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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子训夫血汗史 上——by浊河刑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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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老病死怨憎痴爱求不得,今生具是前世因果。”

天上没有月亮,挂在车头的灯笼笼着一点点的黄晕。分明是连前路都看不真切,韩辛辰却发现路边的两个人的面目,他看得分明。着白衣的算不得多么俊美,狭长的眼睛上挑,清秀的面容含着一丝浅笑。身边的黑衣人怀抱一把小琴,银色的绸带松松地挽在脑后,垂下的乌丝遮住半张脸颊,眼睑微垂,薄薄的两片唇极其细微地开合。

便是皇上也不曾给过他那种感觉,韩辛辰深吸口气,觉得眼前的黑衣男人压得他透不过气,高高在上的尊崇感逼得人连连退让。哒哒的马蹄不急不慢,低沉的声音重复地吟唱着“生老病死怨憎痴爱求不得,今生具是前世因果”。直到马车驶过二人身边,白衣人一敛衣袖,笑出了声音:“你啊!这又是玩的什么把戏?”

“恶鬼们实在太吵了”,黑衣人停下手,侧头看向白衣青年,像是结了万年冰霜的眸子里漾起了浓得化不开的温情:“罗刹鬼在人间徘徊太久!本君助他历情劫,他再回地府也要乖乖地给本君去守着恶鬼道!”

“就知道你不会有这么好心”,白衣人眼里带上几分调笑,动动嘴唇,抬手一挥,肉眼凡胎看不见的黑雾一下子散去了。

歌声停止后,二人说了什么韩辛辰自然是听不到,甚至连前一刻听得一清二楚的唱词此刻都是一句也不记得。车外的马蹄声交错在一起,好似先前所见不过是梦中一瞥。再谈不上什么困惑,他只觉得心里的郁结一下子解开了,一点点累积起来的情绪像是决堤的洪水控制不住。

模模糊糊的两团黑影一闪而过,冷意瞬间消散了大半,马夫摸摸脑门子上的冷汗,揉揉眼睛发现前行的侍卫就在自己一丈远的地方,左右两边的马蹄声伴着车轱辘压过青石地面。

“回王府吧!”韩辛辰整整衣襟,敲敲窗框冷声命令。

感觉里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可再转回到王府已经接近子夜时分。

小哲依旧是一身灰扑扑的,微低下头看不出来太多的情绪,沉默寡言地静立在大门边像一尊石头像,似乎是刻意让人忽略他的存在。韩辛辰进门时斜眼瞧了瞧,看他也没有什么反应,问道:“莞烟让你来大门口做门神的?”

“公子本是熬了粥的”,小哲勾起后背,毕恭毕敬地跪地施礼:“只是时辰晚了,恐怕耽误王爷休息。公子让小的看见您回来去告诉他就好!”

韩辛辰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天空,犹豫半晌,摆摆手,轻声道:“那你去吧!让他也早点休息!”

从潮湿的地上爬起来,小哲低着头走了不到十步,便听见楚王爷转口道:“你退下,我直接去他那里!”

豫州的临时府邸虽然不能与锦阳府的王府相比,但也不能说是寒酸。毕竟是一州之长的旧居,就算是没有曲曲折折的长廊,一座套一座的精巧院落,但高粱广院也带着北方人的阔气。

韩辛辰自己掌灯移步后院,屋内燃起的多盏蜡烛,透过窗口的薄纱照亮了半个院落。院中间的老树枯了一半,勉强挂在枝头的叶子被雨水打得东摇西晃。外面是湿冷难敌,昏黄的烛光更衬得屋子里的温暖吸引人,轻轻地推开半合着的房门,属于食物的清甜便扑面而来。

苏莞烟蹲在屋子一角,围着一个小小的火炉搅动着砂锅里的热粥,听见脚步声,背对着房门轻声道:“小哲,王爷回来了?”

韩辛辰没有吭声,关紧房门,静静地等着苏莞烟往下说:“这两天看王爷心情不好,专门买了莲子煲粥给他去去火气,结果,老天爷不作美!一来时辰太晚,二来现在是湿冷湿冷的,端过去也不合适!早知道就熬点红糖小米粥或是红糖姜汤什么的,白花了一天的功夫就便宜了你和珠月那小馋猫。”

苏莞烟说完兀自笑笑,盛了碗粥转过身……

“王爷”,苏莞烟声音一抖,手也跟着打了个颤,滚烫的热粥溅在手背上。

韩辛辰赶忙上前接过苏莞烟手里的瓷碗,微微蹙起眉头,拉过还沾着薏米的白皙爪子,叹息道:“吓到你了?”

