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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窗记——by琯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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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苦了他?”

“他出去之后,就再没找着弟弟,本王可不是造了一个大孽。”

“王爷。”

我叹了口气。重新拿起那把龙泉宝剑擦拭。

宋敏沉默半晌,突然又道,“可是,王爷又怎么知道的?他既然什么都不说,王爷怎么知道这其中与后来的事?”

我苦笑,“是啊,本王怎么知道的呢!”

宋敏拿手帕往我肩膀上一拍,“王爷过分,编故事骗臣妾。那算命呢,你编了个故事,可不能圆不上开头的比兴。”

本王装作响了想,笑道,“然后啊,本王就叫人请来了个算命先生,算算那人来自处,去往何方呗。”

“不同王爷说话了,越说越不正经。

我笑道,”好好好,夜深了,你也去歇会儿吧,明一早皇上身子痛快了,怕是又要赶路了。“

她道了万福,又嘱咐许多,方起身下去。

我将宝剑擦干净,归剑入鞘。悄悄重新将剑放还皇上的行李处。

我没有睡意,此处停歇的地方倒还空旷,于是就练起轻功来。

终究不是一块练武的材料,虽同出一师,可一招一式,本王的比划起来倒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柳先师独门的轻功,林青纲有意使出,便是告诉我,他口中那位救了他的高人,便是我的授业恩师柳常青了。

十五年前那日,我将他放走,他苦寻其弟不成。柳师傅将他收入门下,苦心教养。

师傅死前曾和我说过的,能助我的那个人,看来正是他。

本王此时将这几日经历的事故从新细细想来,比如,这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当真便是杀我的人?

若是杀手,可时就可以动手,抑或跟过来随便找个机会也可杀我。

若不是杀我的,那可有意思了。

这一步步安排妥当,无一不是安排了本王与林青纲相遇,结识,以至于最终他愿意自表身份,又说出那样的话。

难道,这一切都正是柳先师的安排?

不不不,师傅那日自刎于我面前,断不可能是他老人家。

可这一切是何人背后操纵,其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而皇上又为何出现在青纲寨?黑衣人若是皇上的人就更说不通了。

此时本王脑子已经乱了。任凭什么也想不通了。

第七章

回到京中这几日,接连下了几场秋雨,本王腿疾复发,疼得厉害。

御医左不过往年的样子,望闻听切,一套手段下来,开个没多少用的方子,再嘱咐一堆闲话。疼是依旧疼,年年这个样,不见大好。

我成日窝在王府,搂个毯子。膝盖上贴了膏药,走路不大方便,就看看书写写字。

偶尔宋敏陪我说说话。

想来,若这一生如此了了,也不外如是了。

这一日放晴,天如秋水,皎若澄练。气候又好。

京中夏天太热,冬天太冷,春天还没见着也就过去了,也就这一季秋爽最叫人欢喜,可偏生本王又总是腿疼,也算一件憾事。

我正发呆。

却听宋敏叫我,”王爷醒醒。“

“哦,你叫我。”

“臣妾当王爷睡着了,毯子都掉在地上了。”

“何曾睡着。”

她捡起毯子,拍拍尘土,却道,“这是皇上前日赏的那条柏思国的细羊毛毯吧,好像溅上火星了,这可怎么好。”

“什么?叫我看看!”

“臣妾逗你的。这还没到笼暖炉的时候,哪来的火星。”

我笑,“是本王太纵容你。”

她坐在我跟前,“那夫君何不当真纵容阿敏一回?”

说着只见她轻轻扯着本王的衣襟,颊生醉酡,本王穿的少,照这么扯,衣带都松了。

我笑起来将她推了推,“本王腿疼的厉害,你去叫人再给我找几片膏药来。”

她站起来,笑道,“不说都忘了,臣妾请爹爹给请得郎中,听闻是不世出的隐士高手,只给百姓看。”

“那怎么请得来给本王看呢?”

“谁知道,兴许王爷声名广传,谁都想一睹真容呢。”

“不明来历,本王可不敢给他瞧。”

“谁都是刺客呢!谁要敢动王爷,阿敏第一个叫他死。”

我只干乐,她拍了拍手叫人请进来。

本王当是个年迈的老者,想不到却是个青年人,还是个俊青年。

那人行了个礼,我抬手叫他起来,“你便是那不世出的隐士高手?”

“小人不敢。”

“大夫家乡何处,道途上累不累?”

