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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主人我的劫 上——by棠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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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圈套¥出卖

捣弄了好一阵,照在男孩身上的阳光移到小江舟君身上时,带着血的刺终于和他的身体分离,他看着红红的脚掌丫,越发心疼没了的那一丁小肉。

男孩把皂荚刺用力按进草地里,完了问他说:“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梁云飞,梁府公子哦!”他拿着蝉,“这也叫知了!”

小江舟君想了想,问他:“要是两个邪气一男一女,他们相爱了怎么办?”

“那就……那我们就天天在一起,让他们爱得更深,等他们喜欢的不得了的时候,他们就会离开我们的身体去私奔,生孩子去啦!然后他们就会感谢我们,就不会再来祸害我们啦!”小梁云飞躺倒在草地上歪着脑袋乐呵呵地想着。

小江舟君拨弄指甲小声地说:“你要是和我做朋友的话,其他的人见到会嘲笑你,有时候也会打人,还会连带着讨厌你!”

他爬起来摸着他的衣服,兴奋地说:“看你穿的衣服挺漂亮,你有钱吗?你要是有钱的话雇我做你的保镖,让我来保护你!”他情绪又忽然沮丧起来,“我爹爹说要勤俭节约,把钱控制得紧,害我都没钱去玩!”

小江舟君看他没有不乐意的样子,就小心地问他说:“我叫江少君,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听过啊,怎么啦?大人对不听话的孩子就会说来说去地,我爹也是一样,你不要管他们啦!”小梁云飞很不在意地说。

“我大哥经常给钱我的,你和我玩,我就给钱你!”他忽然放下心来,认真地考虑着,“还有,你不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你要是不想和我玩了就跟我说一声!不要骗我哦!”

小梁云飞扑到他身上,抓起他的手,伸出自己的小指,“那我们拉勾勾,说谎、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你说的呦,我也跟着说!”小江舟君乐不可支地和他勾指头。

“啪!”腰部再受一鞭,横着打在中部像是要把整个身体分割断开。他隐约听到上面传来敬酒说话的谈笑声,“来来来,我敬你一杯,这酒可香醇着呢!”

“再给我倒一杯,我帮你撕个鸡腿!”他喊着忙活着的梁云飞。

“别抢!鸡腿就剩一个了!”齐子须一巴掌打开和他抢鸡腿的手,得意洋洋地拿起胜利品大口一咬慢嚼着,丢给他一个不屑地表情,再狠狠咬一口回击他干瞪着不爽的脸。

几个人都拍拍鼓起的肚子,拿手帕抹抹油光的嘴,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歪坐在凉椅上欣赏着周围的风景。一阵春风吹来,漫天的桃花雨向四周飘洒着,飘进桃花树丛掩映的落败的桃花庵里,给颓杞的古庵增添一些艳丽的生机;洒在清澈的湖水上,像一艘艘粉红小船随湖水的荡漾向前开去;落在亭子黛瓦顶上、里面休憩的人身上、桌子上,带来沁人的馨香,勾起浪漫的情怀。那清澈透明的湖面倒映着蔚蓝的天空朵朵白云,在水穿梭的鱼儿好似在天空中飞翔一般。翠鸟藏在芦苇丛中伺机等待,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猎物,周围鸟儿的啼鸣也吸引不了它的注意力,有的吃饱了就在桃花林中玩耍嬉戏,真是“万粉丛中几点绿”。

江舟君看着桌子上除了一瓶剩酒,空空如也,荷包鸡的骨头光溜溜地全扔在熟透的黄褐色荷叶里,碟子里都是果壳残羹,他无奈地望着前面还冒着热气的泥砖块,要是多带一只土家鸡来就刚好够分了。

齐子须斟一杯酒喝着,大声说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待会儿咱们去怡红院耍耍,听说新来的几个清倌长得不差,弹得一手好琴,一起去见识见识!”

几个酒足饭饱困倦地打哈欠的人听了立刻来了精神,忙催促着他走:“我也有所耳闻,那娘子听说是从京城过来的,长得水灵灵的!”“对啊,”另一个人也附和着,“别喝了,快走吧,那边有的是酒!”