“王爷,莲子是我一颗一颗去的苦芯儿,薏米文火炖了好些时辰,现在正好绵烂……”,苏莞烟神色略有些慌乱,轻轻挣了两下未果,便任由他拉着,但说着说着紧张便退了下去,嘴角渐渐挂起了一丝丝笑意,弯弯的眼睛就像是只偷吃了糖的小狐狸:“你能来我很开心!原来也没有白忙活……”

第三十二章:计中计

像是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心口挠,韩辛辰痒得直皱眉头,拉住苏莞烟坐到桌边,犹豫半晌低声问道:“你……一直在等我?”

“嗯”,苏美人点点头,浅笑着把粥推到韩辛辰手边,搅动着热粥,轻声叹息:“白日里看着挺燥的,怎么到了晚上就下起了雨?只可惜熬的是莲子粥,这时候喝恐怕有点凉了!”

白色的糯米被熬得晶莹透亮,大颗的莲子在粘稠糯软的米汤中,随着瓷勺慢慢地翻动,米香味扑鼻儿来。韩辛辰摇摇头:“是燥,心里燥,现在喝正好。”

言罢,盛了清香的勺子便伸到嘴边,韩辛辰侧过脸,看着苏莞烟撑着脑袋,嘴角含笑,一脸女干计得逞的“小人样”,心里瞬间豁然明朗,全身也便跟着畅快起来。原来所谓的纠结忧心不过是自己给自己使绊子,顺着心意来,喜欢便欣然接受,不喜欢便果断拒绝,这样不是很好?思前想后,平白无故地折腾人,除了徒增烦恼,难不成还能把喜欢的变得不喜欢?

一碗清淡泻火的莲子粥,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硬是喝出了十八般的腻味,末了韩辛辰竟然万分不知足地伸出舌头在苏美人的唇角打了个转,然后啧啧嘴,将人揽进怀里,嗤笑道:“美味啊,我的苏公子!”

苏莞烟软了身子,趴在那人的怀里一动不动,上勾的唇角渐渐失了弧度,他不喜欢这样的楚王爷。刻意伪装的柔情或是饱含算计的冷酷,两张面具他早已习惯,应对起来也是游刃有余。但今天这么突兀的行为却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料,太过真实的感情流露,让习惯了逢场作戏的苏美人一时没有适应,他不喜欢难以控制的感情,这让他后怕自己会被那个男人带离原本的复仇计划。

温暖的怀抱往往容易让人产生依赖,好像这么搂着搂着就可以相伴到天荒地老。苏莞烟适宜地轻轻推开,白玉般的手指搭在了韩辛辰的腰带上:“王爷,该休息了……”

压住不安分的手指,韩辛辰将微凉的双手扣在胸口,暖暖的笑意驱散了从外面透进来的湿冷:“不急……莞烟,我要你心甘情愿……”

看着韩辛辰出了大门,小哲才勾着腰进来,看着呆坐在椅子上的人,问道:“公子,他从不动你?”

“他有他的想法,我能怎么样,总不能扒了衣服硬上弓”,苏莞烟语气不善,语气不快道:“粥是给他熬的,喝了就算是没有白忙活!小哲,你关心的不要太多,蒋崇琴让你来帮我,不是来监视我!”

小哲自知失言,赶忙跪下,低声道:“公子息怒,是奴才多嘴!”

“下去吧!”苏莞烟脸上笑意全无,疲惫地挥挥衣袖。

安平候在寝殿外面,心里问候了一千零一遍苏莞烟那狐媚子的祖宗八代后,终于看见韩辛辰自个儿打着灯、撑着伞回来了。

好歹没有留宿,安平略略出了一口长气,小跑着接过手里的油纸伞:“王爷,眼看着就要到通州了,这两日您应该早些休息养精蓄锐。”

“秦羽带兵提前去了通州”,韩辛辰心情大好,话也不自觉地多了起来:“安平,秦羽是你一手带大的,你觉得他和高云清比起来谁会更胜一筹?”

