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修……文？
他将那三个字在自己脑海中慢慢地过了一遍，胸口有些闷，似乎要喘不过气来。
黎烨迅速地伸手去拿酒杯，猛地又灌了一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开他胸腔里的烦闷。
“你没事吧？”董乔看不过去，伸手挡了他的酒，哪有人这么喝酒的，他在酒吧里见得也多，这人啊一看就是心理不舒服纯粹来买醉，他作为老板还是有必要关注下客人的身体，特别是黎烨这样，喝得又猛又快，他真担心黎烨再喝下去他就得帮忙叫救护车了。
“事……？”黎烨从刚才开始脑子都不是很清楚了，终于在自己又灌了几杯之后，脑子彻底混沌一片，说话也开始迷迷糊糊没什么重点。
“什么事……？”他想了想，又自顾自点头：“对……我有好多好多事要做……”他的眼前也是一片模糊，看东西怎么也聚焦不起来，他晃着脑袋，想要看清楚眼前的这个人是谁，自己一边动作还一边说道：“我……好忙……好忙……不能去……”
没说完，黎烨就趴在了桌子上。
17.
“哎，你醒醒……”董乔也拿他没有办法，店里刚开始营业不久，若不是这人和易修文算有些交情他也就把他当成一般的醉汉放着不管就是了，现在倒是让自己有些难办了。
“黎烨？”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就插了进来，不过叫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董乔觉得声音有些熟悉，转头笑道：“申实，是你啊，你认识他？”
既然能准确无误地叫出名字，多少也是认识的吧。
董乔和申实认识很多年，现在申实的出现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有人帮忙了。
申实今晚穿着休闲的西服，看起来有些雅痞，两手随意地插在口袋中，点了点头道：“认识，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说完便勾起唇角笑了笑。
“那行。”董乔指了指趴在桌上的人：“既然认识的话，照顾一下吧，我店里人手不够我得去帮忙了，一会你走了他还不醒你再叫我。”
“行，你去忙吧。”
申实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自己大步一跨在黎烨旁边坐下了。
黎烨趴在桌子上，露出半边侧脸，闭着眼睛，眉头还紧皱着。跟平时看见的样子不一样，那些精明和锋芒都不见了，脸颊上还泛着醉酒的红晕，倒是看着有几分脆弱……
脆弱？
想到这两个字申实都不禁自己笑起来，天知道他怎么会把这两个字和黎烨联系起来，要知道黎烨狠起来，可是真的会让人欲哭无泪。
申实点了杯酒慢慢喝着，本来今晚打算来酒吧喝一杯顺便找个看着顺眼的……现在却碰上了黎烨，不过他还没有脑子不好使到动了黎烨，申实摇摇头，决定不再想了，他还指望着跟黎烨合作，可不能就在现在把关系给搞砸了。
“呦，申总编怎么也在啊。”
来人的语气轻佻，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扯了扯嘴角，倒是要笑不笑的样子。
灯光太暗，特别是黎烨他们坐的这个角落，申实也同样看了几秒才笑道：“原来是祁少。”
“啧啧啧，想不到申总编也会来这种酒吧。”祁少爷弯下身子在他耳边说道：“不知道申总编有没有兴趣自己做一回猛料主角？”
“哦？”申实知道这个祁家这位三少爷祁漠旸一直对自己有些耿耿于怀，每一次他的那些个绯闻都会被Z杂志下面附带的一周八卦给爆出来。申实也无奈啊，谁让这位祁少绯闻多还男女通吃呢。
他长手一伸，将祁漠旸的脖子勾住，往自己身边一拉，本来祁漠旸就是弯着身子重心不稳，这脚下一个不当心……就滑到了申实的身上去，申实也被那力道猛地一推靠在椅背上，他倒是好整以暇地吻了一下祁漠旸，然后说道：“祁少看来是也想跟我一起当绯闻男主角？”
“你！！！”祁漠旸自己也没反应过来，等他有所反应的时候自己却已经以这样一幅姿态了，他气得脸都有些憋红，奋力推了申实一下，自己站起来，气势汹汹道：“你给我等着！！！！”说完似乎还不够解气又狠狠瞪了一眼，祁漠旸这时才发现申实旁边还趴着个人，看起来像喝醉了，再仔细一看，祁漠旸满腔的怒气就一下子被压了下来，这不是东华老总身边的那个助理么？他怎么和申实在一起？看样子还喝醉了？
祁漠旸脑子转的也快，切，这个每天抓他小辫子的人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么，自己不也是一样的龌龊！他邪笑着指了指趴在桌上的黎烨：“申总编你这是打算趁人之危？”
“本来有这个打算。”申实眼光在黎烨身上停了几秒，随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唇，眼睛眯起就像锁定猎物般盯着祁漠旸：“可是我现在发现祁少爷更有趣一点。”
黎烨是被一声脆响吵醒的，他眯着眼揉着脑袋直起身的时候就发现祁漠旸一脸暴怒地扔了个杯子在自己脚下，头闷闷地胀痛，好在意识有些清晰了。
眼前的这个人是……？黎烨觉得面前的人似乎很眼熟，想了许久才想起原来是祁家不学无术的那个三少爷，可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祁漠旸和申实都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祁漠旸似乎很生气？
“你们在干什么？”黎烨出声道，这时才将两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申实你给我等着！”祁漠旸说完就气冲冲地走了，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衣服的保镖。申实倒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淡定地举起杯子喝酒。
