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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窗记——by琯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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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理他,继续吃饭。

他又道,“天底下不能你想要,就能是你的。这也是你说的。他不喜欢你,你又何必追着他呢。”

“本王乐意。”

“你觉得他哪里好?”

“要你管,他容貌好。”

“若论容貌,你自己看的明白,我同他相较,哪一点不比他强?”

“他哪都比你强,本王就是中意他,怎样?”

“王爷自己看的明白,就是不说。王爷扪心自问,我同云清潭哪一处不是十二分的相像?”

我一路都并没说出那个话,终于还是他说出这个话来。

是的,云清潭与此人,长得十二分相似。

见到他真面目的那一眼,本王当真是看的怔住了。

他继续道,“想来朝中也是做足了功夫,打听到我的下落。

他若是能此生平安喜乐,做得一官半职,实现心中抱负,便叫我此时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我终究忍不住,“你,你究竟与云清潭他有何渊源?”

他朗声笑起来,“想了这些时日,我不打算瞒着王爷了。您且慢慢听我讲。”

如何慢慢听,急死本王了。

他瞅着我一笑,继续道,“其实清潭他姓林姓云都无所谓。

我林家早就灭了族,也不在乎什么后继有人了。

十五年前,我江南林氏为仇家所害。爹娘拼死保全我兄弟二人性命。

我带着他逃了出来,却不想刚出来便走失了。

青纲投了高人,练了武艺,寻了弟弟这些年。

三年前得到消息,终于在京中见到他状元及第,御赐鞍马赴琼林宴。

我一眼我就认出他了。

得知他被归田的前太尉云大人收养了,想着他此生大好前程,心中已安。

我一生自由惯了,早些年做过的江湖上的事,恐怕连累他。

占山为王,干起了这档子营生。”

这一袭话听得我目瞪口呆。

“所以,那日你便戴了面具示人,原是怕他认出来。”

“正是,抓他的时候他是迷晕了过去,我见了也是吃了一惊。

交易的人只说要抓的一个是公子,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这一看也知道是抓错了,又怕清潭疑心,因而戴上了个面具。”

“那当日为何不将他二人放了?”

“那黑衣的小子功力深厚没有晕,又上赶着要抖出王爷你的行迹。

我能见着弟弟实在难得,留他多呆一刻也是好的。”

“所以,一开始便是本王白担心。”

“王爷你此时可还在虎穴,还操心别人。”

“此身不足惜,有何可忧的。”

“王爷有胆识。”

本王起先猜测,是朝堂之上,有人做足功夫打听到他容貌肖似云清潭。

我落到林青纲的手上,恐怕也是为的将我的心思转到他的身上。

可是此时这其中曲曲折折,听得我心中竟不是滋味。

“你将这些话同本王说来,不怕日后本王出去,以此身份问题而要挟云清潭?”

“我是同自己打了个赌,赌王爷的心意。赌输了我兄弟二人刀下亡魂,赌赢了,我唯一的弟弟从此青云直上,光耀门楣。”

“你怎知你弟弟云清潭要的就是荣华富贵?”

“我什么都给不了他,可但凡有一丝希望,总愿意试试。”

“所以你之前软的硬的色X诱本王,不过是为了一解兄弟所困。”

“我怎么能让弟弟做他不愿意的事。

您是王爷,不过一己私欲,就将他逼到蜀地那样穷山恶水的地方。

竟还不死心,又千里迢迢追了来。可不是要逼死他。”

我一惊,“是本王想的太少,原来是我逼他至此。可是……”

“若不是您所逼,他怎么会自请离京。”

“他自请的?”

“不然呢?”

“我当皇上派他来的。”

“有什么不同。”

“所以,你也不是对本王真有意,果真本王想多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浓情蜜意,我林青纲可是堂堂男儿郎,若说今生愿意为之而死的,也就我同胞兄弟林清潭一人。

大丈夫格局莫要太小,除了情爱之事,这世间还有友情,亲情。”

我点头默念,“正是。”

“王爷是个聪明人,强求是强求不来的,我百般诱你,你也不上这个套,可见心中所愿,不是你硬要就能要到的。”

“本王只望清潭他能不要不理我,平日里一同下棋饮茶,围炉看雪,便心满意足了。”

“心中所念固然简单,有时做到却似雾中观花水中望月。

何况如起先说的,王爷看来也并非就是断袖不可。

既然已有佳人,何不怜取眼前人,王妃待你也是一片真情。

既然有了这名分,何必再做他想呢。”

“本王记在心上。

你今日劳累,同本王讲了这些。但看来你还尚有他意,不妨说来听听。”

“林青纲愿助梁王爷一展宏图,匡复天下。”

第六章

“王爷。”

宋敏来的正是时候,看来本王的决明子当真有用。

只见林青纲轻笑一声,低声道,“王爷不妨细想,来日方长。”

说罢,只见他脚尖一点,施展了轻功瞬息不见。

本王纵然见多识广,此时也是看呆了。

刘山巾此时遣人去追,恐怕也是束手无策。

宋敏站在我身边,打量我周身上下。只是满眼噙着泪,什么话也一句说不出口。

我朝她笑道,“本王浑身好着呢,你莫担心。”

她佯作嗔样,“白白为王爷担惊受怕的一二十日,王爷说的轻巧。”

“就是真断腿断脚,为你也是乐意。”

她笑起来推着我,“怎么又说这些不顾及的话。那狂徒可还伤着王爷哪了吗?”

