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找你哥的？他刚刚有事出去接电话了。“黎君献跟顾凝并不熟，基本上只能算是一面之交而已，所以第一反应就是顾凝是过来找顾耀扬的。
“不……我是来找你的。“
顾凝此刻却显得十分冷静，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声音里却听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我？“黎君献想不出顾凝找他会有什么事情，但是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认真的准备倾听。
“黎君献……“
“离开我哥哥吧！“
……
重磅炸弹，说的估计就是顾凝现在的这句话。
黎君献没想到，顾凝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离开阿耀。
“顾凝……你是介意你哥哥和我的关系？“
“可是……现在我只能跟你说我不能。我……喜欢他。我现在在努力，要做一个能够站在他身边帮助他的人。“
“我知道……你可能很难接受，但是我们现在已经谁也离不开谁了。我想，我也会像你哥哥一样对你的，我们可以是亲人。“
如果是之前，或许他会。但是现在……他已经下定决心跟阿耀好好的在一起，所以他不愿意。他试图劝服顾凝，试图让她相信，他足以站在阿耀身边。
“黎君献……离开我哥哥……“
顾凝依旧是这样一句话，但是声音却已经开始有隐隐忍不住的怒气。
“换做是谁都可以，就算是个男人……他是我哥哥，我爱他，所以他喜欢按照常理来说我再难接受都得接受。“
“可是……就是你不行。“
顾凝抬起头，眼神带着明显的恨意。
“黎君献……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我不明白，当你爸爸害死我爸妈之后，你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跟我哥哥在一起？还想要跟我们做亲人？”显然，顾耀扬和黎君献的那五年前和五年后，顾凝都是一点都没有参与的。在她心里，只有一个烙印，那就是母亲的死。
“你知道我妈妈死的时候我才几岁吗？”
“你知道他们都离我而去之后我和哥哥是怎么生活的吗？”
“你知道一个人突然家破人亡是什么感觉吗？”
“我告诉你……只要你身上流着黎远洋的血，就永远只能跟顾家是仇人！”
……
是啊，阿耀已经放下了仇恨，但是他不能强求顾凝也放下。黎君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这的确是他父亲造下的孽。
“对不起……”这三个字是苍白的，无力的，在顾凝面前几乎什么都不是。
“不用跟我说这三个字……我要你离开。”
“我……不能……”犹豫片刻，黎君献还是开口。
“黎君献，我不知道你对我哥哥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可以因此忘记仇恨。但是你要相信，顾耀扬是我的亲哥哥。如果我要他在我们俩之间做出选择，你猜猜他还会不会选择你？“
顾凝一步一步的走到黎君献面前，又转变了语气，平静下来。
“你爸爸害了我们全家，而这次又是因为你，害的我哥哥受伤还进了医院。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和我哥哥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顾家就剩下哥哥一个男人了。“
“放过我哥哥吧……今天来的秦菲姐姐你也看到了，她喜欢我哥哥。如果你退出，那么他们就很有可能在一起，生很多很多小孩子，为顾家传宗接代。“
顾凝的话，一字一句的敲击在黎君献的心里，几乎要把他给击溃。
“如果你们俩在一起，顾家的血脉就断了。你忍心用你的爱来绑住他？让他活在愧对父母的阴影中？”
终于……黎君献动摇了。
他不忍心，让顾耀扬一个人背负许多。
顾耀扬，是他的死穴！
“你好好想想……离开他好不好？”
顾凝知道，效果达到了。轻轻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留着时间，让黎君献决定自己的去留。
黎君献不得不承认，顾凝的最后说的那一番话的确让他触动很大。
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阿耀对父母的死很难释怀，不然当年也不会那样耿耿于怀，甚至决定自毁前程来报仇。
顾家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他的心病。
如果，他真的只是这么自私的想要和阿耀在一起，那么阿耀会面临什么？
他了解，以顾耀扬的性格，绝对不会愿意跟他分开。但是如果真的这样下去，阿耀就会愧对死去的父母。还有顾凝，阿耀最宠爱的妹妹，也绝对不会允许。
他……果然还是不愿意让顾耀扬这么为难。果然还是，不愿意让他以后背负这么的，甚至到一辈子。
那么，这样看来，离开他才是最好的一条路了。
黎君献紧紧的咬着下唇，甚至连几滴血渗出来了都没有发现。自从手术以后就再也没有痛过的心脏，现在却如同针扎一样疼痛。这个决定，就犹如要将他的心剜出来。
可是……还能去哪儿呢？
父亲早已经被关在监狱，而母亲……在他五年前被杜铭救了以后就与外界失去了联系。茫茫人海，也不知道怎么寻找。
