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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凌风 上——by林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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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当然没法直接说。

“正好,”魏光澈表情轻松,“朕无视定安侯为嫡长子的请封,又派其姻亲出使西凉,卫淳山好歹也是立下过大功的人,为了不寒人心朕就给嫡次子一些补偿吧。”

大哥本就因为顾家小姐的事情被御史弹劾德行有亏,加上崔丞相又在一旁使绊子,魏光澈朝上直接驳回了父亲的请封,但册封卫氏嫡次子——也就是我,为嘉远侯,以承卫氏仕途。更将原忠老王爷的府邸改为嘉远侯府赐予我居住,所赏赐的金帛奴仆更是不少。

旨意一出,全朝哗然,听说连父亲都跪下来一意请辞,但魏光澈当场发了怒,直接砸了面前摆的紫玉如意,终于将朝臣的非议生生压了下去。

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魏光澈会如此迅速罢了,父亲的赫赫军功只换来了君王的猜测,而我不过委身于他,就似乎得到了面子上的一切。

世道果然就是不公平的。

在新府邸还没改造好之前,我先住进了军机处附近的山海楼,这里本是有重要政事时臣子日夜待命的地方,东西也还算齐全。

“要不要再拨两个宫人来?”

我摇了摇头。

他坐在我旁边,搂住我的腰,撩开我耳旁的头发凑过去深深吻了一口。

“还在生气,嗯?”

“陛下,今晚是月初,您该去皇后娘娘的寝宫了。”我推开他。

自从他得到我之后,这半个月几乎日日到山海楼来,虽说我已经没有开始那种抵抗的情绪,但总有些羞耻在体内徘徊不去,特别是白天醒来只剩自己一人在床上的时候。看着自己凌乱的身子,没有什么比那个时候感觉自己更像个玩物了。

“朕去哪里还轮不到你安排。”他的手在我的腰上缠的更紧了。

“是你不善于隐藏吗?朕总觉得,你的身体并不讨厌朕这样对待你。”纤长的手指滑上我的锁骨。

这半个月来,我没从山海楼踏出过一步,似乎将自己扔进瓦罐中一样,不去想也不去看,每天只不过等着他来而已。

我总对自己说,再多一日就好,到了明天,我就会好好计划下一步该怎么走。可是魏光澈太过慷慨,一早就绝了我所有的退路,我知道父亲眼下定是更恨我,大哥也会视我为眼中钉一般,至于小舅舅,我心里一阵阵发热般的难受,他又会怎么想我呢?

朝中定是对我议论纷纷,可悲的是,他们擦测的大概都是事实。我也许是操之过急了,事到临头来只能退避到这山海楼之间。

困在这里,与活在卫府又有什么区别,不同的是眼下束缚住我的是羌无国最大的牢笼,我再也别想逃开了。

魏光澈其实和父亲一样,都喜欢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他温柔对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半浸在冰水里,一半在火上烤。既想紧抓着他一起沉进时间的虚无里,又想冲他大喊让他别再靠近我。

连着若干个早餐我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床边有一块移动的日光,我常常伸过手去触摸,总觉那小小一片日光可以洗净我的污浊,让我就这么融化掉,再无踪迹。

连小舅舅前往西凉的那天,我也没有去送他。我有什么资格再见他呢?他被我连累,我却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你真的不去送送?”魏光澈反复问我,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他就对我说:

“别担心,朕保证周世林会平安归来的。”

我不知道他的保证有没有用,但如往常一样,我只能选择相信他。

“你还留着赵玉熏吗?”

“嗯,他还有用。”

“你留下他,是因为他有用,还是心里舍不得?”

他诧异我如此直接的问法。

“其实玉熏进宫以来并无做过对不起朕的事情,反之朕却灭了他的国家,逼死他的父母。可朕也没有后悔过,成王败寇,忽兰气数已尽了,余孽更不能留。”他神色复杂的对我说,“除了你,朕这辈子还没对谁手软过。”

“你明日要不要出去走走,神色差的很。”

我对他微微一笑,什么也没回答反身抱住了他,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有实感。

又过了三天,我还是出宫了,但好笑的是却不知该去何处。既不想被人指指点点,也不想回家。

家?我这时才发现,不论如何定安侯府都是我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家,再冷漠,再伤人,那也是我在这红尘的维系之处,现在却已经被连根砍断了。

还不如不出宫呢。

这么想着我抬头时才发现自己来到楚家的府邸门前。来不及走,门口的小厮看到了我却已经上前请安了。

“卫公子,我家公子正在呢。”

犹豫了半响,还是进了去,一路上我都在想该怎么对仁渊开口,以及他会用什么表情看我,可等真见到的时候,我却忘掉了之前想说的话。

不过大半个月没见,仁渊瘦了一大圈,他嘴角有女人蹭上去的脂粉,衣服也没好好穿戴,靛青色纹路的衣领松开,半边肩膀都快露出来了,看起来更有些叛逆不羁。他手持酒杯坐在桌旁,桌上杯盘狼藉,两个艺伶打扮的女子正靠在他身边吴侬软语撒娇弄痴。

