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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吃货的爱情故事 上——by苏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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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晓米甩开对方的手蹒跚地跑出去。快到门口时撞到了人,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走路看着点成么你。”对方声音有点不耐烦,往旁边一闪。

年晓米脚底下不稳,跌在了地上,令他恐惧的声音喷在耳边:“弟弟你跑什么呢……喝多了吧,哥哥带你找个找个地方歇歇好不好。”

年晓米甩开对方:“我不认识你……”

男人板起脸:“说什么呐,穿上裤子就不认人啦!刚才明明在洗手间里叫那么大声……”

“你要点脸成么,人家都说不认识你了。”旁边的声音搭腔。

年晓米愕然地看着对方一秒变脸,满目垂涎:“哟,这不小黑么,怎么,找人啊?”

“找鬼。”

一股大力把年晓米从地上拖起来,一个好听又熟悉的声音传来:“你怎么在这儿,师叔要把我手机打爆了……”年晓米张大嘴巴看着明臻微笑的脸。

明臻却没看他,冲着那个男人微微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家里人急着找,先生是我弟弟的朋友?”

男人愤恨地瞪了明臻一眼,转身走了。

“你朋友?”方才被年晓米撞到的人扬扬下巴,大眼睛的眼角微微上挑,赫然就是方才跳舞的那个人。

年晓米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头更晕了。

明臻笑笑:“嗯,算是我师弟。你是不是还要去星河,一起走吧。”转向年晓米:“我去那边送点东西,送完捎你回家,好么?”

年晓米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车子出人意料地娇小,奶白一团,圆滚滚地趴在路边,像一只大兔子。看着年晓米张大的嘴巴,明臻不自在地咳嗽一声:“买了个便宜的先用着。”

年晓米赶紧把嘴巴闭上。

被叫做小黑的男生上了车就蜷着躺在了后座上:“我睡一下。”

明臻调整后视镜,声音特别无奈:“不系安全带出了事可不赖我啊。”

“你不会不出事么。”

明臻叹了一口气。帮年晓米把车窗摇下来一点。冷风一吹,人跟着清醒了不少,他揉了揉鼻子,听见明臻开口:“没想到你也是。”

年晓米:“……”

“师叔知道是不是?”

年晓米尴尬地点点头。

“第一次出来玩?”

“嗯。”

“喝了多少酒?”

“就一杯。”

“一杯?什么酒啊?”

“长岛冰茶。”

明臻愕然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胆子可真大啊!”

“不是……”年晓米结结巴巴地把点酒的过程说了,明臻重重叹了口气:“那是有名的失身酒,酒量一般的人两杯下去就醉得连自己亲妈都不认识了,你啊……”

年晓米说怎么会有这么缺德的酒,明明味道喝起来就是冰红茶啊……

明臻说所以才叫失身酒么。

年晓米说对了我妈打电话找你?

明臻诧异地说当然不是,我诓他的。

两个人一起沉默了一下,年晓米想了想:“你常去那边玩?”

“常去谈不上,有时会过去和老板谈点事情,送点传单和别的东西。”

年晓米这才注意到他白T恤上的红丝带,简简单单地,绣在心脏的位置上。

“那家店很乱。虽然有些话我不该讲,但是……指望在夜店里靠钓人找伴侣这种事,成功率不是很大。我看你不像是能玩得起的,那种地方,以后还是少去得好。”

年晓米点点头,想起沈嘉文,默默低下头。

明臻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陷入了沉默。

星河是商业街的一家西餐酒吧。年晓米下车帮明臻拿东西,明臻温和地道谢。小黑揉揉眼睛从后座爬下来,拽着年晓米往里走,年晓米回头,看明臻笑着指指车,说要找地方停车,让年晓米先进去坐。

吧里的氛围显然更贴近餐厅,年晓米跟着人去了办公室,里面一个模样极俊秀的青年迎出来:“过来了?诶?这是……”

小黑懒懒地撇撇嘴:“明哥的师弟,让我们从热海那边捡回来的……”

年晓米盯着他的脸,一时有点茫然。真好看啊。

青年脸上露出一抹调皮的笑:“还记得我么?”

年晓米觉得似乎是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一个这么好看的人,古装戏里夸人总讲眉目如画,他向来觉得夸张,如今看来,倒不是老祖宗编来诳人的。

“螃蟹怪好吃的。”

年晓米瞪大了眼睛。

“就是那只黄油蟹,那玩意儿怪金贵的,丢了可惜,我就吃了。”

青年说完就叫来服务生,吩咐了几句。刚好明臻泊了车回来,他领着他们俩挑了个卡座坐下来,服务生过来:“几位喝什么?”

明臻说还开车,青年笑笑:“知道,三杯秀兰。后厨是不是还有培根菠萝,也上一份来。”

看看年晓米,微微一笑:“想起我来了?”

