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皇宫。
再见，太子。
40.一年后（上）
一年后。
夕阳半挂在海平面上，金黄的光铺满了海平面和沙滩。
秦郝萌打着哈欠，慢悠悠地沿着海边小路走回家。
一年前，他离开皇宫以后，被送往环帝都经济圈最繁荣的城市之一，直接进了当地最大的航空飞机制造公司，进入了飞行工程行列。
秦郝萌的专业是工程物理学，属于硬件工程范畴。
物理学的范畴很广，大秦帝国的工程物理学主要分为硬件和软件，硬件主要学习的就是机械分析与制造，入门时候的机械分析就是日常生活中简单的机械，越往后涉及的机械也难，到了最后一年的大四，也要继续做机械分析。
这家航空制造公司的实力在帝国数一数二，然而秦郝萌并不喜欢这里。作为一个空投人员，还是皇太子介绍进来的，使得公司高层十分重视，进来就安排在了管理职位上。
秦郝萌刚刚年满十八岁，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直接称了工程师的管理层，想想都不搭调，何况每天就是坐在公司里看报表看员工的设计方案，他觉得满心憋屈。他是来工作，来造飞机的！
他那时候想提意见，又不知道怎么说出来，偏偏还联系不上嬴宸，就每天偷偷地跑到车间去看，倒也学了不少东西。
三个月后，秦郝萌递交了辞呈，拿起行李离开了环帝都经济圈，买了机票南下。
他心里其实很没底，从小到大就是在家里和学校学习，没怎么出过远门，大学还是本市的，偶尔旅游也有父母在身边。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独自远行。
也并不是毫无目的去南方，他已经往那边投了简历，那边的一家民用航海制造公司，很乐意邀请他过去面试。
面试而已，为什么要辞掉工作呢？
秦郝萌自己也说不清楚，可他就是不想再继续呆在这里。他想真正地去工作，而不是被人放在一个办公椅上来膜拜，而且太子的威严太大，让他在公司里待得很不自在。
秦郝萌到了南方的水上城市满河市，类似他世界的广东省，具体是哪个市就不清楚了，不过在秦郝萌的印象中，他的国家没有和满河市类似的地方，类似的只有水上城市威尼斯。
两个平行世界的地理状况略有不同，最南方这里有许多河流，河流在下游平原地区缓慢汇合，形成淡水河域，没有亚马逊入海口那么壮观，只形成了一个水上小镇，就是如今满河市最东面的瑶池镇。
大秦帝国从一千年前起，就开始在这片物产丰富的水面上建造住房，慢慢建造了水上都城瑶池镇，几乎与水城威尼斯并驾齐驱。
因为是水上城镇，瑶池镇出行工具多是船舶，而满河市本身也是一个重要的船舶停靠港口，秦郝萌的专业知识在这里终于得以施展拳脚。
从最简单的实习修理工做起，不到一个月，秦郝萌就顺利升任机械师。要知道，在这一个月里，他平均每天修理十架游艇，还在一次在公司高级技工集体外出的情况下，紧急修理了一架载货轮船，避免了货运公司近千万的损失，竟然被邀请为他们公司的特别技师，工作量不大，只需要每个月抽出一天时间检查一下公司所有轮船的状况，及时排除故障。
工作第六个月，秦郝萌分到了公司特别奖励的一套五十平米的单身公寓。
这家民用航海公司，同时也有展开航空业务。秦郝萌优异的表现让公司高层另眼相看，同时看到了他简历上曾经在航空公司任职，于是第七个月，秦郝萌在公司的允许下，开始参与航空机械方面的工作。
他聪明，学东西很快，也懂得活用，毕竟智商摆在那里，肯用心自然比平常人学得快。
在大秦帝国，航空与航海机械工程类的工作还是很吃香的，人类的科技再怎么进步，工具再怎么只能，也离不开这些基础机械支持。
至今工作满一年，考到了航海机械工程师中级资格证和中级航空机械工程师。大秦帝国的资格考试是一月一次，只需要缴纳1秦币，即可参加考试，如果考试通过，免费发放资格证，如果不通过，会被视为混事儿，罚款100秦币。
考试内容照旧分为理论和实践两部分，理论成绩不及格，但实践成绩优秀者可破格通过，但必须参加三个月的理论培训。
第二天是周六，秦郝萌早早从床上爬起来，拎着铲子和水桶去了沙滩。
