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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主人我的劫 上——by棠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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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爹休息了两下舒缓着气说道:“这梁家的家业以后交付给你了,你要好好地……不,你这孩子性格太单纯,容易吃亏!”

他闭着眼睛一会儿又睁开说:“我不求你把梁家家业做大,我只要你好好守住梁家宅院,你把梁家的生意铺都卖了吧!你就……就守着梁家宅院好好地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以后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下去后也好和你娘交代!”他突然不受控制地全身痉挛了几下,而后又恢复平静,张着嘴巴难受地呼吸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梁云飞难过地依偎在他的颈部,轻声抽噎着。梁爹看着缃色的蚊帐上面,目光有些呆滞,声音很激动地说道:“阿容,阿容她在等我,你娘还是那么漂亮……那么漂亮!”梁云飞看了看蚊帐上面,什么也没有,他吻着梁爹的手:“爹,娘一直都很漂亮,从未变过!”

38、逝去

梁爹眼珠一动不动的,好像神情专注地听着什么,他忽然清醒过来,精神猛然恢复了一样,他的手变得有力起来,也有了些热度,他抓紧梁云飞的手,神色严肃地叮嘱说:“你娘,你娘刚才和我说了,你一定要尽快成亲,为梁家传下香火,你不要管我死了的事,你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你得娶一个好女子,为梁家生下一个好儿子!你得……咳咳!”梁爹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梁云飞手在他的胸前移动舒缓他的喘息。梁爹看着他重复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我差点把这件事给忘掉了……”

梁云飞听着他爹的话,泪如泉涌,他哽咽了好几下,声音干涩地对他说:“爹,我们还有小沐阳呢,他也是您的孩子,我们不急!”

梁爹突然暴怒起来,瞪着他,他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了,“不关他什么事!你要记住你是长子,你才有资格继承家产!你才有资格为梁家开枝散叶!谁都没有资格跟你抢!你是我的儿子!你的儿子才是我梁家的儿子!你听到了吗?我和你娘就只有这个要求,你怎么就不能做得到?”

“我知道!我答应你!爹,您不要这样,您要好好休息,您不可以太过激动的……”梁云飞心痛地注视着眼前这个风中残烛的老人,屋子里的烛光在他的眼睛里半明半灭,他的脸蹭着他的手,诺诺地答应他。

梁爹粗重地喘着气,他突然喷出一口血,暗红色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他咳嗽着,梁云飞忙帮他擦掉那些血,他害怕地无法抑制情绪地家仆们吼叫:“快去请大夫!你们都愣着干什么?是不是你们下了毒,他才会变成这样?你们就是想谋杀他,才不去请大夫的是不是?”

在一旁无声流泪的家仆们听到他失控的大叫统统地都跪了下来,低头痛哭着,没有说话。

梁爹气若悬丝,眼睛半睁着,断断续续地吐着字:“你一定……一定要有孩……子!江……他迟早要当和尚的,你和他……他……怎么……玩都可……可以,你一定……要……要……好好……活……活着!否则你娘……我、她不会……不会……”梁爹没有说完那句话,眼睛慢慢地合拢上,头垂向一边,他咽气了,手也没有了气力,变得冷冰冰的。

梁云飞惊慌失措地不停地摇着他的手叫着他爹,眼睁睁地看着他爹的死去,他不能接受,他在这个世上没有依靠了,不会再有人来管教他了,再也没有人愿意亲自为他精心挑选每一件衣服了,再也不会有人在他吃饭的时候会夹鱼头到他的碗里告诉他说吃了就会变聪明了,他扑倒在他的身上大哭着,他觉得身后好空虚,好冷,他的心好凉,他才发现他是如此地依赖他,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地敬爱他,他在自己的心里有多么重要。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明白,梁云飞哭得声嘶力竭,他爹说过男子汉无论如何掉黄金也不能掉泪珠子的,他娘亲过世的时候他爹也才掉了三滴眼泪,为什么他没有想象中的坚强,为什么他从来都不听他爹的话?他好懦弱,他好恨自己,他泪流不止。

仆人们也哭喊着叫道:“老爷!老爷!”

