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哎呦，腿都断了还这么硬气，我喜欢。”
我脑子一蒙，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天底下跟我那毛病一样的人还不少？
宋敏怕是吓坏了，只是死死搂着我，我拍拍她脑袋以示安慰，可手上有血竟然粘了她一头发。
心下一动，索性将她脸上也糊了许多。
这一劫凶多吉少，是我往常大意惯了，从不思虑后果，才连累她至此。
若是身后小皇帝派来暗中相护的护卫，能早些赶过来还好，若不是，我以死相酬都抵不了今日之过了。
本欲再拖些时间，上来一个劫匪却来的利索，两下将我二人一敲，再一搬，扛上一辆板车，便往山上走。
看来山上就是他们的贼窝了。
宋敏被真敲晕了，我且听那劫匪说话。
“七哥，你说这趟我们能得多少？”
“不知道，够吃两年吧。”
“我觉得还得多，南岭梁王，有名的土财主，国库有一半的是他的，剩下一半，但凡他要，皇上也给他。这梁王密使既然是密使，必然有秘密戴在身上，不怕弄不到好价钱。”
哎哟，本王竟不知道本王这么有钱，民间竟这么说的。不出门不知民情，当真愚民啊愚民。
“谁知道呢，不谈那个。且就我瞧这小子容貌身段，大王今晚，怕就放不过。”
什么？果真打本王的注意？那你家大王容貌好不好啊！
“对了，我刚才听见那小娘们叫他王爷，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差了。”
“哈哈哈，管他是不是，先拉走再说。”
“哎？听说梁王貌美，当今圣上的心思都在他身上，若是当真也能弄来。大王指定喜欢，哈哈哈哈。”
放肆，你们这帮猥琐龌龊之人，竟然说出这种氵壬秽不堪的言语。但叫本王出来，先往你们这帮子无耻之徒嘴上戳一百个洞。
本王纵然一生多行不检，却何曾做过不伦之事，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我极力抑制怒意，可心中仍旧怒气难平，太阳不禁突突的跳。
“那岂不是乱仑了？”
那人狗嘴竟然还继续大发厥词，“皇室脏乱多的很。不过听说，皇帝的血脉可大有学问呢。”
“七哥什么意思？”
“哎，就是说，说不准当今圣上，还是个冒牌的杂种呢。”
“放X屁！”我一时没忍住，看他们这样诟病皇室血统，如何能叫我堂堂大胤七皇叔能忍得住。
“你们这帮无耻小人，竟然这般口出龌龊之言，本，本爷跟你们拼了。”
天太黑，本王四下看不着有无武器，腿断了又爬不动。只是乱摸一通，地上的石子儿，土块全摸出来也是不中用。
能往他们脸上扔的也扔了，能砸得也砸了，终究还是被五花大绑的拖上山去。
其间，嘴巴被他们扇了几十个巴掌，想来也成了香肠了。
本王英俊的容貌此后怕也是要毁了吧。
宋敏约莫是在我被打得时候醒的。
上山的时候，她只是牢牢搂着我。
我觉的有一刻她定然是呜咽了。只是我浑身疼得厉害，无暇顾及她。
难为她一介弱质千金，手无缚鸡之力，跟我一趟受苦受难。
若是今后能逃脱，她愿意走，我便当了亲妹子，叫小皇帝认了公主，给她指门天上都不见得有的好婚事。
若她一意认准了我这一无所长的蠢货，我也将她神坛上供着，她要什么我便给什么。
这世间待我好的人不多，本王能还便还，不能还就拿命还。
“哎，小子，你说是不是他？”
一盆水将本王冲醒。我努力睁了睁眼，可巧，都是熟人。
刘山巾跟云清潭也被绑在这山寨里。只是他们倒好，浑身干净，也没一处受伤的模样。
我朝清潭看看，咧开嘴笑笑以示本王安好。他面上气色不好，看我的眼神仍是愁容。
我心下满足，他竟关心我，也是值得了。
“夫君。”
宋敏轻声唤我，我朝身后的她看过去，她也还好，只是叫我抹了一脸血污，邋遢倒是邋遢，可依旧掩不了容颜明丽。
我朝她也笑笑，却不想竟她直接吻在小王脸上。
我一时怔住。想我风月场上做戏如流水一般的人。
此时竟不知拿个小丫头怎么办。
我将她推开，却听她道，“阿敏不敢直呼夫君名讳，若今日一劫不能逃过，倘有来生，再报恩情。”
天底下好女子众多，我又负了多少。
有人今生愿我顺遂，有人来生不负深情。
我呢？我今生不知为何而来，来生又往何处而去？
“得了，少现恩爱了，小心死的早。”
刘山巾向来不爱说话，只是一说起来向来刻薄。
我狠命瞪他一眼。他并不理我，只是继续道，“这位寨大王，这姑娘原是我的亲外甥女，被这个恶人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拐骗了去。
