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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吃货的爱情故事 上——by苏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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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虾饺从窗口递出来。

年晓米伸手去接,被男人一把抢过去:“我说我不要了么!”

年晓米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他对小姑娘说:“是我先来的,你们卖东西,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

男人一听这话,立马耍起横来,骂骂咧咧地伸手重重地在他肩上推了几下,年晓米本来单薄,哪里架得住壮汉这毫不留情的几下,脚下趔趄了好几步。但他还是站住了,犯了倔,绕过男人上前:“一份虾饺。”

身后有一瞬间的劲风。年晓米下意识转过头,看见一个身形修长高挑的年轻男人一手插兜一手攥着刚刚那个男人的手腕。

闹事者挣了几挣,没挣开,额头上开始见了汗。

沈嘉文神色冷漠,下巴往队尾一挑:“去排队。”

粗横的顾客终于甩开他的手:“你谁啊,轮得到你管闲事么?!”

沈嘉文依旧面无表情,对着窗口的小服务员:“谁先来的都分不清楚。”

小服务员打了个哆嗦,看上去要哭了。

男人还想耍横,大厅门口过来一队保安,为首的保安队长上前:“沈总。”

沈嘉文点点头:“你们处理吧。”然后无视那对男女愤怒的挣扎和辱骂,客气地对年晓米道:“抱歉,让您不快了。”

“没有没有。”年晓米从沈嘉文出现就一直呆呆的,到这会儿也没回过神来。

窗口怯生生递出一份虾饺,沈嘉文接过,双手递到年晓米跟前:“敝店以后也请您多多惠顾。”

“好,好的。”年晓米还是晕晕的。

然后沈嘉文就走了。闪闪发亮的大门开了又合,男人俊秀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

年晓米回去又一次对着报表时心情很好,知味居的老板对客人态度真好啊,一点架子都没有。啊,人也挺帅的。他望了一眼背包,呆滞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忘了付钱。

下了晚班都快九点了,远处的知味居灯火辉煌。年晓米犹豫了一阵子,还是决定去把钱补上。

没想到刚进了大厅的门,就有漂亮的迎宾小姐走上来:“先生请问您订了餐位么?”

“没啊……”

“真的非常抱歉,全部餐位都已订出。您需要留下联系方式么?大下个周一有餐位的话我们会及时通知您……”

“那个,我只是来还钱的。”年晓米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迎宾小姐静了一秒,继续微笑:“那么请问您找哪位?”

“哦,你们老板。”

“您说沈总么?沈总不在。请您留下联系方式好么……”

年晓米落荒而逃。

年晓米其人,从来只能吃亏,占不得便宜,占了便宜心里要不安。尽管在知味居买了两年虾饺一直盼望服务员数错了多给他一个,但是要他不付钱,就像让他去偷东西一样,内心会有负罪感。

于是年晓米第二天又执着地出现在长长的队伍里。

窗口的小服务员又换了一个。年晓米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对方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年晓米只能尴尬地轻咳一声,丢下二十块钱就跑。

他当然不知道,沈嘉文那时正在生气。

已经是第三天了,他坐在车里皱着眉观望排着长队的外卖窗口。三天换了三个服务员,没有一个让人满意。今天这个更过分,竟然偷着往自己兜里塞钱。

沈嘉文没想到那个年轻人会回来付钱,心里自然有些赞赏。结果他的服务员却如此不争气。虽然没有外人知道,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人抹了灰。

“你是怎么搞招聘的。”他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

胖胖的杨经理抹了一把脑门上的亮晶晶的细汗,一叠声地保证道:“回去就开会,进行员工再教育……”

“这个人就算了。”

“是是,马上结工资让她走人……”小偷小摸可不像别的,坚决不能留。

处理完乱七八糟的事已经六点半了,沈嘉文一路开飞车赶到幼儿园。

沈念淇面无表情地坐在空荡荡的游戏室最角落的位置上,老师正窝在不远处的小沙发上打瞌睡。

沈嘉文叹了口气:“淇淇。”

小小的娃娃慢慢走到老师旁边:“爸爸来了。”

老师没有醒。沈念淇看也不看自己亲爹一眼,径自迈着小腿走出去。沈嘉文看看老师,再看看头也不回的儿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出去。

一路上小家伙都神色漠然,沈嘉文没话找话:“今天吃了什么?”“和小朋友们玩得开心吗?”“有没有学到新东西啊?”

