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声音在集合舱中回荡，叶长空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咬着牙说道：“我是你们的长官，我不可能丢下你们不管！”
方屹凛然：“就是因为你是我们的长官，所以才要承受活着的的痛苦！”
沉默片刻，方屹低低说道：“老大，这里只有你有能力有机会带着大嫂活下去，你要给我们收尸，你要给我们报仇，不能让我们死的不明不白。这最困难的事就交给我们无所不能的老大了！”
轰——飞船剧烈的颤动了下，西方联盟已经发动了攻击，对方的飞船安装了超远程狙击炮，没有给他们留下一丝活路。
“老大，快点走吧，再不走就没机会了！”方屹急急吼道。
叶长空沉默，双眼里是难以抑制的悲恸。
方屹转向看着一脸复杂的许今朝，忽然笑道：“大嫂，我女朋友很喜欢你的歌，如果你愿意给她签个名，或许她能开心得忘记我已经死掉了。”
听到这番话的许今朝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睛，咬着牙说道：“我也不走，我要和你们同生共死。”
他是很怕死，可他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逃生，就算能活下来也会一直活在内疚中。假如死了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最好不过，假如不能，那就让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痛苦随着他的死亡一起灰飞烟灭。
方屹很欣慰的笑了，一字一顿说道：“为了东方联盟的复兴。”
“为了东方联盟的复兴！”那群士兵再次喊道，没有不甘，只有一往无前的勇气。连驾驶员也在一边控制飞船一边喊道。
飞船又承受了一次攻击，方屹急了，声嘶力竭的喊道：“老大！”
叶长空双眼微红，所有的情绪都被硬生生地挤压在胸腔，他拉住许今朝的手腕，“跟我走。”
许今朝看他，叶长空僵硬的劝说：“权衡轻重。”
文化是重，生死为轻。
方屹一直在笑着，打开飞船门，“老大，你们从这里跳下去，用身上的紧急飞行器应该能抵达绝族主星，记得要把属于我们的东西带回去。”
“把属于我们的东西带回去！”
叶长空点头：“我在此承诺，我们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老大，不要再顾虑了，走吧！放心，我们虽然没有你这么厉害，但阻拦那些人渣，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还是能做到的。”说完，方屹庄重的敬了个礼，他身后的200名士兵也不约而同的敬礼，像在作最后的离别，作最后的承诺。
叶长空拉着许今朝站在飞船门口，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像是要把他们的样貌一一记住。
良久，方屹再次忍不住催促。
叶长空这才给许今朝佩戴了特制飞行器，按了启动后，从飞行器那里延伸出一层薄薄的膜覆盖住了许今朝的身体，这可以抵挡飞行过程中产生的强大摩擦力。
叶长空也启动了飞行器，并将平时隐藏在军帽中的红外线眼镜放下，可以帮助人在漆黑的环境中分辨出大致情形。
准备好了以后，叶长空继续握着许今朝的手腕，一跃而下。
方屹看着两人急速消失在黑暗中，回身一挥手，驾驶员立即操控飞船向敌方冲去，以飞蛾扑火般壮烈的姿态大无畏的奔向死亡。
众多士兵也快速的赶到自己作战的位置，年轻的脸庞上是坚毅，是决绝。
风呼啸着从许今朝耳旁刮过，极速的飞行使身体与气体产生剧烈的摩擦，尽管有飞行器的保护，但许今朝还是感觉到一阵阵的刺痛。毕竟个人飞行器是为军人打造的，即使是一般素质的军人也很难经受住，许今朝身为一个普通人怎么能承受的了？
叶长空伸手将许今朝拉近，护在怀中，并用右手覆盖住了许今朝的眼睛，眼皮是人体最脆弱的皮肤，叶长空受过专门的训练自然不惧，但许今朝就危险了。
许今朝被叶长空阻隔了与气体直接接触的部分皮肤后，觉得好受了很多。眼睛上的皮肤能清晰的感受到叶长空手中即使是高科技也无法完全消除的薄薄一层茧，有点痒，许今朝眨眨眼睛。
眼睫毛在手掌心剧烈的扇动，叶长空自然是能感受到的，他附在许今朝耳旁轻声说道：“别怕。”
风的声音很大，但许今朝还是听到了。
不知道飞行了多久，叶长空终于看见了绝族主星的地面，眼看着就快要着陆了，他连忙调整姿势，保证落地的时候，许今朝不会受到冲击。
着陆的那一刻，叶长空抱着许今朝顺势在地上一滚，大大缓解了落地时的冲击力。
叶长空闷哼一声，即使是他也不是轻易就能承受从那么高的地方急速降落产生的撞力，更何况还护着一个人，背部被撞的生疼。
许今朝连忙从叶长空身上爬起来，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叶长空摇头，咬牙站起来，反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许今朝回答，他虽不知道叶长空究竟做了什么，但看他这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把痛苦都显露了出来，想必是痛到了极点。对比看来，他自己几乎什么事都没有，这肯定是叶长空的功劳。
