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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吃货的爱情故事 上——by苏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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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这件事,沈嘉文的电话也就没那么烫手了,于是他在第一声铃声响起时就按下了通话键。

照例是没有内容的吃饭。沈嘉文似乎对他着许多天的消极躲避不痛不痒。两个人并排在转桌旁吃铁板烧。这是死贵死贵分量却很少的店,客人稀落,安静得很。年晓米忙着往嘴里塞东西,食物总能从某种程度上安慰他,尽管这安慰近来越发不起作用。

沈嘉文看着头不抬眼不睁地埋头苦吃,只是一味给他倒酒。清酒味淡,年晓米稀里糊涂地喝了不少,等回过神来,才慌张地觉得自己脚底下发软,有些走不了路了。

走不了路的年晓米并没有被沈嘉文像往常那样送回家,他瘫在副驾上,混沌着脑袋忽然傻笑起来,彻底拜拜之前还能再在沈嘉文家里蹭一晚,是自己赚了。

可是等一进对方家门他就清醒了。

淇淇不在家。

沈嘉文毫不在意地笑笑:“周末,让我爸接他那边去了。”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吃好了么?”

年晓米机械地点头。

沈嘉文一歪头,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来:“我可没吃好,那么一点东西,还不够填牙缝的。不过家里有好吃的。”

说着自己去厨房忙活了。

年晓米迷迷糊糊地坐着,忽然被一阵香味勾得一激灵。

挂炉鸭子!

沈嘉文端着片好的鸭子出来,年晓米直接上手拈了一片:“怎么都不脆……”喝了酒就是这点好,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了底气,做什么都理直气壮了起来。

沈嘉文脸色一片平静:“放久了,不大脆了。不过你想吃,以后有的是机会。”

大盘子摆着好看,其实没几片。东西吃完了,酒还没喝完。

沈嘉文挽起袖子:“认识你这么久,还没一起醉过,不算兄弟。”

年晓米一听这两个字就刺心,脑子里也说不上是糊涂还是清醒,心说那就醉一回吧。

醉一回,最后一回。

稀里糊涂地喝,喝到后来酒就成了水,沈嘉文搂着他,在他耳边念咒似地朋友兄弟地说个不停。说店里,说账本,说淇淇,说感激……

稻草一捆捆往下压,骆驼终于倒下去了。

年晓米仗着酒劲把沈嘉文死命往外头一推,崩溃地嘶喊起来:“去你的兄弟!你……你别再折……折腾我……了……嗝……你混蛋!……谁……谁他妈的要……要……跟你当兄弟……你……你来打我啊……我就那个心思……你……你……”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被推倒在沙发上,耳边的声音温热而诱惑:“那个心思,什么心思?”

年晓米的勇气哗地碎成了渣,他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哽咽:“就那个心思……”

耳垂忽然被湿热的东西裹住了,低沉的声音含混地引诱着:“哪个心思?嗯?”

年晓米的血哗地一下灌了一脑袋,半晌才在眩晕里耳语似地开口,像是只说给自己听:“……喜欢……”

他收到的回应是耳朵被咬了一口。可是疼完又痒起来,那一小片湿热在一个地方徘徊不去,带动着全身的血液着麻痒不已。那种舒舒服服却又有些抓心挠肝的痒法。整个人也跟着慢慢被分成了两半,一面想着酒真是个好东西啊,一面却想着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等本能里警觉的那一面慢慢醒过来,他惊慌地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了,身上像压着一座大山。可浑身上下却痒得越发厉害,那就不是舒服了,成了难受,难受得恨不得被碾死才好。

我完了。年晓米绝望的看着天花板。这回是真完了。

所有的碰触和呼吸都带着火。火星落在哪里,哪里就一片燎原。年晓米在一片烧灼里对自己说,你怕个鬼,反正也就那么回事而已,反正又不会怀孕。

沈嘉文其实已经有点忍不得了。他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可以对一个人有这样热烈的情欲和耐心。他满脑子下流念头,手上却还能慢慢地,慢慢地逗引,仔细观察身下这人最细微的反应,心里做好了随时被推开的准备。

可是他的猎物乖得出乎意料。他知道年晓米没有全醉,因为他在僵硬,却又拼命让自己保持静止。小动物遇到致命危险时最本能的反应。

但他自己真的有些熬不住了,不光是因为那一点酒。每个男人都是披着人皮的野兽,只是他比旁人文明些,手落在对方腰带上时还能耐着性子问一句:“行么?”

年晓米很轻地点了一下头,人生最大的事,不过死生而已。他这个算什么呢。

只是明臻长久的危言耸听让他找回了一点不那么应景的理智:“你……戴套子……”

沈嘉文愕然抬头,一脸受辱:“我没病……”忽然没来由地又醋又怒起来:“难道你有!”

