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东族长赫拔，他在院里喊了两声，塔格忙出门招呼，手里还捏着一把青菜。
“族长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吧。”
赫拔走进屋里也不坐下，抓着他半个手臂，“塔格，今天桑亚去裁缝铺子里挑兽皮，看到了简维尔手里的布，他说是江余做出来的，做好的还有一大块，我忍不住过来看看。打扰你们了。”
他声音中难掩激动，也许别人只看到织布的新奇和柔软，他却知道，有了新的衣物材料，他们也许就不用大雨季时被兽皮捂着出汗难受，寒冬季裹着怎么缝都漏风的衣服生活，而且除了衣服，布应该还有许多别的作用才是。
作为族长的赫拔比很多人想的多，看的远。
因此听桑亚说了后他急匆匆的又去找简维尔，看到那半臂长的白布，直觉告诉他，也许新的文明正在慢慢到来。
“布是阿余琢磨了好多天织出来的，还有我身上的衣服也是他做的，不过两种不太一样。阿余现在还在做饭，族长你还没吃饭吧，不如留下和我们一起吃。阿余做菜很好吃，您找他的事过会儿吃饭的时候再说。”
赫拔稍稍冷静下来，坐在木椅上，又有些好奇的看着椅子上的坐垫。一块和椅子差不多大的兽皮，四角上分别缝上一个长条，将兽皮固定在椅子上，坐着也比原来的干木头舒服。
这家具塔格也是送了他一些的，他见伴侣桑亚喜欢便没有推拒，但也给了塔格一些回礼作为交换。
不过他们家的家具可没有铺兽皮，想是做家具换来的兽皮够用，塔格的日子可是越来越好了。
一个椅子都有所不同，其他的地方是不是也有改动？继而他抬头打量塔格家的其他地方，还真发现了到很多细节。
比如桌子上带把的木杯，都放在一个木盘里，木盘中还有一块白底黑纹的兽皮垫着；
比如椅子的靠背上居然也有固定着兽皮，他看到了熔，却不知道是什么，只认出是熔制成的小物件，把兽皮牢牢和木头压在一起；
地上还有一大块兽皮缝在一起放在角落，上面堆了一些布头，他走近了拿起来看那个叫做梭子的工具，却不敢乱动。
不过，这屋里的兽皮……是不是多了些？多到没法用了？
其实不怪江余奢侈浪费，明戈部落虽说是以物易物，但是最常用交换的物品就是兽皮，后来他们没时间去捕猎，便让交易者用大型猎物交换。
所以一段时日下来，积攒的兽皮是塔格以往的十几倍之多。
但是兽皮多了也没什么用处，江余有些日子还是很惆怅的，这里没有货币，兽皮虽然也能换别的，但终究不如货币明码实价，要什么兽皮都是对方说了算，自己兽皮虽然多却不一定有交换者想要的。
还好他并不需要换取特别的物品，所以这些兽皮也够用了，还绰绰有余，江余和塔格请示了一番，就给家具做了简易的垫子，还给自己做了一大块坐垫，平时可以拿到院子里坐在上面可劲折腾他的织布大业。
他一度觉得塔格的有求必应快把他惯得不成样子了，调侃的说了句，“要是我想把屋里都铺上兽皮你都不会反对吧”。
塔格很认真的问了他一句想要铺什么颜色样子的，他忙说是开玩笑的，享受一下没关系，这么浪费就良心不安了。
此时塔格还在堂屋陪着赫拔，不时回答一些问题，江余在厨房也多加了一人的饭菜，他做饭久了速度也快，不一会就端着食盘出来放在桌上。
三人一起坐好开饭，赫拔心里诸多感受，半年前他们都是坐在地上吃饭，当时觉得没什么，做个石桌太麻烦，哪有那个闲工夫，现在有了桌子再想起以前，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反正他是不愿意再坐回地上去的。
等他吃了江余的饭菜，才觉出塔格每天的幸福来。
“桑亚平时也喜欢自己做些吃的，但没有江余菜里的这种味道，嗯……这个，是红绿尖菜？”他夹着一段青椒丝问道。
