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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一路向北——by路苔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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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骆岩梅想,把孩子送走其实也没关系,反正平时她忙着团里的工作,回到家里又要当孝顺媳妇,又要照看夏湾夏滢,真是没多少精力去分给小儿子了。而且,夏多又时常被接到他外公家里去,母子俩相处的时间实在不多。送给小姑子养,和养在自己家,区别不大,夏多又不是不记事的时候被送出去的,他忘不了谁是他亲妈。就算是想他了,等到过年的时候也就见着了……

谁知道居然养子成仇了呢?连亲妈都不认了,这孩子心真狠。也不知道像谁。反正不像她。

恍恍惚惚地才合上眼,夏多就来敲门了,骆岩梅一向注意自己的形象,即使是当着儿子的面也不肯放松,楞是把夏多晾在门外半个小时,自己收拾妥当化好了妆才打开门。

骆岩梅用粉底和胭脂把自己化得容光焕发,夏多也没看出来不妥当,依旧是按照计划陪着她去自己公司转了转。

骆岩梅以前也去过工厂之类的地方演出,什么一汽啊一航啊,多大的场面都见过,与之相比星图电子实在是微不足道。可是一想到这是小儿子一手鼓捣出来的,骆岩梅竟然生出一种别样的自豪感,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

但是再一想他带自己来看这些的目的,骆岩梅又把这种自豪感给压下去了——夏多是在告诉她,就算离开了夏家,他也能成就一番事业,所以,他不怕。

是啊,他不怕,不怕夏家对他的打压,也不怕家里人不认他。

她想起父亲反复教训自己的话,“你迟早有后悔那一天”。呵,后悔?当初她不想生这个孩子,可公公和丈夫非要她生,要把孩子过继给小姑子,也不是她的决定,凭什么到头来要她来后悔?

“挺好的厂子,可惜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骆岩梅冷冷地说,她知道公公和丈夫暗中动的手脚,对不听话的孩子就得用些雷霆手段,哪能像骆老爷子那样惯着,都把孩子给惯得往邪路上走了。

夏多淡淡地说:“就算星图真没有了,也没关系,只要我还活着,就可以有第二个星图。”

骆岩梅冷笑一声:“不知天高地厚。”她高傲地转身,“夏多,做为母亲,该劝的我劝了,该做的我也做了,你还不知羞耻,死不悔改,我也没办法。反正我对你是仁至义尽了,你好自为之,以后吃了苦头不要埋怨我没提醒过你。就这样,我去机场,你不用送我。”

夏多向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的徐选使个眼色,徐选会意地小跑着去把车开过来,夏多人可以不去送行,但总不能连辆车都不派。

骆岩梅觉得心脏跳一拍空两拍地难受,肺里像是有个火盆,每呼吸一口气都灼烫着气管和鼻腔。她看着汽车远远驰过来,但耳中却听不到车辆运行的声音,那辆车看起来也像是在高温的空气里要被蒸发掉一样模糊。

骆岩梅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夏多及时接住了她,但促不及防之下自己单膝跪在了地上,他顾不上膝盖被磕得生疼,惊慌地扳过骆岩梅无力地侧过去的脸查看她的情况,脱口而出:“妈!”

得知骆岩梅生病住院,孙丽华十分热忱地要去探望,还吩咐墨北买了好些水果,自己抱了一捧百合,得意洋洋地走进了病房。

骆岩梅是因为疲劳和忧虑过度引起的高烧,晕倒也只是因为低血糖,但她那突然一晕倒真是把夏多吓得不轻,孙丽华和墨北进病房的时候,两个人正在争执到底要不要出院。

“你不是希望我赶紧离开深圳吗?那还非把我留在医院……”骆岩梅突然紧抿起嘴唇,高傲地看着走进来的孙丽华母子,虽然是穿着病号服半躺在病床上,可依旧是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

孙丽华回头对墨北“耳语”,“啧啧,幸亏夏多长得不像她,脾气也不像,不然你成天看着个鼻子翘到天上去的人还不硌应死。”然后又回过头来对着骆岩梅笑容满面地说:“这不是,听说你病了,我领孩子来看看你。别的且不论,该有的礼貌咱得有,是吧,骆老师?”

