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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吃货的爱情故事 上——by苏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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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的嘴角一下子掉下来:“不去……”

沈嘉文拍拍他:“这周可以不去,下周总得过去了。”

淇淇看着手里的童话书,低头不说话。

沈嘉文突然有点警觉起来:“为什么不爱过去,谁对你不好么?”

淇淇轻轻摇头:“姥爷很好……姥姥,有点凶。”

“那妈妈呢?”

淇淇不说话,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他:“爸爸,我是妈妈生的么?”

沈嘉文一时怔住了,他从年幼的儿子的眼睛里看到一种本不该属于小孩子的悲伤。

再问就问不出什么来了。饭桌上那个吃得满嘴饭粒的小娃娃好像是别人家的孩子似的。沈嘉文忽然想起其实在不久前宝宝还是个不爱讲话,有点自闭的孩子。

这让他心里埋藏的那些不安又一次冒了出来。

“爸爸你会不要我么?”

沈嘉文亲亲他:“不会,爸爸说话算话,我们拉过勾的,你忘记了?”

淇淇点点头:“老师说,作业要家长签字。”

沈嘉文失笑:“还有作业?这幼儿园也太严了吧。”

宝宝严肃地点头:“要评小红花的。”说完放下图画书,噔噔噔跑到书房写作业去了。

沈嘉文从茶几下摸出一盒烟,夹在手指里,往阳台去。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吃得太好分心的缘故,他现在抽烟不像前一阵子那么厉害了,一天有大半包也就够了。

然而他自己知道,比起更早之前却是严重了。那时他偶尔也抽得很凶,却不上瘾。现在一时半刻离了烟,总觉得浑身不大舒服。

年晓米正在灶上炖东西,淡淡的清爽的甜香一点点溢出来。

沈嘉文凑过去一看:“哟,炖什么呢晚饭都吃完了。”

年晓米耐心地搅着锅里的东西:“雪梨羹。我看你跟淇淇都有点咳嗽……”回头看见沈嘉文手里的烟,脸色一变,差点摔了汤勺:尼玛我在这边指望能给你治咳嗽,你怎么还抽烟!还抽!

他特别想把沈嘉文手里拿个坑人的小白棍掰吧掰吧丢进垃圾桶,然而还是咬牙忍住了:要,耐,心。管得太厉害人家会烦你的。

沈嘉文好笑地看着年晓米仇恨地在他的手指上盯了一会儿,僵着脸背过身去,声音干巴巴的:“少抽……一点儿吧,对肺不好……对淇淇也不好……”

沈嘉文往阳台走:“嗯。”

刚把烟点上,身后拉门哗啦一声开了,回头看见年晓米站在那里,一脸大义凛然:“我说……还是……别抽了……”

沈嘉文耸耸肩,脸上笑容戏谑:“你该不会是想劝我戒烟吧。”

年晓米点点头。

沈嘉文吸了一口,歪歪头,笑容未褪:“凭什么啊。”

年晓米一下子懵了,凭什么啊。有一瞬间他忽然心酸地想蹲下来蜷缩起来。

暗红的一点在黑暗的背景下明灭,沈嘉文的身影半掩在夜色里。20层,落地玻璃外,冬天的夜空深远而冷寂。

如果他退一步,如果窗子开着……难言的恐惧忽然涌上心头。

脚比心思还快。

沈嘉文手指上的烟眨眼就不见了。

年晓米心跳得很快:“什么凭什么,总之……别抽了。”

他看见沈嘉文脸上倏然露出笑容。

烟落在地砖上,被踩灭了。

他骤然落尽一个温暖的怀抱:“嗯。我尽量,你监督。”

年晓米心跳漏了一拍,耳边略过温暖的呼吸:“还有,有话要说。”

年晓米只觉得一股难言的暖意从心口扩散开去,他嗅到沈嘉文衬衫上温暖的气息,下意识把整张脸都埋进去,轻轻磨蹭。直到听到一声轻笑,才大梦初醒般地抬头,瞬间红透了脸。

沈嘉文错开一步,把烟丢进纸篓:“锅开了么?”