“嗯。我们家乡把这个叫做辣椒，它的味道就是辣，适当放一些在炒菜里很多人都喜欢，而且对眼睛好。我在菜里还放了一些大家不习惯的调味料，如果桑亚大哥不嫌弃，可以和我一起试试新的调料。”
赫拔当然听出这是江余愿意把手艺教给桑亚，有些不好意思，他今天来本就是有件事要和江余商量，就是那织布的方法，能不能教给其他雌性，就算不能每个人都学，能多教两个人，也是好的。
几个人织，总比他们三个人织来的快，部落人都用上布料衣服的日子，也不会太远。
现在又平白得了好处，倒是让他更不好开口。
饭吃到一半，赫拔终于斟酌着说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我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就直说了。”
“族长不用客气，有什么事我们一定尽力。”
江余笑着说，塔格也颔首同意。
“我这趟来是想询问江余的意见，这织布你愿意交换给族人吗？”
江余心下了然，“当然，我一个人守着布也没什么用。不过织布制作起来比较慢，所以现在也没有很多。”
“那……你如果是因为做布慢的话，可以让其他雌性帮忙吗？”赫拔说完有些赧然，不过还是坚持说下去，“不瞒你说，我和祭祀都觉得布对我们部落的发展很重要，所以如果你愿意让其他人帮忙的话，你需要什么我们都会尽力满足。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这手艺流传出去，我也一定不强求，但是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
江余虽然心里早有思量，但是没有马上答应，这是件大事，晚上还是先和塔格说一声。
族长能这么快来找他商议布的前景他是很惊讶的，不过对方语气和态度都很好，也没有逼迫他的意思，他心里也没什么不舒服。
织布的方法是一定要教给其他人的，这样才有长久的发展，他心下结果已定，但具体的事宜等他和塔格商量后再决定比较好。
“族长，这件事让我和塔格商量一下，明天答复族长，如何？”
赫拔明白这是事情有希望，即使没有马上答应，他也依旧很开怀，连声说着“好”，搓了搓手又不好意思的问，“那，桑亚明天和我一起过来可以吗？”
江余看着族长涨红了脸还给自家伴侣找福利的神情，不由又看了看塔格。
“当然欢迎，明天我一定多做些菜。”
族长吃过饭便要急着回去，江余拿自制的食盒给他带了一些凉菜让他带回去，赫拔推脱两下，想着家里的人恐怕喜欢，便谢了两次收了，道食盒明天就一并还回来。
等赫拔走后，两人收拾了杯盘，在屋里子玩五子棋。这里的娱乐很少，江余便让塔格做了这个，只是棋子是大小一样的扁平正方块，圆形棋子做起来麻烦，方块棋子两面中间刻着圈叉区分双方。
塔格捏着带圆圈的棋子瞪着眼睛瞅了半天，放在一格上，江余得意的大笑，“我赢了。”
看他翘着尾巴的样子塔格丝毫不恼，大手抱着他脑袋上来索吻。
一吻毕，江余把棋盘上乱七八糟的棋子归类放回，兴致勃勃道，“再来。”
塔格刚学会这个没多久，他和塔格玩也不需放太多注意力，便问道，“塔格，今天族长说找人帮忙织布的事情，你怎么想？”
塔格眼睛从棋盘上拔下来看向江余，憨笑道，“这都是阿余你的功劳，你说了算。”
江余看他这个样子就心里痒痒，丢了手里棋子捏他的鼻尖，“我心里有想法，有些事要和你商量。你先说说你想不想让我教别人织布。”
塔格想了想，点点头，他鼻子还被捏着，声音有点闷闷的，“我喜欢部落，所以希望它更好一些。”
“我也这么想，毕竟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一开始我就打算把织布的方法告诉族长，让他找人和我学。但是家里地方不大，而且还要雄性帮忙，还要做很多梭子，又要忙好多天了。”