他住的地方离海边很近，走路半小时就能到。今天约了人，他得快点过去。
到了海滩，已经是日上三竿，南方的九月，海滩上已经不怎么滚热。秦郝萌趿着沙滩鞋踩着软绵绵的沙子悠闲地朝聚在不远处的人堆走过去。
“郝哥哥很厉害的！这里所有的沙堡都是他垒的！”
“没错，郝哥哥的手最巧了！他答应今天过来教我们堆沙堡的！”
“郝哥哥！”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有人眼尖地看到秦郝萌，立刻挥手大叫：“郝哥哥郝哥哥！”
秦郝萌朝他们挥手：“我来了。”
“哪个郝哥哥？有多好？”
低沉的声音从小孩堆里传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站了起来，隔空看向秦郝萌，看清他以后，一下子愣在原地。
秦郝萌也愣住了：“楚先生……”
楚惊鸿回过神，忍不住微笑起来：“果然是郝哥哥。郝萌，很久不见了。”
秦郝萌还没说话，就被迎面跑来的孩子们团团围住：“郝哥哥，那个人不相信这里的沙堡都是你堆的。昨天涨潮以后下雨了，很多沙堡都被冲的不成样子了。”
秦郝萌摸摸说话的孩子的头：“没关系，一会堆新的，我教会你们，大家一起堆更多的沙堡，还可以堆动物。”
“好好好！”
“那你们先去搬点沙子过来。”
“是！”
孩子们异口同声，拎起自己的小桶和铲子就去铲沙子了。
楚惊鸿走到秦郝萌面前：“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秦郝萌点头：“我也没想到，你怎么会来满河市？”
楚惊鸿：“拍戏需要，剧组要在水上小镇拍戏，这边也是重要的取景地之一。昨天编剧和导演打这边过，看上了这些沙堡，想用作戏中的道具，于是今天大家出来找作者了，没想到被我发现了。这些沙堡，是你堆的？”
秦郝萌点头：“嗯，闲来无聊，堆着玩的。”
楚惊鸿惊奇：“闲来无聊都是到沙滩晒太阳，玩这么高难度的艺术，你真有闲情逸致。”
秦郝萌已经蹲下开始修补沙堡昨天被损坏的地方：“反正我现在住在这里，有的是时间。”
楚惊鸿迟疑地问道：“你住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你离开帝都了？”
秦郝萌：“哦，我已经不住在帝都了，以后大概都会住在满河市，我在这里工作。”
楚惊鸿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对此事略有耳闻，他所知道的是，皇太子妃外出工作两年，两年之后就会回宫完婚。可为什么从秦郝萌嘴里说出来，变成了归期不定？
大秦帝国堂堂的皇太子妃，离开帝都而且归期不定意味着什么？皇太子妃的位置已经不稳了。
宫里的消息很严密，想知道真实情况恐怕很难。但当事人这么说了，十有八九是不会错的。宫里，有什么变故吗？
楚惊鸿最想不到的是，跟着剧组拍戏，能意外遇见秦郝萌。他算了算，大概有将近两年没有看到秦郝萌了，当初刻意接近，也不知道被看出了什么，秦郝萌竟然刻意避开他，让他满心疑惑束手束脚，不敢太明目张胆地靠近他。
不管宫里发生了什么，只要皇太子妃还没有被废除，就还有价值。
楚惊鸿蹲下，微笑道：“我帮你吧，你也顺便教教我怎么垒沙堡，帮帮我们剧组怎么样？”
秦郝萌迟疑了下：“大家一起堆吧，堆好了你们就拍戏，如果不够我可以帮你们再堆一些。”
楚惊鸿笑的魅力十足：“谢谢。”
秦郝萌自打出来工作，性格就变得比以前还内向，尤其做的是需要琢磨不需要说话的工作，就不怎么爱和人说话了。周末的时候，没事就到沙滩上玩。这边不是旅游景点，人都去了隔壁的瑶池镇，因而人少。
他无聊的时候就堆沙堡，堆过比萨斜塔，堆过罗马斗兽场，堆过长城和故宫，堆过钟楼和灯塔。结果碰上一群熊孩子，被他熟练的技艺折服，非要跟着他学堆沙堡，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只是在他不知道也看不到的地方，有一些眼睛在注视着这里，然后看到的东西化成信息，传给了远在帝都皇宫的那个人手里。