年晓米老实地点点头。

青年托腮一笑:“真伤心,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遇见过我却没有印象的,看样子真是老了……”

明臻也笑了:“算了吧,狐狸精怎么会老。你们见过?这是程晓风,这边的经理。”

程晓风眼波微微一转,轻轻摆手:“不过是帮人看买卖的。”

年晓米注意到那个摆手的姿势很特别,像唱戏一般。他有很多疑问,还没来得及出口,餐厅里响起一阵掌声。回头看见小黑和一个女孩站在餐厅中间的空地上,一个黑裤红衬衫,一个一身红衣黑摆的长裙,随着热情的音乐声翩跹起舞。

明臻说,还没来得及跟你介绍,那是邵怡。

年晓米点点头:“他舞跳得真好。”程晓风含笑抿了一口酒水。

“那这餐厅是……”

“也不算纯的同志酒吧,不过因为老板的关系,来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同志。你以后想出来玩的话,可以过来这边,既然是阿臻的朋友,也好有个照应。”

明臻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

披萨端上来,十四寸的,老大一个,菠萝和培根满满登登的,芝士的香味浓厚,看上去特别实惠。

明臻毫不客气地铲了一块出来,低头开吃,程晓风虽是直接上手抓的,吃相却意外地优雅。年晓米咬了一口,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料那么足那么香,相比之下某某客就是在坑人啊……

明臻和程晓风在一旁低声聊着什么,年晓米一面吃还不忘一面竖起耳朵,可惜不大听得明白。似乎明臻做志愿者时遇到了一些困难,说话时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忧虑。

然后话题好像就不大对了。

“都是你,要不是认识你,我还在好好享受生活,现在什么都不敢了……”

明臻笑笑:“这是最安全的性行为,只是单纯追求快感的话,有很多辅助的器具可以用,相比找人而言,其实能让自己更舒服,有什么不好的呢。”

程晓风幽怨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一变:“吾今年已二八,未逢折桂之夫,忽慕春情,怎得蟾宫之客……”竟是拿戏腔唱出来的。

年晓米一口披萨没咽下去,被呛了个正着。

说话间邵怡过来,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披萨塞进嘴里:“你甭理他,他就是个神经病,习惯就好。”

三两口吃完,把手指在还没换下来的舞服上一抹,伸手:“今儿的出场费,交出来……”

程晓风勾唇一笑,眼波有种动人心魄的流丽:“说什么呐,见外的话,算你一个礼拜在这儿白吃便是了……”

邵怡不自在的别开眼:“谁要吃半生不熟的西餐,快给钱!”

年晓米看着两人胶着,茫然无措,明臻提溜着胳膊把他拎起来,笑得轻车熟路:“你们慢聊,我送师弟回家。”

明臻自己这段时间很忙,他刚在附院安顿下来,不是出急诊就是在住院部坐班,很少有时间能出来玩。好在他的朋友都是性情随和的人,年晓米很快和这些人熟稔起来。邵怡只在周六晚上过来,跳舞,跳了舞后坐下来狂吃东西,似乎不把程晓风吃破产决不罢休,他话少嘴毒,年晓米常常接不上话,通常只能跟他一起默默同食物奋战。

好在还有程晓风和其他人,不至于孤独。

最初的那些伤心好像是做了一个不大舒服的梦,慢慢淡下去,只是有时看见有身材高挑的父亲抱着孩子在街上走,会跟着心里酸胀一下。不过也就如此罢了。

他对他的感情只是一颗来不及发芽的种子,没有水,没有阳光,没有土壤,最后会慢慢变成一小撮泥,烂在石缝里。

或许是和同类在一起的关系,那些孤独和不安一点点淡化了。程晓风曾问过年晓米的事,年晓米诚实地说了。他以为他会听见感叹,结果对方只是笑了一下,说,现在的小孩,真是脆弱。我以前认识一个男孩,十三岁就被男人糟蹋了,长到十七八,被那个人一脚踢开。后来遇上了新的人,过得蛮好……

年晓米想了想,犹犹豫豫地说,如果结果好的话……

程晓风笑着摇头,还没完呐,后来这个人也不要他了。

年晓米吃惊地看着他,他笑笑,眼神清亮,可是他现在过得还是很好。其实没谁离了谁不能活,爱情是什么,是戏文里唱给旁人听的,演戏的都是疯子,看戏的都是傻子。你把假的当真的,可不是傻么。

一旁轮椅上擦杯子的酒保好脾气地笑笑:“弟弟,你别听我们老板乱讲。”年晓米点点头,低头笑了一下。觉得两个人都有道理。

说话间一个模样普通的年轻姑娘匆匆奔过来,把一个保温桶放在吧台上,调酒师脸上倏然光亮起来:“过来了?”