小娃娃有时几不可闻地嗯一下,有时则根本不说话。沈嘉文慢慢就有点生气:“爸爸在跟你讲话。你这样很没礼貌。”

“……”沈念淇转过眼睛盯了他一会儿,又把头转过去了。

沈嘉文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记得儿子刚出生的那会儿挺爱笑的,见到有人来就咯儿咯儿地乐。那时候知味居还在起步,他整日里都累得半死。但只要一回家,看见儿子在小床上拍着手笑,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家里的事他是不大理会的,妻子黄丽丽的父母偶尔会来帮忙带着孩子。沈嘉文就一直心安理得地在外面忙。他承认他点沙文主义,但这基本是北方男人共有的观念。男人就应该是家里的顶梁柱,至于这根柱子下头的屋子里是什么样的,那是该要女人去操心的事。

沈念淇很像沈嘉文小的时候,特别淘,一个看不住就要生出许多是非来。婴儿不懂事,尤其难办。他会去摸插孔,会去玩小刀,会剪掉黄丽丽昂贵的皮草上的毛领……

那一位本来也是家里的娇娇女,初为人母,被折腾得一肚子怨气。跟沈嘉文抱怨,沈嘉文也不在意,小孩子么,看紧点就好了。黄丽丽冷冷道,我还要工作呢。沈嘉文心里不高兴,面上还要好言好语地哄,这不是还有我么,我养你们娘俩还是足够的。

黄丽丽不吭声,转头就雇了个保姆,奶水也不喂了。她心平气和地跟沈嘉文讲,自己身体产后一直不好,总是吃药,怕喂坏了孩子。沈嘉文无话可说。

直到有一天,沈嘉文发现了儿子身上的青紫。

保姆和黄丽丽都说不知道。沈嘉文发够了脾气,辞了保姆,冷静地跟黄丽丽说,孩子还是要妈妈带,外人靠不住。

他的前妻当时正在往唇上涂唇彩。水润丰满的两瓣红唇,两人最初交往的日子里曾令沈嘉文颇为迷恋,在那一刻却吐出让他极为心冷的话:早知道小孩这么难养,当初就不该生他。言罢将昂贵的进口唇彩随意往梳妆台上一扔,转身出门,丢下沈嘉文和骤然嚎啕大哭的儿子,连头都没回一下。

沈嘉文觉得日子这样下去绝不是个办法。但他还不打算离婚。他一直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完整的家。现在他得到了,没那么容易就舍得丢掉。

其实当初他忙着四处抓钱准备创业根本没有考虑到结婚,是他父亲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地催促。他想自己忤逆了父亲二十几年,就顺着一回吧。而且不得不说,奶奶过世之后,家这个字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黄丽丽是从大学时开始倒追沈嘉文的。漂亮,体贴,温柔,家世很好,有点小精明。可能是从小缺乏母爱的关系,当沈嘉文把婚姻提上日程后,很快就一头陷进了老早便为他准备好的温柔乡。是的,似乎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结婚前好友李秋生劝他,再看看吧,好歹也得多相处几年再考虑啊,才一年,能看出啥来?