年晓米觉得心上很疼,他抬起手臂挡住眼睛:“我没有……可是你得戴……”

他身上的重量消失了。

过了好久年晓米才一个人缓缓坐起来,他忍了又忍,还是环住膝盖,把脸埋进去,布料慢慢变得湿漉漉的,他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然而来不及想更多,他忽然被一股大力掀翻。

有那么一刻年晓米觉得自己心脏会脱落。跳得太厉害,胸腔里装不下了。

开始还能胡乱想着那些小电影里怎样怎样,可是很快发现完全不一样。他也就跟着惶惶然地乱套了。

有什么把他从中间劈成两半,飘起来的一瞬间,他听见一声凄惨的哭叫。好久他才惊讶地意识到,原来那是自己的声音。

然而来不及想更多。

深海的漩涡,平原的风暴,大地裂开缝隙,火红的岩浆滚滚而出。欲望是这样的东西。爱情也是。

最后他在狂风和闪电里变成了一块坚硬的土地,有植物在他身上疯狂地生长,他的根刺进他的身体,一次比一次更深,索求越来越多的东西。起初他在疼痛里慢慢贫瘠下去,可是随着那些茎叶四下蔓延,那些痛苦和虚弱都慢慢退去了。它们覆盖他,包裹他,遮蔽烈日和尘土,只留下润泽的液体。于是他又一次丰沃起来,和他身上的植物一起。

夜里他醒来一次。沉重和疼痛告诉他那不是梦。还有把他箍得难受的手臂,他看着扣着自己腕上扣紧的大手,忽然慌起来,我不会睡错了人吧。回头,那个人的眉眼近在咫尺,不戴眼镜在夜色里也能看得清楚。他的脑袋沉重得无法思考,只能闭上眼睛不去想。其实很好不是么,梦里的事都实现了。

沈嘉文醒来前感觉了一下,怀里有具发烫的身子。他嘴角翘了一下才睁眼,把嘴唇凑近眼前白皙光裸的肩头着迷地轻轻蹭着。那里有个深红的牙印子,让人想起白糖糕上的红印,像是诱人上去再咬一口似的。星期天的大上午阳光太好,窗帘实在挡不住什么。

他留恋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地起身掀被子,下床时还不忘往后又看了一眼,余光却落在床单上。

他愣了一下,忽然有些慌。

年晓米被体温计冰得醒了过来,迷茫了好一阵,才觉得全身冷得厉害。他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不远处全身整齐的沈嘉文,没有眼镜,那张脸模糊一片。

阳光太明亮,黑夜带来的勇气被炙烤得无影无踪。他呆了呆,浑身发抖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摸索着找衣服,谁知身上像是被人抽了筋后又拿什么重物碾过似的,又酸又痛,半点力气也使不出。

慌张间忽然落尽一片高大的黑影,年晓米登时僵在那里,喉咙滚了几滚,却吐不出半个字。他在影子压过来时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谁知却是被摁回床上。沈嘉文拉着他的胳膊帮他把体温计重新夹好,声音温柔地有些不真实:“别乱动,你好像有点发烧。”

两个人几乎鼻尖贴着鼻尖,年晓米看着他的眼睛,惊异地发现这个男人的瞳仁是金棕色,猫似的,明亮得让人心悸。

他嗓子发紧,好一会儿才艰难沙哑地开口:“你……我……”说不下去地闭了闭眼睛:“挺……恶心的吧……”

额头上忽然落下一片羽毛似地轻软,年晓米睁开眼,一片金棕色要把他吞下去一般。

紧接着唇上被温柔地吮吸起来。

好一会儿沈嘉文才松开他,拇指碾过他的嘴唇:“怎么不知道张嘴呢。”

年晓米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你……”

他惊异地看着沈嘉文耳朵红起来,男人轻咳一声:“你别怕。我对你……咳……也一样……我去煮点粥给你喝。”言罢起身走了,留下大脑死机的年晓米,走前还不忘把被角掖了掖。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那样廉价的三个字,就是说不出口。好像一夜间回到十几岁,所有的经验心机和脸皮统统清零。

与那时不同的是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那些想象里的障碍和不适统统没有出现。沈嘉文想起年晓米的反应,心里难免有种猥琐地庆幸,他是第一次。

他搅着锅里的粥,想着什么时候要让年晓米搬过来,证是领不成了,起码要买个戒指。想着想着又想起前一晚,那些热烈的,甜美的细节。身体立刻变得有些不知饕足。

他舔舔嘴角,微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回屋,年晓米不见了。沈嘉文满屋找了一圈,最后敲了敲卫生间的门,里面传来年晓米有些虚弱的声音:“等一下……”

沈嘉文推门就进去了。

年晓米全身光裸坐在马桶上缩成一团,脸涨得通红:“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

沈嘉文叹了口气:“你自己不关门……”

年晓米气恼地说不出话来。低头盯着地砖,肚子痛得越发厉害。沈嘉文的手落在他肚子上:“难受?”

他点头:“你出去……”

“该看的早都看光了。发烧么?”

“有点热……不对你快出去!出去!”

