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嘿嘿，咱店是城里最好的，您想吃什么都有。看客官是远到而来的？要不要小的帮您安置好马，您先进来坐？”
“……”
“……”小二无奈了，看了看一言不发的人，小声地嘀咕，“难道是哑巴？”
战扬眼神动了动，瞥了一眼小二，道：“我等人。”
他忽然出声还吓了小二一跳，不过好歹他是说话了，小二也不再说什么，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街上随着夜色来临越来越热闹，酒楼里也是高朋满座。战将军牵着两匹马安安静静地站在酒楼门口，焦急又担心地等着夫人下来。
沈晨饱餐一顿之后啜着茶靠在椅背上享受难得的清闲时光，一点不知道他家将军大人在楼底下忍饥挨饿。
“哟，这不是沈大少爷么？”隔间门口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晨惊喜地看过去：“解公子！”
来人眼角微挑，面容精致，见到熟人嘴角微微翘起，当真是风流倜傥。
他坐在沈晨对面，挑眉看多日不见的好友：“倒是难得见到你了，怎么样，最近可好？”
解雨臣，解家的大公子，算是与沈晨交情最好的一个了。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遇见，沈晨让小二上了些瓜子果脯，两人聊得投机，他完全忘记将军很有可能还等着他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夜色浓黑，小二去点灯笼的时候见那人还站着，于心不忍。走过去好心劝道：“客官您进来坐会儿吧，您等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到呢。”
“……”
战将军有些时候是很执拗的，不知道是不是气夫人居然都不管他，总之战将军跟个黑面神似的挺在酒楼门口，一动不动。
这时候，店里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
第二十二章
“今天能遇见你真是太开心了，改日我上门拜访！”沈晨笑着对身边的解雨臣道。
解雨臣抬手：“客气什么，你我……“他话一顿，看向沈晨身后的人，“这位公子好生眼熟啊。”
沈晨转头，看清角落里的人顿感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战扬一个眼神扫过来，让沈晨后半截话又咽下去了。解雨臣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笑得很有内容，对战扬拱手道：“见过将军。”
“嗯。”战扬点点头，转头看向沈晨。
沈晨有些心虚，将军该不会从他进去的那会儿就一直在这里等了吧？这天都黑了，怕得有两三个时辰了。
解雨臣见人家夫君都找上门来，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跟沈晨道了别回去了。
“那个……将军受累，咱这就回去了。”沈晨咽咽口水，他没见过将军发火，但今天他见过将军比武。要是，要是打起来，他绝对赢不了啊。
沈晨满脑子想着自己会被打的时候，耳尖的小二得知这就是那大将军，立刻笑嘻嘻地走过来对着战扬道：“客官，您等的人到了啊？哎呦我就跟您说进屋坐会儿，您非要在这站着。不过等到了人就好，您看您一下午没吃东西，要不进来吃点？”
小二发誓，他绝对是好心啊！但是为什么会收到一记眼刀？
沈晨愣愣地转头看将军，艰涩道：“你站了一晚上？”
“……”
“等我？”
“……”
战扬虽然没有说话，但沈晨能肯定，战将军一定就是傻乎乎地站在这里等了他一晚上！
“回家了。”战扬偏过头，牵起沈晨的手往回走。
沈晨低头看握住自己的大手，在他印象里，这双手总是很温暖的，今天却意外的冰凉。
喉头似乎被哽了一块，沈晨看走在前面沉默的男人，忽然心生愧疚。他给自己的包容和关爱，世上无人能及。不难想象，如果他今晚跟解雨臣秉烛夜谈，将军也会守他到天亮而没有一句怨言吧？
沈晨忽然想起之前将军总爱看着他说“你是我的妻”，以前没多大感觉，本来他们是拜了堂的，他自然是战扬的妻子。但是此刻，被冰凉的手握着，沈晨才真正体会到将军口中那句话的含量。
身后的人忽然停住脚步，战扬疑惑，怀里忽然撞进一个温暖的身体，腰被人紧紧地抱住，他听到他的小夫人哽咽着说：“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
战将军笑了，弯起眼睛笑的那种。伸手抱住他的夫人，只要能等到，等再久又有什么关系？
蜜里调油的日子过了几天，沈晨收到宫里传来的信，说是郡主要见他。
“郡主要见我？”沈晨端着茶水的手顿了顿，心里想着郡主见他的目的何在。
宫里来的公公对将军夫人还是客气的，笑着捡能说的说：“郡主想跟您唠唠家常。”
沈晨与郡主从小一起长大并不是什么秘密，两人关系好也是应当的。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找一个男人谈心，这怕是不妥。