我无奈,“没有啊,本王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宋敏正絮叨不清。刘山巾捂着嘴咳嗽的甚大声,见我二人说话并不理他,于是他干脆大声道,

“梁王爷,皇上就在后面,还望接驾。”

皇上来了不早告诉我,刘山巾果然不地道。

只见一顶轿子便停在身后,四周立着八个侍卫,我快步往前走去,跪在地上,“臣,臣接驾来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听轿子里面我皇侄儿声音说的清脆利落,“进轿吧,我们该回去了。”

我一怔,只好叩首立起,进得轿里。

打轿子的小窗看过去,宋敏同刘山巾乘了马车跟在后面。

皇侄儿闭着眼睛,手中捻着一串红玛瑙的佛珠。

我好奇,“皇上何时信了释宗?”

他睁开眼,眼神颇为茫然,“心中所愿,人力终有不及,求佛菩萨庇佑,未尝不是慰藉。”

我笑,“皇上也有不能达成的愿望?”

他看向我,“皇帝也是人,哪有就能万事如意求仁得仁的呢。”

我看他面色严肃,只好敛起笑,“皇上可是为蜀地灾情所忧?皇上宅心仁厚,上天自会庇佑您的子民安居乐业,长乐无忧。”

他笑了笑,“为望如此。也莫要因朕的过失,祸及他人。”

“皇上是好皇帝,老天看的分明呢。”

“那你呢?皇叔看朕是不是好皇帝?”

“我说了啊,臣刚刚说了,皇上是好皇帝。”

“你越来越只会说好听的了。”

我笑起来,皇上这回说话墨迹,竟不像平常的样子。

倒是,倒有点宋敏的语气,本王兀自乐。

窗外天气甚好,花明柳暗,绿草茵茵。

我看着外面的景色发愣。

只听皇上忽然又道,可又仿佛自言自语,“天下万民与一民又有什么不同,在朕看来都是一样的。若只一个就保不住,终究也没什么意思。”

我点头,这话说得新奇,不过好像也在理。

他说罢又不说话了,路途漫漫,甚是无趣。

小皇侄儿带了不少点心盒子来,本王这一二十日打饥荒,见着这些东西焉能放过。

将十几样点心一一吃遍,抹了抹嘴巴。心中方是开怀了许多。

“皇上我们去哪?”

“回京。”

“臣还以为皇上要去蜀地看看。”

“有云清潭去,朕很放心。”

我点了点头。

瞅着皇上闭着眼睛养神,难辨神色,想着后面还有宋敏。一路安危也需要本王堂堂七尺男儿,便也并不再提跟到蜀地的话。

回到京中,等到水患有了成效,想办什么事情也不迟。

约莫走的久了,皇上像是有些瞌睡,靠着轿子壁养神。我想这轿子原本很大,一人卧下尚可,于是叫停了外面。

自己下了轿,骑了匹马。

满路风光旖旎,本王心中欢快,忍不住将这几日学会的那些山间小调配上古诗哼。

“……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岁暮兮不自聊,蟪蛄鸣兮啾啾……”

宋敏在后面扶着马车的小窗,一手撑腮,只是怔怔的听着。

“王爷。”

本王看向她。

她一笑,“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久留。”

“本王不是在这儿嘛。”

“一刻不见,便觉得王爷离了臣妾好久。”

小女儿家情态,本王不禁笑她。

“王爷,先前不是说要教阿敏骑马么,今日天气不错,王爷教教臣妾?”

“你身子弱,别伤着了,回去请了师傅专门教你。”

“王爷食言。”

“怎么食言,这是赶路,误了行程才不好。”

正说话着,却见小皇帝掀开窗帘子一角,含笑道,“既然王妃有兴致,皇叔不妨教教她,莫担忧安危问题,王妃舅舅不是在那么,是吧山巾。”

“皇上你醒啦。”我吃惊一问。

“没睡着,只是闭目养神。”

宋敏乐的喊停马车,本王也只好将她拽上马。

她学马学的不精,倒是光在意周边风物了。

一会指着那是什么草,一会说这是什么花,又说颜色好看,裙子要是这颜色就更好了。

如此种种,本王也只得慢慢陪她说话。

行至驿站,小皇帝也换了马车。

可是看着神色倦怠,晚间吃饭也只胡乱吃了几口,因急着回京,夜里也赶路,不曾休整。

我与宋敏一驾马车,此时已并无其他人等。

因而向她问道,“这一路你们经历了什么,是如何遇见的皇上?”