骆岩梅:“……”

夏多摸了摸鼻子,实在是孙丽华故意把“耳语”说得让在场的人想装听不见都不成,那笑容再亲切也掩盖不了她是来看笑话的事实。虽然夏多的策略一向是倾向于讨好孙丽华的,但他真心害怕再把骆岩梅给气晕过去——他现在多少能体会到冯望南的心情了。

墨北把水果放下,还没来及得说什么,就被孙丽华把百合塞了个满怀,“小北,去找个瓶子把花插上。生病嘛,本来心情就不好,床头放个花啊草啊的也能调节调节心情。”

墨北向夏多投以同情的眼神,乖乖地出去寻觅插花的瓶子了。

孙丽华拉过夏多来,亲昵地摸摸他的头,语气诚恳地说:“我说骆老师,咱都这么大岁数了,别学小姑娘那一套,节什么食啊,把自己身体都搞坏了不说,还把孩子给吓够呛。”

骆岩梅默默深呼吸,她天生条件再好,毕竟也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不管是锻炼还是节食,还是眼看着体型一天天在走下坡路,在歌舞团里环绕着的年轻演员哪个不是盘亮条顺的,这已经成了她心底扎着的一根刺了。老实说,她的低血糖还真跟平时控制饮食脱不开干系,孙丽华这话算是戳中她了。

骆岩梅不是口齿伶俐的人,对孙丽华深觉厌恶,可一时间却找不到什么话来讽刺,只能直白地说:“你要是想来看笑话,那可就想错了,我就是有点发烧,没什么大病。让你失望了。”

孙丽华笑容满面:“瞧你说的,我还能盼望你得个啥绝症是咋的?别的不要紧,你一生病,多多还能不着急?我还怕孩子太辛苦呢。”她就是要告诉骆岩梅,咱俩虽然都是当妈的,但区别可大了去了,你不疼儿子,我疼!你儿子跟你关系不好,可跟我亲近!你为了面子不管儿子的幸福,我可是能为了儿子过得好把面子当鞋底子!

夏多也听出来孙丽华的意思了,正是因为有夏家的不赞同,才会刺激得她护犊子,反倒不会强烈反对夏多和墨北在一起了。但是——夏多看了一眼骆岩梅泛起潮红的脸颊,那是生生被孙丽华给气得气血上涌了,夏多轻轻拽拽孙丽华的衣角,央求道:“姨——”

孙丽华嫣然一笑,眉目间的风情比卸了妆又因病憔悴的骆岩梅艳丽夺人得多,骆岩梅心里暗骂:“难怪墨北那小混蛋能把夏多给迷住,根子在这儿呢!”

孙丽华见好就收,对夏多说:“来看过我也就放心了,等小北回来我就走了。对了,让小北留下吧,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叫他帮帮忙。”

夏多说:“不用了,有事我就叫助理去做了,让北北陪您在深圳好好玩几天。”

孙丽华说:“别跟他客气,照顾老人本来就是应当应份的。我跟你墨叔叔可是从小就教育他,要孝顺,要懂礼貌。”

骆岩梅快要气死了,老人?谁老?她走出去人都当她不到四十好吗!

“你也要记住,这当父母的就算有再多不是,可那也是把你们生到这个世界上,把你们辛辛苦苦抚养长大的。等将来你们自己有了孩子才会明……唉……”孙丽华本来还想趁机教育教育夏多,可突然意识到,子嗣还是个大问题,顿时就没了再说下去的兴头。

墨北两手空空地跑进来,对夏多说:“冯婶突然又昏过去了,现在正在抢救!”

