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需要修一下。”他说，指令麦冬坐下，在他脖子上系了条围脖，向他亮出锋锐的剪刀。
“等等！你要剪成什么样子？可别让我见不了人。”麦冬不信任的看着他。
“放心，剪完只会让你更帅。”
头发剪完后，化妆也很快搞定。麦冬站在全身镜前打量自己，那张脸分明是看了二十来年的，此时却显得格外陌生，熟悉的五官硬生生的透出一股冷峻逼人之感。一个人的气质若改变，似乎整个人都变了样，麦冬几乎要认不出自己。
安森走远些打量着经他出手的作品，皱眉思索着，片刻后说：“还少点东西。”说罢匆匆跑了出去，过了会回来，手上多了皮带和皮手套。
他把皮带隔着外衣扣在麦冬的腰上，连帽衫本身就不是宽松型的，外面再卡上皮带，立刻就勾出精瘦的腰线。再让麦冬把手套戴上，帮他把帽子拉起，便走过去叫醒莴笋，使劲揉搓他的脸：“嘿，开工了。”
莴笋像软体虫一样在沙发床上蠕动了半晌，方才打着哈欠起身，揉了揉眼角擦去因困意留下的泪水，看着麦冬说了一句：“哟，不错嘛。”
“那是当然。”安森说递给麦冬一柄刀，“拿着，黑金古刀。”
麦冬掂了掂，麻痹黑金古刀，不就是塑料做的吗？敢不敢有二两重？
莴笋拉下背景板，打开聚光灯，一旦进入工作状态，那种睡意朦胧的样子一扫而空，连眼神都锐利了几分。
“把刀放在腰侧，做出冷漠疏离的姿态。”
“不对，我是要冷漠，你那个叫死板！”
“不行，眼神力度不够，再来一张！”
“谁叫你抽眼皮子了？是要你通过眼神表现出淡然若水、悠远缥缈的内涵，内涵你懂不懂？”
“……”
这么抽象谁懂啊摔！尼玛他站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又拍了几张，还是没达到莴笋的要求，麦冬的耐心快用尽了，要不是看在安森的面上，最重要的是那笔奖金的面上，直接就想摞担子走人了，拍张照而已，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莴笋也有些伤脑筋，他意识到麦冬只是个普通人，不是他平时合作的那些专业模特，可以根据摄影师的要求展现情绪。但他对工作的严谨又不允许他降低要求。
爬了爬头发思索了一会，想起之前麦冬无意间转身被他抓怕到的画面，说道：“这样吧，你就当我不存在，自己随便做点什么都可以，有合适的镜头我会抓拍的。”
“你早说。”麦冬松了口气。
然后他真的当这人不存在了，无视别人这一点，他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过只能在一块小小的地方活动，又有聚光灯打着，他也没什么别的好做的，只能坐到地板上，背靠着后墙，道具刀竖起放在身边，一条腿伸直，另一条屈起，尽量舒展身体坐得舒服一些，眉目间因为不耐和无聊显得有些冷淡。
莴笋注视着，忽地按下快门，而后又大步上前，凑到麦冬身前作势拉他的上衣拉链。
麦冬赶紧用手护住：“你想干什么？”
“拉链拉下一点效果更好。”
“不行，我里面没穿衣服。”
“你一个男人怕什么？”
“性别歧视啊？男人也是有尊严的！我可不拍露点照！”
“不露点，就露沟。”
“……”
又折腾了一阵总算大功告成，麦冬换回自己的衣服，三人晃到附近的海鲜广场解决晚饭问题。这边一溜排的全是海鲜大排档，卖的也是刚捞上来的新鲜货，各种贝类泡在水里张嘴吐沙，鱼鳞闪着光用冰镇着，很多人夏天都喜欢来这吹着江风，吃海鲜，喝啤酒。
这一顿当然是看起来很壕实际上的确很壕的莴笋请客，麦冬一穷鬼，安森一抠门鬼，吃别人的毫不客气，椒盐虾菇，葱油花蛤，盐水小白虾，生蚝，毛蚶……点了一大堆。
安森和莴笋都是海量，联合起来起码干掉了一打啤酒，麦冬则勉勉强强喝了两瓶，头就开始发沉了，幸而有江风吹着还能保持点清醒。那两个后来还要了白的，逼着麦冬也喝。麦冬直说自己酒量差喝不了，可没人信他，因为他脸上明摆着一副我酒量很好快来灌我的淡定模样。