看见我,他打翻了酒杯,随即笑着让两个女子先下去。

“今儿怎么得闲了,来来来,不嫌脏就陪着喝两盅。”

看见他那份酒醉的无赖劲,我又放下心来,这家伙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管不顾,现在可还是大白天。

“你忙什么了,瘦成这幅德行。”

“能有什么,左不过是家里逼婚闹的。”

“要不然你就先定下来也没什么,别为了这种事情闹得家宅不宁。”

“你怎么又为这事教育起我来了。”他淡淡一笑,“说起来,我还没祝贺你高升呢,卫老爷子眼下怕要气得剁了你吧。”

“我怎知道,”说完我夺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理他呢。”

放下杯子我发现他怔怔的看着我,而且大概是错觉,他沉沉的眼眸里似乎有那么一丝伤感。

“你想问什么就问,别这么恶心的盯着看。”

他又笑了,却不像是高兴的模样。

“没有,我没什么要问的,你现在,可比原来成日受窝囊气强多了。”

我打量了一下他的房间,发现墙上挂了一把剑。剑鞘是纯白色的,上面镶了一枚半个掌心大小的红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呦嗬,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才见你挂出来?”

我拿了下来正准备拔出来好好看看,手里却是一空,仁渊从我手中将那把剑拿走了。

“再好,也没你腰上的剑好啊。”他将剑挂回原处。

我看了看夕狼,笑道:

“你也没让我看个清楚,谁知道呢,这么宝贝,莫非是什么小四小五的定情之物?”

“莫瞎说,那种人哪配。”仁渊脸上的笑意已经淡的几乎看不到了,“本是打算送入的,后来舍不得就自己留下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小家子气了。”我见他的表情,想他是知道了实情心存芥蒂,于是冲他点点头,“不打扰你玩乐,我这就回去。”

“回去,回哪去?”他看着我说,“回到皇上身边去?”

16、血浸山茶

见我表情不对他反而有些释然。

“我可没教训的意思,何况这方面哪轮的到我这个品行不端的人说你呢。”他边笑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

“你也别太过担心了,不论实情如何,哪个活腻了的敢乱嚼舌头管皇上的私事。不信你去看看,一个二个都装的比台上的戏子还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我的目光,他擦了一把嘴角旁蹭上的胭脂。

“仁渊,我……”

“别说了你,”他摆摆手站了起来,“择良木而栖,我不是那种迂腐的夫子,更何况你做的半点没错,否则任凭被自家人欺负到头上么?只不过你别忘了自己为何走到这一步的,别忘了当初的理由。”

“理由么。”我喃喃自语。

“你想做的,现在依然可以做到,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像狗一样跟着主子还是找机会自己打拼,只不过有些机会不能找,要等。”他又剜了一眼我腰上的夕狼,“既然得了宝剑,就该下狠心逼自己当个英雄。”

我低头想了想。

“仁渊,谢谢你。”

“少来这套,”他眼中终于有了笑意,“认识这么多年,想想已经够酸牙的了。”

“也是。”我心中莫名的松快了不少,仁渊真的是一个很能影响他人情绪的人,说不了几句话却觉得自己胸口那块巨石被渐渐移开了。

“凌风,答应我一件事。”他认真的说,脸上再无玩笑的痕迹。

“若要再做任何决定,想清楚,你现在面对的人是羌无国的君王,君王之心,最是善变且无情,不要随便付出自己的真心。”

“胡说什么,”我心下一凉,脸上却热了起来,“眼下不过权宜之计,哪会如你所说。”

“旁观者清,自从你进宫当差后变了多少,这一劫既然逃不掉,作为朋友我只希望你能平安终老,还有定安侯,虽然说到底也是你爹,可还是小心为好。”

“酒喝多了吧,我回去了,你也节制些。”

“嗯,是有些酒乏,不送你了。”他说是这么说,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似乎我将会消失一般。

我转过身离去,没再回头看他。

脖子上明黄色的丝绦不时从领口闪现出来,那上面系着魏光澈给我的泉玉。我忽然明白了莲珊为何不要我送的东西,想珍惜一样物事何其之难,怕其损毁,怕其失落,倒不如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心无牵挂。

仁渊说的时候我虽然一力否认,但心里又何尝不明白自己的变化。以前床第之欢对于我来说不过是满足自身的欲望而已,只要对方是个漂亮女人,事后又不会哭哭啼啼的缠着不放,那谁都可以。只不过一时冲动之后清晨醒来,看着旁边睡着的某个不认识的女人,想着昨夜的荒唐总令我心情变差。

可现在……

“嘉远侯,皇上吩咐奴才带您去御林院。”一回去王公公就凑上来毕恭毕敬的说。

跟着他到了那里,远远的就看到魏光澈正骑在一匹黑色的马上,他银色的骑装上绣着寒蝉的花样,表情严肃却又极其符合他的身份,浓黑的剑眉微微蹙着,周围的人全都跪在那里大气不敢出。

看着他,我的心里忽然如被针扎般感到刺痛,这个人,晚上抱着我的时候力气大的似乎要将我浑身的骨头都碾碎,相握的手有着不息的热度,现在看着却又离我那么的远,冷如月濯。只要他轻轻一挥手,我们之间的一切就会像燃烧起来的纸片一样灰飞烟灭,什么痕迹也不留下。

“你来了。”他对我点点头,“如何?要不要和朕比试一把?”

