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熙潮表情一沉，“去那种鬼地方做什么？那里有什么好？”
楚泉笑了笑，“你还是怨灵的时候，被困在安灵城四十年，自然觉得那是个鬼地方。可是，对于我来说，安灵城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我想回去。”
燕熙潮叹了口气，“既然如此，等这阵子忙过去，朕陪你回去一趟。”
“你不是不喜欢安灵城么？”
“是不喜欢。但是，朕愿意陪你回去。”
“呵，那就多谢陛下了。”
燕熙潮在楚泉额上亲了一口，道：“睡吧。”
燕熙潮把楚泉写的药方拿给殷云舟看，殷云舟对定魂术也有几分了解，他告诉燕熙潮魂体不稳还没有可以根治的方法，不过楚泉写的方子的确可以一试，燕熙潮没有多想，命人把药材送了过去。
第63章
从这天起，燕熙潮真的每夜都住在楚泉的梵音殿。梵音殿对宫中的人来说不再是国师的宫殿，而成了皇帝每夜必到的后宫。
燕清源还在位的时候，楚泉“以色侍君”的事情就在宫中传来传去，现在燕熙潮的行为更是证实了这件事情。有些人不明白了，楚泉只不过是比正常人稍微英俊的长相，宫中比他漂亮的男男女女也不少，为什么两位皇帝都只是钟情于他一个人呢？
渐渐的，没几个人记得楚泉还是大燕的国师，在大多数人眼中，楚泉不过是皇帝宠爱的禁娈罢了，看他的眼神和看后宫中那些妃子的眼神并无二异。
其他人的目光，楚泉都不在意，只要飞尘待他一如往昔，把他当成真正的男人来看，他就满足了。还好，飞尘并没有让他失望。
一日，楚泉终于忍不住问飞尘，“你觉得我还是个男人吗？”
飞尘诧异道：“当然！你怎么会这么问？”
楚泉看着高耸的宫墙，“被他养在这深宫里，和女人有什么区别？在其他人眼中，我恐怕只是燕熙潮的‘妃子’吧。”
飞尘很想和以前一样扑到楚泉的怀里，让他抚摸着自己的黑发，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楚泉，不是这样的。至少皇上还没有……”
“还没有上过我？”楚泉讽刺一笑，“他现在对我还有点耐心，一旦耐心耗尽，我也就再没有拒绝他的权利了。”
飞尘咬着嘴唇思考了很久，终于问了一个他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楚泉，皇上对你那么好，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皇上才貌双全，你为什么就……没有动心？”
“因为已经没心可动了。”
飞尘一愣，没有理解楚泉的意思，“什么？”
楚泉看着飞尘清秀的脸庞，不再想瞒着他，狠下心，道：“飞尘，我这辈子，估计再也不可能真正喜欢上什么人。”
飞尘看着楚泉认真的神情，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心里一阵刺痛，“那我……”
楚泉不忍心去看飞尘清澈的双眸，“没错，连你也一样。”
“我不相信。”飞尘呆呆地摇摇头，“那你为什么要我待在你身边，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楚泉苦笑道：“正因为没有了，才会向往纯粹的感情。说到底，也许我不过只是想找个人陪我而已。是我自私了，对不起。”
飞尘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痛得他险些站不稳。楚泉见状，连忙扶住他，“飞尘！”
飞尘定了定神，勉强笑了笑，“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留住你心的人。”
楚泉焦急道：“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你还不明白吗？我就算是想，也再不可能动心了。”
“那么，你的心曾经给过谁？”
楚泉心里一沉，无言以对。
“不管那个人是谁，就算只是曾经得到过你的心，我也好羡慕他。”
“别说了。”楚泉抱紧飞尘，“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我还活着，还清醒着，我就会护着你。”
“护着我？那家人那般么？”
“我……”
飞尘叹了口气，“楚泉，你不用多说。我向你发过誓，永远不会背叛你，也不会抛弃你。”
楚泉忍不住想，要是他能早一点遇到飞尘该有多好。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正常人，他有着和普通人一般的爱恨情仇，他能像爱燕熙潮那般爱着飞尘。
还没有到晚上，燕熙潮就来了，他身后还跟着殷云舟。燕熙潮解释道：“朕瞧着你这几天精神不太好，就带殷云舟来看看你。”
“就你？”楚泉看向殷云舟，“你能行吗？”
殷云舟不服气道：“这几年只要一有时间我就跟着前辈在忘川河修行，现在已经到‘伪神’的级别了，我刚从忘川河回来，就被皇上拉到这里来了。你觉得行不行？”
楚泉嗤笑一声，“你要看就看。”
殷云舟看向燕熙潮，燕熙潮点点头，他便走到楚泉很边，感应着楚泉身上的魂魄和灵力，眉头越皱越紧。
燕熙潮忍不住问他：“如何？”
殷云舟收回灵力，道：“以楚泉身上的灵力，估计再消耗个三四天就会耗尽，到那个时候，他又要进入深眠。”
楚泉点点头，“和我估算得差不多。”
“这次他会睡多久？”
“按照以前的情况，大概会在一个月左右。”
燕熙潮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一个月？”