这人所行不检，看着被打成这样，定然是山下几位大哥也体会到他那副三寸不烂的臭口舌。
敬大王是条汉子，可否应我二人之约，以他一人，保我三人自由。”
“舅舅，你怎可……”我狠命拽了一下宋敏，正好，若能如此凭本王救了清潭跟宋敏，本王也算功德圆满了。
不过刘山巾，本王下辈子做鬼也放不过你。
此时我才看到远远上面坐着的那个山大王。
看不大清楚，山上不冷，穿着挺厚。
我心想，若是要本王牺牲色相保全众人，也得这人也好看了才好办不是吗。
“他的身份本寨主还得仔细核实一下。既然答应了你，定然不会食言。只是他身后的小娘子，你们之前也没说过还有个小娘子。”
我一听忙到，“哎哎哎，这位大王好眼力，本王就不骗各位了，交本王出去，赏金随便你们要。”
“南岭梁王？有何凭据？既是王爷，放出去安知不会就此一举平了我青纲寨？”
“本王一言九鼎，何曾食言。”
“小模样一本正经，本寨主偏就不放了，来人，押到后室去。”
“哎哎哎，关我一人，放了他们。”
“再说。”
“别再说啊，本王身上有个青玉团龙玺，凭谁还能做成假的带在身边？”
“玉玺只有皇帝才会有，一个王爷又怎么有的，自然是假的。”
我此时腿痛的撕心裂肺，已然全无思量，只想着最简单的保命要紧。
“怎么王爷就不能有，你拿去，送到京上，自然有人识得。”
宋敏喊起来，“若是王爷有什么长短，你们拿了去也是没什么用的。”
那贼头子掂着玉玺笑道，“这玩意砸了换钱也值不少。来人，将那小子拖到我内室。”
我眼睁睁一路被拖到内室。
我道，“大王饶他三人一晚，若是您凭这玉玺不能证明本王身份，再要为所欲为，也是凭您心意。”
那贼头子却不理我，只对属下说，“叫老九给他看看。瞧这架势不过脱臼了。疼成这样，真是不嫌害臊。”
“本王的腿在淌血！”
“那不过是擦伤，没见过世面，可笑。”
来了个下属，不过两下功夫，就将本王的腿扭正了。
“大胤的王爷竟是个没脑子的，这天下也该变一变了。”
“本王不同你说这些忤逆话，既然虎落平阳，要杀就杀吧，只是杀了我们几个，不日皇上的亲兵便会踏平你这小山头。”
“这话我倒信，只是本寨主也没说不放你们走啊。”
“若伤了我一分一毫，也管教你人头落地。”
“还得寸进尺了，今晚上叫你尝尝本寨主的厉害，看看是你这个小王爷厉害还，是本大王厉害。”
“你你你，我我我，救命啊。”
“你怎么跟个娘们一样。”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这狂徒与本王撕扯之间，山下一片乱响。
我心中一乐，可是小皇帝的救援来了不成。
只见外面一溜烟小跑着进来三个山贼喽啰。
“大王，山门前不知啥时堵了一二十号蒙面黑衣人，来的突然，前面兄弟们有些顶不住啦。”
“什么？”山大王一惊，拎起本王的衣襟道，“小子，你的人？”
我装模作样，“不知道，寨主不妨带本王去认认。”
“做梦，”他又转头吩咐，“将这小子跟厅上那三个一起绑了，待我探探口风，若真是因他们缘故，还能当筹码用用。”
好小子，当本王吃素了，你这帮乌合之众焉能与大内高手相较高低。
待本王出去，挨个阉了你们。
“大王大王，可不好了，他们要闯到大厅了。
“废物，”那山大王一把抓住本王的后衣领子，转而对我道，“小子，带你见见世面去。”
转眼便至大厅，那山大王将一把偃月大刀立在身边，大门开着，凉风吹起他身上大毛衣裳摆。
他大喝一声，“来者何人，所为何事，既是道上的兄弟，不妨撂下名号。”
只见不知何处一个黑衣人从外面飘然而来，我只觉浑身一股阴寒，头皮也麻。
那人声音也阴阴的，还有点女声女气，不知是不是刻意伪装，“谁跟你兄弟，道不合不相为谋，
我们也没什么名号，你愿意就叫黑衣客便罢了。”
山大王将手一抬，道，“这位兄台，本大王敬你好汉，今日不知何事竟连伤我若干兄弟？”
那人一抬手，指着西墙那边被绑着的清潭宋敏三人，道，“事倒没有，只是来接我几位朋友。”
我心下一乐，果然是皇侄子派人来救本王了。
那山大王朗笑，“原本就要放了他们几个，只是外面夜里风露重，多留几位过了夜再走。既然如此，有人来接，那就下山去吧。”
我心里高兴，想不到事情竟这般容易，只是一生没在贼窝里见识一下，还想着好好看看玩玩也没机会了，不过日后日子还长，便是还有其他的好玩。
正乱想着，那黑衣人指着本王，又继续道，“只是我家主人对这人看着不习惯，只望大王留他在寨里好好言周教，无论死活，但凭君意。”
