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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子训夫血汗史 上——by浊河刑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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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案子你审,老问我做什么?”韩辛辰端着手里的茶盏,吹吹热气,似笑非笑道:“下面的两位都是我楚王府里的人,本王要是一开口将来结果如何都要被人戳着脊梁说私心偏袒,路大人一再询问可不是陷我于不公不正。”

“王爷教训的是,教训的是”,路廷芳点头如捣蒜,官帽上的翎子扑闪扑闪地前后晃荡,轻咳一声,大虾米一样的腰杆终于挺直,拍案道:“李曼你可知罪?”

在大牢里静思多日,李曼终于反应过来此事蹊跷,抬头看看路廷芳,又转脸盯着苏莞烟,脸白如纸,颤声道:“我懂了!我懂了!是你们合伙害我!王爷,这个姓苏的他不安好心,他里应外合的要害你我!”

原以为他学聪明了,搞半天依旧是这么个蠢样子。孰是孰非,谁在暗处操刀他还没有明白过来。苏莞烟叹了一天里的不知多少口气,摆正身子:“人证物证俱在,莞烟的青白也无需多言。李公子,你要知血口喷人下了地府是要进拔舌地狱的。”

“既然人犯拿不出证据反驳,那本官就定罪了!”路廷芳冲韩辛辰拱拱手,抽出绿头签扔在地上,佯怒道:“大胆李曼心思险恶,知恩不报竟以巫蛊邪术企图谋害楚王,事发后又诬陷苏莞烟!来人,将此女干邪之人压入大牢,秋后处斩!”

“王爷!救我!”李曼浑身发抖,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淌,一头乌丝散乱地披在背后,比起平日里的矫揉造作,现在这幅落魄美人反而更显姿色。

韩辛辰把捧了半天的茶盏放到桌上,摇摇头从袖子里取出两个锦囊,无奈道:“当日下的是情蛊害不了性命,本王觉得也许是李曼的痴心在作祟!美人的心思太霸道,却也并非大女干大恶,本王心软,思前想后决定今日给你留条活路!你看这里是两个锦囊,一个为死门,一个为生门,选了死门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本王人善,来年我定叫安平去你坟上多烧些纸钱;若是选了生门,你就有一线生机!”

李曼闻言一愣,连滚带爬地扑到韩辛辰脚边,伸手刚要拿却又停下动作,悬在空中左右摇摆不定。足足犹豫了半柱香时间,终于沉不住气的人闭上眼睛,一心横拿起了右边的锦囊。

手指在精致的小口袋里抖了几下才拿出来一张纸条,李曼只看了一眼便瘫在地上,目光涣散,嘴角不断抽搐。

苏莞烟皱起眉头,捡起掉在地上的纸条,大大的生字刺着眼睛。哼!就说韩辛辰不可能无故玩这一手,高兴得神志恍惚、三魂离体,李曼也算个人才。

巫蛊案结了,可苏莞烟被扔在大牢里丝毫没有被请回去的意思。同牢房的李曼就更是心急如焚,韩辛辰所说的一线生机迟迟不见踪影。

暑气一日胜过一日,牢房里的腐臭味熏得人头晕脑胀,苏莞烟靠着墙壁汲取一点点凉意,无聊至极地掐指算道:“明个儿是斋戒日,李公子你家里有什么讲究没有?”

坐在草垛子上的人头都没抬,佝偻着身子像个小老头。

习惯了他默不作声,苏莞烟刚要自顾自地往下说就看见门外有人来了。青袍玉带,黑色官靴,身板高大却不算壮硕,皮肤比一般武将要白上许多,五官方正不苟言笑的死板样子,此人苏莞烟见过,是王府的一个侍卫长,听说他和当朝名将世家高家能扯上一丝半缕的关系。

苏莞烟俯下身子,在李曼耳边轻声道:“起来,你的生机来了!”

自打那日情绪大波动后,李曼的脑子就不怎么好使,大眼睛眨巴眨巴没有反应过来,领头的人早进了牢房,看着两位漂亮公子成了这么个糟蹋样子不觉眉毛微蹙:“在下秦羽,奉王爷之命接二位公子回府。”

来来回回折腾进去一个月,珠月听闻主子要回来的消息早早便迎在门口。走的时候是杏黄褂子,青底素花腰带干干净净的佳公子,怎么回来就成了面色青黄,胡子拉碴,身上一股子酸腐臭味的糙汉子。小姑娘盯着苏莞烟,生生顿住脚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怎么成这样子了?公子,公子,你吃苦了!”

