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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吃货的爱情故事 上——by苏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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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怡吞咽了一下回头,再也没工夫去想年晓米的事了。

年晓米跟沈嘉文吃了一顿饭,当然是没带淇淇的。沈嘉文觉得那是个小电灯泡,儿子在旁边,做爹的脸皮再厚有些话还是没法说出口,于是果断把儿子丢给助理。

可是真的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发现依然没办法开口。

年晓米一直很沉默,吃得也极少。一来是中午肚子塞得太满,二来是对面那个人要他食不甘味。他那个向来不琢磨事的脑袋CPU运转不畅,简直要把整个人烧着了。

年晓米说,我要镇静,镇静,只是吃顿饭而已。以后大家还是朋友嘛,要像朋友一样相处。可惜他从来没把沈嘉文当过朋友,一时间有些角色互换不顺畅,卡在那里,只能顶着一张没表情的脸,内心默默咆哮。

他不知道沈嘉文看似热情自然的表情下藏着一颗好似被猫狂抓的心。

沈嘉文看着年晓米警惕疏远的表情,心里堵得要死。又出于某种说不清楚的别扭心里,不想把过往的那次摊到明面上来说。生意场上的经验告诉他,撕破脸是最最要不得的。要不动声色,春风化雨,以求润物无声。

思来想去还是主席的方针靠谱,敌退我追么,再不济还可以敌驻我扰,最后就可以敌疲我打然后一举拿下了。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拉人过来看帐,薪水涨了一倍还多,动不动就拖走一起吃饭。

这样一折腾就是小半个月,年晓米神经衰弱,心力交瘁。

心跳从不骗人。多巴胺靶向作用下什么决心啦意志力啦统统碎成渣渣。无论他如何抗拒,每次沈嘉文贴近的时候,他都血压升高,呼吸不畅,恨不得要直接倒下去抢救一番。

年晓米思来想去,大概是好久没有和右手兄联络感情的缘故。

于是他掐着程序猿的脖子强迫他帮忙下了一堆钙片,企图把自己关进小黑屋里获得精神安慰。

然而他这位猪一样的队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弄到的东西都非常重口。当年晓米不知道第多少次看着屏幕里的男孩子血流成河时,终于浑身发抖地一键关了显示器。

他觉得自己添了不举的新症候。

邵怡对此的看法是总归你不能一辈子当个处男,和自己看对眼的人搞一炮也好,搞完了发现他是个渣你自然就放下了,你爽了不说,还可以把对方报复性地拉上同性恋这条不归路,一石二鸟,皆大欢喜。

年晓米苦笑。他对沈嘉文的感情还停留在比较纯情的阶段,最放浪的想法也不过是喝多酒的那回抱着互摸的程度,“搞一炮”这么高端洋气的事,虽然说来不可思议,但是他是真的没太多想法。回想一下某些数据,他觉得某些地方很疼。

程晓风对此持坚决不同意态度,他垂着眼,面上是淡淡的感伤:“你能保证你真的能在该抽身时抽身么?别跟直男玩。他认真了,是你害了他。你认真了,死的就是你了。”

年晓米说我没有想玩,程晓风打断他,那要是他想玩呢。

年晓米想着半个月来的种种,自己也跟着糊涂了。

明臻倒是一直很沉默。后来年晓米问起他,他目光遥远,你不后悔就好。

年晓米说可是我怎么能知道我会不会后悔呢。

明臻笑笑,不说话。

年晓米在夜风里和他沿着海防堤慢慢走,心里也跟着夜晚的海水一起,缓缓起伏。

21、

入秋天凉,看门老大爷一语成谶:淇淇成了一大波流感的受害者,光荣地又一次住院了。

起因大概是半个月前那次在寒风里受了凉,开始倒也一直没有发烧,只是偶尔打喷嚏和咳嗽。沈嘉文对养孩子这件事实在没什么天赋,他见儿子也不发热,便没放在心上,只是每天催着宝宝多喝点水。等接到老师电话时,才晓得自己又一次犯了大错。