白酒的那个酒精味光闻着麦冬就已经醉了，最后推拒不过眯了一小口，镇定自若端坐了一会，突然毫无预兆的趴倒在桌上，像断电了似的一动不动了。
莴笋推了推麦冬，对安森说：“看样子真醉了？怎么办？”
“没事，我知道他住哪，待会把他送回去得了。”安森无所谓的道，几口又闷下半杯白的。别人请客的，多喝点。
第二十五章： 吃醋
在一阵单调的手机闹铃声中，季驰挣扎着张开了眼睛，虽然困意还很浓，但他不敢耽搁，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一些，便起身下床了。
来到厨房，把提前泡好的糯米上锅蒸，榨菜切丁备好，趁着蒸米的功夫冲了个澡，仔细刮干净下巴上的胡渣。等米蒸得差不多熟了，他从冰箱里拿出速冻油条，起了油锅开炸。
季妈妈被他的动静吵醒，过来看了他一眼，心里摇摇头，嘱咐了一句帮他们留一份，便又回房去了。
季驰把蒸好的米饭捏成团裹住油条和榨菜粒，做成糍饭团，又取出前一晚就煮好了冰镇着的绿豆汤，分别倒进保温桶里。临走前仔细审视了一番自己的衣着形象，确定一切都非常得体，才提着保温桶出门。之前惹麦冬生气，他要再不厚着脸皮表现，可就没机会了，于是一早便起来忙活，只希望麦冬的气消了些，别一看到他就让他吃闭门羹。
驱车到达麦冬家楼下，看了看表，还不到八点，以他对麦冬的了解，这个时候他应该还赖在床上。他犹豫着要不要先打个电话上去，想了想还是算了。
熟门熟路地摸到麦冬家门口，深吸了口气，抬手敲了敲。过了良久，不见有人应门，他用比刚才大一点的力气又敲了几下，节奏依旧不疾不徐。
在卧室里睡觉的麦冬终于被契而不舍的敲门声叫醒了，脑子一时还糊涂着，仿佛还陷在之前的梦中，但很快就被持续不断的咚咚声带回了现实。他揉了把脸，余光瞥到一个人睡旁边，被子只盖到这人胯间，光溜溜的上身和黑毛小腿大刺刺的暴露着，不是安森又是谁？
麦冬一脸黑线，这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他匆匆跳下床，一边问着：“谁啊？”一边就把门打开了。
“咦，怎么是你？”他侧身一让，好让季驰进来。
季驰急促呼吸了几下，缓了缓才说：“给你、带了、早点，是绿豆汤、和糍饭。”
麦冬嗯了一声，没说什么，他的头还有点难受，就揉了揉太阳穴。
“你昨晚、喝醉了？”季驰对麦冬的各种表现了如指掌，即刻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麦冬无奈的点点头。
“头痛、要喝、蜂蜜水！”季驰说，不过随即意识到，麦冬家里怎么可能有蜂蜜这种东西，“我下楼去买。”
“别麻烦了，我洗把脸就好。”麦冬说着就进了卫生间。
季驰也不好坚持，心里却打定主意要把麦冬的厨房充实起来，不能再让他过得这么糙了。
过了一会，麦冬从卫生间出来，脸颊上的头发弄湿了贴在皮肤上，睫毛上也沾着水珠，显得他的眼眸更黑更亮，像被溪水浸过的玻璃珠子。
季驰看了两眼就不再看，麦冬这样子好看的过分，简直会发光似的。不过他还是察觉到麦冬有点不一样的地方，他说：“发型变了。”
“还不是安森非要剪的。”意识到季驰不认识安森，又加了句：“安森，我朋友。”
季驰心里有些疑惑，是什么样的朋友，还能给他剪头发？难道是发廊认识的发型师？
意识到麦冬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结交了新朋友，季驰有点焦躁。
麦冬问他：“你身体好了？”
季驰说：“好了。”
“我看看。”麦冬撩起他的上衣下摆，果然见腹部的青紫消退了不少，不像原来那么触目惊心了。他用手按了按，问道：“疼吗？”
听到头顶那人倒吸了口凉气，手指触到的肌肉明显颤动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人是和他表白过的，一些同性之间平平常常的举动，用在他身上就有点不太合适了，甚至可能产生误会。
麦冬若无其事地移开手：“每天有去挂水吧？”
