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朗的脸色立刻转晴,一面把白尘拉在怀里,一面冲林霄生硬的笑,“吓着你了吧?没事多练练胆,练到胆大包天、视死如归就好了!”
“是!我一定不负此任!”林霄挺胸作答,通红的脸上满是激动之光,候爷终于跟他说话了!
他在威吓你啊傻瓜!白尘悄瞪林霄一眼,手上则掐了单朗一下,单朗给个抱歉的笑,又说暂时没事,要带白尘去济善堂玩,林霄小心试问,“我可不可以跟着?”
“一起去……”
“不可以!”
“单朗!”白尘真恼了,之前在屋里,林霄那般铿锵地维护他,不过三日交情而已,却似维护几世交好,令他感动得想哭,现下单朗也似他媳妇一般不待见他的朋友,要他如何不义愤?
“林霄是我朋友,你若不能善意待他,便是为难于我,或是要我孤僻无友?因为我总是先向着你,纵然再投合的朋友,得不到你的认可,我只能不义而舍,你要我这样吗?”
白尘凄然笑问,单朗心疼之极,抱住白尘连声致歉,“刚才是我不对,现在重新来过,能跟你交朋友的人,自然不错的!”
单朗说着就冲林霄甩了一下头,“走吧,一起去济善堂玩!但是你要记住一点,不许喜欢我了,否则我抽……不带你玩了!”
林霄不说话,只是眨眼笑,然后很自然地牵了白尘的手,“我们把卫大哥也叫上吧!留他一个很可怜,夫人又那么坏,说不定会去欺负他,他又总是抱着与人为善的信条,肯定会被欺负得很惨,所以要把他也带走才放心,好不好?”
白尘笑颜嗯嗯,跟着林霄去了卫平的房间,单朗闷在原地,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是林小子拉了小活宝的手?好像不是;难道是小活宝嗯嗯点头时的笑容?那种纯粹到近乎孩童的笑……
是了,小活宝应该那样笑,不需要少年老成的沧桑,然而心上伤痕累累、负载过重,所以需要各种情义的疗治,爱人的呵护是一则,朋友也是重要辅治。
行吧,林小子虽然讨厌,但是小活宝愿意结交,可见林小子不是一无是处,忽略他那个恶心的喜欢,大概可以善待一下吧?
“夫君何时回来的?妾身这就吩咐饭菜可好?”
“你自个儿吃吧!”单朗甚至没看朱慧珍一眼,心里则直想打人,之前耽于沉思,竟没注意到身边来了人,突然听到人声,说实话,真的吓了一小跳,没挥拳打人算他脾气好,也算这女人幸运,否则就林小子刚才某些话而言,这女人似乎把两个小孩欺负得不轻,但是小活宝不是软柿子,林小子则是愣头一根筋,因此这女人应该没捡到什么便宜,所以就算了吧!
朱慧珍听夫君发出一声轻笑,虽莫名其妙,但也可见夫君心情不错,正打算再献殷勤,却见林公子跟那男宠左右两边挽着卫平过来了,之前还以为林公子是懂得尊贵的体面人,谁知亲近贱民不说,现下居然跟仆役一类有说有笑,真是物以类聚,一般低贱!
“夫君……”
“走吧!”单朗抢劫般拉过白尘,小小地瞪了卫平一眼,卫平忍笑,拉住还要去牵白尘的林霄,“我其实有些怕街上的人潮,你多照顾我一点,好吗?”
“嗯嗯!”林霄双手抱了卫平的胳膊,“放心,我会带好你,其实我也怕人多的地方,所以我们相互照顾吧!”
卫平含笑点头,反握了小孩的手,跟在候爷及白尘的身后,四人结成前后两对,各自说笑着出了府宅大门。
落单的朱慧珍半天才回过神,也才发现自己竟然跟到了大门边,如此的失态,如此的……孤寂……
冬天的缘故么?好冷啊!竟然是从心里冷出来,看来真该穿上皇家赏赐的那件狐裘,夫君也有那么一件呢!本就是搭对赏赐的,意即她是皇家认可的逍遥候夫人,可是为什么?夫君总是冷落,甚至疏远她?为什么?