“黎助理你醒了啊……”申实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因为黎助理我可是一晚上都只能坐在这里……”
他笑了下：“黎助理要怎么感谢我？”
黎烨头疼得厉害，没心思跟他说那些有的没的，只冷冷地道：“谢谢。”
“你看，我都为了黎助理放弃了大好的夜晚，黎助理来这里也不只是打算喝酒吧？要不要跟我试一试？”
申实被黎烨拒绝过很多次，但是越是得不到的才越是想要不是么？
“抱歉。”黎烨站起来，眼睛用力地睁了睁，还是有一点晕，但是远没有之前那么厉害了。
“为什么每次都拒绝我？”申实觉得自己论长相和能力，绝对算是个优秀的对象，可就是这样，黎烨拒绝了一次又一次。
黎烨从高处看向他，推了推眼镜道：“我不喜欢跟熟悉的人和跟工作有交集的人。”他用脚踢了踢申实挡住他的脚：“麻烦申总编让让。”
“喂，如果我是认真的呢？”申实依言把脚挪开，但是还忍不住说道。
“并不是你说了认真别人就一定要接受的。抱歉，我先走了。”黎烨说完，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黎烨走出WINGMAN，夜里的风吹在他脸上，有点凉，也让他又更清醒了一些，在门口长长舒了口气，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着。
上一次喝醉是什么时候？
黎烨认真的思索起来，眼睛盯着脚下的石板，悠悠地迈着步子。
顿时，他停了下来，视线停留在脚上的某一点出神。
自己倒总是能够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人来。
不过自己的确也无人可想，这么多年，除了闵向南，似乎跟他交集最多的也就是易修文了。
暗恋了闵向南那么多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自己想的，全力去帮的，都是那一个人，可是现在有另一个人进入了他的生活，在某一些地方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而当那个人从他身边消失的时候，虽然算不上难过，但也总是觉得缺少了些什么，好像生活就这样被改变了。
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候震起来。
黎烨拿出手机，是闵向南给他发的短讯。
闵向南这人平时很大条，性子也有那么点急，没事的时候都是打电话，突然收到他的短信倒是也挺让黎烨觉得奇怪。
他倒真有些好奇闵向南给他发了些什么。
点开。
短讯里什么也没有写，只有一张照片。
黎烨盯着那照片看了许久，连思维都短暂停止了好几秒，他耳边似乎响起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扑通扑通的，让他根本没办法思考。
是……什么？
他垂下的手贴着自己的身侧，手指收起、攥紧，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遏制住自己因为心悸而产生的不适感，好像……要喘不过气来，心脏似乎被捏紧了又松开……又被捏紧。
什么时候被……拍到的？
他将图片放大，看到了那精心处理过的细节，以及墙面上的字母。
难道说……这幅照片……还被放在了……摄影展上？
黎烨的脑子都要被这些问号塞满了，他站在原地，像被定住一般。
直到手中的手机再次响起，黎烨才回神。
他有些木然地接起电话，放在自己耳边。
“喂？小烨？你看到我给你发的照片了么？你怎么都不回我？”那边的闵向南声音似乎很愉快的样子。
黎烨的喉头一阵干涩……他嘴巴微张着，过了许久才说道：“我看到了。”
“嗯？小烨你怎么？”闵向南过了会又恍然大悟道：“抱歉我忘了，现在你那边应该是凌晨吧，吵到你了么？”
“没有。我还没有回家。”黎烨举着手机，目光没有焦点地看了看远处，马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车辆，空空荡荡的。
“你怎么这么晚都不回家？你不会还是在加班吧，小烨，你这样我怎么还能好好地玩啊！”闵向南抱怨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黎烨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他似乎看到了闵向南说话时把脸皱起来的样子：“刚去喝了一杯，现在就要回家了。”
“好，那我就放心了！”闵向南忽然意识到自己跟黎烨说着说着就跑题了，便又问道：“你看到我给你发的照片了么？”
“你已经问过了，我收到了。”
“是不是很有感觉？这是修文这次大获好评的作品哦，你要是能亲自来看就好了，比照片好多了，啧啧啧，这小子真是深藏不露，简直就是爱的告白啊……苏诺虽然不说，可是我觉得他都羡慕死了，你说我要不要也趁苏诺睡着给他偷偷拍一个……不对，是得持续不断地拍好多个……你觉得怎么样？”
告白？
黎烨空白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两个字，是告白么？
忽然就不能够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了。
那头闵向南还在絮絮的说着，可是黎烨已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头变得更痛了，还是没有办法思考这件事……
“我挂了。”黎烨听自己这样说道，然后挂了电话。
“喂……小烨……？小……”
闵向南还没说完黎烨那边就切断了电话。
黎烨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自己有点喘不上气了才停下来，他俯下身，两手撑着膝盖，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
在一片空白中，他隐约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要烧起来那么烫。
18.