本王登时怔了，这？他们果真皇侄儿的人吗？
我往宋敏清潭处望去，不知何时他们约莫中了迷药，昏睡过去。
刘山巾却只是得意的朝这边看热闹。
山大王道，“若他真是梁王，不知是什么仇人这样恨他入骨。”
黑衣人道，“我家主人不方便透漏身份，不过，便是王爷，大也大不过我家主人。”，
比我大？当真皇帝？或许是太后。谁都比我大。
可我打小信任他，私心里不希望真是他。
“哈哈哈，那好。”
“我家主人说了，他自己也有亲兵，约莫过不了几刻也会上的了山，你且带了这个人，我家主人已经备好了别致小院，供大王清乐。但凡大势已定，万事太平，再请大王回山。如何？”
那山大王笑起来，道，“如此，甚好。只是小院不必了，我自己有好去处。管教他逃不了便是了。”
本王一世风流倜傥，只是文不能武不成。
此时被堵住嘴巴塞在马车上，脑子只是放空。
我只恍恍惚惚，也不知道拉我到哪了。
手上这一路上用作标记的朱砂决明子也快用完了。
本王自作聪明二十余年，如今活到这份上，竟然也想不明白了。
“小王爷，你这一生过的也着实不顺遂啊。”那山大王边驾着马车边嘲笑我，“还不如你跟了我，这山寨我也不要了，我二人浪迹天涯，我一定待你好。”
见我不说话，他伸手把堵着我的嘴的布块扯掉。
“我问你呢，你说好不好。”
“本王不喜欢胡子拉碴的糙汉子。”
“谁说大王我胡子拉碴了，你摸摸我这副容貌如何？”
我一惊，又一怔。眼前的人已全然不是我所见过的那样。旁边丢着一块人皮面具。
“人在江湖走，容貌有时候也是累赘，听说小王爷在京中的时候没少光顾男伎馆，像我这样的，正是你的偏爱？”
“看来是有备而来。你是专程截的本王。有人指使你？”
本以为是刘山巾透漏了本王的行踪，以换自由。
想不到，这事还有隐情。
“别说的那么一本正经，原本只知截的一个打着王爷密使旗号的王公子弟。
不想却错抓了黑衣服同月白衣服的那两个小子。
那黑衣服的沉不住气，自己招了你在后面。
抓了你才知道原来是个王爷。
本来是今夜事成之后，便能换往后几十年的一隅之安。
只是你们官家变数太大了。又来这么一出。”
黑衣服小子指的是刘山巾，月白衣裳自然石清潭。
我又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是说，有人跟你同你做交意，扣下本王，换你山寨几十年的太平。”
“算是。”
“那这一波新上山的黑衣人不是起先同你做交易的人？”
“不知道是两路人，还是一拨。或许是前后计划有变。
不过看着他们目的一样，就是不想你再回朝了呗。
既然都不想你回朝，你也在朝廷混不下去了。
反正我下山了，不如你跟着我吧。
我有些功夫，你若喜欢前呼后拥的生活，我占下一处山头，保你吃喝无忧。”
“劝本王同你走，也是交易内容之一吧？”
“不，这是我林青纲自己的意思，我一生自由，谁也强迫不了我。”
“那岂不是很不麻烦。不如杀了本王，回到青纲山你照样荣华富贵。”
“我是不回去了，跟朝廷绞缠，都是麻烦事，哪有我闲云野鹤自在来去。”
“你与本王说这些话，究竟意在何为？”
“你们这些人啊，就是想的太多。”他一举鞭子，马匹便飞奔而去。
前路也不知往何处而去。
第五章
这一路他凡事安排的极为妥当。百般体贴。本王也不曾受过苦。
只是走的都是偏远之路，他像是有心防着一般，本王想找着一些与亲兵联系的方式都不容易。
他同我说话，也是有所保留。旁敲侧击也都是徒然。
他纵然会武，言语中总带着挑逗。但自从劫本王出山，却并没用强的。
这几日都宿的民居，早间的时候。
他不禁自己笑起来。
那时本王正在用早饭，笑的本王甚毛，我问他笑些什么。
“笑你吃饭太文气，规规矩矩跟个姑娘似的。”
“宫里都这么吃饭，文武百官也这么吃，有何不可。”我将碗筷放下，心中不悦。
“看来，你还是以男儿自居，怕并非传闻之中，只喜欢男色。”
“女人也喜欢，只是没遇到。”
“那夜被绑的三人里，只有那自称你王妃的姑娘，怕只对你有些真情。”
“这世上，不是别人喜欢你，你就得也喜欢她。”
“比如呢？你喜欢那个文绉绉月白衣裳的公子，可人家不喜欢你。或许，人家还觉得你恶心，恨不得避开你走路。”
“放肆。”
“在我这儿，你也不是王爷，不要觉得我敬着你，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我现在可是绑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