他们叫几个童子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向发呆的两个人招呼:“嘿,江舟君,梁云飞,一起?”梁云飞招招手,“不用了,我爹知道非得一顿好打!”齐子须高大壮实的身体站起来,向他们打了个响指,“那我们先走啦,你们两个好好玩啊!”两个呆坐的人点点头,看着他们远去。江舟君知道他们说的是客套话,人前他们都是装作不认识的,只有在桃花庵聚会的时候才会和他搭话。

梁云飞站起来看着湖里欢快地游来游去的鱼儿,问他:“肚子好像不够饱,要不再抓一条鱼烤烤?”

江舟君摇摇头,看到那些鱼儿鲜活地游动,烤熟了吃心里肯定有负罪感。

梁云飞傻笑着躺在凉椅上,把剔牙签叼在嘴里,翘着二郎腿说:“像你这种人啊,就应该离厨房远远的,省得你看到它们死去的痛苦样子吃不下饭!”

听到他这样说,他倒是笑了,“像你杀生了这么多,罪孽深重,以后投胎肯定搅得阎王爷绞尽脑汁想破脑袋才帮得了你转世。”

“嚯,那你就帮我在佛祖面前替我求情,死后帮我的尸体超度超度,让我来世投个好胎,嗯,最好投到一个富贵人家,有钱大把花的那种,让我享受一下纨绔子弟的感觉,这辈子活得太憋屈了!”梁云飞乐滋滋地想着,几片桃花瓣落在他身上,一只花蝴蝶飞来飞去停在他叼着的剔牙签上,害的他要保持不动,想把它活捉下来。

江舟君合着双掌脸色庄重地念道:“阿弥陀佛!施主,罪过,罪过!你我有缘,贫僧便与你度过这难关!”

没防,蝴蝶停了一下就飞往花丛中去了,梁云飞侧过身子看他那一脸正经的样子,把剔牙签扔到他身上,朝他叫着,“喂!装的倒是有模有样的!我杀生是因为谁不敢做还在那里口涎直流呀,在家里我几时要做这样血腥的事!你要是不帮我洗刷罪孽,我就变成鬼缠住你,让你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听到了吗?”

他闭着眼睛向他行合十礼,“施主,一切随缘!阿弥陀佛!”

梁云飞气的跳过来打他的脑袋,“你来杀鸡,你来杀鱼,你来做烤鸭,我就不信你的罪孽比我轻!吃荤的和尚迟早要还俗的!”

江舟君捂着头跑开,跑到亭子外小声地说:“我才不怕鬼呢,人心才可怕!”

“嗯!”抽打肩膀的鞭子斜划过耳朵和脸,血流到了他的嘴里,原来血的味道是这么的腥,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在混沌的黑暗中渐渐沉睡下去。

弯弯的月亮隐没在乌云中,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四处街巷里一片寂静,隔壁传来更夫打更敲锣打梆的声音,“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江舟君在河亭边石板上坐着,下面的池水黑幽幽的,蛮恐怖,他甚至觉得周围夜色的黑就是从这里面跑出来的。左等右等,还不见人来,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时间了。片刻后,在他快要睡着时,感到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猛地惊醒跳起来,一看身影,他终于来了。话说又不是杀人放火,他干嘛要穿着夜行衣戴着黑纱遮住脸,而且据他所知,他只会三脚猫功夫吧!

“梁云飞,干嘛啊你?神秘兮兮的!”江舟君被他搂着往那边的石桥走去,桥两头栽种有几棵高大的柳树。春水河是官河,上头新修了一座宽阔美观的春水桥,又靠近繁华的市区,因此很多人都图方便打春水桥经过。这小石桥上往来的人也便少了,多是从农村上来的早上赶集的人。

梁云飞揭开面纱,背靠着桥杆疲惫地说:“这李楚儿儿子的满月酒弄得可真是盛大,前厅客人太多,忙了好几个时辰才把他们送走,偏偏她的亲属又在客房里住,几个下人在门前守着他们,我没法,不能让人看到,只得翻墙出来了。”

“哦,参军服役的名字都已经登记在册了。”江舟君双手撑在桥杆上,望着前面刚坐的地方。

梁云飞“嗯。”了一声,把他搂过来,“那,我们可就讲好了啊,参军打完仗后之后私奔。”江舟君听到这句话脸红了,幸好夜色深沉看不见,否则他又得取笑他了。“你大哥的儿子都长大了,我家也添了个弟弟,大家都没有传宗接代之忧,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梁云飞的话像这夜色一样轻幽幽地传到他耳边。