“今天是周末，皇太子妃照旧在沙滩上堆沙堡，和一群孩子玩，来了个陌生男人，是剧组拍拍戏的，在和皇太子妃他们一起。”
嬴宸摸了摸在脚边睡意正酣的滚滚，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上的信息，伸出拇指摸索着“皇太子妃”那几个字，辨不出表情。
一年了，你快乐吗？
41.一年后（中）
楚惊鸿和剧组在沙滩边拍了三天戏，秦郝萌帮了三天忙，周末那天还好，他不用上班，周一周二就下午下班过去帮他们修复一下松垮的沙堡。男主和女主的爱情，在奇妙沙堡的衬托下，更显浪漫。
三天以后，剧组离开了满河市，本来想向秦郝萌表示谢意的，但碰不到人也就作罢了。
秦郝萌对这些根本不在意。
他没想到的是，会在两天后再见到楚惊鸿。
那天是周六，秦郝萌正在睡懒觉。昨天晚上海港边临时有货运轮船出了事故，他住得近被叫过去连夜抢修，连续修了四五个小时，货船才再次顺利出港。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两点，洗漱完累的瘫在床上就睡过去了，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窗外隐隐传来吵闹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秦郝萌皱皱眉头，缩进了被窝里。
“郝哥哥！郝哥哥！起床啦，起——床——啦——”
秦郝萌艰难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披着衣服走到窗边拉开窗户，探出头往下看。
一堆小孩子边蹦蹦跳跳边冲着秦郝萌的窗口喊：“郝哥哥！”
秦郝萌有气无力道：“你们……”
“郝萌！早上好。”
站在小孩子最后面，仰头望着秦郝萌的，是穿着随意但不随便的楚惊鸿，大明星帅气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光彩熠熠：“喂，太阳晒屁股了，起床我们出去玩吧。”
不得不说，楚惊鸿是天生的衣架子，休闲装也能穿出模特走秀的感觉。
楚惊鸿今天是特地来找秦郝萌，但到了这附近才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秦郝萌的住所，于是叫了沙滩上的这群小朋友询问。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为什么告诉你！你要是坏人怎么办，郝哥哥会受伤的！对！不告诉你！”
还挺有脾气。
楚惊鸿笑眯眯：“我请你们吃棒棒糖！”
孩子们：“才，才不要吃咧！”
楚惊鸿继续利诱：“那，冰激凌呢？各种口味都有哦~”
孩子们咬着手指：“……不，不喜欢吃啦！”
楚惊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知道了，原来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啊，哎，算了算了，我自己去找找看。”
孩子们着急了：“谁说我们不知道的！带你去啦！但是，要棒棒糖。”
楚惊鸿笑起来：“好说。”
孩子们围着他转圈圈：“冰激凌也要！”
“放心，都有都有。”
……
等秦郝萌收拾好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小孩子们已经领着棒棒糖和冰激凌一高高兴兴地哄而散。
秦郝萌才走出门口，就被冰激凌贴在脸上，最后一丝困意也被凉意驱散。他打了个寒颤，接过冰激凌：“你没有给小孩子们吃吧？”
楚惊鸿：“嗯？什么意思？”
秦郝萌舔了一口：“有两个小孩前两天拉肚子，才刚好，被发现吃冷的，家长会找过来的。”
楚惊鸿默然：“现在去要回来还来得及吗？”
秦郝萌沉思一秒：“我觉得来不及了。”
楚惊鸿：“……”
楚惊鸿以感谢上次秦郝萌帮剧组堆沙堡为由，请他吃饭。
他对这边不熟悉，去了一家朋友推荐的当地秦餐厅。尝过之后发现，味道的确不错。