“那日阿敏醒来,发现山寨已为黑衣人所控。舅舅同云大人都在,却不见王爷踪迹,我便问他们,他们也不答,不想皇上就从后堂出来了,如此看来黑衣人便是皇上的人手。阿敏要找王爷就跟着皇上和舅舅一起来了。”

“以后你不必叫刘将军为舅舅了。”

她笑起来,“是,怪阿敏一时改不过来。对了,知道王爷爱吃绿豆饼,阿敏叫人买了,王爷尝尝。”

“下午吃了,皇上带了许多来。”

听了这些话,她顿时静默下来。没办法,本王只好又吃了许多。

也不知什么时候。只听有人叫我。

“王爷快醒醒。”

约莫是困了,本王竟然在这颠簸马车是睡的甚是沉熟。

“怎么了?”

“皇上身子不快,御医正在御前照料。”

“怎会如此?”我一个翻身冲出马车。

此时是在山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心中悔极,早知就劝着点了。

见我进来,小皇帝笑道,“不过吃坏了东西,没什么大事。”

是大事那可就不妙了。

“万望皇上保重龙体。”

小皇帝只是干笑,笑的被水呛了几口,“自打出京,皇叔规矩倒变多了。”

本王站起,弹掉衣裳的尘土。只是赔笑。

“皇叔还如同过去那样便好,太生分了,朕也不自在。”

“是。”

“你啊。”他笑着摇摇头,没办法的样子。

看来这夜路赶不成了,本王闲着无事又睡不着了,捡起一把常日里小皇帝的佩剑把玩起来。

宋敏见着,只道,“王爷玩那个做什么,小心伤着。”

“能怎么伤着,还能这样扎在本王身上?”我作势拿不稳,故意吓她。

“不理王爷了。”

“开个玩笑,”我让她坐下,又道,“给你讲个故事,本王小时候曾算过命。”

她极吃惊,“当真?”

“何曾骗过你,那时候本王还在南岭,八岁,那日去给师傅拜寿。回府的路上,本王趁着他们不注意,领着几个小厮就溜去了……”

“先别讲,叫臣妾猜猜,可是恰巧遇见个有神通的和尚道士,说这位施主骨骼清奇,将来是个大富大贵的命。”她装模作样的学老道士的模样,学的极有意思。本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瞅着本王,“王爷很少这样笑,这样,更好看。”

我敛去笑意,道,“可惜不是,那日赶上庙会,街上甚是热闹。本王瞧着个姑娘一人在路上走,觉得新奇,就跟了过去。”

“王爷那时才多大啊,王爷当真从小便如此。”她撇了撇嘴。

“那人穿着一身杏色的女孩衣裳,却总看着哪里怪得很,跟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不合身,像是别人的,身上都是土,本王想着她一定遇上什么困难了,就上前截住她问。”

“然后呢。”

“王爷把她带回府了?”她眼睛一眨一眨,又是期待,又是疑问。

我摇摇头,“不想那人一见本王,吓了一大跳,伸手就是将本王推了一把,撒腿便跑。”

她舒了一口气,“啊,跑了。”

我又摇摇头,“本王可巧站的位置不好,摔在一旁的土沟里,这左腿就脱了臼了。”

“难怪,那日王爷那般容易……”

我止住她,“你且听我说,这仆役侍卫一看这情况吓的不清,自然回过神来便去抓那人。看那人斯斯文文的,一副小姑娘的样子,跑起来却玩了命似的,可终究跑不过那些侍卫。就被抓住了。”

“王爷打了她?”

“没有,”本王拿起一杯水喝了几口,“本王将她带回王府,叫人给她换了干净衣裳,也叫大夫给她治伤。”

“王爷以德报怨。”

我摇头,“谁承想,他打扮的女孩的模样,却原来是个男子。细想那时也该十岁左右。”

宋敏眼睛呆呆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这故事还没说完,本王这一厢情愿的相救,其实却不尽然,这人家中生变,与其弟逃了出来,那日他是给弟弟去弄治伤的药草。却不想为本王所困。

约莫身逢巨变,心有戒备,问他什么都不肯吐露一言。

本王看他一整天不吃不喝,总想着办法往外逃,后来就干脆叫人放松戒备,装作叫他逃了去。”

“王爷终究宅心仁厚。”

“哪有什么宅心仁厚,只是一人惯了,总想有人能陪本王玩,做事又任性妄为,终究因本王一己私欲,害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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