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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夜未央下——by九夜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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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张堂主怎么这么凶?我这不是正巧碰上你了,立马就上来与你打招呼,你倒是怎的这般不领情?”

张月抬头冷冷看了一眼挡着自己去路的人,眼里越是没耐烦,“我去哪里关你屁事,如今招呼也打了,刘左使可以让路了吧?”

对于张月的无礼,好似刘行早就习惯了,也不恼她,反倒是侧身,微微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月皱眉看了他一眼,加快了步子往着山下走去,身后的步子,却也是响了起来。

“刘左使这是什么意思?”张月停了步子,转身看着身后的人。

“在下也只是恰好与张堂主同路而已”,那人挑眉看着她,“怎么?这山道是张堂主家造的?刘某走不得了?”

“刘左使又何必这么拐弯抹角?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今日到底是想说什么,做什么,我们在这里说个清楚。”

听着她这么一说,那人低头沉沉地笑了好几声,再抬头时,已是满脸笑意,“张堂主果然是冰雪聪明,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刘某再不坦白就无甚意思了”。

张月看着这满肚子阴谋诡计的人,也是心下疑惑,他今日到底有生出了些什么鬼计要来害她兄妹?她就不信,在这黑火教到处有暗使的地方,他刘行还能直接将她做了不成?

“其实呢,我只是对那晚秋阁里的人好奇而已,恰好在下见着张堂主似乎是跟那里面的人很是熟悉,这不是正好碰着,来打探打探而已。”

找容浅夜的?张月瞬时心头一紧,暗自压下眼中惊诧,“那里住着什么人不关刘左使什么事吧?我倒是不知,刘左使什么时候这么闲了,连别人的私事都要插足来打探打探”。

“张堂主言重了,刘某只是关心教中安危而已,若是武林中别的门派派来的女干细,若是不将这些身份不明不白的人底细查个清楚,教中出了什么事,这责任谁来担当?”

听着这话,张月只是冷冷一笑:“哼,女干细?今日这话,刘左使大可不必在我面前说,有本事你就直接去给教主说,看看教主怎么去处理这晚秋阁他请来的客人。”

说完,张月再是不理这人,一个飞身便是身影落在了好几丈外,徒留身后人满是不解的神色,“教主的客人?”

“教主请来的客人?”

什么意思?他开始也以为那人是教主带回来的男宠,却是几经打听,都未曾听说他有得宠幸,只知道那晚秋阁的人身子似乎很差,必须要孟大夫的针药吊着才能活命。

客人?哪里来的客人?他为何出现在这里?难道就只是专程来这里医病的?黑衫人抬头,看着远处,那一抹如火的红影,眼神阴鸷,“我刘行想查的人,这天下还没有查不出的”。

他就是要查清楚,这个让张柒完全变了个性子的人,到底是何方的神仙。他就是想知道,那一张人皮面具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得教主重视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52、江山计

灰蒙蒙的天,又飘起了雪,一点点,一片片,落在手背上,沾在面上,冰冰凉凉。

长长的睫毛,惹了白雪轻落,轻轻一抖,如蝶翼轻震。

每走一步路,脚下厚厚的雪,就被长靴踩得“咯吱”作响。

这个小镇比桃花镇要小很多,不出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可以将这里的大街小巷走个遍。

这里总共就不出五十户的人家,若不是冬天镇子外面的“刑江”结了冰,他国和本国的商人取捷径途径这里,这偏僻的北疆之地,少有外人来。

“小三,你可知,这家店在这里开了多少年了?”

站在一家米粮商铺前,容浅夜抬手指着被伞沿遮去了半边的门匾问着张柒。

张柒抬高手中的油纸伞,抬眼看去,金漆刷了边框的门匾,因着时日已久,已是剥落不少,门匾的正中小篆工工整整地写着“小宋米铺”四字,同样刷上的金漆已经掉了不少,久经风雨,看着别般沧桑。

“我也不知,似是我来这里三年后开的?”

“你可看到了,那‘铺’字下面那一朵桃花标记?”

得了容浅夜提示,张柒再看过去,这才看到,那最后一字右下角果真是有一个不知是什么花的标记,却不知这是有和意义。

“你为何知道,这是‘桃花’?”年岁久了,连字都被风雨斑驳了,又何况是那小小的标记,若是不说,谁又看得出那是一朵桃花?

张柒收回视线时,正看着身旁的人在低头掰着手指头念着数字。

“一,二,三,四,五,六……”

他看着,那人念着念着,眸色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怎么?可是有何不对?”

许是两人在外面站得太久了,一直在柜台上算着账本子的店家发现了他们,见着两人穿着着实不俗,以为是遇着大买家了,立马带着满脸笑容出来迎客。

“两位可是有事?”

被这一声打断,陷入沉思的人这才猛然醒转,看着那一身市侩气息的店家,摇摇头,拉着身边的人,转身向着前面走去,独剩掌柜的,站在雪地里,看着两人满眼的不解。

待走了好长一段路,容浅夜回头,看着身后无人,这才转头与张柒道:“我刚才在镇子里逛的时间,就好生注意了一下门匾上刻了桃花标记的店家,你可知,我看到了多少家?”