“没关系，我去找你，我和特里安朗商量一下。”
江余放弃了鼻子转而双手攻击他的两颊，“那你在旁边做梭子，我有空的时候就用那两匹布给你做件新衣服。”
“我有两件了，阿余给自己做两件吧。”
江余想了想，“衣服还够，先给你做裤子，不过怎么做我得想想。阿木和简维尔不忙的时候也可以一起教别人，对了，族长的伴侣是个什么样的人？”
塔格没什么大的印象了，“嗯……喜欢做饭，有耐心，但是逼族长吃东西的时候有点凶。”
江余忍不住哈哈大笑，“明天看看桑亚大哥手艺怎么样，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拐个给我们做饭吃的人。”
第二天赫拔带着桑亚，不，准确来说是桑亚拖着赫拔到了塔格家。桑亚做完吃完了赫拔带回去的两份凉菜，直说要和江余学怎么用调料，催着赫拔来……蹭午饭。
江余自然是欢迎的，还带桑亚进了厨房，他之前也教过列迩等人做菜，所以说起用料火候来头头是道，在桑亚心中的地位节节飙升。
饭桌上桑亚顾忌着还有两个人，没有直说让赫拔吃他做的两盘菜，只是夹了两大筷子到他碗里盯着他，快吃！
赫拔脸色不改，埋头吃了几口，“味道很好。”
桑亚闻言露出个满意的微笑。
江余说自己愿意把织布的方法教给族人的时候，赫拔高兴的嘴都合不拢，“太好了，江余，我替部落的族人谢谢你，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要不要准备什么？”
江余细细和他说，先要找一些手脚轻快的人熟悉织布的过程和工具的使用，还要找几个雄性尽量多的采集云团子回来，要找一块适合铺晒开松棉花的空地等等。
说完这些，族长的热情不减反增，期期艾艾的问江余想要什么回报，江余摇摇头，这个部落收留了他，在异世给他一个安定的地方，他也希望它更好一点。
“回报的话，族长就把我们的仪式做的热闹些好了。”
赫拔半晌才反应过来，讷讷的说这怎么行。桑亚在他略微指导后做的饭菜味道很好，江余便顺水推舟，让桑亚担当到时候他和塔格的厨师，赫拔还欲说话，桑亚已经一叠声的答应了。
第十七章：雪梨糖水
饶是赫拔急吼吼的开始忙，织布学习也不能马上开展，他先找了四五个人去采集棉花，又在广场附近找了一块空地打扫出来，除了场地和原料，先让哪些雌性学也要思量。
如果让所有人自发来学，恐怕场面不好控制，江余说第一次学的人最好在十到十五个人，再多怕顾不过来，赫拔略做考虑，便定下了一个办法。
第一次的学习是优先给东区雌性们的，既然江余说要认真仔细一点的，就让愿意学的人集中到一起，让他们给籽棉去籽。当然还要做时间的规定，这样还能节省一些时间。
江余听赫拔说了后乐见其成，这种小测验的方法简单公平，也能堵住被淘汰者的悠悠众口，还能有免费去籽劳动力，两全其美。
半个月后，一切准备就绪，塔格的木头研究小组也结束了工作，他和其他两人商量后便停止了接新活。
一来塔格和安朗都要准备结为伴侣的仪式，二来做家具的人没有之前那么多了，三来特里在大雨季初要陪阿木进密林采药。
三人一商量，便决定每年这个时候的新雨季做家具，其他三个季节除了特殊情况，都不做木头活了。
江余听了一愣，这就搞上饥饿营销了？
又过了两天，江余终于带着一个喇叭——一个锥形的木筒，几个骨针板，刀片等走马上任了。十五个雌性在棉花去籽测试中胜出，都兴致盎然的等着第一次的课堂。
他和塔格到了地方后发现阿木和简维尔也在，江余刚走到众人面前，阿木清清嗓子，道，“江老师好。”
十五人也跟着他起身，半弯了下身，齐声道，“江老师好。”
