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连哄带劝的,岳冲将犹豫不已的徐简给留了下来。
徐简这边在享受美味,沈晨霭这边今天也是改善伙食。昨天晚上陈婆子临走之时,便将今年新打下来的去壳荞麦装进袋子,浸泡到了木桶里,说是明天要做什么碗托
今天早上,罗定天才刚亮就起床了,在厨房里对着浸泡了一夜的袋装荞麦不停的揉搓,反反复复的在木桶里磋磨了将近一个时辰,一直到木桶里的清水都变成了粘稠的米浆,他才松手挺了下来。
罗定才刚忙乎完,陈婆子就过来了,她将被揉搓的小了至少一半的米袋子从木桶里面捞出来,放到一边就不管了。回身用羹匙往木桶的米浆里面撒上了一些咸盐调味,搅拌了一下之后,就将那些粘稠的米浆倒入一个一个大碗里,罗在一起上锅去蒸。
这边的碗托就让它们蒸着,陈婆子很快就转移了阵地,到另一个灶台前面炒制起了浇头,今天的浇头是用五花肉和土豆配在一起做成的。
农家里吃饭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就是先将切好的五花肉下锅,把油练出来。然后在放入葱姜蒜炝锅,加水加陈婆子自制的黄豆酱,好好的熬煮一段时间,待揉五六分熟的时候加入土豆丁一起炖制,用不了多长的时间,碗托就和浇头一起出锅了。
陈婆子手脚麻利的将新出锅的碗托晾凉一些,然后用刀将它们切成细丝,热乎乎的浇头往上面一倒,一碗咸香的碗托就做成了。
碗托本来是凤城人夏季才爱吃的一种食品,但是沈晨霭这些日子总是吃药,陈婆子看他的胃口不太好,才会在今天做出来给他换一换口味的。
对于沈晨霭来说,碗托这种东西他从来就没有吃过,第一次品尝感觉确实挺新奇的。碗托的口感吃起来有一点像陕西的凉皮,不过浇头是热的,所以还有一点老北京炸酱面的味道。
这东西的味道沈晨霭很喜欢,他一连吃了两大碗,才放下碗筷满足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今天的这顿早餐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是因为费了心思,还是让沈晨霭吃的很满足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是改善生活了。
凉州这边土地贫瘠,又历来是干旱少雨。所以水稻这种植物在这里是难觅踪影的,小麦也是上好的土地上才能种上那么一点点。
所以凉州这边盛产的是杂粮,主食也大多都是由这些杂粮做出来的各种食物。
沈晨霭到这里这么长的时间,除了生病的时候喝的是粳米粥,其余的日子里大多数都是随着罗定食用各种面食的。
荞麦面、豌豆面、玉米面、黄豆面、黄米面做出来的各种面食,才是凉州人日常生活的主食,在罗定没有大规模的养猪之前,牛羊肉和各种家养禽类是凤城这边人们餐桌上最主要的肉食。
至于青菜,那是只有夏秋季节才能够吃到的东西,春冬之时,除了提前贮藏的人家,这边人食用最多的还是各种腌菜与酱菜,虽然那些东西都有一点咸,但是配在一起的确是下饭呀。
第49章
夜里,凤城的岳家大宅里,岳冲独自一个人泡在侧院的热汤池里,额头上铺着一条叠好的白毛巾,舒服的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
岳冲现在所居住的这间大宅院,并不是他修建的。这间宅院真要认真的算起来,已经差不多快要有百年的历史了,是前朝一位大官在凤城这里修的一间别院。
后来天下大乱,朝廷也改弦易辙了,前朝的那个大官与他的后人在那场动乱中不知所踪,这间宅院也慢慢的就被荒废了下来,成为了一些流民野汉占据的地方。
岳冲在凤城这边建立自己势力的时候,大乾朝还没有立国,凤城这边还处于一种三不管的地段。就是在这种混乱的时期,当时的岳冲相中了这里,将这间慌宅作为了自己的根据地。
后来他的势力越来越大,又刻意的与各方去交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运作的,反正最后这间前朝大官的别院,就成为了现在的岳府。
整个别院的主间岳冲还是给了他的老爹居住,别管他老人家有没有在自己的事业中出力,那到底是他爹,只要他不犯糊涂,该有的敬重岳冲一样都不会少了他的。
而岳冲自己则独居在东侧的小院当中,这间套院的面积虽然不大,但是布局合理,小套院里还有着别院当中唯一的一口热汤,所以居住在这里,也是一种享受。
就在岳冲觉得泡的差不多了,想要起身的时候,他的心腹管家在外面通报了一声,然后推开热汤的木门走了进来。
管家的手上端着一小壶已经被烫好了的清酒,旁边还有一碟拌好了的下酒小菜,管家一边将手上的东西放到热汤池子的边上,一边轻声的对着岳冲说道:“九爷,给牛大妞看诊的大夫们都已经离开了。”
岳冲闻言睁开了眼睛,将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毛巾取了下来,丢到了池子里,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了一口问道:“大夫们都是怎么说的?”