安平身材矮胖,伸直手为韩辛辰打着伞,自己便几乎是沐浴在冷冰冰的雨中。秋雨看着虽小,可不消一会儿便湿透了夹层的布衫,冷得人上下牙打颤:“自古将门出虎子,高少将军是高家这一代人里拔尖儿的才俊,想来自是如他父辈一般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小羽看着沉稳,可毕竟涉世未深,一旦开打难免会有些冲动。”

“论战场经验秦羽是有些欠缺”,韩辛辰推门进了大厅,伺候在屋里的贴身婢女赶忙递上干燥的衣物:“别看着他平时冷张脸不吭不哈,但心里鬼主意多着呢!安平,他是你亲侄子,怎么可以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次出征老将陈千里做主将殿后,秦羽为先锋,中间实力派冯锐打两翼。老中青三代一起上,通州一战要让皇上看到咱们的实力!不然……锦阳府就是下一个通州城!”

行进方案算不得多精妙,但重在稳妥,前后都有照应。再说,通州本就是救援战,能从中得利最好,得不到也不能拿自己拼命。安平问:“王爷打算是么时候撤出豫州?”

“三天后”,韩辛辰伸出三根手指摇了摇,随后蹙起眉头。关于苏莞烟可能是秦人探子的问题,他也不是脑子一热才想起来与秦羽说着玩的,但现在心境一转,韩辛辰无论如何也不愿再把这话将给本就对苏莞烟极度不满的安平听,只得脑子一转为自己的考虑找一番说辞:“陈千里的军队驻防在豫州城东,全线前移必然会引起秦军的主意。三天后,本王亲自带一半人马趁夜色离开豫州,陈千里带人陆续撤走!就算是空城,也要唱一出空城计,豫州是通州近邻,不能让秦军从这里绕到通州背后打我们。腹背受敌,就太被动了!”

安平不没反驳,然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好,这两日我便让人传出去王爷要设宴请全豫州将士。大采办是个幌子,王爷可以衬着闹腾劲儿暗中整肃部队,同时军中将士动起来也会让城中秦人的探子以为咱们真打算守在这里不动弹了。”

韩辛辰满意地勾勾嘴角,美人、江山两不误的如意小算盘打得噼噼啪啪作响,却没有留意到安平眼里的精光。

自那日被秦羽和韩辛辰合力重伤,疯子钩便一直怀恨在心。心思狭小又精神异常的疯子没有如命令中那样撤回远在通州的秦军,反而不急不缓地跟在楚军后面。只可惜,秦羽把防御工作做得到位,再怎么好战嗜血的人也只有一颗脑袋,他眼睛看着却没有胆量在众目睽睽之下贸然进攻,也没有得到机会搞偷袭。

秦羽虽不好言辞,却也曾多次提醒过安平要多加注意王爷的安全。现在机会回来了,安平觉得他可以再赌一次——借疯子钩的手除掉苏莞烟。

不管是心里怎么偏爱,苏莞烟是秦军探子的嫌疑始终都在,韩辛辰手里握着上百万人的性命自然是不会轻易说出真相。楚王爷要设宴没了食材怎么行,你家一斗米,我家一串辣椒,豫州城里坚闭大门的百姓被军队搞得是鸡飞狗跳。

吵吵闹闹三天后,韩辛辰在日头落下时后如约褪下战甲,穿了惯常的锦衣宽袍出了王府。只是一登上马车,再下来就是另一个“楚王爷”了。

韩辛辰换成随从的衣服,从城东军营默默向北走,在距离豫州两里外登上战马,带领提前整顿好的二十万大军沿小路向通州行进。

假冒的“楚王爷”是韩辛辰的一个近身暗卫,平日里见得多了学起韩辛辰也算是有模有样,与老将陈千里假意推脱后便自顾自地吃吃喝喝不再开口,唯恐一言之失漏了马脚。酒过三巡,安平便挤挤眼睛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安平扶着微醺的“楚王爷”上了马车,平稳的咕噜声一响起,便沉声道:“一会回了王府,你就躲起来!任何人发出声音都不要去多管闲事!”

前一刻还看上去是晕晕沉沉的暗卫立马坐直身体,看向安大总管道:“小人,领命!”