江舟君想着,除了大哥、文帆还有不靠谱的阿伏外,没什么好惦记的,大不了常写信就是了。他摇摇头,“没有。”

“嗯,我也是,只要我父亲没事就行了。打仗我们是在后方作支援的,所以上战场的可能性很小,无论什么事性命要紧,知道吗?”见江舟君点点头,他又继续说:“你记得带多些盘缠,到时候我们浪迹天涯,踏遍海角,不过老是这样玩也不行,还要开一间店来赚钱,赚够钱了再继续游山玩水。”他说着,拿起他的手,“拉勾勾!”勾完指头之后他想起什么,“那义慈方丈说你有佛缘,要不等我们老了你再去做和尚,为我们上半辈子欠下的债做忏悔,我到时候就每天在佛堂里做打杂的,混口饭吃,顺便拍拍佛祖的马屁!”

江舟君听到这里笑得不行,挣开他的手,“你,你是想着佛祖前面供着的吃食吧。要不我们没钱了我直接去做和尚,管吃管住的多好啊!”

梁云飞急切地说:“不行,得等到你头发花白的时候才可以,这么早做和尚,你就是一辈子敲木鱼念经也还不了欠我的情债!”

江舟君笑着不讲话,梁云飞拥着他,两个人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夜色,更深了,把两个人都融进了这块巨大的夜幕中。

11、圈套¥出卖

黑色,到处都是黑色,什么也看不见。

一桶冷水将他从黑暗的世界中拉出来,他冻得倒抽几口冷气,无力地睁开双眼,只看得到上面的米黄色毡帐,还有两个人的上半身在视线里移动,他直躺着,不能动一丝一毫,身体后面,整个痛的想被火烧着一样地钻心,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地。听不懂他们在交流什么,只看到一个穿着盔甲的士兵站在他头部旁边,一直盯着他的脸,嘴唇在动着,他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刚眯上眼睛,只听到“咯”的一声响,“啊!啊!”他不受控制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好像被什么重物砸到了腿,骨头好像裂开了一样,好痛!好痛!没等他喘过气来,又是一锤,没有了任何痛感,他两眼发黑身体僵直着晕死过去。

那是塞外的第一场雪,片片洁白的雪花从空中飞旋着飘舞下来,为这苍莽荒芜的大地织起一件银白的衣裳,掩盖住残秋枯枝落叶百草萋萋的荒凉。还在淙淙向前流动的小溪中,一双伤痕累累的腿拦在中间挡住了它们的去路,它们不悦地吐着气泡试图将这个障碍物冲走,却发觉是在做无用功,因为那个人的手臂被一棵枯木给勾住了,上半身斜躺在露出地面的木根上,它们只能冲走河中腿部那些腥秽的血迹,以免自身也被污染到。

江舟君又一次从昏厥中醒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反反复复地看到自己和黑白无常一道在黄泉路上走着,醒来,却还是在人间。他的下半身没有了被水冲刷的麻痹感,小溪已经干涸,几滩水积在低洼的河坑里。他身体哪里都动不了,只有意识像清晰可见的雪花纹路一样清醒着,雪花在他身上织着绒毯,不让凛冽的寒风将他欺负,可他的牙齿却不停地格格打着冷战,什么都不能使他感受到温暖,就连天上的月亮也露出一半的笑脸讥讽他,所有人的脸都在月亮上对着他笑,梁云飞、刘向福、齐子须……江舟君蠕动着黑紫的嘴唇,他不想看到这些人,他要娘亲,为什么今夜没有星星,他想看到娘亲的笑容,那笑意盈盈的眼睛里像是璀璨的明星在里面闪耀,给予他一丝温暖,可是,今夜并没有星星,他没能感受到一丝丝的暖意,冷意侵进他的意识里,他在不停地颤抖中晕睡过去。