楚泉笑了笑，“那倒是不错。一觉醒来可以直接过年了。”
燕熙潮不满地看了楚泉一眼，问殷云舟，“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缓解这种症状么？”
殷云舟想了想，道：“上次你要的那些药，可都吃了？”
楚泉懒洋洋地点点头，似乎现在是在讨论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吃了。”
“没什么效果么？”
楚泉反问他：“你觉得呢？”
殷云舟只好对燕熙潮道：“皇上，我和前辈会继续想办法的。”
燕熙潮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一直在梵音殿外候着的太监进来告诉燕熙潮李丞相求见，正在御书房等候，燕熙潮只好命殷云舟再替楚泉看看，自己先去处理政事。
燕熙潮走后，楚泉把下人都打发走了，自己替殷云舟倒了杯茶，“说吧。”
“什么？”
楚泉道：“你别装了，你给了打了那么多次眼色，我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殷云舟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楚泉被你弄得没脾气，“这里只有你和我。”
殷云舟闻言，才暗暗舒了口气，喃喃道：“我这是在犯欺君大罪啊，我觉得我迟早要被你和前辈害死……”
楚泉严肃起来，“是前辈叫你来找我的？”
“嗯，有件东西他吩咐我一定要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交给你。”
“什么？”
“你剩下的一魂一魄。”
楚泉猛地瞪大眼睛。
“当日前辈替你用聚魂之术聚魂，魂魄还没有集全，你就已经苏醒。”
“嗯，我知道。”
殷云舟神情复杂地看着楚泉，“剩下的魂魄虽然不好找，但前辈还是愿意为你度过忘川河去‘那边’寻找。可是，前辈说，你拒绝了他的帮助。”
“没错。”
“为什么？”
楚泉轻轻一笑，“就算没有那一魂一魄，我也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还要前辈花费精力灵力为我寻找呢？”
殷云舟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前辈，他的回答是，你怕。”
“我怕什么？”
“你怕再次对同样一个人动心。”
楚泉迅速否认：“胡说！”他冷笑一声，“别说的你们很懂我似的，你们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好吧。”殷云舟不再和楚泉争辩，“不管怎么样，前辈还是把你剩下的魂魄找了回来，他让我带给你，至于你愿不愿意要，那就是你的是了。”殷云舟中衣袖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密封陶瓷瓶递给楚泉，“给。”
楚泉盯着陶瓷瓶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伸出手接过那个看似普通的瓶子。现在正是冬季，可是握着瓶子居然觉得很暖和，不知道是不是楚泉的错觉，他甚至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在轻轻地跳动。
“前辈说，你若想收回剩下的魂魄，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你若不想，把它丢了也无妨。”
楚泉紧紧地握着瓶子，随后慢慢松开，“我知道了。”
殷云舟忍不住问：“那你会……吗？”
楚泉轻声道：“谁知道呢。”
“对了，还有一件事。关于你上次给我看的药方……”
“药方又有什么问题？”
“药方的确没有问题？”
“你给的每一张药方的确没有问题，都是控灵书上记载过的。只是……”殷云舟直直地看着楚泉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什么，“若从每一张药方里取出几种药材组合，可能性就有很多的了。单是我看出来的，就有……”说到这里，殷云舟忍不住急了起来，“你该不会是想……是我想多了，对吧？”
楚泉淡淡道：“是，你想多了。”
“……”
楚泉打了个哈欠，“好了，我也困了，你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就走吧。对了，代我向前辈道个谢，虽然他做了多余的事情。”
“这么说，你不会收回魂魄？”
楚泉还是那句话：“谁知道呢。”
送走殷云舟后，楚泉回到自己房里，飞尘正在替他整理床铺。楚泉从来没有把飞尘当成下人看，可飞尘总是心甘情愿地亲自伺候他。
楚泉不由地摸了摸放在自己衣服里的陶瓷瓶。
这几天，燕熙潮除了上朝，几乎时时刻刻陪在楚泉身边。他知道只要楚泉睡过去，下一次和他说话就要等上一个多月了。
第三天的傍晚，楚泉对燕熙潮说：“皇上，我要睡了。”
燕熙潮心里一沉，胸口泛起奇异的疼痛。他点点头，道：“朕陪你。”
燕熙潮躺在楚泉身边，撑起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楚泉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忍不住道：“你别看我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