朱慧珍怔然落泪,也只有在仆从稀少的京城府宅可以稍微随心,阳州单府,绝对不是可以随地垂泪的地方,可是那儿比这儿暖和,京城太近北方,很冷啊!
好想回去啊!回到单府做她的主母,那儿大门的匾额上金书单府二字,不似这儿,门上空落无匾,门里的人也都低贱下作,主不主,仆不仆,甚至外来客居的都能以下犯上,太失体统!太可恶!
林公子,林霄……也是贱人一个,那些传闻居然是真的,他居然亲口说出想做夫君的妾!真那么想做的话,成全你!甚至请皇上作主成全,到时瞧你还敢不敢跟我胡吼乱叫?男妾而已,等同男娼!
还有你,白尘,不给你点真正的颜色,你还真把自己当夫人了?夫君宠你又如何?我才是皇家认可的逍遥候夫人!不把你千刀万剐难消我恨!
朱慧珍狠狠抹去泪水,得意的冷笑浮上唇角,心里万千澎湃、斗志昂扬!
第48章
济善堂的开办者是单朗的二哥,真正主事者却是原庆王妃朱敏玉,一个柔善而能干的女人,主管济善堂十年以来,一应事务井井有条,所收留的孤儿或为仁善之家领养,或荐予高府学堂作弟子,最后也都各得善归。
单朗也算济善堂出身,虽然呆的时间不长,但也曾受过朱敏玉的照顾,此次奉旨闲居京城,自然要来探望一番,也算是给小活宝介绍个走动的地方,否则老闷在家里,自己又因惠王之事不能作陪,简直是把小活宝扔在异地他乡独自捱受,所以带他来济善堂认个门,以后闷了也多个走处。
单朗先带白尘去看了自己住过的房间,然后才回到前厅喝茶,朱敏玉亲自做了不少点心来,林霄吃得最欢,只说点心有家的味道,又说自己也是孤儿了,可惜年龄太大,否则一定住进济善堂来,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点心……
说到点心,林霄想起候爷的夫人来,“她真的是玉姨的堂妹吗?”
朱敏玉点头,林霄嘟咙,“一点不象哎,她很坏的,还骂我是狗,骂白尘是……”
“你不吃可就被我吃完了!”白尘揽过点心盘子,原是阻止林霄背后诽议她人,林霄则当真了,又不敢当着单朗的面跟白尘抢,所以很委屈地看着卫平,希望他能主持公道。
卫平温言笑哄,“你已经吃了不少,等会儿不吃晚饭了吗?”
“可以不吃晚饭吗?”林霄变相赖皮。
卫平笑而摇头,林霄委屈地哦了一声,嘀咕,“白尘那么喜欢候爷,候爷却不关心白尘,也不怕他吃多了点心吃不下晚饭,还没有卫大哥会关心人……”
“这样好啊!你别喜欢我了,喜欢卫平去吧!”单朗把点心盘子放到林霄面前,“只要你乖乖喜欢别人,我请玉姨再做些给你带回去吃。”
“我不会为了一点吃的就背叛我的喜欢,我要象白尘那样有骨气,只是我做不到忍让,方才在家里,候爷的夫人动辄就出口伤人,白尘总是一笑置之,要我象他那样,我做不到,所以我已经不想做候爷的妾了,我要象白尘那样,虽然没有夫人的名头,但是言行举止比夫人还夫人,咦?我好像有点自相矛盾,哪儿的问题呢?”