顾凝说的对，他离开阿耀之后阿耀才能开始新的生活。但是到现在他才发现，他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做过离开顾耀扬的准备。
因为他无处可去！
正在这时，门突然又开了。
“例行检查。”医生从外面走了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季离才转职到这个医院一周，刚刚拿到表格来找他在这个医院的第一个病人。
据说并不是因为心脏病发入院，但是曾经有心脏病史，加上换过心才没多久。病人的亲属太过紧张，要求一个对心脏方面比较熟悉的医生过来再次检查一下。
季离作为新来的医生，就被分到了这个看起来会比较轻的工作。想想自己毕业已经好几年了。当初，学医是为了那个人，学心脏科也是为了那个人。但是那个人却在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甚至最后一次听见他的消息是他已经不在了。
季离依稀的记得，那个白衣少年，强忍着病痛。苍白却坚强倔强的脸，瞬间又走神了。
这才想到自己已经走到病房门口。
“例行检查。”季离低着头走到病床前，翻来病例来。
手里的表单差点没拿稳，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偷偷藏在心里好多年的名字。
“黎君献？”不敢相信，却又慢慢的抬起头。
是他没错。
少年的轮廓早已在心里画出了印记，此刻和眼前的这个人慢慢重叠在了一起。
世界真是小啊……
正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的黎君献突然被打断。抬起头，看见的却是一张很熟悉的脸。
“季……离……”在脑海中微微搜索就出现了他的名字。
季离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甚至是他多年梦中出现的。再见面，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手足无措，连普通的问候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可是，他的手却突然被拉住了。
“季离……可以带我走吗？”
他没想到，阔别这么多年，黎君献对他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让他带他走！季离愣住了。
“君献……”他看着他，疑惑的开口。
“我知道很冒昧，甚至可能会打扰到你。”黎君献低着头。五年以来因为行动受限他没有交到任何朋友，而现在，他发现熟悉的人除了顾耀扬之外，也只有这个刚刚见面的季离。
“还是算了吧……”突然又觉得这大概会打扰到别人的生活吧。就如同他现在打扰了阿耀的生活一样，矛盾的又低声的说。
“不，不会打扰！我带你离开。”看着黎君献因为他疑问的语气而暗淡下去的目光，季离毫不犹豫的冲口而出。
只有他自己知道，黎君献突然的这句话对于他来说从来不是一个打扰。因为喜欢，他不论如何都愿意带他走。即使多年未见，即使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开口就是让自己带他离开。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黎君献没有吭声，只是苦涩的笑了笑。
他不愿意说，他也不会过多过问。只是因为拜托他的人是黎君献。
……
季离的行动很快，本身他就是这个医院的医生。办理出院手续几乎没费多少时间。黎君献没有带什么衣物，所以收拾起病房也很快。
他只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哮喘才复发不久，身上还有伤。可是黎君献坚持要在顾耀扬没来之前离开，无奈之下也就随他。
呼吸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起身还是有点喘不上气。季离走到一旁扶着他，让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病房。衣服下面是咯手的骨头，季离不禁摇了摇头，太瘦了。
“季离，你还在上班，这样走好吗？”上了出租车，黎君献看着跟着上来的季离。
“我已经请了假了，暂时去我家住可以吗？我现在是一个人在这边租了公寓。”关上车门，报了一个地址，季离对着黎君献笑了笑。
“谢谢……”
出租车绝尘而去，有事出去的顾耀扬还不知道黎君献已经自己离开了。
等到他回到病房的时候，只有一张黎君献留下的字条……
我们分手吧，不要来找我……
几个字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他一头雾水却被的砸个正着。
……
那之后，黎君献突然消失了。顾耀扬发疯似的跑出医院，发疯似的找他。可是却找不到。
杜铭暂时被杜老爷子管住了，没有出来兴风作浪，所以黎君献肯定不是被他带走。但是这个城市里，他并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啊，毕竟已经离开了五年。
分手，不要再找我。沉甸甸的几个字压在顾耀扬的心里。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转眼的功夫，黎君献就离开了，而且莫名其妙的跟他分手。
刚开始，他只是以为这是谁的恶作剧。可是一连几天之后，他才终于知道。
就这样突然的，黎君献放弃了他。
季离将茶几上还没吃完的半包薯片丢进垃圾桶，胡乱的将医学杂志掀到一边。让黎君献在沙发上坐下。