年晓米立刻慌不择路地往厨房跑,还被门槛小小地绊了一下。

雪梨羹里的银耳炖得软烂,整道果羹呈透明的胶状,加了一点冰糖,入口滑腻清甜。淇淇呼噜噜吃了一碗,到了最后,整张脸都埋进碗里,小猫似地舔着。

年晓米轻轻拿开他的手:“不要舔碗,不礼貌。”

淇淇充满期望地看着他:“还想吃!”

年晓米回头,沈嘉文握着勺子从锅里抬头,一脸无辜:“剩个底,我打扫干净了。”

年晓米只好摸摸小宝宝的头:“下次吧,晚上吃太多也不好。”

淇淇有点失望地低头,攥住了年晓米的衣襟,声音小小的:“不要忘记呀。”

年晓米把他抱起来亲了一口:“说好了的,不会忘,去刷牙吧。”

窗外的灯火一格格灭下去,年晓米看着淇淇上下眼皮打架地收拾课本,有点心疼:“明天周末可以写呀。”

淇淇迷迷糊糊地往床上一趴:“可是都写完才能好好玩呀……”话音渐渐静下去,年晓米凑上前一看,已经睡着了。

他刚搬过来的时候发现淇淇怕黑,晚上都是开着壁灯睡的。担心对小孩眼睛发育不好,就自己做了个光线微弱的纸杯小夜灯。还是充电式的那种,白天把纸杯取下来,灯座放在窗台上,晚上睡下时打开。小而简陋的太阳能板储能不多,却刚好够淇淇入睡,宝宝睡着了,灯也就自己灭下去了。

沈嘉文很喜欢这盏小灯,强烈要求年晓米再弄一个,可惜重要元件都是从一个坏掉的太阳能充电计算器上拆下来的,总不能为了一盏小灯再去买个计算器,这才作罢。

被问起怎么会做这玩意儿,他就说是大学里一个同学教的。没说的是,他曾经对那个同学有点心动,看见人家哄女友弄了这个,才印象如此深刻。

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小夜灯的光线一点点微弱下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去,沈嘉文给淇淇关好门,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检查门锁和煤气,最后关掉所有的灯,只留下卧室床头的台灯,浅浅的暖黄色,只够照亮大床的一边。

年晓米远远地缩在床那边的阴影里,无比沧桑地叹了一口气。大概是第一次太过惨烈把人吓到了,沈嘉文再也没有碰过他。两个人像床中间有人似地一人把着一边,背对背,隔得老远。

插入是很痛,但是互相摸的时候明明很舒服。年晓米不安地缩了缩,觉得身下有点难受。也不敢像一个人的时候那样劳动右手君,只好默默忍着,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着是不是对方后悔了,一会儿想着自己是不是该主动点,简直一片混乱。

很久也睡不着,只听见身后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回头,看见沈嘉文还坐着,一膝蜷起,手肘支在膝上,侧脸在微光里凝成一个线条利落的影子。

“怎么了?”

“没,你还没睡?”

“嗯,你有事么?心烦的话……倒是可以跟我说。”

沈嘉文失笑:“前妻的事,怕你听了膈应。”

年晓米摇头:“那也没什么。”

沈嘉文盯着被子上的暗影,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与其像是说给年晓米,不如说是讲给自己的。

沈嘉文和黄丽丽是大学时认识的,他自己因为年少时经历的原因,在一群毛头小子里显得非常特别,女生缘一直很不错。黄丽丽是心极高的女人,人生得美,家庭条件又好,公主病得厉害,性情偏偏也拔尖得很,沈嘉文不知不觉就成了个女神宴席上的那个金苹果。