“可是朕想看着你，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你。”
楚泉抬起手，抚摸着燕熙潮的眼睛，勾勾嘴角：“那我把皇上的眼睛弄瞎好了，这样皇上就看不到我了。”
燕熙潮只当楚泉在开恶劣的玩笑，握住楚泉的手，道：“只要你高兴。”
“可如果你放我走，我会更高兴。”
燕熙潮低头咬住楚泉的耳垂，“楚泉，我们不要再说这个好吗？”
楚泉点点头，“好，这是最后一次。”
燕熙潮抱紧楚泉，柔声道：“楚泉，你要累了就睡吧。朕会在你睡着的时候，开始着手立你为后的事情。等你醒来，朕就可以娶你回家了。”
楚泉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他没有听清燕熙潮后面的话，听着燕熙潮强有力的心跳声，沉沉睡去。
第64章
冬日里难得的好太阳，燕熙潮也不让楚泉在屋里待着了。他命人在御花园里准备好舒适的躺椅，把楚泉抱了出去。
已经近一个月的沉睡让楚泉好不容易张出来的肉又消了下去，燕熙潮抱着楚泉都能感觉到他的骨骼，心疼得要命，偏偏又做不了什么。燕熙潮坐在躺椅的一头，让楚泉枕着他的大腿。
阳光洒在楚泉平静安详的脸上，燕熙潮忍不住抚摸他紧闭的眼帘，在他耳边低语：“快点醒过来。”
他的声音温柔如水，饱含深情，虽然很轻，却仿佛压制着汹涌的感情。
可是楚泉听不见——他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燕熙潮除了紧紧地抱住他，什么都做不了。
纵然有再多的甜言蜜语，他也无人可说了。
燕熙潮替楚泉梳理着他的黑发，自言自语道：“今日李丞相又劝朕大婚，说朕已经到了大婚的年纪……呵，朕早就不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身体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枯竭，他的感情一样。有的时候燕熙潮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他已经过了为感情疯狂执着的年纪，可现在为什么反而深陷在其中，不能自拔。当年他对顾白的感情，都不像这般地让人情不自禁。
“朕当然是要大婚的，不过娶的不会是那些千金大小姐，而是你……”燕熙潮轻笑一声，“朕今日向那些大臣们暗示了想立男后的想法，你若看到他们的表情，一定会笑出来的。”说到这里，燕熙潮的心中一阵钝痛，他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楚泉真心实意的笑容了。他不由地抱紧楚泉，是想让人融化进自己身体的力度，“快点醒过来，笑给朕看。”
燕熙潮除了处理政务，大多数时间都陪着毫无生气的楚泉。飞尘已经失去了靠近楚泉的权利，燕熙潮每天不厌其烦地替楚泉梳洗，和他同床而眠。身边的人睡得很沉，可燕熙潮怎么也舍不得睡。他近乎贪婪地看着楚泉，似乎在期待楚泉在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睛，在幽黑眸子里倒映出他的脸。
如果没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见燕熙潮并不容易。光是顾永年，已经碰了好几次壁，三番两次地求见，燕熙潮都拒绝了。
顾永年很早就察觉到燕熙潮对他的宠爱不如以前，但还是对他一如既往的好。可是自从他擅自跑去参军被强制送回家后，燕熙潮对他的态度瞬间冷淡下来。燕熙潮登基后，也只是让顾永年住在以前的将军府，依旧让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却未再见他一面。
所以，当宫里的公公来到将军府上，告诉他皇上请他进宫时，顾永年兴奋得不知所措。
他跟着公公进了宫，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久违的燕大哥……不，现在已经是皇上了，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不少。皇上找他干什么呢？会不会把他接进宫里，让自己和往常一样，陪伴在他身边？
顾永年走着走着，觉得不太对劲，他虽然没有进过宫，也知道皇帝住的地方不会如此偏僻，忍不住开口询问：“公公，我们现在去哪里？”
“梵音殿。”
“梵音殿？”顾永年一愣，“那是皇上住的地方吗？”
“那是国师的宫殿。”
顾永年心里一沉，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公公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回头微微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顾永年勉强一笑，“没事。”
“没事就还请顾公子跟上，这宫里大得很，顾公子万一跟丢了就不好了。”
顾永年笑着点点头。
梵音殿里，燕熙潮刚替楚泉洗完澡，又帮他换了身衣服，把人抱在床上，“到了明日你就睡了三十天了，该醒了，楚泉。”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祈求。
他身为一国之君，坐拥万里河山，却始终不能让楚泉看他一眼，何其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