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破树
他们几个玩的正起兴,正在斗草的两人小动作多多眼瞪脸红就快打起架来了,阿伏坐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看好戏,就听见一个最年小的十五岁的小厮惊叫起来,阿伏吓了一跳,拿手猛地拍了一下他的头,假装生气地训斥他:“淡定点,不就怕挨少爷的骂吗?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你头头给你顶着,谁让你长得那么矮!”
那个小厮捂着嘴结巴道:“树、树塌了……在、在动。”他的手指着那棵正在摇晃着的榕树。
阿伏还有在斗草的两人都顺着他的指向往那边看,果然是很诡异的现象,大家还没来得及讨论,只见上面的很多东西流沙似的掉下来,大家纷纷跑开。
才跑几步就听到“嘣”的一声,地面都震动了一下,他们跑远了回头看,只见在几盏灯笼的照耀下,掉在地上的都是茎枝叶子实类的东西,还有很肥大的老鼠在四处窜动,几条小蛇在四处爬动,从榕树里面飞出来很多的蝙蝠和一些看不清楚的鸟类,树里面响起惊惶嘈杂的叫声,一些腐烂的臭味传过来。
几个人震惊不已,大家面面相觑,还是决定上前看一看为好。阿伏在荷塘抄起一根钓竿,带头慢慢向前探视,只见除了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外,还有几个人头骨,一些零散的骨头半掩在枯枝落叶中,那些蜘蛛、蜈蚣、蝎子在其间出没,满地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四散开来,在争食着几窝摔碎的鸟蛋,那他们就算是院子里加起来也合抱不了的榕树干上全是爬动的蚂蚁。
大家走到圆桌旁都不敢再向前靠近,那臭味实在是太熏人了,那些东西也忒惊悚了。该不会是有什么鬼怪东西在上面吧?大家看到那些白森森的骨头吓的腿都软了,受不了地尖叫着跑远一点。
江舟君也听到外面有不正常的声响,又听见阿伏他们的惊慌的叫喊,不由得想出去看看,奈何他的轮椅放在门口,只能耐心地等他们过来先。
白士杰找到和田玉出来,就见到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那些人骨头他明白是怎么回事,问题是上面的东西怎么会突然间全掉下来了,也没有地震也没有暴风雨雷闪电,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在树上面,他目前能想到的只有熊,不然,有什么能爬上树的东西能把这么坚固的屏障给破掉呢?枯枝落叶子实什么的掉在榕树遮阴到的范围内,堆得有树干的一半高,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其中呢,今夜,还是和他在一起比较好。白士杰往江舟君的房间走去,正想进去,西厢房那边走来一个人,他站住,究竟是什么人?有谁会来这里?难不成是梁云飞?应该不可能。来人走近了,那身影,真的是他。
阿伏他们正想告诉白士杰和江舟君这件奇怪的事,当他们看到有一个人从他们的住处走过来时,也和白士杰一样诧异好奇地站住了,不敢再向前进,这宅子里的人都在这里了,该不会是这宅子会闹鬼吧。
他选择在西厢房那边下来,房势低一些,可梁云飞跳下来的时候还是不小心崴到脚了,他的右脚有些酸痛酸痛的,平时都夸自己有三脚猫功夫,可一只猫都能从容跳下来的低矮房子自己却意外地伤了,怪不得刚才那两只脚的猫跳下地之后还回头鄙视地看他一眼了,这猫的眼睛也太凶狠了点,害他的心咯噔了一下,才会以那么难堪的姿势跌倒下来,幸好夜黑没人看见。不过他身上实在是太臭了,他得好好洗一个澡,去掉这些怪味,他在寻找干净的水。
看着来人越来越近,荷塘转弯角处的一盏灯照出了他的全貌,阿伏的叫声震动整座宅邸:“啊!梁公子,你杀人啦!”