屋内一片哭声,夜已深,寒意袭来。

******

“夫人!夫人!不好了,三少爷出事了!”水姐开门小跑到平月如的床前,焦急地喊着她。

平月如从梦中惊醒,听到丫鬟这样说有些诧异地起床,她穿上衣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水姐一边帮她穿鞋一边急声说:“少爷被人打得满身是血,昏迷不醒,刚才阿伏背着他回来,现在性命危急,正找大夫来呢!”

三更半夜跑出去,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都不知道死活的!平月如急急忙忙地和水姐赶到江舟君的住处,阿伏正帮他换掉那些血迹斑斑的衣服,平月如一进来,就看到江舟君满身血肉模糊的样子,脸肿的花的都看不清是个人样。她走进来,立马扇了正在为江舟君擦血的阿伏一巴掌,厉声喝问他:“你这个狗奴才!竟然私自放少爷出去,你是嫌日子过得太好不想活了吗?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伏跪着流泪回禀她:“少爷他说今晚有事要出去,叫奴才帮忙掩护,还让奴才不要跟着,奴才担心少爷,便尾随他一起出去,奴才一直跟着少爷到了小台山,看到少爷走进了一座小亭子,奴才就想在山下等着,等到亥时,突然觉得不对劲,就跑上去找少爷,谁知就在石阶上发现少爷躺在那里,被人打伤了。奴才也没有见到有其他人在场。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没有尽到职责!”阿伏说到最后悔恨地扇着自己的脸。

伤的这么重,还有救吗?平月如怒火燃胸地一脚踢开阿伏,坐到床边,厉声问:“大夫呢?找来没有?白大夫医术了得,必须得请白大夫来!”她看着又一次受伤的江舟君,难过地掉下几滴眼泪,但很快地又擦掉,她把那沾满血的布放进水里洗,那水很快地被血染红了,她叫水姐换过一盆干净的水来,自己先帮江舟君擦身。

阿伏爬起来走出去去看看白大夫来没有,要是还没到,他得自己亲自去找,也不知道白将军允许不允许白大夫出来。他走到正厅那里,有一个胡须斑白的大夫正提着药箱和一个小厮往这里赶来,阿伏请他们进去,自己跑去大门口那边。

这副身板受了那么多的伤害还是没有留下什么疤痕,就像他吃了那么多年的亏也还是不会吸取教训,和她姐姐一样,愚笨、固执、天真,平月如帮江舟君擦着那些从模糊的皮肤下面淤出来的黑红的血,那一次他从战场上回来伤的奄奄一息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每日帮他擦身,直到他清醒过来,还有他小时候从钟鼓楼昏迷不醒的那次,还有他发烧的时候,这些年来,她的仇恨也渐渐消去,她从前一直欺负他,找他的茬,却在每次打伤他后让连心去安慰他,帮他上药。从她孩子出生的时候她就想明白了,只是一直不曾表现出对他的关心。她知道,他是恨她的。有脚步声传来,小厮带着大夫过来了,平月如赶紧请他过来查看江舟君的伤情。

大夫放下药箱,便仔细地查看起他的伤势来,他放手在江舟君的身上各处按按,他说道:“夫人,公子这伤得很重,想是被人野蛮踢打所致,伤及六脏,小腿腿骨已完全碎掉,脑袋也是受了很严重的撞击。这救活是没问题的,只是以后的生活都是需要人来服侍才行。”

等的心焦的平月如一听到有生还的希望,她立刻催大夫:“大夫,只要能把他救活,变成怎样都无所谓,大夫您就快点医治他吧,我们一定会重重酬谢的!”

大夫先写了个单子,交给下人去抓药熬煮,然后拿出自己药箱准备好的药,分别调和好,开始给江舟君上药。水娘第三次换水回来,把漱盂放在床边桌子上,担心桌旁的那两封信湿了,她便拿起来想放到床头旁的一本佛书上夹着,平月如看见了,叫她拿过来给她看看。水娘递给她,她看看,一个有封套一个没有。便打开那个没封套的,看完后,她脸色都气的发白了,腾腾腾地走出外面,把另一封信也看了,她怒不可遏地顿时把纸撕掉,并吩咐下人说:“给我听好了!以后觉得不要随便给姓梁的开门!凡是姓梁的,如果没有我的同意,见到一次就把他给我赶出去一次!”