管家闻言赶紧冲着他的主人汇报道:“几个大夫的说辞都是一样的。说是只是有些胎动,还没有见红,所以算不得什么问题,只要吃上几幅安胎药,在静养一段时间就能好了。”
岳冲闻言将酒杯往托盘上一放说道:“算那个女人命大,既然小十没有事儿,那个女人就先一切照旧,只是不许她再出那间院子。老太爷那里在给他挑一个懂事一些的送过去,告诉那个新过去的,我爹要是开心,她就能在岳家过的很好,但如果她也敢动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西苑里的那个女人就是她的下场。”
管家闻言点头应下,岳冲说到这里也就不再多说了,对于他来说,不论是牛大妞还是其他的什么女人,那都不过是他怕自己的老爹寂寞而送过去的玩伴。地位与家里的那些阿猫阿狗的没有任何的区别。
要是送过去的人乖巧听话,那就好好的养着,用来逗他老爹开心。要是送过去的人不听话,敢冲着主人亮爪子,那就收拾好了再送一个新的过去就行了。
解决完家里面的一些琐事之后,岳冲又喝了一杯酒,然后将酒杯在自己的手中转了几圈,才又开口说道:“过完年出了正月,就是县里的县试了。阿简这些天一直都在用心筹备着这场考试,我是真的很担心他的身体。你让人挑两盒上好的燕窝,给阿简那边送过去。”
管家闻言有些犹豫,但是最终他还是开口说道:“东家,简哥儿的性子你也清楚,燕窝这种名贵的东西送过去,以他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收的。”
岳冲闻言瞪了自己的管家一眼说道:“我当然知道他不会收,但是东西放在他那里,想要送回来他不就还得过来嘛,这样我不就又能够看到他了。”
管家闻言满头的黑线,嘴角抽搐了好几下才回话道:“东家您要是真有这个心思,就挑开与简哥儿明说。咱们家的条件,别说是凤城,就算是在凉州这边也算得上是一流的。简哥儿他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岳冲听完摇了摇头说道:“那是你不了解他,徐简这个人最是个安平乐道的性子。对他来说能喝上一口清茶,看上一本好书,那日子就已经过的很好了。要不是金榜题名是他养父多年以来未了的一个遗愿,他恐怕都不会踏进府衙考场的大门。前年的县试他因为生病而错过去了,这已经让他觉的很愧疚了,今年这场考试,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分心,所以一切都等他出了考场再说吧。”
主人家既然已经决定了,管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手脚麻利的将东西都收拾好了,管家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岳冲这边在等待,沈晨霭这边也在等待,家里的晚饭已经做好了,就在大锅里面热着,但是因为家里缺了一个人,所以沈晨霭就还没有开饭。
离过年越来越近了,罗家肉铺里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最近这几天,肉铺里面的销售额以每天百分之十的速度在飞快的增长着,而与火爆的生意成了正比的,就是罗定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了。
陈婆子做完晚饭已经离开了,现在家里面就只剩下沈晨霭和两个孩子与两只小狗。
沈晨霭将家里的油灯点到最亮,把在地上与小狗们玩闹两个孩子叫上火炕,沈晨霭一边给他们将着寓言故事,一边不断的往窗外看去,时时的注意着院子大门那边的情况。
为了不让孩子们饿着,沈晨霭早早的就在灶糖的火堆底下埋了几个小土豆,此时那些个小土豆也早就已经烤好,沈晨霭将它们从火堆的灰烬里将它们给扒拉出来,剥去外皮之后喂给孩子们吃。
就在沈晨霭给第四个小土豆剥皮的时候,原本趴在地上的两只狗崽子突然抬起头,竖起耳朵仔细的向外听,好像在判断什么。
不一会儿,就见那两只小狗突然全部都站了起来,四爪翻飞的从里屋跑到了厨房关着的房门口,摇着尾巴冲着外面轻声的叫唤。