“多少家?”张柒感觉到,面前的人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七家,这七家里,五家卖的全是粮、油、盐、布之类关于生计的日常所需,剩下的两家,一家就是这里最出名的‘飘香楼’,另一家是供过往商客休息的客栈。”

张柒从容浅夜的话里,听出了些不对出来,这偏远的北疆,哪家商号又会花这么大的力气来做这明显是亏本的买卖?

说来,人这么少的地方,本地百姓日子清苦,根本就无半分多余的钱能吃得起那山珍海味销金撒银的东西,那“飘香楼”却是偏偏在这里开了这么多年,若非教中弟子常年去光顾,早就该关门大吉了。

但是,自古以来,商人重利,就算有教中弟子去光顾,但毕竟多时各自都是有任务在身,谁又有那个闲暇常下山来逞口舌之欲,这盈利甚微的情况下,这店家,却是一开就开了这好几年,怎生想来,有些不对?

“你是说……”

“也非就你猜测的那般,现下我还无确定证据,还不能与你做详细解释。”

容浅夜抬头看着镇子外面,那里,冰天雪地里,宽阔的“刑江”,汹涌的怒涛,全被掩盖在了一片厚实的冰下。

“我以前在书上看过,若是太冷了,河面是会结冰的,厚厚的一层,人走在上面都不会破,可是这样的?”

张柒看着他,点了点头。

夜色般的眸子,闪过点点星光的灿烂美丽。

待张柒反应过来之时,眼前已是一抹雪色衣角飘过,身边的人,就似雪上翩翩飞翔的蝴蝶,向着镇子外面飞掠而去,却是还未出十丈的距离,就折了翅膀,落在一片雪地里,带起了纷纷扬扬的雪白。

画了梅花的油纸伞,被高高抛飞到空中,旋转了许久,才缓缓落地。

“夜儿!”

几步追过来的人,一把上前去将倒在雪地里的人抱起在怀中,面上全是焦急和惊慌,转身就要向着来时路飞奔回去。

“别担心,无事。”

怀里的人,突然抓着他的衣袖,制止了他的动作,“孟沧早先与我说过,我如今身子已经受不住那许多毒物的侵蚀,不能再运半分内力,那样只会加速血脉运转,加快身子毒发,于我大大不利”。

“那你为何……”

“我只是有些不信。我这一身的轻功,是这十几年来我学得最是认真的,不舍得就这么废了,我明明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没见着这毒有怎么奈何自己的,却是一毒发,身子不知为何就变了,明明毒发了那么多次,挺过来了就好,这次,却是一醒来,连我飞的权力,都没有了。”

“我送你回去,去找孟大夫。”

张柒眉头皱的厉害,怀里的人,可知自己上次是命悬一线?那样的身子,哪里又经得住毒发的再次折腾?他是否是不懂痛是什么东西?还是早就痛麻木了?活到这十七岁的年纪,已经是他身体的极限了,若非被人一剂汤药吊着,这人世,他又如何能再多看一眼?

“我不回去。”

容浅夜却是全然坚定的口气,不容张柒否定一句,“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就吐了这一口血也是死不了的,就算真的出事了,孟沧这一剂比鹤顶红还毒的药,又能与我延命多长的时日?”

一身黑衫的人,抱着怀中的人站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就似一座永不倾塌的山,所有的心事,所有的所有,都埋藏在一片沉默里。

“你莫要担心,我不再任性就是了,以后再不用轻功”,容浅夜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拍拍面前这一厚实的胸膛,与他宽话道,“我想轻松的过每一天的日子,想看看这世间自己这十几年都未曾看过的景色,你可愿成全我?”

听着这句话,似是站了许久的人,这才回神过来,转身,一步一步向着镇子外面,那条结了厚厚的冰层的江,走去。

江边,寒风吹得凛冽,张柒脱下了外袍,将怀里的人从头到尾裹了个严实。

刚才出了那事,容浅夜也就不敢再提出什么再江面“滑冰”的要求了,便是乖乖地待在这一热烘烘的怀抱中,看着风雪里光秃秃的江面,和对面,那一片贫瘠荒芜的土地。

外面风雪,与他半点无关。

“江那边的林子你知道有多大?”

坐在巨石上的人,抬眼看向那片雪地延伸过去好远好远的一片似乎是望不到边际的森林,皱眉思索了一刻,道:“以前出任务去云国,走过这片林子,用了五日的功夫。”

容浅夜眨了眨眼睛,“为何对面似乎无人家居住?”

“因为那里没有吃的。”

“不是可以打猎么?”

