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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主人我的劫 上——by棠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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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士杰握住江舟君的手,生无可恋,是因为他吗?他受伤后从未见过梁云飞现身,就是信件也没来一封,为他治疗的第一天他就感到奇怪,他找来阿伏问他们两个怎么了,阿伏也不清楚,他回房拿出两张粘好的信笺给他看,说或许与这些信有关,他拿来看,里面是满梁云飞的指责和怨恨的话,笔迹狂乱有势,力道厚重,似是写这封信的人当时的情绪很失控。

白士杰看完,把信收进自己怀中,沉默着思索,梁云飞他是这样的人吗?他会这样报复江舟君吗?他觉得不可能,背后应该另有其人,而且是无比讨厌江舟君的人,才会下得了这么重的毒手。他摇头笑笑,什么时候自己也对人家的这些私事这么上心了,两个男人相好,他不是应该感到奇怪才是吗,竟然还想去深入了解,他还是真的有些闲过头了。他看向橱柜旁边的铜镜,里面的他下巴竟然长出了些青灰拉渣,几天没好好梳洗过了,他忙得还真是有些过了,他一向很注重清洁卫生的。

床上的江舟君嘴巴蠕动了一下,白士杰明显看到,他把晾在一旁的药汁捧起来,拿汤匙把药喂进他的嘴里,这次,他会醒来的,他坚信。药汁喂不进去多少,总是会从江舟君的嘴角流出来,像喂婴儿奶粉时一样难伺候。一看这些浓黑似墨的药汤就知道这肯定得苦得心肝俱颤,脑袋发麻。

江舟君的眼睫毛颤动地更明显,他的眼珠在转动,浪费了大半碗的药汤之后,白士杰如愿地看到了江舟君徐徐地睁开眼睛,神智不甚清楚地四处看着,他喜不自胜地紧握江舟君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叫他的名字,江舟君被他的声音所吸引,他看着面前的这个端着药碗的男人,心生奇怪,很熟悉但一时半刻想不起来,头疼欲裂。

他终于逃出那个黑暗的世界了,不用再受煎熬了,眼前这个明朗的世界令他呼吸顺畅,心情愉悦,只是嘴里心坎里的的苦味破坏了这份重生的美好,他闭上了眼睛,白士杰再想把药喂进去不行了,江舟君的嘴巴紧紧闭合着。白士杰笑着松出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也松懈下来,明明没有出汗,他还是拿手擦拭了额头。

下人踩着梯子忙着拆掉梁府的白绫,梁云飞走进账房,又觉得胸闷地紧,他走出来,出了梁府,一路不知不觉地就走到江府门前,原先只是在里头站着的两个童子此时都守在门口,见到他来也没有什么脸色,不理不睬的。他登上一级台阶,请他们向梁府三少爷通报通报,就说他梁云飞来了。可是两个童子只是摇头,其中一个童子好心地劝他说:“梁公子,小人也知道您也派人来了很多次了,可是江府现在有令,不允许姓梁的进来,当然也包括您,我们也没这个胆量让您进去,所以,请您还是先回去吧。”

完全没意料到的闭门羹,原先他以为是派人过来使他觉得没诚意,自己改日再过来一趟为当日失约的事赔罪,可是他怎么没发现那个人的脾气竟像脱了缰的野马跑得这么远,远到那个范围不是他能承受的得起的。梁云飞感觉那匹野马飞奔掀起的沙土灰尘全都扑在他的脸上,刺拉拉的,他愤懑填胸,忍着心头的怒火就回身打算回去。

四个健壮的男子抬着一顶软轿过来,轿子上坐着平月如。平月如从老远就看到梁云飞站在门口向门童打探消息,他身上穿着孝服,听说他的父亲过世了,不管怎么样,平月如就认定了他并不是什么好人,那封信里面说的清清楚楚,他对江舟君只是利用而已,甚至战场上的那次受伤也是他助纣为虐,还有一些侮辱江舟君的话,若是真正的朋友,怎么会写出这些东西来。

平月如心里面对他的厌恶加深了几分,从前以为他们是单纯的玩伴,没有加以理会,现在玩出了人命,那她就不能坐视不管了。轿子走近后,她命人放下软轿,自己走过去和他说些话,现在梁府老爷过世,那他就是梁府的主子了,以后,都是大户人家,难免会碰面,总得彼此给些好脸面才是。梁云飞回过身子来也看到了她,两人对了礼。平月如缓缓说道:“听闻梁老爷过世了,还望梁公子节哀顺变,梁老爷一生品性端正,节俭爱德,受人尊敬,妾身也为他的意外逝去深觉哀痛。”

梁云飞忙答:“多谢夫人的牵挂,我爹他这样去了何尝也不是一种解脱,伤心嘛,在所难免。”他还想从平月如口中探知有关江舟君的消息,江舟君这么反常,一定有原因。

亲生老子过世了竟然还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的口吻,平月如怀疑起他的人品来,直到今天她才看出来,这个人对人命是如此的冷漠,整天和江舟君玩在一起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原来都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没心没肺,这种人太危险,一旦到了危急时刻永远只顾着自己,难怪江舟君和他在一起总是受到各种各样的伤害,原来,大家都被他蒙在鼓里。