季驰点头，刚才麦冬这么近距离的盯着他的腹部看，还拿手碰，手指尖的温度从那一点开始蔓延，如星星点火，刹那就传遍了全身。假若现在脱下他的衣服，就能看到他全身都是粉粉的。
没错，腹部就是季驰的敏感带，麦冬又是他的最大的敏感源，这么被碰了一下，他胯间那个就可耻地硬了。他尴尬又羞耻地侧过身，希望麦冬不会发现他的异状。
恰好这时，卧室门突然被人从内打开。那人睡眼惺忪地走出来，赤着上半身，裤子松垮垮的挂在腰臀上，露出内裤的边缘。
犹如当头一桶冷水浇下，全身所有温度褪去，季驰呆呆的看着这个陌生人从属于麦冬的房里走出来。
麦冬冲安森说：“醒了？”
安森昨天也喝了不少，把麦冬送到后，也撑不住在旁边躺下了，半夜热醒了一次，扒光了衣服开了空调才睡得安稳。此刻他脑袋还有些迷糊，跟麦冬打了招呼，也没管屋里的另一个人，看清了卫生间的方向就走过去了，过了一会就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麦冬对季驰说：“就他，我说的那个安森。”
“你们很熟吗？”
“算是吧。”
季驰沉默，什么时候麦冬有了这么个朋友他却不知道？
其实正常说来，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只是他以前偷偷关注着麦冬，经常躲在远处看他，对他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多少都有了解。麦冬的朋友不多，走得近的也就那几个。他曾经羡慕过邹咏能和麦冬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互相玩笑，他也想麦冬这样亲近，可是每当他对着麦冬，心里就开始紧张，别说谈笑自若了，连张口都困难。之后麦冬的身边出现方怜，他艳羡、嫉妒、酸楚且又自卑，哪怕他很肯定自己对麦冬的爱意绝不会比这个女人少，但他的性别注定了他处于弱势，一个温柔漂亮的女孩的确更适合麦冬。即使后来据他观察，这个女人和麦冬并不配，但是麦冬喜欢，他就不能去破坏。却没料到麦冬竟与方怜分手，与邹咏也断了往来。
麦冬身边总算没有固定的人了，季驰觉得如果这样都不为自己争取一把，那等他死的那天肯定无比后悔。而今麦冬总算知晓了他的情意，并没有因此厌恶他，他以为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可是不曾想，一时不防备居然又出现了一个，且还堂而皇之的睡他家麦麦的床，光着身子勾引他家麦麦！
麦冬哪晓得季驰内心的百转千回。他打开保温桶看里面的早点，糍饭团里裹着油条和榨菜粒，凑近了就闻到一股糯米的清香。
“咦，还有早点吃啊？给我也来一份！”安森出来了，好歹记得把裤子穿整齐了，对于可以吃的白食，他一向是厚着脸皮绝不放过的。
季驰从保温桶里拿出唯二的两团糍饭，一团给麦冬，一团自己拿着，冲那个不知廉耻裸着上身的人道：“没了。”
安森一噎，这个人他不认识，不过此人眼里的厌恶和防备太一目了然了，想忽略都难。目光在这人和麦冬之间转了转，登时猜到几分。
他嘿嘿笑了笑，问麦冬：“这你相好？”
麦冬脸一黑：“东西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他是我老板！”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说的不是那么理直气壮。
“老板能这么好大清早给员工送早点？看样子是自己做的吧，这得起多早？真是有心了。”
麦冬不说话了，再说下去也是越描越黑。季驰心想，有没有心，要你来说？阴阳怪气的，果然讨厌之极。
没过会安森便告辞了，他说要赶紧把拍的照片修一修，发到网站上去报名，这同时也算是初试，通过后才能参加下一轮。
