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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 下——by浮生何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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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影苍却没有再问,默然转身去办纪无吩咐的事,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很快,影苍便找来了人,顺便还带回来了两口棺材。

根据纪湘跳崖的地方,他们大致圈定了一个范围,便开始找了。慕尘言同时还有留意被繁千梦扔下山的盒子,不过可惜,没有收获。而且当时她是随手一抛,盒子又比较轻巧,不知道会落到哪去,会不会坏掉,或是卡在哪里,要找到难度太大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不懈努力,终于找到了纪湘的尸体,此时的仨人看上去都有些狼狈,不过却没人在意。纪无看着面前的尸体,压抑了一天一夜的情感终于爆发,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打湿了纪湘身上有些破烂的嫁衣。

回去比来时快,只用了两天便到了。慕尘言自然也跟着去了,他想在桓肆风的丧事完了以后再来找解药。

八月十五,阖家团圆的日子,他们却拉着两具棺材进城门,诡异而不合时宜。周围议论纷纷。

慕尘言去了风焱山庄,送桓肆风的尸体,当年老却依然矍铄的管家出现在眼前时,他看到对方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怎么会……”仿佛承受不住这样地打击,老管家踉跄了下,仿佛就要摔倒般,慕尘言见状连忙伸手扶了一把。

“多谢。”老管家定了定神,对着他一颔首,“敢问,我们庄主,是怎么死的?”到底也在这山庄大半辈子了,见过的风浪不少,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开始追问起死因来。只是眼神还残留着一丝难以置信。

慕尘言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当然,隐瞒下了桓肆风对纪无的感情。他想,纪无那边,也会隐瞒的吧?

老管家听完,沉默了一会,又问道:“庄主他,为何要舍命去救纪无公子?”犀利的问题,一针见血,精光内敛的双眼一瞬不瞬盯着慕尘言。

慕尘言看了他一眼,道:“不知道。我不是你们庄主,不知道他的想法。”

老管家又低头看了看棺材里的桓肆风,似乎还有疑虑,“那公子为何会来送我们庄主的遗体?我并没见过你。”

“故人。”犹豫了一下,他说,说完,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又一个地位不凡的山庄要没落了。风焱山庄,没了优秀的庄主领导,如何,撑得起在江湖中的地位?

回到万古山庄,喜字未去,红绸未收,灯笼未旧,人,却已不在。

走进,看着满目的红,却不再觉得热闹喜庆,整个山庄,有的,只是冷清。也不知是否心理作用。

看到有人将红绸取下,换上白练,突然觉得是那么地讽刺。几天前还是高高兴兴的喜事,如今,却已是丧事。看似什么都没有改变,却终究是不一样了。

天光破晓,如同成亲那天,万古山庄早早便开始忙碌,然而这次,却没有随处可见的笑脸,满目所及只是冷清哀寂的白和伤感惋惜的叹。

灵堂里,纪敛和纪无身着丧服,对着前来吊唁的人一一还礼答谢,整个堂里地气氛哀伤而惋惜。

在一旁待了一会,慕尘言便悄悄离开,去了风焱山庄。刚一走近,便感到一股悲伤的气息扑面而来,同万古山庄一样,目所及处皆是素白,来往全是吊唁的人。老管家充当着桓肆风家属的身份,对着来人行礼答谢。

慕尘言走了过去。

“是你?”老管家看到慕尘言眼露诧异。

“我说了,与你庄主是故交。”

吊唁完毕,慕尘言站到了一边,为后面的人让开路。一名年逾不惑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第四十七章:错乱

“桓庄主年纪轻轻便英年早逝,实在让人惋惜。老夫初闻此噩耗时都不敢相信,还当是传信的人搞错了。毕竟数日前还听到他成亲的喜讯,只是当时不在府中来不及赶来,却不想刚一回来便……”男人看上去儒雅稳重,周身的气质与他硬朗深刻的面容极为不符,“还请节哀顺变。”即便对着一个管家,也依然谦逊有礼。

慕尘言看了一眼,未做过多停留便转身离开了。

男人随意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蓦然变了脸色,依稀在那行走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烨儿?!”

平静地背影忽然一僵,一个男人的身影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也是这般叫着“烨儿”,却是不同于此刻地宠溺。只是,看不清面容。

“烨儿!”又是惊异地一声呼喊,随即便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抓住,身体被转了过来。

震惊、诧异、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见地惊恐的男人在看到眼前完全陌生的面容后,这些情绪通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疑惑和松了一口气得样子,“不好意思,认错人了。”他松开手,歉意地笑笑。

“你是?”慕尘言一脸莫名。

“我是柒啸。”普通的四个字,并没有说自己何门何派,仿佛淡泊名利,“阁下是?”