年晓米被骚扰了半个月,对方骤然偃旗息鼓,他一时还真的不习惯。他感觉现在自己就好像一只风筝,沈嘉文手里握着那根线,他一面隐隐约约地希望那根线断掉让自己能自由地飞得远远地,一面又希望对方攥紧些,不要让自己跌落。

矛盾又复杂的心情。他想这样甚至不如从前暗恋的时候,起码那个时候,偶尔还有些酸涩的欢喜。现在只剩下疲惫和恐慌。

他到底想怎样呢?做朋友什么的,真的很难啊。年晓米灰心地想着,那些所谓在一起过的恋人如果分手了还能做朋友,一定是喜欢得不够多。

那么,他会有哪怕一点点,喜欢着自己么,像自己喜欢他那样的喜欢?年晓米在心里默默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在同一个坑里跌两次的人都是傻瓜。我不要当傻瓜。

尽管这样想着,他还是按照和沈嘉文的约定,没有工作的周末去他店里。答应了别人的事要做到,这是做人起码的原则,三岁起便被耳提面命,不会因为想不清楚的事而改变。

而自己,也实在有一点想见到他。

出人意料的是对方不在,助理那个圆脸的小姑娘热络地跑过来:“哎呦你来啦!我们老板去医院了,账本在桌上,我给你沏壶茶吧!”

年晓米立刻就惊慌起来:“好好的怎么去医院了?!”

小助理叹了口气:“宝宝又病了,说是双肺肺炎,前天才办的住院手续,好像挺严重的。我等下还要过去给老板送晚饭。”

年晓米不安地绞紧了双手。

正说话间,方致远推门进来了,看见年晓米打了声招呼,换小助理出门去了。

年晓米在桌子后面坐了一会儿,怎么也看不进去。只好合上账本。方致远从文件堆里抬头:“那些先不着急,你要有事可以先走。”说着歪歪头,眼神似笑非笑。

年晓米总觉得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可他来不及细想,背起包匆匆走了。

等到了医院门口才回过味来:我过来干什么呢。犯贱?可是……他看着人来人往的院门口,都过来了。

都过来了,就进去吧。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看见个水果店,三两步跑了过去。

打电话向小助理问了病房号,呼吸科的走廊都是加的床位,因为人多,很是嘈杂。淇淇在大病房的角落里睡着,年晓米走近了,看见沈嘉文趴在桌上,眼下一圈疲惫的青黑。

他把水果尽可能轻地放到桌上,对方还是一下子惊醒了,男人的声音有一点低哑:“你怎么过来了?”

年晓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沈嘉文很快站起来把凳子让给他:“你先坐着,我出去洗把脸。”

年晓米摸摸淇淇苍白的额头,手心有些烫。点滴架上挂了四个瓶子,一瓶葡萄糖,一瓶消炎药,剩下的他就不认得了。

沈嘉文回来胡乱抓了块纸擦脸,年晓米看见他下巴上青青的胡茬,心里不受控制地难过起来:“可以请陪护的吧,只有你一个人,怎么熬得住?”

沈嘉文苦笑了一下:“不放心。我老是有点犯小人,以前家里雇过几个保姆,都爱偷东西。陪护也请过,照顾得总归不能像自己家孩子那样尽心。”

病房那一边医生和家长激烈地争执着什么,门外也吵吵闹闹。沈嘉文看着年晓米拿湿毛巾沾了温水帮淇淇擦脸,心里却闪过一丝奇异的平静。

年晓米做完了能做的事,有些无措地站在一边。沈嘉文招呼他在床边坐下:“没吃晚饭吧,一起吃吧。”

“淇淇呢?”