阿伏走到白府门前,只见两个拿着长矛的士兵在门口站岗,门上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江府里的一位小厮还在门口苦苦相求,但士兵就是不给通报。阿伏走到门前,听到那两个士兵不耐烦地说:“都说了我们将军有令,不允许有人上门请公子出诊,有什么事你们就等到明天早上去药堂去找他好了!”

阿伏听到后就知道今晚是没有希望请到白大夫的了,他和那两个士兵赔笑道歉,拉着那个小厮回来,和他走到白府围墙外的一棵槐树下。他捡起几棵石子放进兜里,叫小厮蹲下让他踩着爬到树上去,他爬上了树。他记得有一次白天的时候,他曾进过白府里面找白大夫,当时他到过白大夫的房门前,现在虽然夜色很黑,但是还能依稀看到里面的建筑,他应该不会记错的,就是那个,门前有一个葡萄藤架的那个房间。

阿伏腿紧紧地勾着树枝,他拿出石子,对准那间房子,一个接一个地打,下面的小厮帮他望风。

有一个仆人走过那间房的附近,阿伏立刻把上面的树枝弯下来挡住自己,看他过去了,便把剩下的几颗石子也投过去,等了一会儿,没见有人出来,他失望地就准备回去,然后,令他惊喜的是,房门开了,他看到白公子东张西望地站在门前。

阿伏立刻叫小厮捡几颗石子上来,小厮左寻右找发现没有了,这地上都被扫的干干净净的。阿伏没辙,脱下自己的鞋子,闻闻,嗯,好臭!他自己都嫌弃地捏着鼻子。他对准那里,把他的鞋子扔过去,白士杰发现了,但还是四处张望,看他走的方向估计是去叫人来了,阿伏不得已又把另一只脚的鞋子直往白大夫的身上扔,没想到这次中运气了,白士杰干净的睡衣被他的鞋子生生地砸出一个脚印来,他果然发现了这里,往这边过来。

见到是阿伏后,他吃了一惊,忙问他怎么会在这里。阿伏把少爷受伤的事跟他说了一遍,白士杰正在惊讶时,有两个仆人发现了白士杰,阿伏赶紧地跳下来,在树下等了好久,没等到白士杰出来,又心系着少爷的伤势,两人无可奈何地疾步赶回江府,向平月如如此如此报告。平月如没说什么,面色不善地把煎好的药拿去给江舟君喝。

阿伏知道少爷没有生命危险后,呼出了一口气,心里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走出房门,打算去拿双鞋子来穿,看到门前的台阶上掉着碎纸,出于责任心,阿伏拿扫帚和簸箕过来清理垃圾,他好奇地拿起来看看,看不懂,但是梁公子手写的,他想起刚才少爷一定要看的信,好像也是梁公子寄来的,到底是谁把这信撕掉了,少爷还没醒来,这两封信他还没看完呢,当时看他的表情好像很难过的样子,阿伏把它们拿胶水把它们粘好收起来,也许里面有什么秘密也说不定。

39、逝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江府的大宅门就有人敲门了,在江舟君门前才眯眼睡了一小会儿的阿伏醒来,就看到白大夫疾步匆匆的小跑进来。白士杰眼底下有着一层浓重的黑影,想是昨晚上听了他的话一夜没睡好,这白大夫可真是医德高尚,重情重义啊,阿伏赶忙请他进去。

白士杰进去,就看到江舟君盖着被子躺在床上,整个头上缠满了纱布,纱布下还有鲜红的血色透出来,房间里面满是跌打膏和药酒的味道。平月如坐着蒲团趴在江舟君的床上睡着了,听到有动静,她立马清醒过来,站起来整理衣裳。见是她信得过的白士杰,她喜出外望地请他过来,命人斟茶过来。白士杰身上带了个比平时大得多的药箱,他谢了谢夫人,便放下箱子,掀开被子,撩开江舟君的衣裳,解开他缠在身上的纱带。