梁云飞的身上银白色的衣服染了一大片的血渍,甚至他头上的头巾、脖子处也是血迹斑斑,还有他挂在腰间的剑,剑鞘上也还滴着血。
还在床上思索发生了什么事的江舟君一听到阿伏的这句话,整个人顿时僵住,随即身不由己地爬下床去,他的腿没有知觉,手一碰着地面整个人就跌倒在地上,他顾不了这么多,他听到说梁云飞杀了人,这怎么可能,他要立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他蠕动着身子爬向前,抓住天然几的腿坐起来偷偷往外看,只看到了一个影子,那个在灯光下映在地面上的影子狼狈不堪,是这样子的熟悉。他不敢出去,只能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被他们的反应困惑住的梁云飞低头往自己的身上看看,自己也是很吃惊,这血从哪里来的?他记不起来,只能先解释说:“没有的事,我也不知道这血是怎么回事,大概是我在树上不小心沾到的。”
大家和窗户下的那个人听到他说没有杀人后,都轻舒了一口气。阿伏上前问道:“梁公子,难不成那树下的一大片东西都是你搞下来的?你也太厉害了,不过,你为什么会在那棵树上?”
白士杰和江舟君心中都有些明白,其他几个人都疑惑地看着他。白士杰走到梁云飞的身边,围着他看了一圈,说道:“不是人血,是蛇血!”大家更加惊讶了,他是刚才经历了一场人蛇殊死大战死里逃生逃到这里来的?江舟君坐得直挺挺的,抬头看着窗子右边的位置,白士杰站在梁云飞的身边,他只看到梁云飞衣服上的一大幅的鲜红血迹,心不由得担心地揪紧起来。
梁云飞一脸茫然地看着白士杰,哪里来的蛇?白士杰从他的染着血的腰部取出一小片有手拇指大小的蛇蜕,那白色的蛇蜕上也有一点血,在灯光下有少许的反光。梁云飞拿着这小片蛇蜕,想起了他在踏上屋顶的时候有什么有力的东西勾住他的手臂,他以为是那烦人的气根呢,原来是一条蛇,看这么多的血,估计还挺大一条的,他这才后怕起来。他把宝剑拔出鞘,看看那不沾一点血的光滑发亮的剑刀,没发现什么,再拿起剑鞘往里看,鞘壁上有东西,他拉出来看,是一小段一节黄一节黑的蛇皮。
白士杰看着那片蛇皮,看了梁云飞两眼,说道:“算你命大!这蛇可是含有剧毒,被咬了当场就能死亡。梁云飞赶紧地扔掉那蛇皮,背汗涔涔。
梁云飞没看见要找的人,急地问道:“阿伏,你少爷呢?”
阿伏刚想答,白士杰先说道:“他已经睡下了,你浑身这么脏,先去洗洗吧。”他叫两个个家仆去帮他准备洗澡水,让最小的那个仆人去他的房里拿一套衣服给梁云飞。阿伏蹲下身子捡起那片蛇皮,这应该是刚才那几条小蛇的母亲吧,他立刻向白士杰说道:“白大夫,我们刚才还见到了好几条这样的蛇,你说它们很有毒,那现在这宅子里面岂不是危机四伏?还看到了蜈蚣蝎子呢!”