黎烨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假期。
闵向南和苏诺没有在纽约呆很久，苏诺因为有临时的通告不得不提前结束休假，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闵向南没了苏诺，自然也没什么想玩的，干脆提前了两天回来。他在到公司后看见黎烨的状态时无比庆幸自己做了个相当对的决定。黎烨看起来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黑眼圈又因为失眠的关系显得尤为突出。
他第一时间就让黎烨停下所有的工作，赶紧回家里休息。
黎烨也在闵向南回来后大大地松了口气。最近东华的工作量很大，每一件事情都需要他的亲自过目，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可以来顶替他的职位，而闵向南的回来让他觉得一下子舒服许多，在对方要求他回去休息的时候难得的没有退却。
一下子松懈下来的结果就是黎烨有些生病了。身上又冷又热，头又痛的快要炸开一般。当晚黎烨就开始发起烧来，昏昏沉沉地一直窝在被子睡觉。
一个人的生活在生病的时候特别能体现出凄凉感。即使生着病发着热，也必须要自己照顾自己。
在昏昏沉沉地睡了三天之后，黎烨的发热症状终于有所好转。
晚上，已经是深夜的时间，来人穿了一件黑色薄风衣，手里托着行李箱，疾步走着，旅行箱的轮子划在地上，发出“骨碌骨碌”的声响。
黎烨还是有些精神不济，在门铃声响起后裹起睡衣去开门。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有一种想迅速将门合上的冲动。只是对方并没有给他关门的机会，长手一伸，轻而易举地就挡开了，拖着行里挤了进去。
黎烨睁大了眼，看着对方将他往墙上一推，背上传来清晰的一记闷痛。那人的双手就撑在自己的脸侧，形成一块狭小的区域，让自己没有办法逃开，只能直视对方。
易修文在闵向南他们离开之后也迅速地就料理了一下美国那边的事，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马不停蹄地回了S城，现在更是一下机就来找他，可是黎烨开门时候的样子还是让易修文失望了。
他压低了声音，双眼直直地盯着黎烨，对方的脸色惨白，同样也在回望着他：“你为什么不来？”
黎烨刚才一紧张就绷紧的身体在这一刻松了下来，身体本来就有些绵软，索性就借着这个姿势靠在墙上，他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易修文无力地将头垂下，抵在黎烨的肩上：“你知道么……我等了那么久……我以为你会来的……”
黎烨侧眼看了看对方，再将目光转向前方，越过易修文的肩膀，一直撒到远处。
他的喉结动了动，许久才说道：“易先生……你能先把头从我身上移开么，太……重了……”
“你先回答我。”易修文根本不想动，鼻尖嗅着黎烨身上的气息，觉得熟悉无比。
“我很忙。”
是么……？易修文知道黎烨一向以工作为重，但也因为这样的认知，他也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在任何时候，想拒绝别人，这都是一个很好的说辞。
“黎烨，我能听到些和别人不一样的说辞么？我以为……至少你可以亲口告诉我你不会来了……还是……你根本没有再打算见我？”
黎烨的视线一直停滞在前方，房间里面只开了一盏小灯，有些昏暗，两人的影子就这样安静地斜印在墙面上。
“是。”黎烨顿了顿，他能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变得僵硬，肩上的重量一下就消失了，连同禁锢他的手臂。
易修文颓然地站在原地，手无力地垂在身侧，阴影中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黎烨能感受到他的失望……难过……
他侧过头，深深地吸气。
脑海里浮现出闵向南在那个夜晚给他发的那张照片，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易修文的感情太直白，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甚至还想起对方对他说过的一些话，那些话是自己也曾经幻想过的，却是希望另一个人能够对自己说的话。他已经在多年的苦恋中麻木了，溺水的无力感，已经快要让他呼吸不过来……易修文的出现，着实像一根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