“这里有点乱，我……一个人住。”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
“其实很好，比我想象中的单身公寓好了很多。”黎君献对着他笑了笑，季离的公寓其实很整洁，只是有些地方来不及收拾，更何况自己本身就是来麻烦他的。
想起了顾耀扬的家，胡乱放置的音乐CD，还有一冰箱的速食，总是去外面叫吃的。还有清洁阿姨每隔两天过来打扫一次……
不知不觉，黎君献觉得自己又想起了很多这之前的事情。
强迫自己从回忆里出来，看着正在慌忙整理着公寓的季离。
“季离，有笔记本吗？我想查查E-mail”
“嗯，有。我去拿给你。”
……
求职信发出去很多封，还好有了回应。好几个公司的面试机会。想起当初自己不过是想要能够足够配得上阿耀，所以才突然寄了这些简历。而现在，只是为了自己百无聊赖甚至是没有任何规划的时间可以稍微过得快一些。
找了一个离顾耀扬家最远的公司，下周去面试。
简历做到傍晚，黎君献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从沙发上站起来。长久维持同一个姿势让他眼前眩晕。一下子又跌坐回去。过了很久，直到眼前完全恢复了清明才慢慢的站了起来。
季离把客房收拾出来让他住，可是黎君献整夜都没能睡着。以前每天做噩梦的时候，都有阿耀陪在他身边，每天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是阿耀在。可是如今，身旁空空的，只剩下他一个人。闭上眼睛，毫无睡意。但是路是他自己选的，自己决定的，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这样对大家都好。
……
一周很快就过了，身体上的伤都已经不太碍事，只是睡眠时间越来越少，总是闭上眼睛也难以入眠。拍了拍自己憔悴苍白的脸，打起精神。他要去之前看好的那家公司面试。
天气并不算好，天气预告报道说今天会有严重雾霾。黎君献早上就已经感到呼吸有些不太顺畅，但是并不严重。所以还是按时的来到了那个地点。
面试出乎意料的顺利，黎君献并没有来得及多说几句就被公司给录取了。简直让他都感觉一丝不正常。通知了他过几天就来上班，就放他回家。
黎君献走到公司门口，却意外的看见了他一直躲着的人。
顾耀扬，出现在了这家公司门口。
穿着黑色的风衣，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但是精神还很好。
而旁边……却站着一个女人，亲昵的挽着他的手。顾耀扬也很自然的让她挽着，一路一起走了进去。
那个女人，是秦菲。
……
黎君献渐渐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两人走进去。秦菲还时不时的将头靠近顾耀扬，顾耀扬也绅士的用风衣微微的为她挡风。和谐的……有些刺眼。
等到他们都进去，黎君献才从角落里出来。
他的离开，真的对阿耀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影响。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可是心里却充满了酸楚。
风渐渐大了，雾气也慢慢的浓厚了起来。
为了过来应聘，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西装。被冷风一激，猛烈的咳嗽起来。雾霾中的大颗粒随着呼吸进入他的身体，黎君献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扶着旁边的墙埋着头走，胸口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咳咳咳……”
又一阵凉风，狠狠的咳嗽了几声，终于捂住嘴的手上出现了一些鲜血的印记。
胸口闷闷的感觉稍微松缓，接踵而来的是漫天的疼痛……
原来即使心脏痊愈了，也会心痛成这样……
另一边，顾耀扬却突然觉得心里被什么紧紧攥住了一样。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大门。
“耀扬哥，在看什么呢？“秦菲疑惑的问，然后拉着顾耀扬往里走。
今天是她好不容易把顾耀扬给叫出来的，顾耀扬这几天为了找黎君献，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无论如何不接受黎君献突然离开他跟他分手这件事。秦菲看在眼里，心里也知道黎君献什么都没说就离开的事情跟顾凝有关。但是秦菲没有告诉顾耀扬，因为她突然私心的觉得如果没有黎君献的存在，她就可能会有机会。
一路上，秦菲借着风大，一直朝着顾耀扬的身旁靠。顾耀扬也绅士的替她挡着风。在外人看来动作亲昵，但是顾耀扬心里并没有对秦菲有任何想法，只是将她当妹妹一样呵护。只是在秦菲看来，这似乎向她透露一个信号。那就是顾耀扬不讨厌她，甚至有可能接受她。
“没什么……快进去吧。”顾耀扬再次看了看门口，发现的确没有什么人的存在，才跟着秦菲一起进去。
……
晚上，黎君献回到季离的公寓不久就开始发起了高烧，一直退不下来。
季离很着急，因为黎君献不止有哮喘，而且曾经还换过心脏，他不知道这样烧下去对他会不会有大的影响。可是黎君献的脾气一直没变过，说不愿意去医院就不去，一直硬挺着，如果不是季离突然发现的话估计他连发烧了都不会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