“嗯,都吃了啊,我下班来接你,说着冲程晓风不好意思地点了个头,又急匆匆地走了。”

年晓米趴在吧台上,看着调酒师打开饭盒喝粥:“真好。”

调酒师点点头:“嗯,真好。”

程晓风笑眯眯地:“对了我觉得你头发该剪了。”

调酒师打了个哆嗦:“谢谢老板不用了……”

年晓米像个孩子似地哈哈笑起来。

19、

沈嘉文那天从东海龙宫回去的路上打了电话给年晓米,人工台的女声说是不在服务区。他就以为是真的不在服务区,放下电话也没有多想。

日子照常在过,心里却有一块始终坠着,让人难受。最大的事忙完了,他却并没有清闲多少。公司的运营还没有步上正轨,一直处在光赔不赚的阶段,尽管这是企业发展的正常模式,但看着账上的钱哗啦啦地往外流,总归不是一件高兴的事。

他忙着,淇淇也跟着遭罪,有时去幼儿园接人,整个园里就剩淇淇一个。老师非常不高兴,因为孩子不被接走,她就不能下班。就算是职业所限,都是有家的人,谁愿意上班之外平白为别人家的小孩花时间。

沈嘉文看着淇淇躲在他身后牵着衣角,再看看强挤着笑脸敷衍的老师,沉默不语。

晚饭都是从店里打包的。虽然是自家的店,也不好大张旗鼓指使后厨做这做那,所以来来回回始终都是那么有限的几样,淇淇吃得越来越少,但是碍于爸爸的威严又只能强迫自己往下咽,终于在某一天忍不住哇地一口吐出来,难受地哭个不停,当晚就发起了低烧。沈嘉文手忙脚乱地找药,翻出了不久前年晓米买回来的那个中药,冲下去喂宝宝喝了,才算消停下来。

他疲惫地坐在床上,床头灯静静地亮着,昏黄的一小团,只能照亮方寸之地,文件在床头柜上摊得乱七八糟。北方的秋天来到了,暖气却还没来。风从窗子里灌进来,呼呼吹,屋里只有钟表轻轻的滴答声。

他摸出一支烟点了,想起白日里那一个又一个相亲对象。老太太似乎恨不得把全城的未婚姑娘都送到他跟前让他挑。他也就一个一个机械地去见。不够白,不够瘦,腿不够长,屁股不够圆。等有那肤白胸大腰细腿长屁股够圆长得也不错的姑娘,他又嫌人家妖里妖气不像正经过日子的,或者脾气不够好。脾气好了的,又嫌太过精明看见就头痛。

其实有一个人挺好,长得合心合意,人也好,笑起来又暖又软。只是没胸,底下比别人多长了点东西。

可是,似乎也没什么,他抱着他的时候,那些都没碍事。

沈嘉文心里一揪。行的都不合适,合适的那个,不行。

可是,究竟有哪儿不行。这件事在心里转久了,一些违和的东西慢慢就模糊了。

他习惯性地又拨了一次号码,这一次机械的女声像之前的许多一次一样告诉他,对方停机了。

或许,这样也好。断了就断了吧。

他吹了一会儿冷风,起身把窗关好。

这次如果再生病,不会有人来照顾他了。

然而想是这样想,到底有些不死心。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下班开车总是有意无意从年晓米单位门口走,纠结见了面该说什么,想来想去想不出,就祈祷那今天先别撞见吧,可是又隐隐地期待着,尽管这期待一次也没有实现过。

淇淇这一天像往常一样是最后一个,老师早就对他不耐烦,把他托付给园门口传达室的老大爷。六点天开始擦黑,他那个忙得要死的爹看样子是又把他给忘了。

他坐在传达室门口的小马扎上,脖子抻得像只小小的猫鼬,望眼欲穿地等着他爹或者那个穿高跟鞋老是走不稳路的大姐姐来接他。

不过惊喜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呈现的。

年晓米背着个包匆匆往家赶,郝帅那个不长进的最近谈了个女朋友,今晚要来家里做客,他央求年晓米下班去圣贝诺买个水果蛋糕带回来,年晓米说没问题啊。去了一看我勒个去,那么小一个蛋糕一百五十几块,他平时身上没多少现金,店里又不能刷卡,摸遍全身才付了帐,裤兜里只剩下两毛钱。

他抱着那个金贵的盒子迎风流泪地往家走,发誓回去要虚报应付账款把损友狠狠削一顿。

正在脑补把某人按在地上爆锤的时候,听见有嫩嫩的声音在叫他:“叔叔,小米叔叔!”

年晓米抬头一看,大事不好,忘了淇淇的幼儿园在这边!

他第一个反应是千万不要撞见沈嘉文,于是抱着箱子迅速溜到最近的店铺门里。

隔着玻璃小心翼翼地往外瞅,马路上空空荡荡的,幼儿园门口连辆自行车都没有。年晓米苦笑着蹲下来,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神经病年晓米同志在店员诡异目光的注视下赔笑着跑出去,反正总要过马路,既然没车,从这里穿过去也一样。他慢悠悠地往对面走,心里抽了自己几十个耳光,有病,脑子抽了,然后那个嫩嫩的声音又想起来,带着哭腔:“叔叔叔叔……”

年晓米抬头四下张望,没有人啊。

“叔叔我在这里!”

年晓米低头,看见一个小小的黑影扒在幼儿园门口的铁栅栏下面,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心里跟着一抽,老大爷叼着烟斗出来:“你是家长?赶紧把孩子领走,这都几点了!”

年晓米看看淇淇用那张和沈嘉文越来越相似的小脸期待地望着他,犹豫了好久,狠狠心:“我……我不是孩子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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