一看小狗们的反应,沈晨霭就知道一定是罗定回来了。果不其然,几秒钟之后,罗定便推开院子的大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见他回来了,沈晨霭原本浮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把手上剥了一半的土豆递给月桂让她接着剥,自己则下地收拾碗筷准备开始吃晚饭。
腊月大西北的夜晚很冷,罗定是带着一身的凉气进门的。守在厨房门口的两只狗崽子欢蹦乱跳的迎接着他,摇着尾巴往他的身上蹭过去,被罗定笑着用腿轻轻的推开了。
沈晨霭踮着脚走到厨房,开始在橱柜里捡拾碗筷,罗定将放在厨房的炕桌抗进了屋里,放到了火炕上面,然后开始洗漱换衣服。
沈晨霭将锅里热着的晚饭端到了炕桌上,对着换好了衣服的罗定问道:“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罗定一边帮着沈晨霭收拾东西,一边对着他说道:“后天就是小年了,我今天和两个店里的掌柜们商量了一下,这个月除了正常的月钱之外,我在加发一倍的工钱算是新年给工人们的红包。这几天买年肉的人越来越多了,我让伙计给城外的村子里传信,让他们趁着生意好价钱高的时候,赶紧把家里的肥猪都送过来。我估计往后几天店里面的生意得更忙,回来的时间可能还要晚一些。”
沈晨霭闻言一边把碗筷摆到炕桌上去,一边对着罗定问道:“人手够不够用?用不用我过去帮忙?”
罗定闻言看了一下沈晨霭还上着夹板的脚回道:“那帮小伙子皮实着那,干着点活累不着他们。你的脚上有伤,就先不要过去了,这几天我回来的都晚,陈嫂子离开之后,你还得在家里面看着这两个小的那。”
沈晨霭闻言也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夹板,有些丧气的说道:“其实我觉得我的脚已经没那么严重了。现在已经半点也感觉不出疼了,只不过是小拇指骨裂而已,把整个脚都上了夹板,这也太夸张了吧?”
罗定闻言搔了搔脑袋说道:“大夫不是怕你乱动妨碍了骨头的长势,这夹板上了也有半个多月了,要不然明天就把大夫请过来问一问,小拇指上的固定板不能动,整个脚上的夹板问问能不能卸下来”
第二天,罗定刚离开不久,一直都在给沈晨霭看病的老大夫果然拎着他的药箱,带着他的小学徒登门了。
熟门熟路的老大夫进门之后也不客气,对着沈晨霭的脚仔细的研究了一会,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脚上的夹板卸下来,又检查了一下他骨裂的那根拇指,再三的确定了之后,才对着沈晨霭说道:“你小子恢复的不错,比我预料的要快的多,看来罗定那小子将你照顾的很好嘛。现在骨头裂开的地方已经基本的愈合了,脚上的夹板我就先给你去掉了,但是小脚趾上的固定板还得在用上一段时间,想要恢复的和以前一模一样,你还是得等上一段时间。”
沈晨霭闻言很兴奋,脚上的夹板去掉之后,他就能够正常的穿鞋走路了,在也不用走到哪里都得是罗定背着了。
老大夫蹲在那里,一边给他换脚上缠着的棉布,一边对着他说道:“你脚上的骨头才刚长好,里面还脆着那,你小子走路的时候可一定要小心一定,万一要是在断了,你就得带着夹板过明年的春天了。”
沈晨霭闻言赶紧端正态度,对老大夫保证自己一定会加倍的小心。老大夫将自己的用具都收回到药箱里面后,又重新给他开了几幅汤药,然后对着沈晨霭说道:“先前给你开过的那些汤药,吃完了之后就换这几幅。等到这几幅也吃完了,你的脚也就差不多了。要是感觉那里还有不对劲的地方就过来找我。没事的话这几幅药吃完了之后就不用再吃了。”
沈晨霭接过老大夫送过来的那张药方,很开心的向老大夫道了谢,然后下地穿上鞋子,踮着脚将老大夫送出了家门。
回到屋里之后,陈婆子一边扫地一边对着沈晨霭说道:“晨哥儿,明个就是小年了,我与你说一声,一会干完活之后,我得出门到集市上去买一些东西。你们家还一点年货都没有预备那,这一次我去集市,你有什么东西要我给你捎回来的吗?”