不远处,老管家诧异地看着这一幕。方才男人的失态是他从没有见过的。

柒啸?姓柒?慕尘言眼里闪过微不可察的震惊,“慕尘言。”淡漠的口气,与他不平静得内心形成鲜明对比。

“哦?已故天翔山庄庄主是你什么人?”柒啸眼眸微微一眯,那一瞬间掠过得光华半点没有他外表看上去的儒雅和蔼。

“是家父。”

“原来是慕庄主的儿子。没想到你竟逃过了当日那一劫,真是可喜可贺。只可惜慕庄主他……”本来惊喜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沉重,看上去倒似乎真是发自内心的感情。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就不必再提了。”慕尘言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似是不愿回忆那伤心的过去,“方才见您喊‘烨儿’,还误将我当作此人。他可是您什么人?”适时地转移话题,淡淡的疑惑,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他……是我侄儿,”沉重的语调,流露出无法忽视的伤感,“柒孜烨。可惜,已经不在了。”

慕尘言脸色控制不住地一变,却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他,是你侄儿?那你……”

“对,我是他叔叔。”柒啸奇怪地看着神色有异的慕尘言,“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以前与他见过几次,却没听他提到过您,我又是最近才在江湖行走,所以听到这个答案有些惊讶而已。”慕尘言神态正常地解释着,看不出半点异常。

“原来如此。”柒啸淡淡地笑了笑,“不过初入江湖便能结识桓庄主这样的人物,倒也算厉害了。只可惜……”又笑了笑,没有说下去,但话语里却含着探究。

“有时候缘分这种东西是没法解释的。”简单的一句“缘分”,堵住了柒啸所有未出口的试探。

俩人就这么看似平静地聊了起来,之所以他没有先走,是因为若是他走了,不是更让人觉得他有问题,怕被发现所以匆匆离开了吗?于是他便像聊天一般和柒啸说起话来,最后还是柒啸先有事离开。

大街上,慕尘言脑海中又浮现了在风焱山庄的一幕,以及他所得到的信息,眉头愈皱愈紧。

回到万古山庄,在房门前看到了一个素白的身影,正倚在廊下,落寞而孤寂。

听到身后动静,那人回过头,儒雅的气质被萎靡所替代,温润的双眼满是疲惫,眼下还有淡淡的青色。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眼中瞬间暴涨出夺目光彩,“我还以为你走了。”

慕尘言一愣,“怎么会这样觉得?”

那人垂下眼帘,“我知道你当初会答应我是因为桓肆风,如今他死了,你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不过似乎也不值得意外,毕竟他也不是笨蛋,何况当时自己表现得那样明显。不过,“我是会离开,不过不是现在,因为我答应的事还没有办到。”

“为我找解药吗?”

“嗯,我答应他了。”

“如果找不到呢?”他说出了一个残酷却又不是不可能的结果。

“尽人事,听天命。既然答应了,就要努力去做,否则还不如不答应。”他不像是怕死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沉默了一会,他又问:“然后你就要走?”

慕尘言皱起了眉,他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是。”

“能不走吗?”更长时间的沉默,似乎犹豫了很久。

一下子怔住了,有些诧异,有些疑惑,“为何不走?”他今天到底怎么了?难道是因为纪湘的死对他打击太大?

是啊,为何不走?他有理由留下吗?自己又用什么理由留下他?嘴角牵起一抹自嘲,可惜慕尘言看不到。

“你今天很奇怪。”等了一会见他不说话,慕尘言终于说出了疑惑。

“呵呵,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抬起了头,又是一贯的儒雅微笑,仿佛之前的伤感落寞都是幻觉,他一点事也没有,“只是想到你之后要走,有点舍不得而已。加上……加上湘儿的死,所以情绪有些低落吧。”

狐疑地看了他俩眼,发现确实没什么不对,便也没继续在意,而是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有何舍得舍不得的。”

萍水相逢?是啊,萍水相逢,但,“说是这样说,终究是舍不得的。”怎么舍得呢?怎么可能舍得?当日那人群中的一眼,似乎注定了,他的舍不得。

看着他有些奇怪的眼神,慕尘言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在这是有事找我吗?”说他逃避也好,他不想知道那眼神代表什么。

“没事,就是想过来看看你。”却不想只是看到了空的房间。在想到他有可能离开后那一瞬间地落寞和难过顷刻占据了他的心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甚至都忘了问门房他去哪了?他从来没有如此慌乱过,他甚至认为这样的感情是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却不过,自以为而已。

“哦。”他淡淡应了声,“我去风焱山庄了。”

“吊唁桓肆风吗?”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嗯。”慕尘言颔首,“问你个事。”

“什么?”纪无疑惑地眨眨眼。

“柒啸……是柒孜烨的叔叔吗?”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不该问。

纪无更疑惑了,“是啊。怎么了?”