“小人家里乃是西阳关,知是王爷看脉,并不觉得累。”

“那劳累大夫给本王看看了。”

“不敢,那小人唐突了。”他将一应物事摆放开。

我看着那些林林总总东西道,“这么些,感情是给本王开刀,又是锤子又是榔头。”

“禀王爷,小人秉承西方医术,东西虽多,却不见得全用的上,王爷请放心,这些东西都安全的很。”

“开个玩笑,这些本王还是见识过的,就拿这小刀子说吧,还是那年在南岭,就这样,那白眉毛的西方大夫撕拉一下划开了人的肚子,看的本王着实心惊。”

宋敏抢过小刀子,面色郑重,“说归说,比划什么。”

我心中暗笑,故意假装正经,“妇道人家如何指手画脚的,叫人看见像什么,快进内室去,本王还在就抛头露面,本王若是……”

她一握我的嘴,“胡说什么,”我说话无心,她似乎却听得上心,左右瞅了瞅,道,“那臣妾告退。”

说罢,便恭恭敬敬退下。我又怕她多心,可场面上又不好追出去,只好按下。

本王的西方医生是见过的,于本王的腿疾说的那些,不过都是一样的。

却见他匆匆说完,却对着一块石头发呆。

忽听他说,“王爷可否叫小人查验一下平日饮食?”

我将袖子甩了甩,歪头笑道,“饮食?莫不是还有人下毒害本王不成?”

那楞子道,“小人不敢说,不过还是希望能一一查验才可定断。”

我大笑起来,害我,我何曾怕过。

我道,“你从哪看出来的,本王就是叫你看看腿,不过是个伤寒的毛病……”

“不是不是,您看,这是我师傅给个验毒石,若非中毒,这个断不会变绿的。”

还敢截本王的话,这人断然楞子没错,“绿就绿呗,不过你既是西方医生,又信这个方物验毒的术术,当真学术庞杂,融汇百家啊。”

“禀王爷,这也是我师傅教得,不过这个跟银针试毒不大一样,银针不能试出来的这个能试出来,您看这个……”

我摆手道,“算了算了,你不要讲了,本王也听不懂。”

“那王爷,饮食?”

本王叫来人带着他下去查验。过了许久才回来。

“查着什么了?”

“没有。”他满脸不解,呆呆的兀自思索。

停了半晌,却见他突然道,“王爷,小人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请王爷容留小人一些时日,等到……”

“等到你查出本王是否中毒是吧,随便,本王家里那些大夫都沉闷,你留下也活泛活泛日子。”

他一听,脸上也不掩藏高兴之感。

我拿起一碗茶抿了一口,又道,“刘山巾刘将军你见过了吧,他还好吧。”

“将军很好,王爷怎知小人从将军处来?”

“你从西边来啊,本王瞎猜的,想不到猜中了。”

“将军于小人有救命之恩。”

“哦?将军和你说了什么。”

“小人不知道,王爷别问小人这些,小人知道朝中纠葛纵横复杂,不是我等小辈能揣度的了的。王爷信得过小人便留小人,我只知道将军曾救过小人,将军说让小人来给王爷看病,小人就来了,别的,小人不知。”

这一席话我听得头都炸了,“你别一句一个小人的,听得本王都晕了,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今儿就到这儿吧,本王得缓缓。”

“那,是,小人告退。”

我一捂耳朵,这都什么痴儿啊。

刘山巾向来阴我都是明着阴,也不知道这回他打的什么算盘,索性闲着,不如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王爷?”宋敏站在门边叫我。

我乐呵呵看她。

“他都说什么了?”

“说叫本王吃药。”

“王爷就成天哄我吧。”

如此玩笑了一会儿,她方离开。

傍晚的时候小皇帝又来了。

乖皇侄儿这几天来的勤,说我腿上不方便,他就多跑几步。

下了一会棋,都觉得无趣。

就干脆干坐着,可也没什么可闲聊的。

后来他就叫人拿了折子坐在靠窗的的桌子上批,本王就拿戏本子看,看睡着了,再醒来,就听说小皇帝已回宫了。

当皇帝有什么好,成天也累。何如小王自在。

可自在是自在,每日无为,迷迷茫茫,终不知自己活在世间究竟又是为何。

如此这般,三月有余。

这时日有如轮台速转,不见辙痕,但见久远。

这一日本王我正在水榭研习新得的古琴谱,楚郡王说是嵇康的亲手抄稿,本王虽不信,可其间颇有一些不凡妙处,竟也看痴了,一并将一壶热黄酒喝下去也不知。

“王爷!”

我这府里人人讲话都大声大气,先前也不这样,打从宋敏来了就变了。

“小声点,吓着这一池子鱼了。”我捂着胸口对侍卫说。

他从水榭周围的琉璃墙往池塘瞧,悄悄说,“王爷,从前日下到今日的大雪,这湖里都结冰了,哪来鱼啊。”

我瞅了他一眼,辩驳,“你不知道,那鱼儿们都在池塘地下猫冬呢,你一声大喝,若扰了池中鲤鱼精清修,才是罪过。”

他呆呆的,似乎有点想不明白,干站在那里琢磨,算了算了,如今府上这些人,都是没办法想明白本王想什么的人。

我问,“有事吗?”

“哦,属下该死,王爷,云大人回京了!”