公公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主，见沈晨犹豫，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夫人可别忘了，您现在是将军的夫人。”
有些事不是身为沈家大少爷能管的，但很多事情确实是将军夫人能做的。仔细想来，郡主的说辞也是请“将军夫人”进宫一叙，而不是请大少爷。
想到这一层，沈晨心里有了些计较。临出门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一个人。沈晨有一瞬间的羞赧，脚步微微顿了顿，还是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朝那个人行礼：“王副将。”
胖子听见熟悉的声音，转头来看见温润如玉的沈晨，笑着抱拳：“见过夫人。”
今日的他与在军营时候有很大的不同，身上穿着铠甲，像是从战场上回来。沈晨不动声色的观察他片刻，问他：“王副将来找将军？”
胖子看了一眼跟在沈晨身后的公公：“军中有几匹好马似乎是生病了，马儿性子烈，唯有将军能近身，我请将军去看看。”
沈晨瞟了一眼身后看起来乖顺的公公，明白王副将是有顾虑，也不多问，道：“郡主唤我进宫一趟，我先走了，王副将您先忙。”
坐在进宫的轿子上，沈晨心里乱糟糟的。早在前几天他就感觉到不寻常，战扬似乎变得很忙，整日整日地在书房，每天很晚才回来。国家大事沈晨不敢瞎猜，但似乎真的有事发生了。
随手掀起帘子的一角看外面，这样安静美好的生活，就要被破坏了么？
沈晨这是第一次自己进宫，身份是将军夫人。公公把他带进郡主住殿就离开了，转由郡主身边的宫女带他进去。
这殿还是以前来的样子，到处种着绿油油的植物，一道墙上爬满爬山虎，看上去很舒服。沈晨以前来过，知道这殿里的植物多半是不会开花的，不同于其他女孩子，郡主更喜欢绿色。
“夫人请稍等。”
沈晨坐了不一会，郡主出来了。
文君郡主见到沈晨，先是一笑，挥手让宫女们都退下，随后坐到沈晨身边，亲自给他斟茶。
“我要走了。”她说。
她低着头，沈晨看不到她的表情。对她要去和亲的事情，沈晨早有耳闻，他原以为会更晚一些，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你……”沈晨战战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沈晨哥哥，你在将军府过得好吗？”文君郡主忽然转了话头，笑吟吟地看着沈晨。
“战家人待我很好，管家有一手做饭的手艺，改明儿跟皇上说了，准你去家里坐坐，尝尝他煲的汤，保准你喜欢。”
“那敢情好。“文君郡主笑道：“那将军待你可好？”
沈晨笑容僵了僵，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说起那个笨蛋将军，他声音不自觉都柔软了：“将军虽木讷了些，对我还是很好的，他……就是很好的。”
文君郡主见沈晨讲起战家眼睛晶亮，讲到将军面露温柔，知道他过的是真好，不是骗她。心里为他感到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惆怅，不知道去了那边，自己会不会也遇到这么好的人。
沈晨不知不觉想了战扬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不好意思地对文君郡主笑：“对不住，我走神了。”
“噗，哥哥遇到将军，也算遇上对的人了。大婚时候我没能前去，在这给哥哥道个迟来的喜。”
沈晨被她说得面上一臊：“你这坏丫头就可劲儿取笑我吧，嫁都嫁了，我还怕什么？你总归也是要嫁人的……”
看文君郡主瞬间黯淡下去的脸色，沈晨自觉失言：“你也别太担心，由将军送你去，想来那些人也不敢怠慢你。”
文君郡主勉强笑了笑，看着沈晨欲言又止，最后她咬咬牙，道：“沈晨哥哥，我死活是要走的，你有战将军我也不必挂心，只是雨臣哥哥，我……”说着，眼泪就要下来。
沈晨严肃了表情，示意她小点声。文君郡主咬着唇，眼泪吧嗒吧嗒掉：“我不想嫁，就算没了这身荣华富贵，我也不想嫁。”文君郡主无声痛哭，沈晨心里也堵着一块。
文君郡主自小就对解雨臣有情，他是知道的。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解雨臣对文君郡主一直是客气有礼的。文君郡主这次要离开华国，他们此生是无缘了。
“实话说来都是残酷的，文君郡主，你是聪明的女孩儿，该怎么做你心里比我清楚。”
“我知道。”文君郡主用手绢擦了擦眼泪：“今天找沈晨哥哥来就想请你帮个忙，能不能请将军通融通融，让雨臣哥哥送我去。我也知道这是画蛇添足的事情，但我就想多看他几眼，我……”
文君郡主见沈晨皱起眉，也顾不得什么，拉着沈晨的手哀求：“求求你了，沈晨哥哥。”
人的执念当真是可怕的，沈晨轻叹一口气：“我只能帮你跟将军说，但同不同意，那要看将军的意思。”
“我知道。”文君郡主失魂落魄地坐回去，“谢谢你，沈晨哥哥。”
沈晨拖着沉重的步子出了宫，看见门口等着的人，对着他笑了笑：“将军今日怎么有空出来？”