平月如正色口气严肃地说道:“麻烦梁公子以后还是不要来找舟君了,他不想见到你,也没有心再和你做朋友了,你还是不要缠着他了,以后您就是梁府的主子,恐怕你也不想你们家的生意受到影响,而且不要把这黑锅往江府三公子头上扣,我们江府承受不起!我的话就到这里了,请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她就进门去,刚才家仆来报,江舟君已经醒来,她急忙地从桑园赶回来了解情况。

42、不明所以

这一段话分明就是和他姓梁的划清界限,但是从平月如口中说出来的,他不相信,尽管心中忍不住地先信了三分。他和以前一样埋伏在江府周围,就算他不出来,江府的仆从也会出来的,他不信他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他蹲在巷子角,等了大半天,终于见到红色大门打开,出来的却是一个很久没见过面的人,梁云飞几乎都忘了有这个人的存在了。他按捺住心头的火气,等白士杰走到这儿的时候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捂住嘴巴把他拖进巷角。

白士杰本想拿出自己腰中的软筋散,斜眼看到挟持他的人是梁云飞后,他放弃了挣扎。梁云飞放开他,把他推到墙上,冷眼问他:“你怎么又出现在江府?还有,江舟君他怎么样?”

白士杰揉揉撞疼的肩膀,看梁云飞穿着一身的孝服,明白了些,他平静地反问道:“为什么我就不能出现在江府?你凭什么管我?江舟君的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还有,梁公子,你也明白我的身份,不要拿这种语气和我讲话!”

性子急躁的梁云飞半天之内遭到几个人的冷眼相待,激的他胸中的怒火腾腾往上冒,他把从屋檐上掉到地上的瓦片踩碎,怒视着白士杰,强行把语速放缓下来,说道:“你明白我和他的关系,我对你没有兴趣,只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他靠着墙目不转睛地梁云飞,说道:“不怎么样。”

“什么意思?”梁云飞恨透了这些说话卖关子的人。

白士杰在考虑着,看他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像是装的,他试探性地说:“就是很不好的意思,非常不好。”

“他为什么不好?你来又是为了什么?”梁云飞脱口而出,这几天都糟糕透了,一切都是突如其来,毫无预兆,他没办法正常地思考这些事情。

“我会出现在需要我的人身边,就凭这个,你该明白他怎么了。”他对江舟君受伤的事毫不知情,白士杰思索着要不要把实情告诉他。

他受伤了?他生病了?是不是相约小台山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梁云飞的火气顿消,胡乱想着,他急急地问道:“严重吗?会不会有危险?”

白士杰并不答话。他想了想,看白士杰平静的神情,觉得应该不会太严重,他府里还有事要处理,他要帮他爹做足九九八十一天的道场,为他的灵魂超度。爹先前在京城、郴州订好了货单,都等着他过去验查,他还要去了解一下全国各地的自家分店。他觉得自己新当家,得先把那些事处理好。舟君消气也需要一段时间,至于姓白的,这点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江舟君不是这样的人。他对白士杰说道:“那就有劳你白大夫帮忙治好舟君,我梁某先在这里谢过了,也请你转告他,我梁云飞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我很希望找个时间和他好好地说明白。谢谢了!”说完,白士杰还是没有说话,梁云飞憋着闷气走了。

白士杰跟在他后头离开巷角,看着他萧索的背影,想道:明明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为什么把我也卷入其中了呢?他苦笑着摇摇头,稳定心跳迈着从容的步子回去。

******

一个光着膀子的伙夫在柴房门前劈柴,白哥站在高高堆起的木头上欢快地叫着:“伙夫,加油!劈柴越多,油水越多!你是最棒的!”

伙夫甩了甩脸上的汗,乐呵呵地加大劲,对准木头中央的纹路,使劲一把劈下去,“噼!”的一声,木头从中间裂开,均匀地分成了两部分。伙夫拾起木柴,从里面挑出一条小白虫,递给白哥吃。

他做伙夫几十年的生涯里,从没有感觉像现在这样愉悦地工作,忙的时候,闲的时候,都有人陪伴着你,虽然只是只小鹦鹉,但还是给他苍白的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增添了不少的色彩。阿伏走到厨房后面,看到伙夫在劈柴,他拿出一些昨晚吃剩的面包屑,招呼白哥过来:“喔哦!白哥,我给你带来了好吃的,快点过来!”白哥瞬间飞到他身上。

阿伏在墙根上坐下,把面包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喂给它吃,和它说:“白哥你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一阵子,过不了几天我就会带你回去了。”

伙夫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停下手中的活,一脚踩在劈柴用的圆形木根上,单脚站着,把全身的重量压在插着木根的柴刀上不爽地问他:“我说兄弟,这只鹦鹉不是送给我了吗?怎么你还想反悔要回去呀?”