沈嘉文却不想再考虑了。他总要结婚,这是人生的必经之路。黄丽丽各方面的条件他都很满意,而且他也难得真的很在意她。

协议离婚的这些日子,沈嘉文虽然生气,还是冷静地思索了这段失败的婚姻。对方一开始就是图他有房,有好工作,又有一副好相貌,能提供稳定和相对富裕的生活。无可厚非的事,女人挑男人嫁,无非也就是这么几样吧。他自己本质上是个理智而谨慎的人,走一步看三步的那种,对事业上的很多事并不会和对方讲。至于不久后他下海,做大了知味居,又是另外一码事了。知味居红火归红火,却一直是合伙制,一旦真的出事,一夜之间成为乞丐也不是天方夜谭。

这段婚姻或许最初的确有感情做粘合,但是一开始基础就没有那么牢固,说是构筑在爱情上的婚姻,但是那爱有几分,两个人想必都心知肚明。走不长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沈嘉文扪心自问,甚至都谈不上有伤心,只是面子上他实在是有些难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宝贝儿子的事,才是让他气恼的根本原因。

沈嘉文一直很忙,等到要离婚时才发现,儿子跟自己不怎么亲。这个他倒不担心,孩子还小,慢慢懂事就好了。可是后来他发现,儿子跟谁都不怎么亲。他看父亲的眼神一直淡淡的,而他看母亲的眼神,沈嘉文说不出,有些心惊的感觉。有时候他会怀疑淇淇身上那些伤是黄丽丽下的手,这个念头让他身上发冷。

淇淇还在默默看窗外,沈嘉文伸出大手,摩挲儿子柔软的头发:“淇淇,今晚想吃什么?爸爸做。”

小家伙一直不吭声,沈嘉文有点泄气,他可以在生意场上和一群老狐狸小狐狸们游刃有余地斗法,却始终奈何不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叹了一口气,依然轻轻在小家伙头顶抚摸着:“红焖刀鱼好不好?还是溜肉段?白菜干豆腐?”

信号灯变了,沈嘉文收回手,听见淇淇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肉段。”

沈嘉文回头看他,小娃娃有些慌张地把眼神躲开了,似乎恨不得把整个小小的身子都藏到阴影里去。

沈嘉文轻轻掐了掐儿子的脸,微微笑了。

3、

下午四点,年晓米接了个电话,是妈妈,声音很着急:“小米啊,妈妈今天估计不能回家了,有个手术,你自己弄点什么吃吧……”

晚上八点半,年晓米提着两个保温饭盒打的去了医大附院。儿科病房,轻车熟路。

米瑞兰刚看着护士长把那孩子安顿好,转身,儿子穿着个棕色的夹克衫在后头站着,鼻尖有点发红。北方九月入秋,晚上的气温可不是闹着玩的。

年妈妈心疼了:“怎么还跑过来,也不围个围巾。”

年晓米呵呵一乐:“怕你饿。”

保温饭盒一掀盖子香味就飘出来了。烧得油汪汪的是红焖鸡翅,碧绿晶莹的是瓜片炒肉,加一个飘着绿油油香菜末的冬瓜海米汤。护士长提着打好水的暖瓶进来,羡慕道:“你看你,儿子多孝顺,我们家那个,就知道天天在外头玩,回头还都是我给他做饭,讨债鬼一个……”

“就是就是,米主任的儿子打小就不让人操心。”副主任在一旁接话。

旁边的医生护士们七嘴八舌说起自己家孩子,不免都是唏嘘。

年晓米有些腼腆地笑了。

米瑞兰喝了口汤,咂砸嘴。

年晓米紧张了:“不好喝?我盐放多了?”

年妈妈笑了:“挺好,挺鲜的。”

年晓米有点泄气:“没你做的好吃。”

米瑞兰丢了个白眼给他,开始吃饭,手术台上一站几个小时,她也真的饿了。

年晓米看看妈妈疲惫的脸色,心疼了,忍不住开口询问:“什么手术啊?要你亲自做。”

米瑞兰放下筷子,有点生气的样子:“阑尾炎。”然后就像开了话匣子一般絮絮说起来:“本来不至于这么严重,也不知道家长和老师怎么看孩子的,差点穿孔,再晚送过来半天就危险了!才两岁不到的小孩,遭这种大罪,作孽啊!最可气的是孩子家长,到现在都联系不上!这做家长的简直是畜生不如……”