“他有病号餐,等一下会送过来。”

两个人头对着头,在狭小的桌子上吃了简单的粥和青菜。年晓米抬头,倏然对上沈嘉文深邃的眼睛,那里似乎饱含某种深刻的感情,令他仓皇地低头,不敢对视。

病号餐很快送过来,白米粥,素馅儿包子。淇淇在吵闹里醒来,看见年晓米,艰难地伸手去拽他衣袖。小孩子和大人不一样,感情要直白得多,对喜欢这件事从来毫不掩饰。他小,却知道这个人疼他,委屈了,难受了,自然而然就巴着疼他的人不放。沈嘉文扶着淇淇坐起来,年晓米在另一边,小心翼翼地喂淇淇喝粥。

小东西嘴唇上一点血色儿都没有,勉强喝了一口,就侧脸往边上躲:“喉咙痛……”

沈嘉文难得耐心地哄劝:“喝了粥就好了,乖。”

于是就这么喝了一小口又一小口,间或艰难地咬一口包子。

旁边的床上是对小夫妻,也是这般姿势给孩子喂饭,那孩子已经快出院,比淇淇有精神得多,在父亲怀里扭来扭曲不肯好好吃东西。那小媳妇看了淇淇一眼,嗔道:“瞧人家的那孩子多乖。”又和善地冲年晓米笑:“你们是兄弟?”

年晓米刚想摇头,沈嘉文突然吭声:“嗯,弟弟。”

小媳妇就笑:“看不出来,不过你儿子怪白的,是随叔叔吧?”

沈嘉文礼貌地笑笑,点点头。

年晓米低头不说话。

然而到底孩子病着,沈嘉文笑过之后,也陷入了沉默。

淇淇吃完只安静了很短暂的时间,很快吐了一地,一面呛咳一面掉眼泪,年晓米从来见不得小孩子遭罪,何况遭罪的又是这一个,只觉得一颗心被狠狠攥着,难受得要命。医生很快过来:“这药物反应怎么这么大?不行换药吧。”

沈嘉文沉声道:“昨天不是才换了药么?”

医生一推眼镜:“那你说怎么办。”

沈嘉文本来被宝宝的病折腾得心焦,很想揪着这二百五大夫的衣领问上一句,我他妈要知道还用你。但他不能这么干,只能压着火不动声色地说:“那您看呢?”

“那今天先这样,明天换炎琥宁。”

年晓米看看瓶标又看看医生,担忧地开口:“可那是中药注射剂……”

“中药怎么了?药效强一些,副作用也小……”

“不是说容易过敏么……”

医生一下子就不高兴了:“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真是……”敲敲记事版:“明天换药,今晚先观察观察,九点不退烧还要再打一次退烧针。”说罢就丢开不管了。

沈嘉文盯着那年轻医生的后脑勺,眼睛危险地眯了眯。

年晓米没注意到这些:“我再问问我妈吧,你怎么不把淇淇送附院去?我妈在那边,熟人也好照顾。”

“儿童医院离得近,幼儿园老师就近送来的,一过来就住院了。再说我也托人问过了,附院那边没有床位了。”沈嘉文沉思了一下:“能换个大夫就好了。”

年晓米想了想,自己认识的大夫只有亲妈和明臻。他给米瑞兰打了个电话,那边很仔细地问了淇淇的状况,最后给出了一个法子,到附院这边来治,暂时在走廊里加床,但是晚上没有检查可以回家休息,也方便家长好好照顾。末了还给了儿童医院一个熟识的医生联系方式,说是有问题的话可以请他帮忙协调。

消炎针基本点完了,年晓米看看点滴管:“还是要吃些东西,肚子空着,晚上容易又烧起来。”

沈嘉文点点头,拨了个电话。

方致远很快带着个保温桶过来了,看见年晓米狡黠地微笑了一下。沈嘉文似乎有事,两个人出去说了。

年晓米把淇淇扶起来喂了一点小米粥。消炎药已经开始起效,热度退下去了一些,淇淇的胃口也跟着好了些。

沈嘉文过了一会儿带着退热的栓剂回来,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要么你回去吧,已经这么晚了……我让老方送你。”

年晓米还是很担心,他早就看出来沈嘉文对照顾人这种事粗糙得很,淇淇有这么个爸,真是让人放心不下。“你不要听医生乱讲,中药注射剂过敏起来很严重的,而且总是换药,要是有了抗药性,用过的药以后就不好使了,宝宝这么小,常规的药物疗效并不一定就不好。”

沈嘉文轻轻一点头:“知道了,谢谢你。”

“你要是有需要我的……”

“别说,还真有,明天张大夫在不在,上午在附院办完手续,下午想领宝宝过去看看。”