“伙夫,这鹦鹉不是我的是少爷的,少爷一时不高兴把它丢在一旁,高兴了又想它回来,这主子的心情想法怎么能是你我能猜透的?难不成你还想把它据为己有不还给少爷不成?”阿伏好好地教导他,这伙夫脾气性格这么暴躁,这白哥在这里怕是会被他磨刀霍霍口流涎液地蒸煮了吃,他得给他个下马威先,好让他好好对待白哥。这少爷醒来什么都没说,就是指令要把这鹦鹉给赶走,他和白大夫也是看着他的口型猜了好久才猜出来的,虽然这白哥在就醒少爷的事上也有功劳,但是少爷不领情没办法,只能委屈它在这里躲一阵子喽,少爷不让养,他可以偷偷养,还可以送给小柔妹妹养,能想出那么多条的活路,他的脑袋瓜子还是很聪明的。

难怪这鹦鹉这么聪明,原来是少爷的,知道真相的伙夫神情蔫蔫的,他粗着嗓子叫道:“那你就把它带回去好了,省的它在这里吵到我,还浪费我的粮食,小心我手下的刀!”伙夫把木头立在圆木根上,拿起柴刀使出浑身的力气劈下去,神情甚是狰狞,看来是火大的不行。

阿伏还以为他是真的对白哥起了歹念,加强语气对他警告道:“伙夫,你一个人在这里蛮孤单的,这白哥在这里陪你你应该高兴才是啊,你说有谁能那么有幸玩少爷的宠物呢?要是你对它不好,等少爷知道了,看他怎么怪罪你!”阿伏喂完白哥,看伙夫还是闷闷地在哪里劈柴不理人,说了他两句就走了,谅他也不敢拿少爷的宠物怎么样。

他回到少爷的卧室,里面少爷还是在床上躺着,脸上的绷带已经拆掉,上面还有结痂的伤口,十几天过去,少爷已经能讲话了,可他就是睁开眼四处看着,并不说话。夫人每天都亲自炖好汤过来,但只是看看他就走了,喂少爷的事就是他和白大夫负责了。

阿伏走到门口,正好江少甫走进月亮门来,见到阿伏,叫他停下,和他一块儿进去。阿伏自知这一回挨骂挨打是逃不过的了。

身带一路旅尘的江少甫匆忙走进去,江舟君正看着从窗口流泻进来的阳光发呆,江少甫一身黑衫挡住了他的视线,定定地站着,他看到大哥眼里一瞬间痛心的眼神,江舟君哑着嗓子叫了声:“大哥。”江少甫应了一声,过来坐下问他:“吃药了没?感觉好些了吗?”江舟君轻轻地“嗯。”了一声。

江少甫从怀里掏出一包由红绫布包裹着的东西来,解开红丝绳,打开角布,把一颗乳白圆小球放进他的嘴里,对他说:“这东西名叫百味珍珠糖,是我从京城的药店那里买来的,开胃生津,解忧舒心,效果很好,你每天早晚吃两颗,对身体很有好处。”江少甫把百味珍珠糖放到桌子上,心里禁不住地难过起来,听平月如说他是要落下终身残疾的了,不能走,不能跳,不能跑,唉!他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又想起当日义慈方丈说的话,果然一语成谶。

“看来义慈方丈给你改名字是对的了,陆上行走不适合你,既然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也无须再埋怨什么,剩下的生命就好好地度过,活的开心一点,嗯?”

江舟君听了他的话,不怎么放在心上,在想着什么,这么多天来醒醒睡睡,睡睡醒醒,心如死灰,没有一点跳动的余热,总感觉着随时都会被胸口的窒息给闷死,身上的痛全都麻木掉了,身体也不是自己的。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哑地说道:“大哥,我想到韶州那里住一阵子。”

韶州,前些年他在韶州买下了一栋小宅院,不过没住过一次。那里环境优美,风景怡人,是个休养的好去处,但是舟君自己在那里,他有些不放心,再加上伤还没好。江少甫思考了一下说道:“你要是想去的话养好伤再去,再说那里也很难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大夫,房子始终都在,难不成它还能长腿跑了不成?安心点养伤吧!”

“不,我想过两天就走,我可以叫白士杰和我一起去。”白士杰帮他喂药时说过,他就准备不在仁世堂做了,他爹已经下了最后的通牒令,今年必须参加科举考试,如若不然,他就直接把他儿子绑回来帮他选个官位。“与其受他安排,尸位素餐地过日子,还不如自己下一番苦功夫博一个能够发挥自己能力的职位呢,那就太医吧,太医院也是很好的选择,所以我得闭关修炼,到时候可能也出不了大门来帮你治疗,我得帮你好好物色个大夫才是!”江舟君想起白士杰这样无奈地说话,如果能说得动他一起去,大哥也就不会反对了。

“有白大夫和你一起去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只不过舟车劳顿很辛苦,你这身子未必经受得住,还是劝你在家里待一阵子再去,也不急在一时。”江少甫苦口婆心地想要说服他,这孩子只要一下定决心几头牛也拉不回来。

“你同意就好,后天我就收拾行李过去,大哥你一路风尘苦旅也累了吧,先回去歇歇吧。”江舟君说完看看江少甫,闭上了眼睛。江少甫在那里坐了一会儿,走出门去,指责了几句阿伏的失职,罚了他几个大板子,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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