路程,谁都没有再说话,我们都选择沉默,她走在我的左面,两个人相差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不久前的寂寥感完全淡化,现在我的心很空灵,在这片天地,我好渺小,无力感笼罩着我的全身,而孙月涵手中有一根无形的线,线的另一端拴住我,拖着我向前走。
二中出现在眼前,远远的我就再次看见了那辆黑色宝马,原来是停在了这里。我们慢慢走近,接近学校的小道上多了一些红色的花,和校园里的一样,我叫不出名字来。孙月涵起了玩心,站在了路埂上,像模特那样瞄着身体行走,双手张开来维持着身体的平衡。我有点担心她会不会掉下来,路埂的另一边就是那些花。
果然,她身子一斜,刚刚的一步为了避开踩着花朵结果脚步轮空,没有站稳,惊叫一声就朝着我到了过来。我一直在注视着她,这时正好伸手稳住她的身体,不过她的惊吓没有褪去,用手抚摸着胸口,好久才平复。然后,她突然认真的直视着我,这时我才意识到,应该放手了。
我有些尴尬的向她笑笑,她也是笑着,低头转身,继续向前走。孙月涵真的很爱笑,在她的影响下我笑的次数也多了起来。跟上脚步,随着她一起走到了宝马旁。车上一个穿着西服的中年人从驾驶室下来,恭敬的喊了一声:“小姐。”
原来这才是现实,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个梦,她是小姐,她喊她小姐,我心中有点悲苦,这辆黑色宝马给了我太多的不愉快。
孙月涵站在车门前,良久才抬起头,转身对我挥了挥手,“周一见。”月牙一样的眼睛忽闪忽闪,那是从天上踩下的宝石。
“明天见。”
目送宝马车绝尘而去,一个人走到学校转角。抬起手,在红灯下我试探着在空气中抓住自己的灵魂,哪怕能够有一秒钟的触碰也可以,我想看看它,没有理由,我就是想看看它,看看它,看看我,是否存在过。
晚上,一个人呆在卧室里,一遍又一遍的想着树下的那个女孩。她明明那么真实的存在我的眼前,存在我的生活中,而且我们也互相约定了明天会再见,只是不知为何心里空空的,书桌上的台灯泛着黄色的光芒,我拿出袖珍收音机,将耳机塞入耳朵里,想要从心里的牢笼中挣扎出来,这是很让我困惑的一点,我不过才是个高中生,为何会这么多愁善感?
拧了几个频道,都没有声音,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是电池没电了。刹那间,我明白过来,空虚并不是害怕她是我的一场梦幻,而是我自己,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存在过。倘若她的人生中没有我,这空虚就会一直缠绕着我,扰得我永远不得安宁,倘若她人生中没有我,那么,我就真的,从未存在过。
放下收音机,关上台灯,我想就这样蒙头睡下,不是说了明早再见么,等明天吧,那时我会看见我自己。只不过还未等我脱下鞋子,窗外滴滴哒哒的就下起了雨来,我只好又转身去关窗户。
台灯关了,外面也没有月亮,我只是在黑暗中摸索着,凭着对卧室的熟悉,一步一步小心的移到了窗户的位置。
当手指碰触到窗扇,我停下了动作,眼睛平视着黑暗的前方,有雨滴打进来溅到了我的身上,很久很久之后,我缓缓的关上窗户,将雨声关在了屋外,转身,安静的走回床上睡去。
这晚我没有失眠,很安心,因为,我真的看见了自己的灵魂。
第十二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让卧室里凭空出现一颗五角星。打了个哈欠,昨晚老神在在的自己把自己折磨了一遍,今早起来脑袋有些发胀。
二中的规矩,每个星期一,学生们要统一在操场举行升旗仪式,而且每周都会有老师或是优秀学生上台演讲。对于排队这种事我们都早已见怪不怪,周一早上我并没有在教室见到孙月涵,掐着点的我们三是随着大部队找到自己班的队伍,混在最末端。
升旗很单调,形式化的升旗仪式少了庄重感,这周上台高唱社会主义新生活的居然是老杨。他的演讲题目叫做如何做个认真的人,大道理谁都会说,从孔老夫子到现在,可是能做到的又有几人。我没想到一个教数学的老师会说这么个无关痛痒的题目,听的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昨晚小雨下的时间不长,今早起来时地面大多干了,空气也很好,等到整个升旗仪式结束后早自习的时间也过了大半,在回去的路上我看到了孙月涵,她在排头的第二个,正和语文课代表笑着说着什么,周冲从升旗时就鬼鬼祟祟的看着我,我让他有什么直说,不过这小子却飞转头看着天空,嘴里说着没什么,表情就像偷鸡不成的黄鼠狼,我心知他想问我和孙月涵昨天都干了什么,就是不告诉他。
周一的课,语文老师又请假没来,真不清楚这位老师天天在忙什么,我以为还会自习,打算与孙月涵说一说会计学,就见老杨板着脸走进了教室,空气骤冷,原本还有埋怨声的教室突然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的见。
老杨的手里没有拿教材,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这老头对着讲台拍了拍,让所有人都集中注意力。
“这节课,我们开个班会。”
中学最无聊的课不是语文,英语这些大课,而是所谓的班级会议。你会发现一节课老师可以强调许多事情,却没有一件跟自己搭上边的,但又不能不听,因为就在你稍稍走神的时候没准班主任就正好看到你。
清了清嗓子,老杨正是开讲,孙月涵对我耸了耸肩膀,很无奈的样子,我笑了笑,示意她注意听。
“开学已经将近两个月了,你们是什么个情况我也基本摸清了,谁喜欢什么,谁擅长什么,大抵上老师心里有数,但也不能猜的全对。不过正好,现在正好有个机会让老师更清楚你们的底细。”
说到这,老杨顿了顿,像是故意吊我们的胃口,等到他看同学们的好奇心都很足的时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
“教务处决定,十一月初,高中一二年级统一期中考试,除了生物地理算等级外,其他一律百分制计入总分,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大家要好好复习。另外,这周六是学校诞辰六十周年,我们的学校是从抗战时期挺过来的老学校,校领导对周年庆很看重,要求每个班重新更新一期宣传红色的黑板报。孙月涵同学,希望你好好做好这件事。”
话音指到孙月涵,还是那么平淡的语调。我一直听着他说,提到了孙月涵,我转头看她居然双手托腮在发呆,老杨的话恐怕都没听进去,小声的提醒了她一下,这丫头霍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回答的有些仓促:“知道了。”
“还有,校园歌手大赛前三将在元旦到省里参加比赛,恭喜咱们班的孙月涵同学。”
说着,就要带头鼓掌,突然一个人影直接窜了起来,因为太猛,屁股把凳子都厥倒在地。我转头看去,是三成,这家伙又出什么幺儿子。
三成的表情有些不甘,疑惑的问老杨:“老师,您说错了吧,得第三是我们月涵乐队这个整体,为什么只算了孙月涵她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