季驰在一旁听得烦闷，麦冬最近在忙什么他不清楚，只知道麦冬请了不少假，但事务所的人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了，问他也只是笑笑。季驰更不敢直白的问，只能猜测也许是他在事务所待着闷了跑出去透透气。他考虑着是不是以后去外头办事时把麦冬带着，那样他就不会无聊，也可以增加他们相处的时间，同时未雨稠缪的杜绝他身边的可能出现的男男女女，一举多得。当然某些饭局和乌烟瘴气的场所就不必带他去了。不过他也有一丝担心，怕自己因为麦冬在身旁分了心，在某些场合下应对失当，是以有些犹豫。但今天一看到这个安森，他就后悔没早点实行。
麦冬三两口吃完糍饭，又喝下一大碗绿豆汤。冰冰凉凉的绿豆汤一向是他的最爱，尤其是夏天喝最爽了。
吃人嘴软，麦冬想了想对季驰说：“你这么早就过来了，今天份的盐水还没挂吧？药带来了吗？我陪你去医院。”
季驰大喜过望，怕他反悔似的，连连说道：“带了带了本来、就想给你、送完、早点、就去、挂水。”生病时由爱人陪着去医院什么的，不要太幸福啊！！
他完全忘记了，正是因为麦冬他才需要去医院的。
第二十六章： 做饭
季驰挂水的时候，麦冬就坐在他身边用手机上网。安森说他昨天cos的是张起灵，他要查查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等季驰试图跟麦冬说话的时候，发现他盯着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体，全神贯注的不知在看什么。直到一整瓶水挂完，他们都没说上一句话。季驰有点低落，出了医院大门，他迟疑了一下，对麦冬提议：“我们、去超市、买点东西吧。”
麦冬没意见，左右无事，逛逛超市也好。
离他们不远就是市内最繁华的地段了，四通八达偌大的一个商业广场，北面有个大型超市，可能因为今天周末，超市内人头攒动，不留神就能撞到迎面走来的人。
麦冬插兜边走边东张西望，季驰推着购物车，径直往生鲜区去了，然后认真的看着玻璃缸里游来游去的活鱼，似乎在观察哪条最膘肥体壮。很快他就选定了一条游得很欢畅的鲫鱼，让工作人员捞上来，称斤宰杀。之后又买了一些牛肉、蔬菜、葱姜蒜什么，还拎了十斤东北大米。
麦冬神奇地看着，他以为买菜什么的只是家庭主妇的事，但看这个人倒是很熟门熟路。麦冬平时来超市只逛熟食区，烤鸭烤鱼咸菜什么的，买点回去就着泡面或馒头就是一顿大餐。要不就是买日用品，其他区域基本不会踏足，生鲜区什么的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
季驰又推着车去买调料，紧接着麦冬就被高高两大排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惊着了，觉得自己简直像进入了油盐酱醋的森林，光是醋，就分陈醋、香醋、白醋、米醋，酱油分生抽、老抽、海鲜酱油、黄豆酱油，每一种都有多个牌子，价格也高低不同，看得麦冬眼花缭乱。
季驰熟练地挑出他需要的，片刻后购物车里就放满了。麦冬看他几乎把能买的调料都买了一遍，连胡椒、花椒、大料之类的也一个不放过。
“你家很缺这些东西吗，样样都买？还是买了备用的？”
季驰顿了顿：“是给你、买的。”
麦冬怔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给我买干什么？我又不会做饭。”
季驰小声道：“我、做给你吃。”
麦冬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好，敢情刚才那些菜也是给他买的，但是这种情况怎么看都有点古怪，这要是个美女羞答答的说要给他做饭吃，他可能就美得冒泡了，可对象变成了男人……麦冬突然有点不自在了，掩饰性的动了动喉咙，看向他：“随便吃点就行了，或者去外头吃也行，你自己做不是太麻烦了？再者你伤还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