第145章

手术室的红灯亮得刺目,龚小楠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头晕得直犯恶心,但直到墨北伸手撑住了他的身体,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差点昏倒。意识的模糊只有一刹那,龚小楠深吸了几口气,涣散的焦距重新定焦,他看清了墨北担忧的神情。

龚小楠苦笑了一下,顺着墨北的力道坐到椅子上,用两手捂住了冷汗浸浸的脸。他手上、胳臂上都是擦刮出的伤口,有些还在流血,但他完全没有心思去处理这些小伤,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之前在医院天台上发生的那一幕。

冯妈妈毫不迟疑地翻越齐胸高的护墙……他急扑上前抓住她的胳臂……冯妈妈瘦小的身体悬吊在天台外……两个人目光相对,冯妈妈涣散的眼神突然变得清醒,充满了恐惧……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冯望南飞跑过来,惊慌地抓住龚小楠的肩膀喝问。

龚小楠放下手,神线从冯望南拖鞋都跑丢了一只的脚上慢慢移向他紧张得几乎抽搐的脸,他狂骄如火的爱人此刻就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眼底浮动着恐惧的泪光。他反握住冯望南的手,拉着他在身边坐下,而后半跪下来用手将那只光脚托起来,细心地拂去脚底细小伤口上沾着的尘灰颗粒,轻声说:“别怕,别怕……”

冯望南怔怔看着龚小楠低垂的脸,那双托着他的脚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想,小楠一定也吓坏了。他弯下腰抱住龚小楠,眼泪滚落脸庞。

墨北和夏多站在一旁,沉默地望着紧紧相拥的那对情人,对他们的心情感同身受。

因为之前龚小楠和冯望南在走廊里的争吵,还有这些日子以来冯妈妈有意无意在医护和同房病人、家属面前的哀声叹气,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位可怜的母亲是被儿子搞同性恋给气病的……

跳楼的事一出,就开始有人说闲话:

“真够可怜的,早早死了男人,一个人把儿子拉扯这么大,儿子还这么丢人现眼,她还有什么活头,还不如早死早清静。”

“这当妈的还是没文化,糊涂。同性恋是病,得治。她寻死有啥用啊,还是该找个好大夫把她儿子给治好。”

“她儿子的那个姘头也够不要脸的,还在她面前转悠,这就是好人也得让他给气死了。”

“嘘,听说那个姘头可是个黑社会,敢杀人的。说不定这就是因为她想把儿子跟他拆开,这黑社会就一不做二不休,想把她给弄死了,这就没人管了,他俩可以逍遥去了。”

“还是当妈的心太软了,我老家就有个这样的孩子,让他爹大冬天的扒光了吊树上狠抽了一顿,抽去了半条命。那以后,啥臭毛病都改了,媳妇也娶了、孙子也生了,过得好着呢。”

……

其实冯妈妈虽然被吓昏了,甚至一度出现心脏骤停,但在做了心脏复苏后就没大问题了。反倒是她在下坠时被龚小楠硬拽住的两条胳臂,一条骨折一条脱臼,不得不做了手术。

后果虽然还能接受,但只要一想到就差那么一步便是生死之隔,冯望南和龚小楠就感到后怕。

如果,龚小楠没及时拉住冯妈妈,不管她跳楼是因为什么,都将成为龚小楠和冯望南之间永难逾越的障碍。特别是冯望南,他将会不敢再相信自己也配拥有爱情和自由,因为母亲的死亡将成为永久的诅咒和束缚,他会一看到爱人的脸,就想起母亲惨不忍睹的尸体,他会永远活在愧疚之中。

那时候冯望南和龚小楠还能一起走下去吗?

在一起,千夫所指,心绪熬煎;不在一起,相思蚀骨,肝肠寸断。

万幸……

就连孙丽华听说了事情始末之后,都不禁感叹一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幸好没出大事。”说完不知道琢磨到了什么,斜眼看看正老老实实给她削苹果的墨北,嘴角向下一抿。

咔,墨北差点把苹果攥出汁,“妈,你别乱来啊。”

孙丽华翻了个白眼给他,“嘁,你知道我想干什么?没大没小。”