白士杰点点头,叫他小心一点,让他马上去备马车。阿伏也是觉得这里现在变得恐怖极了,巴不得立刻离开这里,他赶紧跑到大门去找马车。
江舟君看到了梁云飞和小厮匆匆赶去厨房那边的身影,厨房那边有一个小浴池,会把他的身体给洗干净的。看到他没有事,他揪紧的心也有了点放松,可是看到他的人后,那颗动荡不安的心却瞬间揪痛起来,他看着他渐渐走远,心还在抽痛着,那天然几上的陶盆上的仙人掌浑身发光,上面的刺像是一根根的银针一般全扎进他的心里,他觉得自己又快忘记自己内心里发过的毒誓了,就在他说毒蛇的那一段话的时候,他在心里就已经原谅他了,他不敢想象要是梁云飞被那蛇咬了会怎么样,梁云飞是为了他才到这里来的,他刚才就快死掉了不是吗?之前的事也许并不是他做的,那些信也说明不了什么,江舟君开始推掉自己之前的想法。他不可能会费这么多的心机谋划这些事来博得他的原谅,这肯定是真的,不然他三番两次地来挽回一个废人算什么呢,是觉得自己很好玩吗……
江舟君的头脑克制不住地乱想着,他看到那几株生长在一起的仙人球,那上面是密密满满的尖利的刺,他想要让自己清醒起来,他伸手去握住那仙人球,白士杰进来了。江舟君缩回手,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窘样,手上有一点的小痛,一丝血溢出来,手隐隐地有些痛,江舟君看着地上,好多的蚂蚁爬来爬去的。
白士杰一看江舟君的样子,心里面有些恼恨,表面上波澜不惊,赶紧拍掉爬上他手上的蚂蚁,把他抱起来,责怪道:“你不看看地上这么多的蚂蚁就往地上坐,你看手都被咬伤了。”江舟君不说话。
“这里很危险!我们现在就必须得离开这里!”白士杰说着就把那块雕了一半的和田玉塞到他手上就横抱着他走出去。
51、回去路上(一)
“哗哗!”几桶水就这样被一下子地冲在一条赤裸的身体上,梁云飞迫切地想要见到江舟君,他既然在睡觉他就能好好地看看他了,可是转念一想,这也有可能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于是他快速地倒了几桶水在身上,没擦拭干净水就直接把刚才那小厮送来的衣服胡乱套上,拿起他的宝剑,一边急忙地走出去一边扎着腰带。
推开门,几个小厮都没见人影,那边的屋子还有灯光,他走过去,新奇地回头看向垂花门那边,却看到白士杰他们的身影,果然是中计了!他愤恨地冲过去,一群人都在骗他,亏他还心心念念地来找他。
阿伏撩开帘子让白士杰抱着江舟君进去,可是白士杰没有动,他被梁云飞拉住了。梁云飞怒火冲冲地揪着白士杰的衣服,瞪着江舟君,骂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是不是男人?你没有腿吗需要他来抱?”
白士杰的意思本来是他们先走,留下一个小厮带梁云飞一起离开,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可是没想到梁云飞这么快就跑出来了,他的头发还在湿漉漉地滴着水,额头上的一缕短发上一颗水珠滴到眼睑下,缓缓流下来,配着他那副气的发狂的脸,像是被气哭了一样。
江舟君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他脸色冷漠地回道:“是没有腿了,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你满意了?”
那颗水珠流到下巴上,落了下来,掉在江舟君的膝盖上,溶进那白色的裤子里,不见了。梁云飞的脸错愕着,他看着江舟君的腿,不是早就好了吗?他用力抓着江舟君的小腿,他的手背青筋都暴起来了,江舟君的脸色还是没有一丝变化。
白士杰踢了他一脚,警告他说:“他说的话是真的,你不要再来纠缠他了,大家各走各的路为好!”说完抱着江舟君上了马车,吩咐两辆马车立刻开走,阿伏走前朝他叫道:“梁公子,府里有危险,你还是快走吧!”留下梁云飞呆愣在原地。
马车在前进着,江舟君挣脱白士杰的怀抱,独自坐在车厢一隅,表面装着淡定,心内还是波涛起伏,车厢里很黑,白士杰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他调整着呼吸,问道:“现在是去客栈还是就留在马车内等到天亮?”
“如果你想现在离开的话,还是有船的,就是收费高些,行速较慢,没有我们定下的那艘船那样完美,就看你的决定了。”
“那就现在走吧,来时的那艘船也是挺慢的,也没什么影响。”江舟君说完,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艘货船,船上的密封舱里装着大米和其它的谷物,是扬州的一酒楼定期订的粮食。这船中等,装饰简单,船楼很小,船头两尖,船身中间是扁圆的,专为运载货物防风浪制作的。
白士杰他们上了这船,付了费,走进一个专为旅途客人留的小套间里,里外一个房间,中间有一个隔板。江舟君和白士杰在里间,家仆们在外间。
船在他们刚坐定的时候就开动了,摇橹的水声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清晰。江舟君躺在床上,白士杰睡在靠窗的一个美人榻上,眼睛看着窗外面。时间还不是很晚,他们的睡意不是很强烈,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我大哥前回的来信说让你到我家要好好款待你呢!来吗?”江舟君拿着那个和田玉来回看着,看得出是要雕一个观世音菩萨,现在还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只是一个雏形。他抑郁得有点厉害,他需要点东西来调剂心情。
“那我可要装装大爷,再请我一次,我就去!”白士杰侧身背对着江舟君说道。
“白大人,屈尊寒舍,有失远讶,失敬失敬,您请进去!小人不胜惶恐!”江舟君学着江少甫的浑厚嗓音说着。
“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您吃一碗饭我就吃您的一板子,怎么样?”
