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声,辞旧迎新。新的一年,大约是会有个好兆头吧。
既然答应了赵昭的妈妈,开学后萧天赵昭两人就去报了一个英语的学习班,在周六周日上课,加上平时上课和导师给的任务,便很明显地感觉玩乐时间被压榨到基本为零,萧天也和本科时候的社团都断了活动联系,只除了实验室的聚餐还有打球活动还参加。
羽毛球是实验室最流行的活动,基本每周都会组织一次。因为羽毛球场地不怎么紧张,人多人少都可以玩,组合双打可以增进感情,还可以轮流下场休息,最重要的是不管男女生都能参与,而且不会有太明显的性别上的实力差异。
不过这几周的活动中,几个高年级的师兄师姐都不怎么来参与了,都在焦虑地准备论文答辩,平时抢着都上不了场的双打赛,变成了固定持久赛。赵昭和萧天一组,叶婷小绿一组,四个人已经连着对打了很久,这时候两个女生摇手下场,说想歇会儿。
她们这一下去,若是萧天两人不继续打,这场地一空下来就要被别人占走,那几个说下了课之后晚点过来的师兄来了就没得玩了。因此萧天赵昭就换到网两边开始单打,因为刚才双打很激烈,耗费不少体力,过会儿还要等其余的人来继续开战,两人便慢慢悠悠地打着,也不会互相用些杀招,互相喂招一样练习一些技巧。
打了十几分钟,叶婷小绿还是没有上场继续的意思,这时几人突然听到宋赢师兄的大嗓门:“你们怎么打得有气无力的,没吃午饭嘛?”
赵昭听见人来了,立刻来了精神,扭头往场边一看,就看见实验室几个高年级的都来了,有些人身上换了运动服在做热身,还有些人比如姚依依还是一副“我就来围观看看而已”的细高跟小短裙装扮,她冲着场上挥手:“萧天你看谁来了?”
她身边站着一个个子蛮高的男生,赵昭仔细回想,确定这人自己从未见过。萧天冲赵昭挥手示意他也一起下场,把场地让给后来的人,随即走到姚依依身边。
赵昭把球拍递给换上来的张然,赶紧小跑两步,不在场地里当障碍物。等到了场边聚集了实验室众人的长凳旁,就看见萧天和后来的几人已经聊了起来,那个陌生的男生近了看皮肤白皙,眉眼英挺,谈笑起来很亲切自然,绝对属于令人过目不忘的阳光帅哥类型。
见赵昭过来,姚依依笑着介绍起来:“还不认识吧,这是你师兄,欧浩。这个叫赵昭,老郑去年招的,跟萧天是小时候的朋友。”
赵昭立刻把眼前的人跟之前的骗子事件对应了起来:“啊啊,你就是那个QQ被盗的……”
10、归来的师兄
欧浩笑道:“我就说因为QQ被盗也能出名吧,这新来的师弟师妹没有不认识我的。”众人想起之前的囧事,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欧浩问:“山上房子还空着么?我回来答辩,可能不好申请寝室。”
这会儿住在山上的宋赢说:“两间屋子都有人了,楼梯旁边那个小屋倒是没人,你想凑合住也成,就是没空调忍着点吧。”
欧浩和宋赢虽说同时毕业,但是一个是博士一个是硕士,差着有两届,但两人看起来很熟络。欧浩作严肃状说道:“师兄驾到,你还不赶紧把大房子给腾出来?”宋赢便点头说:“行行行,等我们毕业了你要是还延毕的话,我那间屋子你随便住。”欧浩锤他肩膀道:“去你的吧宋胖子,你延毕我都不可能延毕。”
几人叙旧完毕,宋赢提议道:“老欧,要不上来打一场?”