绝族主星是一片漆黑的，许今朝站起来后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叶长空的身形，似乎在抬头看什么。
许今朝也抬起头，因为绝族上方大都是陨石群，星星没有几颗。而此刻，忽然有一点特别的明亮，像许今朝曾看过的白矮星爆炸，无数的花火绽放，转瞬间便重新归于黑暗。
那是飞船自爆的情形。方屹他们说着让叶长空给他们收尸，却早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他们就这样以最壮烈的方式爆发了自己最后的光和热。
他们所取得的效果也是明显的，飞船的爆炸直接炸碎了两艘敌方飞船，还有三艘飞船的动力舱受损，搁浅也是迟早的事。
“哈哈，我们不亏！”方屹的笑容在火光的映衬下格外灿烂。
叶长空静静的站在那里，仰头看着火光消失的地方，悲伤难以抑制的在他周遭蔓延，比黑暗还黑。
许今朝在难过的同时对他们是极为钦佩的，他所生活的时代即使有战争，他也不会看到。所以他不理解一名军人的爱国情怀，不理解他们的视死若归。今天这一切给了他最直接的冲击，原来这就是军人。耳畔还一直回响着那群人的呐喊“为了东方联盟的复兴”。
放心，我会让我们的文化在东方联盟彻底的复兴。许今朝暗暗发誓。
良久，叶长空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许今朝察觉到了不对劲，走过去碰了碰他的手臂，“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叶长空这才回过神来，反握住许今朝的手，说道：“先跟我走。”
声音有些低哑，刚才他是哭了吗？许今朝努力地想看清叶长空脸上的表情，只可惜黑暗和红外线眼镜掩盖住了他的一切情绪。
好像他还是以前那个叶长空，冷漠，淡然。
可是叶长空握住许今朝手的力道是那么重，重到许今朝轻易的就感受到了他此刻内心的悲哀。
叶长空走在前面，许今朝被他牵着手，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前路，一片黑暗。
第47章：绝族
我已经向祖父发送了求救信号。”叶长空说道，只不过等他能接收到信号也得要好几天，这些不好的消息还是不让许今朝知道的好。
“叶将军？你为什么不向联盟求救，是因为内女干吗？”许今朝问。
“不只是内女干。”叶长空回答，但也没多说什么。
许今朝也不再继续问，怕说到敏感的话题。
叶长空领着许今朝到达一处坍塌的建筑前，一两千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腐蚀这些合成金属。几大块金属板相互支撑着，形成一处不大但是能躲避的空间。
叶长空把许今朝带到里面，把自己腰上的枪解下来放在许今朝手上：“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点食物。”
他们走的太急，没有从飞船上带走食物。
“我和你一起去。”许今朝说道，整个星球就他们两个人，想想还有点慎得慌。
“危险。”
许今朝反驳：“资料上不是说这里没有危险的大型动物吗？”
叶长空说的轻描淡写：“那是对我而言。”
许今朝语噎，敢情所谓的大型动物是指像恐龙那种吗？老虎狮子类的都是小型的吗？
“我会尽快回来的。”叶长空又说道，这才转身离开。
许今朝捏紧枪，靠在墙壁上看着入口，长时间处于黑暗中，他的眼睛开始习惯，已经能看清近处的东西。
没过多久，叶长空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些动物的尸体。
看到叶长空，许今朝松了一口气，连忙走上前。
叶长空把动物尸体递给许今朝，“你先拿着，我来生火。”
生火？怎么生？钻木取火还是两石相撞？
事实证明许今朝的思维还停留在古代，只见叶长空拨弄了下手腕上的特制光脑，在地面上就出现了一团火，燃料……是空气。
许今朝瞠目结舌，叶长空已拿过小动物在一旁剥皮去骨了。
“这是什么动物？”许今朝一边帮叶长空烤肉一边问。
“绝兽。”
许今朝：“你们取名也太随意了。”
本来只是许今朝无聊时的随口抱怨，但叶长空或许是担心许今朝会因为现在的处境而害怕，竟然回答了他，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在绝族历史中，他们认为自己是这种绝兽进化而来的，如果没有外族的干涉，几亿年过后，或许绝族还能重现。”
许今朝咀嚼绝兽肉的动作骤然停止，为什么会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往人类中代入，这种绝兽或许就是大猩猩猴子之类的动物，可是为什么许今朝总觉得自己在吃人？这种想法一出现就停不住，再加上之前急速飞行导致内脏不舒适的感觉一起涌上来，许今朝实在是忍不住跑到入口处将嘴里的肉吐了个一干二净。
叶长空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自己吃自己的。
之后，许今朝便再也没吃过一口肉，反正肉质硬，还没盐没油，也不好吃，许今朝努力安慰自己。
叶长空吃完了后，看了看摸着肚子的许今朝，说道：“我再出去一会。你别乱跑。”