真不知有什么好哭的,苏莞烟拍拍珠月的脑袋,笑嘻嘻地全不似蹲牢子归来的倒霉样:“我觉得这样子好着呢!你看看是不是比以前更多了些味道?”

味道有,而且还很浓!珠月皱起鼻子,挽起他的手不再与这癫子搭话,径直往屋里拉。屁股没把椅子暖热,安平端着手已经站在院子中央,口气平淡例行公事样地通知道:“明日是斋戒日,王爷准备了节目要与苏公子同赏。这些是宴会要穿的礼服,尺寸上若有不妥就让珠月送去制衣司。若无其他吩咐,老奴先行告退。”

弓腰行礼,余光盯着安平的身影出了院子,苏莞烟才直起身,左右看看没其他人,凑近珠月轻声道:“明天的斋戒日可不太平,你啊!最好就呆在这里哪也别乱跑,我一个人去会会这些牛鬼蛇神。”

斋戒日本是佛家信徒借以表达虔诚的,古来就有也没什么稀罕,但到了先帝统正年间这一天却被赋予了别样的意义。从不信佛、信道的皇帝每到此日便一改仁君的面貌变得格外严苛,斋戒日举国上下要挂起白帆,平民百姓只能穿青白、克黑两个颜色,就是皇族亲缘、达官显贵也不许穿着色彩艳丽的衣服。青楼、酒馆、勾阑瓦巷一律停业,嬉闹喧吵都是违反禁令。一个不小心便是大刑伺候,年年都有不少人人因此丢了性命。

到正英皇帝登基此项法案才算是正式废除,但提心提心吊胆多年,民间不少地方依旧保留了全民素衣禁欢的习惯。苏莞烟对着落地铜镜怎么看自己那一身大红怎么别扭,早知道韩辛辰这家伙行事不按常理,但选在斋戒日发难也着实说不通。

“你一个人真的没事吗?”珠月理了理礼服的后围,小心翼翼地将笼纱展平:“人家都有下人伺候,公子你没有会被人笑的。”

苏莞烟把手里的鎏金扇子合上,笑着戳了戳珠月挽起的包子头:“你这丫头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昨天还说斋戒日不管东阁、西苑每位公子都要到场,这会子又说人人都有下人。我且问你,蒋崇琴的贴身侍婢是哪一位?”

“没有的是没有,有的都跟着去”,珠月瞪大一双小鹿样的眼睛,梗着脖子争辩:“去了你就知道,咱们楚王府的斋戒日可和外面的不一样,老热闹了!”

苏莞烟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扇子一指外面笑道:“果然是小孩子好热闹,但今儿的热闹可不是你能看的!”

听说李曼也好端端的回来了,担心他被人挤兑才想去陪着他充场面,结果好心当成驴肝肺,像是自己要贴着他去看热闹。珠月眼睛一红,小嘴嘟起:“你去吧!你去吧!年年就是吃饭、看戏、斗狗,谁稀罕似的!”

原来是流程是吃饭、看戏、斗狗!苏莞烟“啪”地打开扇子,故作轻松地一摇一摇地往外走,只是心里一想到“斗狗”两个字,后背的汗毛不由精神抖擞地站起来,当真是“一朝被狗咬,十年见狗绕。”

楚王府的男宠常换常新,看着每年都招人,但实际上东阁西苑加起来也并不算非常多,一个个花枝招展,一身红袍没在他们中间也不算很突兀。仔细分辨生面孔不多,有也就是如李曼那种十几岁的少年,苏莞烟与蒋崇琴并排站在他们中间,身高体型都大了一圈,难怪当初要被嫌弃为“老男人”。

“你说这些孩子离开王府怎么办”,韩辛辰迟迟未到,苏美人难得分些心思担忧别人:“十几岁,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出去不是沦落风尘便是饿死街头。可怜,太可怜!”