奈河桥上满是在排队喝孟婆汤等待着忘记前世记忆投胎转世的人,江舟君没有过去,聒噪的声音使他烦躁,他用力扯着桥边的柳叶,想要逃离这里,他不需要忘记,他需要的只是教训而已,内心的想法告诉他他还不想死掉,他转身跑掉,一直跑,一直不停地跑,拼命跑出这个虚幻的结界。一阵猛咳将他震醒,他竭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几个模糊的人影在走来走去,絮絮叨叨地在说着什么,全身传来真实的疼痛感提醒他,他成功地逃跑了。

浓重苦涩的药汁味一直在房里弥漫着散不掉,锦被里放着香袋,一天熏几次香都没能使他在睡眠中挥去这钻人肺腑的苦味。江舟君看着阿伏端着一碗浓稠的药汤来,把眉头皱的更紧了,“阿伏,大夫不是给有药膏的吗,怎么整天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阿伏把冒着热气的碗放在小八仙桌上,把旁边的衣梅、薄荷红豆糖糕、凤香蜜饼指给他看,“少爷,诺,这不是有解苦的零食吗?要不再帮你熬碗酥油蜜香牛奶子给你润润肺?这白大夫可是说了,一天三大碗药汤一碗也不能少,您要是想赶快好起来的话,捏着鼻子灌下去吧,良药苦口!”阿伏帮他弄好背后的枕头让他靠的更舒服点,身体的伤口在结着痂,要是蹭破了痂皮又得出血了,还不定折磨他服侍多久呢。

岷洲收复后,看着各部队都陆续撤还,唯独等待许久不见少爷和梁公子的身影,他的心都揪了起来,少爷娇皮嫩肉的又不会武功,此去定是凶多吉少,又听说梁公子已经回到府上,想去打探消息,又没看到他出过府,问守门的小厮,都在摇头,他无法确定消息真假,只能每日去军营里询问。小少爷整天缠着老爷要舅舅,老爷也是一脸的愁眉莫展,夫人还算有点良心,每天上香拜佛替她侄子祈祷。终于在十月下旬的第一天,刘兰翎长手下的一个士兵前来告诉,说是少爷被敌兵袭击伤的厉害,奄奄一息,难受舟车劳顿,便安置在岷洲的一家朴实的农家里照顾。老爷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备马彻夜赶路前去将他接回来。

看到少爷的那一刻,他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哭泣起来,全身皮开肉绽,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尽管盖了十几层棉被,他的肢体依然没有暖意,浑身一直在颤抖着,身下的垫褥都染上了血。小少爷禁不住扑到他娘亲怀里哭泣起来,这个被打得不成样子的男人,怎么会是他风流倜傥的舅舅。大家手忙脚乱地去找大夫,烧热水,铺被子,三少爷的性命危在旦夕,没有人愿意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眼前。

请了好几十个大夫,看到他的伤势,摸摸脉,都摇着头叹息地走了,说是神智涣散,寒意侵入五脏六腑,阴气盛行,阳气衰竭,回天乏术。纵使救活也只能是个活死人。直到找到年纪轻轻的白大夫,说不妨一试,死马当活马医让他治,才有气色渐渐恢复起来。如今已过一个多月,他的身子渐好,能坐起来了,虽然他还是情绪低落,整天闭着眼睛睡着觉,估计是在敌营里面受了什么刺激吧,但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江舟君一脸嫌弃地看着那碗墨黑的药汁,叫阿伏拿个衣梅给他吃,甜中夹着点酸,慢慢嚼着还有点淡淡的奶香味,咽下去,顿时清凉的感觉在胸中扩散,神清气爽。他努努嘴,放在被子上的书又向下翻了一页。

阿伏走出去,关上门。为了不让他感染风寒,全部的窗子都闭的紧紧的,里面放下暖帘,房内地下金炉生火,银质狮子香炉里面燃着沉香,屋子里面暖烘烘的。不一会儿,他走回来,催江舟君喝掉那碗药,他双手放在后面拿着什么东西,“少爷,您先喝完这碗药,有东西要给您。”

“碗太重,捧不起来,神神秘秘的什么东西!”江舟君一脸不悦地盯着他,这屋子一连一个多月都没有新鲜的空气进来,身上盖着好几层锦被,炉火焚烧产生的烟气又不流通出去,暖的像是要让人窒息死亡一样。每天这样的呼吸,这样的胸闷,这样地躺在床上,他很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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