他自己那时候对感情很随意,觉得跟买东西差不多,挑一个好的就是了。两个人各怀心思,又都是天生的伶俐人,彼此面上功夫做得够足。可也就因为都是心思百转的人,戏做着做着,就混不觉人在戏中了。

两个人彼此都把对方骗过了,成了人人艳羡的情侣。旁人大学毕业也就分开了,沈父被儿子弄怕了,好容易安定了几年,便想让这安定的日子地久天长下去,于是便一个劲儿地催着他成家立业。

前妻家里是走仕途的,那时正是不顺的时候,眼瞅着要把整个家都搭进去了。沈嘉文有长相有能力,他父母图着女儿终身有靠,也催着结婚。

大红的本本拿到手里,再多的犹豫都成了云烟。

等两个人真的在一起生活,才发现原来从前看到的全是假的。黄丽丽嫌弃沈嘉文不懂浪漫,沈嘉文不满她不懂持家。

偏偏两个人结婚没多久,省市里的风向变了,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黄母摇身一变青云直上去了。黄家跟着水涨船高,两家顿时成了门不当户不对。

两个人那时候天天因为琐事冷战,加上丈母娘在中间搅合,差一点就直接离婚。

淇淇的出生纯属意外。两个人那时候光顾着冷战,结婚后几乎没怎么上过床,而且每次都有避孕。黄丽丽生理期一直不稳定,为了身材又吃得极少,等发现的时候,这个命大的孩子在肚里已经四个多月了。她纵然烦得要死,却也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万幸这个做妈的一路自私到底,才有淇淇的降生。

看着年晓米脸上的难以置信,沈嘉文叹了一口气:“你可能很难想象,但是的确不是所有女人都适合做母亲。李秋生还劝我去做鉴定,不过后来发现没必要了,淇淇现在长得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后来呢,后来终于还是离了。儿子有妈不如没妈,那就直接散伙算了。

年晓米半天没说话,沈嘉文笑了一下:“有什么感想?”

“就……不太明白。”

“你小时候挨过你妈的打么?”

“没……一指头都没挨过。”

“那你不明白是对的。”

年晓米晃晃脑袋:“可你为什么心烦?”

沈嘉文:“因为姥爷想孩子,老是让我把淇淇送他那边去。”他没说的是,总觉得前妻在谋划什么,隔了四年才母性大发,骗鬼呢。

年晓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老人想孩子……挺正常的。一周过去一次……

“孩子姥爷倒是还好说,不过真是不想见那母女两个,婚都离了,不愿给自己添堵。”

年晓米摸摸头:“……哦。”

沈嘉文回头看他:“哦什么哦,跟你谈心呢。算了,不该跟你讲这个,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年晓米说:“呃,有话要说么……”

沈嘉文不满道:“对啊,你有什么话,也要说出来大家才公平啊。”

年晓米脸上立刻开始发烫:“也……不是要紧事啊……”

一双布满薄茧的大手忽然沿着腰线爬进睡衣,年晓米被那带着粗糙感的热意一激,瞬间就有了反应,他下意识地往外躲闪,却被扣着腰揽了个结实,沈嘉文不紧不慢地揉弄着他:“说吧。”

年晓米:“……你这样我没法说……算了……啊……其实就是这个……”

沈嘉文停下动作,温柔地顺了顺他的背:“怕你没好利索,不是说两个月么。”

年晓米气恼道:“但是我前面没事啊!”然后又声音低下去:“你进来很疼,但是……摸的话,就很舒服……”

沈嘉文似乎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什么,然后忽然笑起来:“懂了。”

安静的夜晚,墙上两个影子慢慢变成一个,年晓米趴在床上,向后勾着沈嘉文的脖子,裸露的手臂泛起冷意,便衬得身后愈发温暖安全。夜航的小船慢慢驶向海港,一次次靠岸,又一次次被浪冲开……好久好久……终于停靠下来,在轻轻摇晃的水波里,沉沉睡去。