她才不承认有那么一秒钟想要假装自杀来让儿子回归正途呢,可要是做得太假,那就成闹剧了,没效果。要是做得太真,拿捏不好就容易真变成了惨剧,得不偿失。再说了,万一闹得沸沸扬扬的,就像冯家那样,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墨北谨慎地看了孙丽华一会儿,判断孙丽华不会真的做出什么来,这才稍稍放心。他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块放到碟子里,再递给孙丽华——以前他是不会这么服侍人的,但这次孙丽华来深圳,他也说不清自己怎么就那么心虚,总想讨好老妈。

孙丽华吃了两块就不吃了,说:“快到点儿了吧?走吧,还要换登机牌、过安检,至少也得提前两小时到机场。”

墨北知道老妈是个急脾气,尽管从家里开车去机场的时间很充裕,但她是宁可在机场干坐上几个小时也绝对不会冒迟到的风险的——虽说等到她了机场又会抱怨候机时间太长——于是很干脆地起身帮她提行李。

没想到孙丽华又不高兴了:“可盼着我走了,是不?”

墨北:“……”

“我一走,你就能跟夏多逍遥了,是不?别的我不管,有一点你给我记住喽,别在夏多他妈跟前丢你妈的面子。该有礼貌的地方得有礼貌,不能让人家说嘴,但绝对不允许你对她低三下四,做人得有尊严。你要是把自己放太低了,那别怪人家踩你头上,谁叫你自个儿都不爱惜自个儿呢——可要真那样了,你就等于是帮着人家把你爸你妈的脸面丢到地上踩了。那我生你也就跟生个冤家没两样了。”

墨北扶着她手肘往外走:“我知道了,不会的。”

上了车,孙丽华坐在副驾上还不放心地叮嘱着儿子,不过话是越说越偏激了,她已经开始向儿子传授“婆媳斗法”的秘笈了,听得墨北满头黑线。

“妈,这些话你应该跟我姐说。”

“你姐还小呢。”孙丽华不假思索地反驳了一句,随即下意识地警觉起来,“嗯?你姐有对象了?她跟你说的?”

墨洁和程闯两个人如胶似漆,据墨北观察,估计要不是有着牛莉莉这个前车之鉴,他都能当舅舅了。但是墨洁秉承了前世的态度,将自己的恋情隐瞒得滴水不漏,到现在为止全家人里也只有墨北一个人知情。

墨北都不知道姐姐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这一世家里的环境并不严苛,况且她都二十二了,公开交个男朋友也说得过去,可墨洁偏偏就是要瞒着。

既然墨洁自己不公开,那墨北也不能揭了姐姐的老底儿。正要摇头否定,前方的汽车突然停了下来,两辆车之间距离并不远,墨北连忙踩上刹车,同时将方向盘向右打。轮胎在路面上滑出刺耳的声响,砰的一声,墨北这边的车头顶上了前方车辆的后杠。

虽然有安全带的保护,但墨北的头还是在车窗上重重磕了一下,脑袋里嗡的一声,有几十秒钟的晕眩。他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孙丽华似乎也受了伤——虽然墨北及时打了方向,使撞击主要发生在他这一侧,但孙丽华没有系安全带的习惯……

有人从前一辆车上跳下来,拽开墨北的车门,手里的电击棒狠狠戳在他身上……

墨北醒过来,眼前一片漆黑,他动弹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头被什么东西给蒙住了,手脚也被束缚起来,身下传来震动和摇晃,还能闻到一丝汽油味,应该是在车上。口鼻被捂得太紧,墨北感觉缺氧,没清醒多一会儿就又晕了过去。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怪异而压抑的笑声把墨北唤醒,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眼前好像飞舞着无数游蝇,过了一会儿才看清那个弯下腰看着他的男人是刘正扬。

刘正扬咧开嘴小声地笑着,但苹果肌显得很僵硬,因为兴趣而闪闪发亮的眼睛里也并没有笑意。

墨北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居然是在一个布置得十分舒适的小客厅里,屋子里只有他和刘正扬两个人,刘正扬看着墨北四处打量的样子,捂着嘴呼呼呵呵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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