欧浩看了看场地和人数:“双打是吧,我还跟小天搭档吧。”姚依依起哄道:“你们又要强强联合啊,这分明是不想给小宋子活路啊。”
赵昭原本一直插不上话,挺乐呵地看着几个人嬉笑互损,琢磨他们各自的性格琢磨得挺开心,这时候听见有人要拆他和萧天的双打组合。一般来说,每次打球的双打组合基本都不一样,都是随意组的,他也不是次次都和萧天一组,有次他跟姚依依的组合居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打了五连胜。只是每一场开打之后,组合就固定了,因为还要计分按输赢来轮换,基本不会再换人。
所以赵昭第一反应是萧天走了,万一他找不到别人一组了怎么办,可又一想,反正他都打了这么久也累了,就坐场边陪没轮到上场的人聊聊天也正好。谁知萧天却说:“我今天跟赵昭组了,就不换了。而且刚打完下来,体力也不够,该给你拖后腿了。”
欧浩听了稍微愣了下,看了眼赵昭。赵昭被那种带着打量的目光弄得有些诧异,就听欧浩解释道:“我说呢,看你俩还都出着汗,估计也是都累了。”说完就和其余几个后来的人确定好组合,开始在场边没有球网的地方试着相互发球,找找手感准备上场。
赵昭觉得萧天脸色不太好,就问是不是昨天两人下了英语课,到门口时候吃的臭豆腐出了问题。萧天摆摆手,说坐会儿就好。两人在长凳上坐下,旁边就是姚依依,赵昭便劝她说:“师姐寝室又不远,回去换个鞋来,打一会儿呗。”
姚依依抬脚摇着八厘米的小细跟:“这是武器,不能说换下去就换下去呀。”赵昭想象一下那鞋子踹人的杀伤力,乐了:“师姐防色狼啊。”姚依依笑道:“是啊,防色狼。不过是替你们防哦~”
赵昭有点儿跟不上她的思维,萧天在旁边插嘴:“我说师姐,不要试图给我家纯洁的昭昭灌输你那些不健康思想了,他从小可是叫我哥的,我得负责保护他不被人带坏。”
姚依依说:“萧天你太伤师姐的心了,师姐一片好心咋就是不健康思想了?明明是让我们纯洁的小昭昭有所防备啊,万一碰见色狼就麻烦了呢。”
萧天只好扶额。这位师姐哪里都好,就是涉及到所有搞基的话题时思维就会开始脱线,无力反驳的他只好听她继续煞有其事地说道:“跟你说啊,你那个刚回来的师兄是大色狼哦,一定要小心哦……”
赵昭被说得晕乎乎的,回头向萧天求助:“师姐是开玩笑的吧。”萧天恨铁不成钢地拍拍他:“都半年了,你听她说过不是开玩笑的话吗?”
“那为啥我要小心,不是该让师妹小心么?”赵昭继续问。萧天斜眼挑衅地看了看姚依依,意思是:你看,对于赵昭这种纯洁的孩子,再怎么洗脑都是没用的。姚依依哼了一声。
赵昭觉得话题大约已经从诡异的次元结束了,就问姚依依为啥不打球还在这里干坐着,姚依依一拍脑门:“呀,忘了说了。老郑说欧浩回来了就一起吃个饭,你们都打完球都先别走啊。”
众人纷纷表示知道了,萧天便问她:“欧浩师兄怎么这么突然,连个消息都没有,一下子就回来了。”姚依依耸耸肩:“难道回来之前还要广发通知,等人迎接么,那才奇怪呐。估计他也就是跟老板汇报了下准确时间。”
晚上聚餐时郑老师心情十分好,欧浩从国外带了几瓶红酒回来,在场的都多少喝了点,话题基本都围绕着欧浩国外的生活学习见闻。郑老师笑呵呵地说:“你多给学弟学妹们介绍些经验。”
赵昭想起自己老妈那么坚定地想让自己出国,就也竖着耳朵认真听了听。平心而论,他对出国没有太大的兴趣,英语不好是一个,他也不喜欢陌生的环境,小时候连换了床都会睡不着,更受不了身边没有熟悉的人。
这次老妈的提议之所以他没有怎么继续抗议,是因为她说了让萧天也一起去,让他觉得背井离乡可能也没那么难捱。可是他听欧浩描述的国外生活,就又有点儿打退堂鼓,因为欧浩说国外读书很忙,基本都各忙各的,他认得几个中国学生,因为不在一个系时间表都不一样,基本找不到机会一起说说话,导致他现在的汉语都有点儿残了。