沈晨霭闻言想了想说道:“年货的事情不用急,再等几天我脚好一些就会去买的,您今天要是去买东西,那就给我带几张红纸回来吧,算算时间也到了该写对联与福字的时候了。”
第50章
陈婆子的动作一向利落,还不到半个时辰,家里院外的杂活就都被她做完了。等到东西都收拾好了之后,她走过来告诉了沈晨霭,说是要出门去逛一逛。
沈晨霭闻言欣然答应了,还让她带上了蹦跳不已的小月桂,这孩子的活力实在是太足了,留在家里沈晨霭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两个,还是先让她到外面去活动活动吧。
陈婆子带着小月桂出去之后,沈晨霭继续在家里给牙牙学语的小山讲寓言故事,背诵各种唐诗,那小子也算是给面子,总是露出他还没有几颗的牙齿,冲着沈晨霭傻笑。
一个多时辰之后,陈婆子大包小裹的带着月桂回来了。将东西都放到桌子上后,陈婆子拿出一张大大的红纸,递给沈晨霭说道:“这是临走的时候你拜托我给你捎回来的红纸。我挑最好的买的,给你拿去用吧。”
陈婆子买回来的红纸是一大整张的,要用来写对联和福字,还得先裁剪才能用。
于是屋里的两个大人一人手上拿着一把剪刀,相互比量着,寻思着应该下手的位置。
他们先用剪刀的刀尖轻轻的在要裁剪的地方划上一下,留下一点小痕迹作为标示。然后两个人沿着标示出来的位置一点一点的裁剪,很快一大整张的红纸就被按着需要的规格给裁剪出来了。
将剪裁出来的红纸铺展好,沈晨霭提笔在上面写出各种吉祥的对联。至于福字那就更简单了,楷书、隶书、行书、最后沈晨霭连狂草都写出来了,挥毫泼墨扬扬洒洒,写的那叫一个尽兴。
写的痛快的沈晨霭一直到墨盒里的墨汁全部用完了才停下了笔,而站在一旁的陈婆子,对着那各种笔体的福字,已经有些看呆了。
回过神后的陈婆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沈晨霭说道:“晨哥儿,婆子看你这些福字写的真好,能不能给婆子一幅,让老婆子的家里也能沾沾喜气?”
沈晨霭闻言表示没有问题,指着桌子上的福字让陈婆子自己随便挑,看中那个就拿那个,不用算张数的。
陈婆子闻言小心翼翼的从那些福字里面挑出了两长,表示拿回去之后,一张贴在家里的大门上,一张贴在正房的大屋里。
沈晨霭闻言又送了一幅对联和一张福字给她,说大门口贴的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哪有门口只贴一张福字的。
陈婆子捧着沈晨霭送的东西连连道谢,沈晨霭笑着摇头拒绝,表示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真的要说谢谢,还是沈晨霭觉得自己要谢人家陈婆子的,来到这里这么长的时间,沈晨霭是没少受她照顾的。
就在沈晨霭这边喜气洋洋的时候,徐简那边却在对着桌子上的礼盒发愣。
这是岳家的小厮刚刚给送过来的,不顾徐简的反对硬给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