战扬三两步走过去拉着沈晨，有点把心爱的东西攥紧，谁也不准抢的势头。拉着沈晨坐上马车，放下帘子，战扬这才开口：“你不该一人进宫。”
只是陪着郡主说了会话，沈晨竟然觉得很累。见将军一双眼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他笑着躺在他腿上，自上而下地看着他家呆将军，伸手摸摸他的耳朵。
“你忙你的就是，我一个大男人，又是将军夫人，还怕别人欺负不成？”
将军没说话，他只是在听到沈晨自己进宫了之后心里有些不开心，怕他又遇上上次那样的事情，又或者被背后居心不良的人欺负了。总之将军坐不住家里，巴巴地跑来接夫人。
第二十三章
好在人完完整整地回来了，除了看起来有些疲倦，其他并无大碍。
“郡主什么时候走？”沈晨闭着眼睛问。
“七日之后。”
沈晨皱眉：“这么快？文君郡主说想让解雨臣一起送亲，将军同意吗？”
战将军顿了顿，想起那晚那个精致的人，眉头紧紧地皱起来。原本是替夫人揉捏肩膀的手一把捞起沈晨抱在怀里，沈晨被吓了一跳，随即听到将军有些不悦的声音：“不带他，我带你去。”
“……”
渐渐摸索出将军思路的沈晨无奈地笑了，伸手回抱住闹别扭的将军，侧头在他耳朵上吻了吻，道：“好，不带他，我跟你去。”
印在耳朵上的吻成功地抚平了将军心里的小疙瘩，将军抿着唇，心满意足地抱着他家夫人，一对小耳朵偷偷红了个彻底。
入了秋，雨水就多起来。
趁雨还没落下来，沈晨带着一群丫头把抱出来晒的被子收拾好。刚跨进去，雨就下来了，起先还听得见雨打瓦片的声音，片刻之后就变成细细小雨，慢慢地浸湿土地。
“将军回来了，奴婢给您煮一碗姜汤吧。”
沈晨在屋里听见外面沈良这么说，接着，战扬推门而入，沈晨见他半边身子全湿了，忙放下手里的书，扯过一边的干帕子扔给他，自己去衣柜前找衣服。
战扬随便擦了擦脸上的水，走到屏风后面把衣服都脱了，只穿着一条里裤就出来。
“将军，先泡泡澡，去去寒气。”
沈晨拿着干净的衣服过来，看见光裸着上身的战扬，脸忽然红了。可人家将军一点不觉得尴尬，光着膀子赤着脚走来走去，先是拨了拨去潮气用的炉子，又自己倒了杯茶喝，又去整理了一下床铺。
最后才转身朝浴间走，见沈晨愣愣地站在那里，将军眨眨眼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衣服，手指不知是有意无意，轻轻地碰了碰沈晨的手指。
被战扬冰凉的手指碰到沈晨才猛然一惊，“我去书房换一本书。”想自己居然又一次失神，欲盖弥彰地扔下一句话，急急朝书房走去。
战扬也不在意，慢腾腾地洗了澡，等沈良端着姜汤来的时候他撩起眼皮，淡淡地问：“夫人呢？”
沈晨这个时候龟缩在书房，双颊通红，尽量拖延回去的时间。想着，他回去战扬正好睡了才好呢。
“夫人，将军找你呢。”沈良鬼头鬼脑地探进来，看沈晨一脸纠结地对着书，不知道这对别扭的夫夫又怎么了。
沈晨叹口气，别别扭扭地收拾好书本，跟着沈良回屋。
屋里很暖和，明明没有熏香却还是能闻的见那种若有似无的苦味。沈晨在门口朝里面瞄了一眼，没看见战扬。心想着这也是自己的房间，想来战扬也不敢胡来，给自己壮了壮胆，沈晨咳嗽一声，跨进去。
虽是做好了万全的心里准备，真正进去的一刹那沈晨还是后悔了一下。战扬从屏风后面走来，看了门边的他一眼，走到床边坐下。
见他这么大方，倒显得自己矫情了。
“咳，时候不早了，将军还是早些休息吧。“沈晨说完这一句就闷着头到浴间去了。
等他洗好，蹑手蹑脚地爬上床，被子自动掀开了。沈晨红着脸躺下去，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浅浅的呼吸擦着脸颊吹过去，沈晨僵着身子，特别是僵着腿，动也不敢动。
“夫人怕我？”倒是身后的人先说话了。
沈晨闻言连忙摇头，说是怕，倒不如说是不知所措。
以前没想这么多，也就不会担心那些事情，与将军睡在一起，说句大不敬的话，就好像身边躺了个发热的枕头，一点不别扭。可眼下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心早不能像一开始那样平静了。
沈晨感觉到身后的人叹了口气，好像包含了很多无奈一般，使得他的心都跟着一起酸了。
“管家说，过日子得商量着。只要夫人不愿意，我断不会强迫你。“
头一次听见将军这么无奈的语气，沈晨心里也不好受。将军对自己一直彬彬有礼，是不是自己太过矫情了？
他不知道要怎么接战扬的话，他的沉默好像给将军造成了什么误会。战扬慢慢地收回手臂，仰面躺好：“睡吧。”
这就睡了？
沈晨有些愣怔，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犹豫半晌翻个身面对战扬，半天之后又伸手扯扯他的手臂：“将军……“
“嗯？”
“那个……“沈晨想到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顿时窘迫得不行。但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鼓励他，最后，他咬牙道，“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