“……”
“不是和你说雕个传说中的神兽比较有劲吗.你怎么雕个观音啊,太没新意了!”
“男戴观音女戴佛!”
“你可以在观音座上再刻一个饕餮小神兽,来个麒麟白虎什么的也行,你要知道观音是个柔弱的女子,要是雕了这些东西上去,这神兽就变成了她座下的宠物,就能证明她法力的强大,地位的崇高,更是一个绝妙的创意,你说的‘刚柔并济’,恰可以运用得上。”江舟君来了点兴趣,沾沾自喜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莫若把大秦的上帝耶和华刻上去,最好是跪倒在地的,这美好的寓意就是:天朝统治了世界,世界拜倒在天朝的脚下。”白士杰说这话带着些笑意,最后那句话威意凛然,有着隐隐的自豪感。
“还没当官呢,就这样的忠心耿耿,以后我预言你会是一位忠臣,嗯,等着看我的预言实现吧!”
“我会实现你的预言。”
“……”
风往后吹,有些热,他的衣裳在夜风中毫无美感地乱飘着,梁云飞照着原路跑回去,他的衣裳被风吹干了又变湿了,发上的水珠消失了又出现了。
他不明白,江舟君怎么又变成这样了,他们把矛头都指向他,他什么也没有做,究竟是谁干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找江舟君问个清楚。
他跑了大半天,跑出了那些迷宫般的街巷,回到渡口。那两辆马车还在那里,他们已经上船走了。他揪住一个车夫的衣领问:“告诉我你车上的那群人往那里去了?他们上的是什么样的船?”
车夫人个子矮,几乎整个人都被他提了起来,他双手狠命地推开梁云飞的手,但没用,他难受的很,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梁云飞把手松开,恶狠狠地问:“快说,不说我杀了你!”说着,拔出一半的剑威胁车夫。
车夫害怕地拱手叫道:“大侠饶命啊!他们往东边去了,坐着一艘圆形的货船,那船是开往扬州的,小的没骗您!饶了我吧!”
“希望你说的是真话,不然,哼哼……”梁云飞把剑插回去,找回了他包的楼船,就叫船家开船。那个艄公约莫四五十的年纪,身子高瘦,皮肤黝黑,五官立体是个北方人,细小的眼睛透露着精明干练的劲儿,他被水手喊醒穿衣服出来,见到梁云飞恭敬地问:“梁公子,有什么事吗?”
“现在开船,马上!”梁云飞命令他,这个艄公说话时带着酒气,肯定是喝了不少酒。
“现在?”艄公一脸的惊讶,酒醒了三分,今天下午才到地儿现在就要回去,这才半天时间啊,不过客人最大,他说道:“梁公子,不是我们不体会您的心情,实在是这条件不允许啊。今儿个观望天象的时候就知道这两天走扬州的路途中必定有暴雨,您知道那条水路汇集河川,四面八方都通着水,并且两边都是高山峭壁,这要是掀起风浪什么的不好办呀!要不您再等等,明天看看情况再说?”
梁云飞性子急等不了,最让他痛苦的事莫过于等待,他走进船舱内的会客室坐下,敲敲食案说道:“就要现在走,我可是付了钱的,要是嫌钱不够,那就加倍!”
艄公听到加钱,眼睛亮了一下,可是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犹豫,“这,梁公子……”
“三倍,快点!不然……”梁云飞再次拔出了他的剑,在灯光下亮闪闪地闪花艄公的眼睛。艄公虽然还是有些顾虑,但还是抵不过这么高价钱的诱惑,答应了。他赶忙去招呼水手起来准备连夜开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