“啊?你不早说!”我一急,一下站起来,没注意腿上的琴谱扑通掉进脚边的香炭盆里。

本王又是着急,又是可惜,赶着伸手去捞,已然熏黑半边了,所幸没看的还算完整,只是日后看起来还得细细琢磨一下。

我将琴谱撂在角桌上。问,“何日到京了,如何之前没消息。”

“信使被大雪困在半路了,还是刚刚宫里来的晓谕,说是命三品以下都去接……”

我边听,边吩咐下面,“给本王准备好马鞍,将新做的那身鹅黄袍子也拿来,三品是三品,本王是私交,不穿朝袍不就得了。快点快点……对了,他到午门了没?”

“没呢,至少还得三箭地呢。”

侍从又端来一盘配件问我戴哪个。

随手只挑了青玉的腰带。

第八章

我骑马过去的,到早了,停了许久,府里方抬了轿子来,我又换轿子。

立在午门不过一箭地的地方,僻静又视野极佳。

因为是微服,乘的寻常的轿子,既避嫌又清静。

可也不知多久,却左等不来。

本王穿的薄,此时又刮起风,吹着冰雪往轿子里钻,我又不忍心放下轿帘。

家里人正忙活着给本王披衣服,拿暖炉,就见远远地来了几个人影。

因为远,看不清明,想来不会错的,此时早就清了道,不是还能是谁。

小王我心里高兴,不管那些许多,从轿中一路跑下,缩着手往前跑了两步。

那边似乎也看见这边了,只见一匹高马往这边快了几鞭。

因我跑的快几步,底下人都没反应过来,故而只小王爷我一个站在风雪里头立着。

那大马跑的极稳,就快到我身前时才拉了缰绳。

起先远,本王看的不分明,此时才清清楚楚,那乌黑玉骢马上乘的不是别人,却是云清潭他嫡亲的哥哥,林青纲!

“你?”我一惊,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王爷久违了,别来无恙?”那林青纲打着马,慢悠悠可着本王周身转了一圈。

“怎么是你?”

“小可同相认的亲弟回京,有何不可?”

我心中心虚,道,“若是叫人知道你便是那日的山贼头子,本王可保不了你。”

“我人生一世,何曾怕死。”

“你……”

只在此时家人们许是也见来者不认识,纷纷赶上前来。

云清潭此时也打着马一路赶了上来。

“王爷。”清潭他看着精神许多,脸上也高兴,一跃下马,看来马术也长进许多。

我笑道,“云大人久违了。”

他行了礼,笑道,“王爷莫怪,与王爷说件喜事,清潭不枉一趟远行,终于寻得了亲哥哥,林清远。”他拽住其兄的胳膊,向我道来。

我装作惊喜,“啊,这便是云大人日前说的兄长,当真喜事。下了朝不要走,与本王回府,一定要给二位接风洗尘,再贺重逢之喜啊。”

林青纲,原来他真名唤林清远。

他只是含笑,一样礼数不缺。

我向清潭道,“看大人马骑得越发好了,得了高人指教?”

“正是家兄亲自教的,刚才远远的见着王爷了,还说跟家兄打赌看谁先跑过来,终究还是清潭技拙。”

“将本王做赌,必定要罚你一杯,既然如此,你也赶快进宫去吧,一应官员都在前头等着迎你,也别冻坏他们。”

“是。”说罢他看着高兴轻快,扬了扬鞭子又重新往前走去。

不晓得林清远打的什么算盘,清潭要进宫述职,本心想着索性拉了林清远先回王府。

不想清潭前脚刚走,他一把鞭子又不知哪里踪影了,反正朝后还得再见,不急在一时。

我乘着轿子晃晃悠悠的往府里走。

清潭的行李马匹遣人送回云府了,酒宴也叫人提前赶回王府置办,故而心下无事,满身自在。

叫轿子慢悠悠的走,一览这外面的雪景也甚是不错。

空气清净,呼之清凉。

我吐了几口气不见有热哈气,捧着暖炉暖了暖,才呼出几个气圈。

此是无趣中的闲趣。

只是走了几步,却见路边皑皑白雪之下,隐隐似是有什么生气。

因而叫人去看看。

“王爷,还是不看的好。”

“为何?”

“下了这些日的蔽日大雪,左不过冻死的人,没什么可看的。”

“冻死的,人?”

“王爷养尊处优,不必叫这些腌臜物,污扰视听。”

是了,天寒地冻,本王只知道看雪观景,哪记得大有穷人无钱买衣,无粮可充饥……

天底下,多的是不公。

我心中愧叹,道,“本王看着那下面的人应该还有生气,将他挖出来,若还能活,算是他的造化。”

众人只好上前一助。

那一层雪撩开,看身量是一个小乞丐。

“王爷慈悲,这人还有气儿。”

我道,“给他些银粮吧。”

“王爷,有钱也不中用,咱们出来没带着干粮。有粮想来也爬不动几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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