林霄看着卫平,显然已经把卫平当成他的解忧宝了,卫平不负信任,笑道:“你自认不懂忍让,却将其当作夫人作派的法宝,矛盾的便是这一点,又说白公子更象夫人,那是因为你少提了一点,白公子是宽怀予世……”
“我没有宽怀。”白尘看向朱敏玉,“玉姨前番跟我说那些话时,我便是恶意相对,只因我不懂得如何接受他人的好意,假如单朗的媳妇似玉姨这般性情,我同样会冷眼相待,因此不是宽怀,甚至是不屑与之,其实玉姨前番说得不错,我不该无视她人的不幸,之所以不准单朗休妻,却是为大局所虑,林霄也知道的,皇上不会允许单朗休妻。”
林霄附和式点头,单朗沉色闷声,朱敏玉歉意道:“我前番欠缺考虑了,何况圣意是一则,慧珍自己的执念也是入魔一般顽固,其实她迷恋夫人的名头更甚于候爷本人,忠言于她无效,我已经不想再劝她了。”
白尘默然,单朗早就不耐烦了,“她要怎样随她,我现在要吃饭!”
“很快就好。”朱敏玉含笑退下,显然要亲自去做,白尘跟去帮忙,林霄跟了两步又坐回去,尴尬道:“我跟习惯了,其实我不会做饭,不过我有个法子能让皇上同意候爷休妻……”
“我要怎样也是我的事,不要你多嘴!”单朗不耐之极。
林霄努力崩出笑,最终却瘪了嘴,轻扯卫平的衣袖,“候爷不听我的主意,你听听好不好?”
卫平看了单朗一眼,然后把林霄带到外面,“说吧!”
林霄左右看了看,悄声笑道:“我的主意名为休妻,其实是让她自请休书,玉姨都说她迷恋夫人的名头嘛,我知道嘉义候很喜欢她,皇上也知道,所以想办法让她喜欢上嘉义候,嫁过去她同样是夫人,然后就皆大欢喜了不是吗?”
林霄得意的笑,卫平轻抚小孩的头顶,“你这主意不错,可是就象候爷不准你喜欢他,你却依然喜欢那样,我们又怎能主使他人的喜欢与否?”
“我就是随便一想嘛,又不一定实施。”林霄有些委屈,把卫平拉到更僻静处,还是左右看了看,依旧悄声道:“我要跟你说个秘密,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候爷了,以前都不知道我是这么三心二意的人,现在才知道我不但轻浮,我还有点傻,因为我到今天才反应过来,我其实只是羡慕候爷,想象他那样有一身好武功,而且什么正事都不干,还能得到皇上的喜欢,一年到头跟个游侠似的外面逛一圈回来,皇上还请他吃饭喝酒,他真的太逍遥了,我是羡慕,不是喜欢。”
林霄说着就已羞红了脸,惭愧所至,卫平呵呵笑,轻摩小孩的头,“你不轻浮,只是有些懵懂罢了,倘若你能把这个秘密跟候爷或是白公子分享的话,他们必定会欣然而轻松,也会更加高兴交你这个朋友,尤其白公子,一面不舍你的情义,一面又不忍你私情受挫,所以你的秘密最应该跟他分享。”
“我也想啊,可我怕他觉得我是轻浮浪子,然后不屑跟我结交了……”
“不会的,我说了他只会欣然轻松,相信我好吗?”
“嗯!”林霄拉起卫平回屋,此时饭菜已经上桌,白尘笑颜招呼,却听林霄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我不喜欢候爷了,你们不要觉得我轻浮,我只是弄明白了我对候爷的喜欢是朋友那种,之前想做候爷的妾只是一种结交方式,因为候爷一般不理人,甚至看都不看人一眼,除了做妾,还有什么办法能交上朋友啊,对不对?”
白尘和单朗都有点发愣,卫平暗里苦笑,你这秘密跟刚才那个不太一样啊,好在没有脱离大意,只是我不能表态罢了。
林霄得不到答复有些急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轻浮的,你们不要抛弃我,好不容易才交上朋友,我以后再也不轻浮了,我错了,你们原谅我……”
林霄急哭了,白尘不及劝慰,单朗就塞一碗饭给林霄,“你不轻浮,只是哭得吵死人了!再不收声,以后不罩你!”
林霄一下就破涕为笑,接过饭碗坐到白尘身边,“你有没有欣然轻松?”
白尘莫名其妙,又听卫平噎着似的咳起来,于是有些明白了,挟一筷菜给林霄,“你是很贴心的朋友,我不止欣然轻松,我还受益非浅,为了想要结交的朋友,你能伸能屈,当得起忠于情义的大丈夫!”