蒋崇琴正面看依旧是一袭白衣,背后却用金线刺的丹顶鹤,长长的衣摆拖在身后,阳光下一闪一闪弄的人眼睛发花:“他们有什么可怜的,这些少年本就是各个馆子送来给王爷消遣的,他日一出王府就是身价倍涨,红牌,男花魁!再多过个几年,说不定就能自己做老鸨,张罗着选新人送进王府。”

苏莞烟尴尬笑笑:“也对!名门公子谁会来做人男宠?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凡有点能耐都去读书、从军、行商了。”

蒋崇琴挑起眼角盯着苏莞烟,半天挑唇一笑:“苏公子能文能武,又为何而来?”

“我一个江湖卖唱的能文能武?”苏莞烟提高音调,扁扁嘴:“我若是都能算能文能武,蒋公子就是文学泰斗、国之栋梁。”

蒋崇琴表情夸张地点点头,轻声感叹:“高手果然在江湖!一个卖唱不仅能作诗,能画画,就连手臂上的力量都非常人能及……单手就差点掐死蒋某!”

第十八章:恶犬

从晌午便候在九曲长廊,直到日头偏西,安平才带了一队侍从踩着小步露面。臃肿虚胖的家伙裹着繁复的酱红色礼袍,像极了成熟过度的柿子,身后的丫鬟穿妃色、内侍着绾色,一应盘发、张红灯笼。

喜庆的有点诡异。苏莞烟随蒋崇琴落到队尾,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人的脚步,一肚子的疑惑急需有人解答:“难道年年斋戒日都如此?他为什么这么做?”

“老子与儿子的矛盾我又怎么知道?在这王府里,只要随着他的喜好来总不会错”,蒋崇琴微垂下眼敛,目光停在鎏金扇面上的“玉将”二字上,挑唇一笑:“苏公子可知‘玉将’为何意?”

玉将是东瀛小国将棋的棋子之一,在全局中扮演者王的角色。苏莞烟思考片刻,把扇面摊平推到蒋崇琴面前,抬起眉角:“一个棋子,还能是什么?”

蒋崇琴的手指沿着扇上墨迹画了一遍,然后搓搓指端放于鼻下,认认真真地嗅了半天才意味深长地叹口气:“王爷养的恶犬也叫玉将,它会吃人的。”言罢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队伍,到了转角看着身边人还有些懵懂,才不再饶他,坦言道:“扇子上有玉将最喜欢的肉腥味,苏公子,今天的重头戏在那畜*生身上。”

若非楚王特许,男宠不准入前厅,设宴的蛟吟阁也是苏莞烟一次见到。蛟吟阁位于王府南边,高居于三十几级汉白玉阶梯之上,比起阁楼更像是一座双层宫殿。墙壁上绘着西王母大宴众仙,门窗上雕刻着天女散花,八根朱漆立柱撑起四方,檐角飞扬,十八瑞兽排成排了望天际。

暮色初上,安平在殿外重新排了位置,苏莞烟与蒋崇琴分成两队进入大殿。殿内铜柱十二根罗列两侧,上面盘绕着蛟龙,一主通到前方的高台,台上是整块翡翠雕成的麒麟屏风,屏风前是嵌满了宝石的金丝楠木王座。左右无位,十步外才是一个个独立的矮桌。左为内眷,右为重臣,已入座的大臣看了眼来人微微点头便算是行过礼。

苏莞烟离蒋崇琴的位置不近,隔了老远说话难免引人耳目,只得坐在位置上观察众人。才回来一天,李曼精神就像是好多了,不断与身边的少年说话,激动之处甚至手脚并用。他身后的侍从还是之前的小哲,一身土灰色的衣裳,像是死了爹娘一样哭丧着脸。重臣间也难得看见熟悉的面孔,秦羽身穿银甲站在一皮肤黝黑、满脸大胡子的壮汉身后,有了衬托看起来更加英姿勃发。

安总管临时充当起太监的角色,站在高台下大声道:“楚王爷到——”

此话一出,众人立即离座,起立垂手迎接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

手持宫灯香炉的婢女从后殿涌出来,楚王在众人簇拥中一袭黑衣缓步登上高台。眼睛向着台下扫过,锋利的目光扎得人抬不起头,但巨大的压力转瞬即逝,韩辛辰笑道:“来来吃饭!都别绷着脸,这么好的日子就该吃得好!玩得开心!”