沈嘉文似乎一下子成了个活土匪,不理会要连羞带气简直要吐血的年晓米,把人拎起来往花洒下拽。

白色的东西顺着大腿慢慢流下来。

年晓米双手撑着光洁的壁砖,恨不得一头撞死:“求你了你先出去吧……我觉得我好像要拉肚子……”

沈嘉文十分钟后又一次进来了,光着身子的。年晓米这时候刚解决完生理问题,那里痛得太厉害,他脚下发软,小心翼翼地清洗,不敢碰里面,只能冲冲外面的血迹。原来那些血流满床的不是恐怖片而是写实片,他一脸遭罪地想着,太疼了啊,而且还不是只疼一会儿。

被沈嘉文抱住的时候他僵了一下。身体是有记忆的,他看他接近第一反应总是疼痛。沈嘉文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隔着温暖的水流抚摸他的背:“还疼?”

年晓米点头:“嗯。你……后来没戴套?”

“戴了,后来破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

年晓米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你说你……嗯……你以后……那我们以后算什么?”

沈嘉文突然心里疼起来:“什么叫我们以后算什么?我也不懂两个男的在一起算什么。”他思考了一下:“想跟你过日子,这样,你说算什么?”

年晓米觉得身上那些沉重似乎一下子消失了,他抱住沈嘉文的背,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洗了澡两个人对坐吃简单的白粥和香菇肉片。年晓米不安地动来动去,实在是疼,浑身都不舒服。沈嘉文说要么你去床上吃吧,年晓米摇头。沈嘉文就去翻出来个海绵的靠垫给他坐,软乎乎的,压上去像是要被弹起来似的。

年晓米有点晕乎乎的,头也晕,心里也晕,对糊了的肉片视而不见,满心都是:他做饭给我吃。亲手做的。好久才想起来,这个人以前还在知味居下过厨啊!

沈嘉文失笑,说我哪里是什么厨师,只会烤鸭子而已。

年晓米就追问为什么只会烤鸭子。沈嘉文沉默了一下,笑了笑,以后讲给你听。

吃了饭就回到床上去,沈嘉文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文件,年晓米在午后模糊的阳光里看他,心里有什么东西暖呼呼的简直要溢出来,可是还是……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好久他才想起来,啊!是程序不对。

还在暗恋的时候想象过,两个人要先表白,然后吃饭,看电影,带淇淇出去玩,介绍给朋友认识,带去见妈,上床,然后像普通的伴侣那样生活在一起,只是没有结婚证罢了

现在完全是反了。他们先上床,再表白。下一步怎么办!年晓米糊涂了。怎么稀里糊涂就一步到位了呢,以后怎么办怎么办?!他一会儿想着男人真是下半身动物啊一会儿想着自己其实根本就没舒服到,想着想着就有点委屈。

可是他答应跟我在一起了,年晓米想起来,他本来不喜欢男人的,以后会去结婚么,我们能长久么。人总是贪心的,以前总想喜欢的人也能喜欢自己就好了,等到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就想这喜欢能一直延续下去。

可是别人都没长久,他难过地想,邵怡他们,还有吧里许许多多的人,他们聚得容易,散得也容易。也许我不该跟他这么早就上床,他打了个寒战,小心翼翼地缩进被子里,把自己尽可能地裹起来。

岂料这一睡下去就起不来了。晚上沈嘉文过来招呼年晓米吃饭,一摸额头,烫得简直能煮鸡蛋。沈嘉文心里一凉,赶紧把年晓米捞起来往身上套衣服,然后背起人往医院跑。

年晓米整个人软得像面团,只在沈嘉文背上颠簸时醒来一次:“别去附院……”

沈嘉文心里焦急,那能去哪里,就近去了市五院。

市区医院本来不大,又是晚饭时间,只有挂号那里有个小姑娘。

挂了号坐在外科急诊室里等医生,他把羊绒马甲脱下来套在年晓米身上,拿自己的风衣又裹了一层,穿衬衫把人抱在怀里,初冬天冷,他身上却微微出了汗。

姗姗来迟的值班医生进门先把两个人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们看什么病?”

沈嘉文这才觉出不对来。这个时候或许本来不该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自己能这样坦然:“身上可能有感染,高烧。”

“什么部位?”

“肛门。”

那医生脸上立刻露出来一种强忍的不耐的表情:“你们……那我给你开点消炎药回去吃吧。”

“那高烧怎么办?伤口不处理么?”

医生很冷淡:“这么晚了处理不了,你等明天吧,我给你开点阿司匹林先回去吃。”

沈嘉文扫了一眼那个医生的名牌,一声不吭地把年晓米抱起来,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他在车上辗转打了一圈电话,还是开车去了附院。

人际有时就是这么奇怪,外科急诊的大夫尽管根本不认识沈嘉文,还是热络得五官全堆起来。只是在问及患处时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僵硬。

正开着单据时忽然有人进来,大夫抬头:“哟,下手术了?”

沈嘉文回头,见到一张熟悉的脸,这不是某天开着小破车把年晓米拉跑的那一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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