江余被他弄得愣了愣，本来没想弄得这么正式，笑了笑便让大家坐下了，因为提前通知，所有学员都带了一块兽皮来，坐着凳子之类的弯腰不方便。
他介绍了一下织布的流程以及需要用到的工具，期间又回答了很多问题，有的还好，有的就显得古里古怪，不过有人问到“是不是其他东西也可以织布”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纺织学中自然并不是只有棉花。
棉麻丝毛，每样都有很多原料可以制作布料，而且各有所长，他如实说了，众人又是一阵激动，江余不得不提高音量。
此时他万分庆幸自己带了个原始喇叭，虽然比不上电子产品，也很有用了，但是尽管他有准备这一天下来也嗓子干疼。
还好有阿木和简维尔帮他维持秩序，现在他总算知道了阿木之前的先见之明，要是按照自己原来的想法和他们随意相处，这一天非得喊坏嗓子不可。
接下来的几天，江余也是每天和来学习的人一起处理纤维，前两天还好，从第三天开始他嗓子说话就有些沙哑，学生们偶尔也有发现，上课时都安静下来。
尽管如此，他的嗓子负担也不轻，只是也没有再加剧恶化。
江余又和众人说了他们所用白棉的一些指标的特点，让他们在自己的位置开松，自己在算是讲桌的桌面上拎起水壶倒了一杯水牛饮而下，这才觉得好受多了。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讲课的空地又是露天的，他不禁又想起树脂橡胶一类东西来，要是有了它们，在这里随意只一个棚子也会好受许多。
阿木今天不在，简维尔下午也要去裁缝铺子里干活，塔格早上来看过一趟，说要回家一趟，快到午饭时候了也没有过来。
桑亚这几天都在，而且每天都会做新的东西给他品尝，他觉得对方在这方面还真厉害，厨艺越来越好，虽然有时候也有奇怪的味道，但黑色料理的出现几率都在慢慢减小。
“阿余，你上次说的土豆块和兽肉块，一起用小火煮了很久，尝尝怎么样？”
桑亚手里拿着一个碗，里面装着小半碗刚才做的菜，正递给他。
江余夹了一块土豆放进嘴里，带着浓郁汤汁的味道松松软软，他眯了眯眼又吃了块肉，一样的味道，“味道很好，桑亚你现在可要比我厉害了。”
桑亚哈哈一笑，“怎么会，我还有很多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煮呢。”
江余筷下不停，“我最爱吃炖软的土豆块，不过这个兽肉好像不太适合炖太久，肉质有一点老了，也许可以换个别的。”
桑亚自己也吃了几块，“嗯，下次用赤冠鸟或者黑背兽试试，这两种煮很久吃起来都嫩。”
按理说这也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往日这时塔格和族长一家都是一起吃，今天却好半天不见人影，江余有点纳闷。
他耸耸肩，笑着对其他人说，“今天早上要讲的就这些了，大家回去吃饭吧。下午时间不变，有事情的话说一声就行。”
等大家都散了，他转过头对还在吃的桑亚道，“桑亚你先去吃饭吧，塔格还没过来，我去看看。”
“这边到你家也有一段路，你还是别回去了，塔格应该过会就来，你不放心的话绕过赫拔去找，他皮厚，走会路也不累的。”
“这几天都在你家吃饭，已经没皮没脸的很了，连这种小事都让族长去不太好……”
江余犹在嘟囔，桑亚已经一手拖着他胳膊往他家走了。
话说塔格早上在干什么呢？他在自家厨房里折腾。
江余这几天嗓子不好，他当然注意到了，刚开始的时候每天多烧些热水给他上课休息的时候喝，后来觉得没什么用，又找了几种果子洗了放在盘子里端去，不过江余吃了两个觉得果肉咽下去有点不舒服，所以吃的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