“命都保不住,又何谈生计……”

听着张柒慢慢与他解释,容浅夜才明白,原来,那片林子里,古怪异常。

因着山而生,随着山的高度,呈现四时不同景象,一路绵延过去,便似几日就经历了春夏秋冬,但是,这些与常人来说,只是奇异了些罢,怪只怪在这林子里的一个险,毒物横行,瘴气满布,稍有不慎,人便会在里面殒命。

若非武者有一身轻便功夫,常人多是不敢走这条捷径之路去往云国的。

“哦,原来如此。”

容浅夜点点头,心里明白了几分,抬眼,看着天空,雪白点点落下,落了抱着他的人一头,一身。

“小三,你可冷了?”

“不冷。”

许是小三的怀中,太温暖了,他说的话,就来了困意,他有些幻觉,似乎就回到了儿时,青姨坐在他的床前,与他讲故事,他听着,听着,就慢慢进入了梦乡。

“小三,你可知道,我最怕痛,因为我,一直很痛。”

“小三,你说,是不是我,很自私,有了,却想要更多。”

“小三,你说,若是想让一个人忘了你,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我演戏了这么久,久了,就忘了,自己本身是个什么性子了,久了,就忘了,自己是谁了,想要的是什么。”

“你说,他会不会生气?他这次,肯定会生好大的气……”

“为什么,人的一生,这么短,短到,我觉得,我都没来得及看看,这春夏秋冬是如何的模样……”

“你说,人世,为何总有那么些人要去做着伤害别人,背叛别人的事情?他们又有哪些为人所不知的苦衷?”

“其实,我父亲这一辈子,没白活,有个人,是一直,一直将他放在心里的,放在心里,比什么都重要……那人一直,将他捧在手心,装在心里,我觉得,我是懂他的,也懂我父亲的心。”

“其实,我娘很可怜……”

……

“回去吧。”

53、棋局

纵横交错的命运之线,布在棋盘上,成了一场局,只要下棋的两人之一不停,那便终究是要有个输赢。

若是其中一方中途退场,那他手下的棋子将败得一塌涂地。

白玉的棋子,落下在棋盘上,毫不拖泥带水,落子之声与屋外的雪一样,冰凉。

已是摘了人皮面具的人,抬眼,一双夜色般的眸子,全是星子的光辉,别般迷人魅惑,葱白玉指从狐狸毛绒的袖口伸出,指尖点在冰凉的棋盘东南一角,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容浅夜指着那处道:“这里是我的天下,我要在这里做一场生死棋局,只等一片血流成河,全部埋葬在这冰雪洁白下面。”

正是在摩挲着手中黑子不知如何下手的人停了动作,抬头,看着对面一勾唇的魅惑倾城之人,良久,才张口,说出一直想问的话:“十年,你是如何过的?”

他觉得,说出这一句话,就已经花掉了他一辈子的勇气,若是再给他一个选择,他断然是问不出口的,因为,他怕得知了真相,他这一辈子,都不会饶恕自己丢下了面前这人的罪过。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十年的时间,张柒觉得,他就已经错过了容浅夜的一生,容浅夜就在他所不知道的这十年,走完人世的一个轮回。

听着这一句问话,容浅夜怔了些许时间,夜色的眸子,半阖之间有些淡淡的黑夜之中难以发觉的波动。

衣袂响动之间,一身白衣华服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倚在门边看着外面雪色飞扬,任那寒风撩过脸庞,似要冻住面上全部的血脉流动。

一身精致黑衫的张柒,转眸看着门口半阖眼眸的人,安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你带着小月儿走吧”,外面得风雪,似乎是小了不少,他听着他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我既决心下这一场棋,分不出个输赢必不罢休,我可不想来年一场大雪,掩埋的有你们的尸骨”。

两人的沉默,一室的沉寂。

“我上有两位兄长,均已成家,两位兄嫂也都是贤惠无双,有他们一起照顾家父家母,我无牵挂。”

容浅夜转眸看着身边这固执得跟一个木头似的人,那双他再熟悉不过的黑眸,全是他看不懂的坚持,多看了几眼,他觉得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儿时。

拼凑记忆中零碎的片段,初见这人,他正坐在一棵桃花树下,拿着一根竹笛吹着怪好听的曲子,灵动的曲声,和着溪水的“叮咚”之声,此起彼伏,让那条小山谷一下子变得有生机了不少。

连野花从间流连的蝴蝶,翅膀都震动得别般欢快,溪水旁,一条大黄牛,甩着牛尾安静惬意地嚼着脚下的嫩草。

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孩,跟着那悠扬的笛声,蹦蹦跳跳地在草地上追着蝴蝶。

那时候,儿时的容浅夜,就站在这副美好的图画外面,看得发呆。

“我早就不是你认识的容浅夜了。”

容浅夜抬手,有些暧昧地抚上面前这人满是英气的面庞,狭长的眸子里面却全然是警告。

“我又何曾再是你记忆里的张柒?”

容浅夜抬眼看着这人,眸子里全然是让人看不透的复杂,内心几番挣扎之后,终是定了下来,再睁眼之时,眼里已全是让面前人不得后悔的决绝,“你可想好了,如若要跟着我,那你的路只有一条——做我的人,我剩下的这些时日,你陪着我走完。这样,你的敌人便有很多,李未央,云国,你对付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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