哪怕是临时府邸,作为楚王落脚的地方永远不缺乏暗卫。树丛或是屋顶总是时不时的会出现“沙沙”的响动,但今夜的院子总觉得特别安静。苏莞烟越坐越觉得不安,索性推开大门走了出去。院落中间的老树半明半暗,房檐、拐角也见不到以往常见的一闪而过的黑影。就算是他不在,王府也不至于是无人守备。

苏莞烟猛地意识到:“韩辛辰根本不打算再回这里,自己又被他、安平或是这两人联合起来摆了一道!”

愤怒超过了理智,刚刚有所动摇的心一下子又坚如磐石。苏莞烟握紧拳头,冷笑着自嘲:“我这双狗眼真是白瞎了,王爷的演技一长就被骗得团团转!什么大宴将士、死守豫州,分明是吃完了就拍屁股走人!”

“珠月、小哲”,苏莞烟怒气冲冲地跑回屋子里,拉起正打瞌睡的丫头,怒道:“收拾东西!想甩了我?没门儿!我苏莞烟就是块牛皮糖,粘死他!”

珠月揉揉眼睛站起身完全没搞明白状况,就听见屋顶上传来“咔嚓”一声。接着硕大的镰刀坠了下来,青瓦被揭翻了一地,屋顶的破口上赫然站着个人。

长铜杆上装着个大镰刀头子,握住刀柄的人一袭黑色紧身衣,五官看不真切,只有一双眼睛趁着月亮泛着红光。

“恶鬼杀人了!”珠月捂住脑袋,撕心裂肺的大声吼道。

第三十三章:夜奔

尖细的声音刺得人发懵,苏莞烟掏掏耳朵,抬头看着半人半鬼的“疯子钩”咧嘴一笑:“大侠果然都有脾气!好端端的大门不走,专喜欢拆人家的屋顶!”

疯子钩歪歪脖子“赫赫”怪笑,脚尖一点从屋顶上的窟窿翻身跳下来,闪着寒光的大镰刀擦着苏莞烟的脑袋划过,不多说一句废话:“你主子呢?”

只觉得头顶上刮过一阵冷风,前些日子才选的白玉发冠便碎了一地,乌发散在肩头,苏莞烟摸摸脑袋,干咽了口口水:“他走了!”

“走了?妈了个巴子的龟儿子,你骗谁呢!”疯子钩眼睛通红,犹如饿极了的畜生,嘴角一抽一抽像是随时会扑上来咬断旁人的脖子:“老子,亲眼看见他喝大了回来的!”

脚边上的珠月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早已经抖做了一团,小哲面色铁青紧贴在墙角发挥着自己最擅长的隐形特技。院子里恐怕早就听从命令撤空了,没有留下一个侍卫,苏莞烟抬眼看了一圈发现除了自己再找不出第二个人可以求救,脚下慢慢地向后退出一步拉开自己与这疯子的距离,浅笑着轻声说:“王爷恐怕前方战时危险特将我留在城里,自己几天前便带兵走了,今日是给留守豫州的陈将军补设的宴会。这位大侠,你来晚了!”

一听到这话,疯子钩的手上青筋瞬间暴起,惨白的牙齿被咬得桀桀作响,通红的眼睛恨不得迸出眼眶,本就狰狞的脸更显得凶恶吓人。

谁也没有开口一时间陷入僵持,苏莞烟也不知道疯子钩在想些什么,紧张得频频倒吸冷气,一面急着想应对的办法,一面又总觉得这家伙要一挥手劈了自己。

珠月也不知是哭累了,还是怎么着,哭着哭着竟停了下来,瘫坐在地上抬头两眼放空,直勾勾的看向苏莞烟傻笑,嘴里念叨:“来了!来了!他来了!公子,我们跑不掉了!”

疯子钩听到这话,像被点燃了火药桶,一脚踹翻珠月,提刀便要砍:“邪气玩意儿,老子一刀劈了你!”

“慢着!”苏莞烟急声制止,又不敢贸然上前去拉,皱着眉头定在原地,看着缓缓装过身的“恶鬼”,冷声道:“你不过是要找王爷,我带你去就是了!她一个啥都不懂的小丫头,不过是被吓傻了,你与她计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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