“不是满门被灭,无一幸免吗?”仿佛要确认什么般,慕尘言紧张地盯着纪无,一瞬不瞬。

纪无皱起了眉,奇怪他的反应,“不是,当年那场惨案柒啸活了下来。”

“你没记错?”慕尘言追问。

“这些事大多数人都知道,你可以随便上街打听打听看我有没有记错。”

纪无后面说什么他没有听到,只是脑子里一直盘旋着“柒啸”两个字。

为什么,他知道的不是这样?他知道的是柒家满门被灭,而不是柒啸活了下来,更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怎么会不一样呢?究竟是哪里出错了?还是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浑浑噩噩地,他回了房间,这般失魂落魄得样子让纪无担起了心,却也不能做什么。

他怕,怕被他发现什么,怕他厌恶自己。不知,当时的桓肆风可也是这般心情?明明想要亲近,却怕被对方讨厌而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翌日,慕尘言离开了万古山庄,前往落燕山寻找解药。

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他深吸一口气,一跃而起,踏着岩壁登上了山顶。如那日般,一上来便感到寒风凛冽,自耳边呼啸掠过,打在身上吹得衣衫猎猎飞舞。崖上空无一人,繁千梦的尸首已不知去向。

走到崖边,当日繁千梦所站的位置,俯瞰山下,只见满目葱郁,薄雾缭绕。远处山势连绵起伏,峰峦迭障。看着看着,忽然生出一股激荡的情绪,充盈心胸。

忽然有些明白为何有些人那么向往权利,想要位居高处,甚至为此痴迷疯狂。因为那俯瞰一切的姿态太美妙了,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你踩在脚下,任何人地生死,任何事地决断,只要你一句话,没有人敢反驳。难怪皇家为了争夺王位,弑父杀兄这样的事层出不穷,任何残忍无情地作为在他们眼里仿佛吃饭睡觉便简单普通。因为,那位于权利顶峰的位子,对于他们是莫大地诱惑,足以让他们为之疯狂,放弃所有情感与仁慈。

崖边的风要更显凛冽,不过站了一会,就已感到了一丝凉意。

慕尘言无意识地动了动嘴角,呵,真是高处不胜寒啊。到底是入秋了。

回忆着当日繁千梦扔解药的动作,以及掉落得方向,慕尘言大致圈出了一个搜寻范围。不过,似乎找起来有些麻烦呢。

转身,准备下去,却在目光触及某一处时霎时停住了动作。

一切仿佛都被放慢,转身时被风撩起得发还飘荡在眼前,衣袂也还在飞舞,却忽然觉得整个山顶异常地寂静,只有呼呼风声在耳边张狂掠过。

“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第四十八章:再见

含笑的声音,促狭,揶揄,好听得仿佛是那专门以音惑人的妖魔之声。微眯的双眼形状优美,仿佛最好的画师一笔绘就,在眼尾收工处轻微地一挑,涂抹出魅惑妖冶的神态。纤长的睫毛仿佛蝴蝶脆弱的翅膀,半掩着漆黑深幽的眼瞳,如同漩涡般吸引着你去看那敛起的半边,却只要被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只能沉沦在那浓重的墨色里。扬起的嘴唇润泽诱人,淡淡的颜色仿佛是天下间最好的胭脂绘染,却似乎即便是这样也画不出这般恰到好处的唇色。挺翘的鼻梁仿佛雕塑师最杰出的作品。仿佛泼墨般的黑发在身后飘荡,顺滑如最好的锦缎,被山风仔细地梳弄着,舍不得放下。

紫色的衣衫优雅神秘,整个人仿佛画一般不真实,可又有哪位画师能有这般技艺,描绘出如此完美的作品?

那是仙吗?不,仙是圣洁的、缥缈的、清冷的、不可亵渎的、高不可攀的、令人敬畏的、无情无欲的。而他,不是。他是妖。魅惑、慑人、神秘、张扬。即使你知道会有危险,也依然控制不住地想要接近,哪怕粉身碎骨,哪怕魂飞魄散,也依旧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你……怎么在这?”仍然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真的是他吗?可如果是梦,是幻想,会有如此真实地感觉吗?可若不是,那目光中的喜悦与爱恋,明显得,让他都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我难道不能出现在这里吗?”对于他愣怔得样子有些好笑,忍不住嘴角又上扬了几分。自己的出现就这么让他惊讶吗?

“你的伤……”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却都变成了简单的几个字,语气中含着不加掩饰地关心。过了这么久,应该没事了吧?

“已经没事了。”他微笑着,心里忽然生起一股暖意。第一次知道原来被在乎的人关心是这种感觉。

“那就好。”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地担心真是多余了。

俩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互相注视着对方,似乎要把分别的这段时间都补回来,又好像要将对方深深刻在心里,印在眼里。不管沧海桑田,不管浮世变换,哪怕上穷碧落,哪怕轮回转生,都不忘记对方的一丝一毫。

“你……”

“你……”

“你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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