赵昭这才觉得自己老妈的计划太理想化了,萧天的英语和专业成绩都比他好,有机会申请到更好的学校,这样一来两人不在一个学校的可能性很高,就算同一个城市,学校相隔远了也没法合租在一起。
晚上他把这个想法打电话跟老妈说了,果然被徐芬上纲上线地教育了一顿,要自立要坚强要勇敢,不要老是拖着人照顾自己。赵昭被说得十分羞愧,放下电话之后叹了几声,被刚回寝室的萧天听到后,问了半天也没好意思说。
而远方的徐芬放下电话,也是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孩子什么时候能像小天那样懂事啊。
可能是脑补多了出国后的孤单境遇,又在电话里被母亲大人训斥了一顿的关系,赵昭在这天晚上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开头和过程已经记不清了,残存在记忆里的最后结尾证明了,他做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噩梦。在最后一幕里,他好像又回到自己小时候的房间,房间里还放着后来摔坏了的房子型卷笔刀,花花绿绿的卡片,窗帘还是旧式的提花织法织出的祥云图案。
然而那个房间也并不完全一样,它又大又黑,连同那些玩具和书本变得像小土丘一样高,他想,或许是自己变小了也说不定,变得像蚂蚁一样小。他走在地板上,好像走在一个宽阔的广场上,但是他不害怕,因为爸爸厚实的大手,还有妈妈温暖的纤手分别握着他的两只手,所以他一点都不害怕。
可是突然,那两只手都消失了,无边的黑暗中他连爸爸妈妈的背影都看不到了。他想哭,可是哭不出来,只是在黑暗里跑啊跑,跑啊跑,他不停地撞到东西,他不停地把那些东西推开,以为这样就能看见了。
筋疲力尽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萧天叫他:“醒醒,醒醒,是不是做恶梦了?”
萧天睡上铺,赵昭睡在他下铺,另外两个室友在对面的床铺上,床杆之间不连着,因此赵昭就只把萧天吵醒了。走廊的灯从门缝透进来,赵昭在昏暗中看见熟悉的寝室,一身冷汗还说不出话来,梦中的压抑仿佛一块重石,无法从胸口移开。
萧天见他不说话,又问:“咋了,做恶梦了?我看你打把势一样又打又踢的。”
赵昭挣扎坐起来:“是啊吓死我了,我梦见我找厕所,找啊找啊就是找不到,给我急得。”萧天噗嗤一声笑,笑完了才想起来看看室友,幸好室友还没被他俩吵醒,他才压低声音对赵昭说:“快看看被窝,是不是尿床了。”
“滚,你才到7岁了还尿床呢。”赵昭翻身下床,装作要上厕所。他走出寝室,在走廊靠着冰冷的墙壁站了一会儿。
这阵子天气转暖,正午烈日下都会有种夏日的错觉,但是夜依旧很凉,赵昭光脚穿着拖鞋在走廊吹了一小会儿风,就觉得有点冷。他手脚冰凉地跑回寝室去,看见萧天已经上床回去了,便自己钻回被窝里。
他鄙视自己一番,怎么这么大了还会做这种幼稚的噩梦,鄙视了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第二天早起,赵昭依旧觉得昏昏沉沉的,萧天晨跑回来,给他带了油条,赵昭却看见油腻腻的就觉得反胃。
萧天纳闷:“咋了?怀了?”见赵昭有气无力地没反驳,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是不是感冒了?”