中餐做法讲究，比起西式快餐用心良多，虽然耗时久，但味道鲜美，经过大秦帝国对本国美食文化的大力推广，秦餐馆在全世界遍布。
楚惊鸿发现秦郝萌吃饭特别安静，之前也一起吃过饭，但前后的感觉差异很大。
他琢磨了半晌，才道：“你变了很多。”
秦郝萌边闷不做声地吃菜边点头：“嗯，人都是会变的。”
楚惊鸿摇头：“你的变很奇怪，以前你害羞腼腆，现在……怎么说呢，比较像是自闭。往不好的方向变化，可不是好事。”
秦郝萌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一口咽下去。当了一年工程师练出来的毛病，经常会有紧急任务，出行前随便塞两口饭菜，等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工程师就是这么个工作，埋头苦干刻苦钻研，鲜少与人交流，秦郝萌只是沉默寡言，没有得自闭症已经很好了。
楚惊鸿饶有兴致地盯着秦郝萌的吃相，他原本眼睛就大，还一眨一眨的，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就像一只小仓鼠在觅食，可爱又滑稽，却让人看着看着就觉得心里一暖。
秦郝萌察觉到楚惊鸿的视线，小心翼翼地吞掉嘴里的食物：“你……干嘛看着我？”
楚惊鸿微笑，伸手拿走他嘴角的米粒：“喜欢你才会看着你。”
秦郝萌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我没有什么好喜欢的。”
楚惊鸿放低了声音：“你有，你太招人喜欢了，只是不自知。”
秦郝萌觉得今天的楚惊鸿很不正常，他低下头继续吃完餐盘里剩下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起身道：“那个，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别走。”楚惊鸿仿佛预料到一般，突然伸手拉住他，“我当然还有其他事。”
秦郝萌：“什么事？”
楚惊鸿把他拉回原位坐好，放下手里的餐具，一只手平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抓着秦郝萌的掌心，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郝萌，我可以追你吗？”
秦郝萌犹如被雷劈了一般，僵直地坐在位置上，脑子呈放空状态。愣了足足五分钟后，他才不确定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楚惊鸿失笑，摸着他的脑袋：“你真是太可爱了！我说，郝萌，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之后秦郝萌都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了，反正等他回过神，已经站在自己家门口，额头上印着楚惊鸿柔软的嘴唇。
“晚安。”楚惊鸿说完，就下楼离开了。
秦郝萌震惊得一夜无眠，他怎么会被突然表白的！还是一个男人！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同样一夜无眠的，还有一个人，远在帝都，盯着手里的照片，面无表情却心绪翻滚。
次日清晨一大早，秦郝萌家的房门被人敲响，他昨晚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现在严重睡眠不足，条件发射去给来人开了门，就继续窝回床上睡觉去了。跟着进来的人显然愣了半晌，失笑一声，才去做其他事。
等秦郝萌彻底清醒，已经是上午十点，他是被饭香味儿叫醒的。奇了个怪，哪来的饭菜？
他刚想出去看看，卧室门就被推开了，楚惊鸿探头进来：“醒了啊，起来洗漱，等着你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