2、

北方冬天烧煤,天气大多时候都灰蒙蒙的。年晓米夹着两箱秋刀鱼和一箱冰糖橘进姨妈家的门时,米瑞梅正在厨房里抱着面板往锅里削面,米瑞兰熟练地沏了两杯蜂蜜姜茶,跟小米一人一碗喝了润喉咙。

年晓米脚底下有点发软,大腿根儿也不大舒服,还要强撑着做没事状,只能在内心默默囧着,窝在沙发里一口一口喝茶。热乎乎的茶水下去,很快连手指尖都暖和起来

姨父不在家,说是一早上去了近郊的朋友家拿吃的。姨妈一边削面一边唠叨小米:“眼瞅着又是年关了……那个加班差不多就行,别把身体累坏了。老许说要给你姨父拿两斤海参,等他回来你带回去点,一天煮一个吃,听见没……这孩子!姨说你呢,听见没啊?”

年晓米咽下一口茶,狠命点头,呆了呆,又拼命摇头:“不不不,海参你给我姐留着吧,我不用,我身体好着呢!”

姨妈白了他一眼,嗔怪道:“少不了她的,顾好你自个儿就得了。”

米瑞兰也笑:“男孩子补大劲儿了也不好,姨做面你多吃点儿就行了。对了,还有个事儿,老严跟我商量,看有空两家人吃个饭。”

米瑞梅手里的长柄勺当啷掉进锅里,她顾不得捡,急急追问道:“你们成了?哎呦这可是头一件的大事,啥时候领证啊?”

米瑞兰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姐你想哪里去了,远着呢,就是两家人认识认识。”

年晓米手里的杯子一滑,差点摔在地上。他把那个命大的杯子小心翼翼地放回茶几上,心里五味陈杂。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妈妈,只觉得那笑容一闪而逝,眼里留下的是某些他看不清楚的东西,像是追忆,也像是感伤。

“房子还没弄完呢,总得放放味道啊。妈……妈你没事吧?”

米瑞兰回过神来:“哦不急不急。”

然后就是沉默了。年晓米把自己的手覆上去:“妈……”他想说是不是你一个人太孤单了,是不是因为我不能在家陪你,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口。

他对父亲的印象不多,只是能从家人聊天的只言片语里听出,父母的感情一直是非常好的。

世上唯二两件最痛的事,生离死别而已。

米瑞兰似乎看穿了年晓米的心思,微微一笑:“好容易把你拉扯大了,还不许妈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年晓米说不出话来。他低下头,只觉得满心没由来的愧疚。米瑞兰摸摸他的头:“别心思那么重,你过得好,妈也放心。这阵子怎么不和明臻出去玩儿了?”

明臻……年晓米一个头两个大,苦恼地抓抓头:“这不……有人了么……”

米瑞兰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那就什么时候赶紧把人带回来让妈看看。”

年晓米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吧下去。

索性米瑞梅端着面出来了:“说啥呢你俩,来,快吃面吧,这都九点多了。”

刀削面,野菌杂烩的卤子,口蘑,平菇,滑子蘑和黑木耳混在一起,又嫩又滑,鲜得很。

年晓米抱着海碗嚼面条的时候,心里那些沉重感慢慢淡下去。他看见姨妈往妈妈碗里夹她爱吃的滑子蘑,他妈妈则把口蘑挑出来放进姨妈碗里。两个人说说笑笑,都是家常里短的琐事。年晓米眼睛滴溜溜地转,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埋头吃面,心里渐渐欢喜起来。

出门时姨妈像往常一样拼命给他塞吃的,他妈妈则一圈圈往他脖子上缠围巾,年晓米奋力挣扎,终于从四只魔爪里逃脱,飞也似地跑了。

往院外走时他习惯性地抬头望,看见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挨在一起,从阳台上笑着向他挥手。离远了就看不清那些岁月刻下的痕迹,一对姐妹依稀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偎依在一起,说不出的温馨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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