“是,随陛下高兴。”

他对我的回答有些不满,但随即又宽容的笑笑。

“等一下你骑雪淮,我们试试谁能先到达前面那棵绑了红绸的白兰树下。”

“若臣不慎赢了陛下呢?”

他好笑似的看了我一眼。

“你若能赢,可以随便要什么作赏赐。”

规则倒是简单,我看了一下那匹名叫雪淮的马,估计是从塞外运进京的,是好马不假,但恐怕性子不够烈爆发力比不上魏光澈的那匹黑色坐骑。

果然,比赛开始后我始终慢了他一步之地。但我心里已经想好了方法,等快到达的时候,我一个翻鹞子从马上向斜前方跃了出去,由于速度过快一个侧滚后才停了下来。这时魏光澈的马已经迎面疾奔而来,他死命的勒住缰绳,那黑马一声长嘶几乎要靠后蹄站起来,魏光澈自己的也险险被掀下马,到底还是在我身边站住了。

周围的人吓得一拥而上。

“陛下您没事吧!”

“滚开!”魏光澈一鞭子甩到旁边的小太监脸上,直径跳下马来到了我的身边,脸色煞白如纸。

魏光澈素来都是异常镇定,喜恶不露于色的,可是眼下却完全不同,我以为他会上前揍我一拳,结果他却只是一把将我扶坐起来焦虑的问:

“身上碰着了哪里,很痛吗?”

当看到我手腕的擦伤时,他脸色就更难看了。

“臣先陛下一步到了树下。”我提醒他。

听了我这句话他这才回过神来,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王公公早就让人拿了躺椅来,小太监们七手八脚的将我扶上躺椅,带我回了山海楼。我本不想一路这么招摇,但脚腕跃下着地的时候踩到小石子扭伤了,阵阵刺痛,与其变成瘸子,还是索性招摇些好了。

果不其然,太医前来诊治了之后,得知我身上多处擦伤脚踝也得修养半个月时,魏光澈看我的眼神似乎要将我生吞活剥一样。

待太医去抓药,宫人们纷纷退下后,他阴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其实他的手也擦伤了,因为太过用力拽缰绳的缘故。

“都怪臣好胜心太强,一时顾虑不周,害的陛下差点堕马,请陛下赐臣死罪。”我漫不经心的说。

听了这话,魏光澈并没有立刻说什么,已经是夏末了,那株玉兰花似乎错过了今年的花期,都这个时候树下还有着一地的白色花瓣。我倒下的时候黑色发间也沾染上了,魏光澈伸手将花瓣一一拂下,房里一片安静,窗外有着欢快的鸟声啾鸣。

就在我在他的动作里恍然出神的时候,魏光澈忽然环住我的肩死死吻住我,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似乎有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口腔了弥漫着血腥味,他咬破了我的嘴唇。

“你想要什么,非得这么逼着朕。”他的指甲生生掐入我的胛骨,“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要传出去,让人说你是蓄意谋害朕,那恐怕连朕都保不了你了。”

他眼中有着雪亮的伤痛,一向温暖的掌心也变得冷若玄冰。

我反抓住他的手腕。

“陛下自然明白,趁势而为事情总会容易一点,既然陛下明白眼下多有不便,还请陛下恩准臣回自家府邸居住,那本破军十八式,也请陛下还给臣。”

“朕说过,有朕在,你无需再练那玩意。”

“那为何陛下之前要将它给臣呢?”

“你要它做什么,学了武功,从朕身边逃开吗?”魏光澈大声的说,“也许朕从前可以忍受,但现在不行,绝对不行,朕不愿意再让你离开一步,什么暗人,什么残叶阁,你不需要知道那些,你只要陪在朕身边就好了。”

“可臣不愿意,臣已经如陛下所愿,陛下也该给臣一个报效社稷的机会,而不是将臣如女子一样的圈养在身边。”我异常冷静的说出这句话,话一出口,房里的气氛似乎瞬间就要冻结成冰。

“滚,你给朕滚!”魏光澈甩袖而走,“你现在就给朕滚回自己的府邸。”

当天晚上我终于来到了其实早已修缮好的嘉远侯府,嘉远侯?这个陌生的称呼完全不像是我,不过无所谓,之前我又何尝真的像是姓卫呢。

微微一笑,我从怀里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小木盒,既然魏光澈把破军十八式还给了我,那这个小东西就能派上点用处了。

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是只半个小拇指甲大小的血色小虫子,匍匐在盒子里一动不动。我将左手食指凑到嘴边,将其咬破,随即将流出血液的手指凑到那小虫子旁边,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缓的移动着身子顺着我手指咬破的地方一点一点爬进我体内,指尖先是略有些麻痒,随即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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