年晓米说嗯我帮你问问。

第二天的事就很顺利了,沈嘉文抱着淇淇离开的时候那个要给淇淇换药的医生正被一个老大夫和几个家长围在一起骂,也不晓得是什么缘故。沈嘉文淡淡地扫了一眼,眼神很冷。

张大夫竟然还记得沈嘉文,见了淇淇就劈头把沈嘉文一顿骂。末了问起方子,老头又慢条斯理起来:“中药慢,西药快。既然都打了这么多天点滴,那就再跟着打两天,把烧退下去,我再帮你调理。”末了挥笔写了张方子,沈嘉文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张食谱。

淇淇向来是个命硬的,被粗心的爹折腾了这么久还没出事只能说是小孩子皮实。他在家里吃了两天藕粉青菜,点滴药剂虽然没换,但也没再呕吐了。营养跟上去了再加上用药,烧两天就退了,只是瘦了好几层,乍一看小胳膊小腿又衬着一双越发显大的眼睛,看上去可怜得很。

万分愧疚的沈嘉文把店扔下,忍着手腕的酸痛给这小祖宗挠苹果泥吃,淇淇还蛮嫌弃:“爸爸好慢!”

沈家老爷子不知道打哪儿听说孙子病了,一个猛子扎过来,劈头把沈嘉文一顿臭骂,老人对孙辈总是格外宠溺回护,沈老头脾气再坏,也实在不能免俗,抱着淇淇宝贝孙子地叫个不停。沈嘉文看着对自己板了一辈子脸的亲爹,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老子骂了儿子哄了孙子,末了大手一挥,宣布自己要留下来照顾淇淇几天,沈嘉文当时脸色就垮下来,自己亲生儿子都没照顾明白过,还照顾孙子,这怎么成,于是把话往外引,说爸你这不是忙么……

老头子说不忙不忙,学校看我年纪大了,让我退下来教高一,难得有闲。

沈嘉文就没再坚持,话题一转,说淇淇这回多亏了我一个朋友,人特别好。沈老爷子很少听儿子夸人,还是拿这么诚恳的口气,他想那个人要么是真的很好,要么是沈嘉文特别瞧得起的。更可能是两样都占了。他瞟了儿子一眼,口气也郑重起来,那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沈嘉文很恭敬地说是,改天领过来,您见见。

沈老爷子嗯了一声。

22、

淇淇退了烧,也就断了西药开始喝中药。药里有一味阿胶,总是容易熬糊,很考验人的耐心。沈嘉文看着砂锅,有点烦躁,不只是因为熬坏了两服药,也是因为想起年晓米。

淇淇身体没了大碍,年晓米开始对他避而不见。

沈嘉文思量着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子午卯酉。他是想温着火慢慢来的,等两个人恢复成以前那样,然后再亲近一些,最好是等年晓米再跟他把那回的话说一次,他就坦然地接着,跟年晓米摊牌。

显然眼下这路子不对。得换个法子才行。

他看着锅子上氤氲的水汽,忽然抿嘴轻笑了一下。

年晓米的心事愈发重了,他本来是个简简单单的性子,感情这种事像烂线头似地繁复纠缠,他理不清,索性不理,埋起头来做鸵鸟。

他不再去吧里玩儿,因为不想把心事让别人看见。旁人挨过的苦痛都比自己多,可是为什么算不得那么难受的事落在自己身上,还是那么让人窒息呢。

做朋友。年晓米有些发狠地想着,去他的做朋友。可是不做朋友做陌生人,他又舍不得。

进不得退不得,爱不得恨不得,胶着是一片吃人的沼泽,挣扎与不挣扎,都会慢慢把人吞进去。他有时真是恨极了自己的性子。沈嘉文是真的伤他还不够深,伤得够深,他就会记得疼,不会像现在这样犹豫彷徨。

年晓米闭了闭眼睛,说下一次,下一次要是再有越线的事,一定要把话说清楚,刀柄递到对方跟前,他会斩了这线,自己也就能彻底放弃了。

这世上,希望的结果往往都是失望。他想他这一次总算是能学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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