畜生不如……年晓米嘴角抽了抽,犹犹豫豫地开口:“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那也没有这么样的!”米瑞兰斩钉截铁。她在家里绝对是温柔慈爱的好母亲,在医院就不是了,剽悍严厉的儿科主任,除了跟各种重症疾病抢孩子外,对于把不负责任的家长骂得狗血淋头也很擅长

年晓米缩了缩头:“妈,你吃,我出去转转。”

加护病房里就一个孤零零的小娃娃,还在昏睡着,年晓米隔着玻璃认真看他。

挺可爱的一个小宝宝,就是好瘦,手腕那么一丁点,衬着点滴管和雪白的病床,就显得越发可怜。旁边普通病房的孩子身边都围着家长,只有这个孩子,那么孤独地沉睡着。

年晓米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是没人管的,因为米瑞兰太忙了。他觉得妈妈是气糊涂了,天底下哪有做父母的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小家伙不安地动了动,似乎是睡梦里觉得手上不舒服,一直在挣那个点滴管,年晓米看着吊瓶在支架上晃来晃去,有些心惊肉跳,赶忙喊护士。值班小护士进去瞅了瞅,也有些为难:这个样子可不行,得有个人看着。接着又抱怨,这孩子不是真的没人管了吧,怎么办啊,得赶紧和院里先打个商量。

年晓米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我看着吧,反正我没事。”

小护士看了他一眼,知道是主任的儿子,就说,那成,我跟主任说一声。

年晓米就进去了。小心翼翼地摸摸孩子软软的小手,握住了。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这辈子是不会有孩子了,就有点难过。

无事可做,便看着这个宝宝发呆。啊,好长的睫毛,鼻梁也怪直的,长大了会是个小帅哥吧。不过,怎么好像看着有点眼熟。呃,但是帅哥好像都长得差不多,眼睛大,鼻子挺,都是这个样子吧。要是这孩子再胖点就更好了,最好两腮鼓起来,嗯,像个白白的小肉包子,那样就更可爱了……

小娃娃不安地动了动,能看到眼皮下眼睛在转,年晓米摸摸他,不知为什么又有点心疼,你爸妈怎么还不来呢。

宝宝忽然睁开了眼睛,茫然地望着年晓米。年晓米蹭地站起来,冲外面喊:“护士,醒了!这孩子醒了!”

衣襟被轻轻扯了一下,年晓米低头,孩子扎着针的那只小小的手攥着他毛衫的下摆,细声细气地哽咽:“疼……”

年晓米赶紧又坐下,把他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掰下来,眼见着手背上一个包越来越大,滚针了。年晓米慌忙站起来往外跑,边跑边大叫:“护士!有护士在么!”

身后传来孩子的哭声,年晓米只得又刹住闸跑回去。看到他回来,孩子哭得更厉害了。年晓米心惊胆战,有心把孩子搂在怀里安抚,又怕牵动了伤口,只得焦急地哄劝:“宝宝不要哭啊!越哭越疼的!”

值班的小护士跑进来,换只手重新扎针,一连扎了两针都没扎进去,小家伙一面把手往被窝里缩一面拼命嚎啕。小孩子的血管实在太细了,年晓米看着那个惨不忍睹的小手背,好像自己身上也挨了针,兹兹疼。

片刻护士长进来,仔细看了看手背,指挥小护士:“点滴架子挪一下。”然后掀开孩子脚下的被子,拉起小脚,一针而入,干净利落。

年晓米松了口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米瑞兰匆匆过来,看着还在抽抽搭搭掉眼泪的孩子皱起了眉头:“可不能再哭了,哭大劲儿刀口裂开就麻烦了。”小孩子哪里懂这个,难受了委屈了只知道哭,越哭身上越难受。

门外喊:“主任!三房二床有个孩子吐了!”

米瑞兰犹豫了一下:“你来哄哄吧。”

年晓米惊恐了:“我不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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