这一看,他震惊地手的动作都停住了,这打他的人下手可真狠,分明是想把他活生生地打死。幸好昨晚有大夫帮他做了些紧急的救助,否则看这伤势他铁定活不过半天。整个身体浮肿不堪,血肉模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摸上去,就像是在摸棉花一样,软绵绵的,几乎感觉不到那骨架的硬度,特别是小腿那里,按下去,感觉里面是空的,他的心也瞬间被掏空了。白士杰愣愣地弓着身子,半晌没有动作。

平月如也知道白士杰和江舟君很要好,看到他出事作为朋友的心里肯定也不好过,她恳求地道:“白大夫你给看看,这孩子以后还能不能治愈?您的医术了得,希望您能救救他!”

白士杰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顿了顿,对平月如说道:“夫人放心好了,舟君也是我的朋友,在下一定会尽自己的力帮助他的!”

听到他的话,平月如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她打了个呵欠,脸上露出疲倦的神色,昨晚忙活了大半夜,对上了年纪的女人来说是很难支撑的,她吩咐阿伏好好帮白士杰的忙,便回去洗漱休息一下。

阿伏跟在白士杰后面为他打下手,白士杰除了刚看到伤势的时候表情有些异样,后来为江舟君诊断治疗的模样就和他第一次来为江舟君疗伤的模样一致,那么专心致至,聚精会神,就好像他在打造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一样,而不是在救活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阿伏最敬佩白士杰这点,永远对自己的职业有着崇高的热爱,不为外界所动,坚持自己的信念。就像他对自己的少爷鞍前马后,忠心可鉴日月一样热爱着这以后要养家糊口的工作。少爷也曾说过他也欣赏白大夫这点,说他认真的工作时候最有魅力。

这一天,少爷没有醒来。

梁府上下挂满了白绫,庄重肃穆,里面的家人整齐地站在奠堂内,一座棺材停放在中间,周围摆满了鲜花,上面的奠坛上挂着一张梁爹的画像,正中悬着一盏玻璃长明灯奠坛上,三排香烛大放光明,上下一派香烟缭绕。离奠坛三尺光景,摆着三个蒲团。

梁云飞和李楚儿跪在蒲团上,李楚儿痛哭着,梁云飞默默地抽泣着,小沐阳被奶娘抱着不知道这些人在干嘛,看到他们都在哭他也跟着哭起来。来参加祭奠的人不多,都是些本族亲系,还有梁爹生意场上的几个好友,他们也为梁爹的突然离去哀叹不已,好言地安慰梁府的两个家眷。

上官溪华也为老爷的突然故去哀伤叹息,这梁爹是个好人,帮他把考试报名的事安排妥当,还时常对他谆谆善诱,也教他一些生意场上的东西,他很感激他的赏识和教导。他和那些仆人跪在一起,拜倒在地,老爷说过希望他能多多帮助梁云飞,作为回报,以后不论他是功名成就还是穷困潦倒,他都得报了这场恩情,还有江舟君的。

梁云飞站起来走到奠堂外面,派过去的朱叶又孤身一个回来,这已经是第四次派人去请了,江舟君还是没有过来,他疑惑不解地思考着,又不禁有些出离的愤怒,为什么总是这样,连一个信也不回,甚至这次是他爹的奠礼,连请他过来都比请神还要难吗?他看着长得威猛雄壮的朱叶,仔细地盯着他金刚面般的脸,问道:“他就没有回过一个字吗?你连他的仆从都没见到吗?”

朱叶回禀说:“少爷,小的去了两次,情况也和之前过去的家仆一样,被他们拦在江府门口,无论小的怎么解释说明,他们就是不理不睬的,就连个通报都没有,还说他们收到命令,凡是姓梁的没有收到只是不允许放人进来。小的没有办法,只好回来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地就对他仇恨起来,还下达了指令。梁云飞心里一团乱麻,一边是悲痛使他缓不过劲来,一边是对他的不体谅的怨恨令他心绪复杂。他背着手走来走去,想过去找他,又觉得于清理不合,他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说他有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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