林霄受了夸奖,激动得满脸放光,饭后就拉了白尘去逛夜市,单朗很满意林霄的省悟,所以放任林霄拉着白尘在前头乱跑,自己则跟卫平在身后跟着,听卫平说起嘉义候的事,单朗冷笑,“我年幼时倒也算计过不少人心,却从未替人谋过福利,何况嘉义候只是被朱慧珍的外相所惑,近身了解的话,只怕他避之不及,似他那般柔和软善之人,纵是我也不忍心他摧折于朱慧珍手下。”
“是。”卫平不便再多言,候爷娶朱氏,表面是受命于兄长,其实是遵循圣意,皇上亦知朱氏狠毒,嘉义候乃是帝师之后,性情温良如玉,朱氏不堪匹配,所以默授候爷兄长先嘉义候之前而定下朱氏,以此绝了嘉义候提亲的念头,谁知嘉义候思慕至今,因此皇上绝不允许候爷休妻,在嘉义候彻底绝了念头之前,朱慧珍都不会有自由之身。
卫平暗里喟然,却听单朗笑道:“你有闲心顾管他人,不如早些把你定下的媳妇娶回来,否则夜长梦多,当心她被别人拐跑了!”
卫平无语,亏他之前还说林霄只是懵懂,其实他于私情喜恶又何尝明了?定下的媳妇么?那只是对方有意,候爷也说不错,他也就应下了,认真说来,应该是候爷替他定的吧?也亏得候爷说不曾为人谋福利,这不就是么?于他所谓的未婚妻而言,应是福利吧?于他……只是很糊涂罢了。
但是定下便不可反悔,卫平三日后就去了未婚妻家商量婚期,单朗那边依旧是忙于惠王的事,之前众臣的联名上奏只是起到缓和作用,皇上默然罢议,却不再派人讯问惠王,反而是玉甸王子的提审越发频繁,这不是好兆头,虽不可恶意擅揣,但是授罪与诛的端倪已现,惠王的情势不容乐观!
单朗一走,白尘也准备出门,玉姨在京城应该有些门路,或许能寻到探望惠王的可能,可惜单朗不帮他,否则何必去麻烦别人?
“你要去哪?”林霄追着白尘,“我们一起……”
“不行,我要去办大事……”
“那我更要跟去了,候爷交待过我,卫大哥不在的时候,我就是你的护卫!”
“你又没武功!”
“你也没有啊!”
“我又不做别人的护卫!”
“那我做个跑腿的总行吧?”林霄拉着白尘不放。
“你别拽我,衣服都被你扯乱了,就算要跟去……”
白尘顿住,林霄也愣愣不动,因为大门边的宣唱声堪比惊雷,“圣旨到,林霄接旨!”
直到太监宣旨走人,林霄还傻跪在地上回不过神,他已经不喜欢候爷了,为什么还把他赐给候爷做妾?
“我那天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
“你又没跟皇上说,况且这事来得突然,恐怕另有蹊跷!”
白尘拉起林霄回屋,还没进东厢院门就听身后一声恭喜,然后是朱慧珍扶了丫头的手过来,“林公子可算得偿所愿了!”
“我才没有……”
“回屋!”白尘几乎恶吼,不令林霄驳言出口,心下已将今日之事猜了个大概,不是这女人作怪才怪!
朱慧珍得意冷笑,“白公子好像不高兴啊?林公子屈尊交你这个朋友,如今他受了皇家恩赐,纳娶之日还会有赏赐无数,白公子不该为朋友高兴吗?”
“高兴!我很高兴!”白尘切齿冷笑,“你知道什么叫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吗?又或者你是突发善心,甚至突然想开了,觉得单朗怎么都不喜欢你,那还不如做个真正的贤良,先替单朗纳个出身好的妾,礼成之后,你就退位自让,请求单朗扶正妾室,可惜你做不到这一步,否则单朗即便不喜欢你,也会有些欣赏,不过你倒是帮了我一步,林霄是我朋友,而且轻私重义,他会帮我得到夫人的名头,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