赵昭摇头:“别瞎扯,估计是没睡够了。”说完就倒头往床上一仰,萧天伸手去拉赵昭,让他别耍赖,可手一碰到就觉得赵昭手腕发烫。
萧天的妈妈是护士,他耳濡目染也有些医护常识,于是翻出体温计,让赵昭夹在胳膊下面,过了几分钟拿出来一看,超过三十八度,果然是发烧了。
11、笨蛋也会感冒
见赵昭发烧了,萧天忍不住又开始唠叨:“你看你,发烧了自己都不知道,痛觉神经都坏死了吧。”赵昭抢体温计过来,自己读了读数,也郁闷了:“我说怎么浑身酸痛呢,原来是烧的,还以为是昨天打球的后遗症呢。”
听到说打球,萧天灵光一闪自认为找到了生病的根源:“叫你打完球出汗了也不披外套,还在风口吹,不感冒才怪呢。”赵昭回忆了一番,却觉得罪魁祸首是昨天他做噩梦后的一身冷汗,然后去走廊心神恍惚地吹了冷风。
不过他不打算争辩这个,掀开被子想起身,却起太猛了,一下子头重脚轻天旋地转。萧天把他按回被子里,翻了翻老妈每年给塞得满满的药箱,翻出几片散列通,让赵昭吃了。“你消停躺着吧,我给你打饭,打点儿清淡的。”
赵昭吃了点儿食堂打来的白粥,觉得食欲不佳,吃完就昏昏沉沉地陷在被子里,浑身那种酸痛感一波一波地袭来,忍不住就想哼唧两声,横竖寝室没人,就真哼哼出来了。科学证明,哼唧是有助于缓解疼痛的,就像叹气有助于缓解压力一样,赵昭从小通过身体力行验证了这个说法很有道理。
下课回来打了饭菜,顺便买了点儿水果的萧天一进门就听到这半死不活赖赖唧唧的声音,立刻黑线了:“瞎哼哼啥呢,又不是重病垂危了。”
赵昭嘟囔道:“反正也没人。”
得,不把他当人了是吧,萧天觉得自己也开始头痛了:“有胃口没?要不先再量一次体温,药效应该上来了。”
赵昭表示要先吃饭,但紧接着就对过于清淡的饭菜组合表示了抗议:“我又不是兔子。”萧天白了他一眼:“发烧呢就不要大鱼大肉了,消化得了么。”赵昭琢磨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果真的有一盘肉油腻腻地放前面,他好像也没胃口,就乖乖地吃那些花菜胡萝卜和生菜叶。
吃着吃着,他突然意识到萧天一直在旁边盯着看:“发烧了胃口都能这么好,你真是猪投胎的吧。要不要吃水果?”
“行行,我是猪你是饲养员。”赵昭打了个哈欠,看见萧天洗完水果放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说:“你去忙你的吧,我吃完了再睡一觉就好了。”
萧天摇摇头:“我懒得去实验室,下午宅寝算了,反正好久没在寝室歇着了。”说着就把电脑打开,一副要进行持久战的样子。
赵昭也没法赶人走,一上午翘课睡觉也睡得饱饱的了,不想再睡,就折腾一圈把笔记本电脑也抱到床上,开始找好玩的视频看。而萧天在一旁刷了会儿论坛,又打了盘dota,打完等组队的时候突然觉得怪没意思的,就退出了,这时正好听见赵昭笑得前仰后合,忍不住凑过去一起看。
一只鹦鹉在唱忐忑。
好吧,赵昭的笑点低他是知道的,他不应该上当的。可是人家已经主动迅速地在床边挪出一大块位置让他坐下,还平分了后面的被子垛靠枕,靠着相当舒服。
这小子在让自己舒服的事情上咋就这么勤快了?萧天歪头看了看赵昭的侧脸,只见他因为高烧而脸色发红,长长睫毛下的眼睛半睁着,专注地看着屏幕,笑到最夸张的时候还要用手捶床。
这也挺好,有喜欢的东西分散注意力,就一时间感觉不到生病难受了。
可为啥自己就没有赵昭这个天赋异禀,能这么轻易地就被视频里打嗝的小狗狗吸引注意力,而不是往旁边的人身上飘呢。当然这也不全怪自己,赵昭这时候体温比平常高,根本没法忽视,萧天简直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向周围辐射热量。
还好赵昭不顾形象的傻笑狂笑把他大部分的心猿意马都抵消了,或许这才是两人相处至今的奥秘所在,而并不是萧天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么?
萧天的发散思维被手机铃声打断,赵昭很敏捷地把那段搞笑动物视频暂停,好让萧天接电话,还一边有些担心地低声问:“会不会是老板看你翘班要找啊。”
萧天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摇了摇头说不是,但还是微微踟蹰了一下才接:“喂,什么事?”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赵昭听不清楚,也没打算去凑着听。关系再要好,这点儿分寸还是应该有的。几句话之后,只听萧天拒绝了:“我室友生病了,我得照顾一下,我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