韩辛尚武自然是不喜欢舞文弄字的一套,所以开宴辞省了、行酒令也省了。他的话音一落,捧着景泰蓝描花酒壶的两队婢女便从大殿两侧鱼贯而入,每桌边掌灯的内侍将一盘盘珍馐美食接过摆在案几上。乐师奏起舒缓的音乐,身着精致服饰的舞姬甩着宽大袖子跳起来当地盛行的舞蹈。

美食、美酒、美人,三美聚在一处却分不出苏莞烟多少心思,他的眼睛盯着扇子上“玉将”二字移不开半分,倒不是见多识广不稀罕,而是因为他实在想不敢想韩辛辰下一步要怎样处置他与李曼二人。

筵席开始一段时间后,众人便不用都恪守在自己的席位上了。大多数的大臣们都在小范围内走动谈笑,男宠间也开始三三两两的交谈,还有一些在努力向王座那边暗送秋波。而韩辛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李曼叫到身边,半拥着那人,嘻嘻笑笑地贴耳低语,时不时地抬起头,目光正上看过来的苏莞烟。

不安好心!绝对是不安好心!如何美食在性命面前都失了诱惑,苏莞烟心神不宁地撑了一个时辰,终于等到乐声渐渐散去,舞者收了势弓腰退去。

“转宴角斗场!”安平敛敛衣袖,向着王座方向打开手臂,有意拖长的声音却不似宫里太监那般尖细。

苏莞烟脑中突然一醒,来了!关键时刻来了!

角斗场建在蛟吟阁后,整体不但不宏伟,与奢华的宫殿相比,甚至称得上粗陋。占地不过比两个院落大小,周围用青石砌成四、五尺高的矮墙将将挡住人半身,每隔两步就燃烧着的火把将砂石地面照得通亮,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蒙了乌布的笼子。

隔了老远都似乎能闻到笼子里畜生的口臭味,苏莞烟蹙起眉头,一想龇牙咧嘴、淌着口水的恶狗心里就是阵阵寒凉,不由慢慢向后缩步子,趁着旁人注意力在角斗场企图退到人群的最外层,忽然袖口被人攥住,抬眼正对上“瘟神”。

“多好看的戏码躲什么躲”,韩辛辰吊起眉梢顺着袖口一寸一寸往上攀,直到捏住手腕,才咧嘴一笑:“本王今日可否借苏公子扇子一用?”

一想到下午蒋崇琴的话,现在真恨不得他赶快拿走!苏莞烟不加掩饰地把鎏金扇子塞了他满怀,配上一贯的七分讨巧:“一把扇子算什么,就是莞烟本人还不是时刻听候王爷差遣。”

韩辛辰闻言眉眼轻扬,打开写了玉将二字的扇子递向身边的李曼,话似与他说,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小狐狸”的身上:“李曼,今日这把扇子便是你的生机!扇子打开为始,落地或是合上为止,能撑住一炷香巫蛊之罪便不再追究!”

香炉被推到韩辛辰身后,李曼的脸色早不复宴会上的红润,衬着火把尚显得惨白,手在微微打颤,喉结一上一下干咽了好多下,才接过鎏金折扇。容不得他多说废话,手指刚刚握住扇骨,胳膊便被侍卫架起来连推带扔地丢进了角斗场。

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原本平静的笼子忽然晃动了起来,锁链细碎的哗啦声扯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弦。李曼被吓得两腿打颤,站在原地再不敢动弹。

锁链被拉动的声音没有因为对方的恐惧而减小,反而越来越大,笼子开始剧烈摇晃好像随时都会翻倒,放出乌布下的恶犬或是其他怪物。周围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处于矛盾的顶尖,一面想看看那怪物的真面目,一面又担心场面太过血腥。此刻莫说是花容失色,角斗场上的人脸色惨白地比死人强不了些许,抱着扇子,圈身缩到拐角抖成一团。

“呼哧,呼哧”笼子里的东西连打了两个响鼻,接着是一声嘶哑地低吼,笼子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任谁都知道平静过后是更猛烈地进攻,李曼顿了片刻一下子从原地蹦起来,再顾不得什么扇子不扇子,抬腿就往外翻,身子刚要探出去,就被推回来,反复试了几次具是无果。身后的怪物开始了疯狂的进攻,笼子不出所望地被晃倒在了地上,乌布成了最后一层防线,被攻击成了注定的事实。逃不掉、躲不开,嚣张霸道的李美人完全绝望了,瘫坐在地上目光涣散,嘴里碎碎叨叨地不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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