许今朝点头，目送叶长空消失在黑暗中。
一个人的时候，许今朝忽然感觉到有点冷了。其实绝族星域一直以来都是寒冷的，只不过之前许今朝一直被其他事吸引了心神，这会儿放松下来，才感觉到冷。
这次等待的时间比上次要长很多，或许是因为冷而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许今朝紧盯着入口，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叶长空回来的身影竟有一种看到太阳升起的温暖感觉。
叶长空走到许今朝身旁坐下，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他，是一些奇形怪状的野果和野菜。
许今朝欣喜的翻捡着，“这些不会有毒吧？”
叶长空回答：“我尝过，可以吃。”
“尝过？”许今朝惊讶的看向他，“万一有毒的话，那你……”
“我的身体可抵抗大部分毒物和药物。”叶长空很淡然。
许今朝恍然点头，他记得日记里也提到过一般药物对叶长空无用，虽然叶长空才说完这句话就被药物控制了理智，现如今看来，也并不是叶长空在说大话。
当许今朝好奇的问出这件事后，叶长空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许今朝被这一眼看得背脊发凉，正想转移话题时，叶长空说话了。
“听说古时候有很多奇怪的药物，有的明明在侵蚀人体，但还是有人迷恋这种药物，甚至连军人也无法抵抗。”
他说的应该是毐品，许今朝心下想。等等，他是在暗指是自己用了古代药物暗算了他吧？是吧？
许今朝连忙为自己辩白：“那和我没关系。”
叶长空这次没再理会他。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许今朝想了想后说：“等这次回去后，我们就解除伴侣关系吧。”
叶长空闻言抬起头看着他，片刻才说道“好。”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许今朝明显的感觉到一点不自在，又找了个话题：“我们怎么去找人类典籍？你打算怎么做？”
叶长空说道：“我们比较幸运，降落的地方离绝族首都不远，等明天我们就赶去那里，重要的东西都在首都。”
许今朝点点头：“那些西方联盟的人不知道会不会也去首都？”
“他们今晚就会去。”
“那不是典籍都要被他们抢走？”
“没那么简单。”叶长空倒是无所谓，“绝族和一般的外族不一样，他们特别推崇人类文化，尤其是古中国文化。很多东西都仿照中国机关术，西方那些人打不开。”
许今朝很好奇：“他们为什么那么推崇人类文化？他们自己的文化呢？”
“他们没有文化。”叶长空回答。
“没有文化？怎么可能？”
叶长空点头，似有感慨的说道：“绝族在完全进化成功前一直处于食物链底层，他们产生智慧后便执着于力量，一直把全部精力用于研发科技。长期下来，他们的科技达到了巅峰，然而文化上却是一片空白。绝族强大到已知宇宙种族中都没有敌手时便产生了极度的空虚，这时，他们发现了逃亡中的人类，对人类的文化起了觊觎之心，打着收留人类的旗号，实则是想同化人类，把我们的文化变成他们的。”
“后来呢？人类是怎么回击的？”许今朝听得入了迷。
叶长空继续说着那段历史：“没有种族会比人类更加聪明和狡猾，这句话是绝族首领临死前说过的。他们以为收留人类便会让人类对他们感恩戴德，从而毫不怀疑的透露出所有精华文化。没想到人类一开始就打算依靠绝族的科技崛起，当他们发现绝族对人类的文化极度好奇时，他们就以此为诱饵取得了绝族的信任。”
“经过人类有预谋的算计，绝族迷上了中国功夫，当时，中国派出一批人教导绝族武功，当然都是一些只有招式没有内涵的花架子。长期下来，绝族的体力越来越差，但对习武还是狂热的推崇，而这段时间人类早已打入绝族内部，获取了大部分科技力量。这些力量正是后来人类真正崛起的重要原因。最终，绝族灭亡在自己造的武器之下。”
许今朝听完陷入沉默。
叶长空问他：“因为人类的狡诈而失望？”
许今朝摇头：“不过都是为了生存。我只是透过绝族想到了人类的下场，如果文化不能复兴，我们是不是如同绝族一样要走向灭亡？”
叶长空盯着许今朝的眼睛：“所以，我要保护你。”
许今朝低下头，竟有点不敢和叶长空对视，想了想说道：“不知道中国功夫有没有流传下来？这些东西即使有文化研究者恐怕也难以还原。”
“当时教导绝族武术的人中，有一个便姓叶。”
许今朝惊讶，抬起头看着叶长空：“是叶家的祖先？你会武术？”
叶长空回道：“叶家正是从那时候开始兴盛的。我自小便开始习武，只可惜很多招式失传了，现在的武术只能强身健体。”
许今朝清理了一下地面，便直接躺在了上面，转头问叶长空：“你要躺下来一起睡吗？”
叶长空摇头：“你先睡吧。”
在这里，两个人都睡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不提当地的生物，就是西方联盟的人也会随时探测生命痕迹，他需要时刻警戒。
许今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叶长空的军装上衣，难怪一晚都没感觉到冷。他起身，把衣服还给站在入口处的叶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