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辉......"
眼泪倐地一下子纷纷流了出来。心脏、血液、身体、灵魂，一齐冰冷。明明知道是这种结果，我还是像个呆子一样地承受。我是这么坚强的人么？我从来都不是个坚强的人啊！为什么到头来我还是选择了伤害自己的这条路......
我闭上眼睛，在一片酸涩的潮湿中沉沉睡去。但愿在梦里，我可以不用看到任何事，听到任何事，只是在一幕又一幕的黑暗里，忘记所有不该记得不该知道的事情。
现在该怎样面对你，秦以松？还是，秦......少爷......呢......
第 8 章
一觉醒来，我只觉得全身疼痛难当，就像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我在心底悲叹一声，一转头，看见秦以松堪比吉尼斯纪录的复杂表情。
我瞪他一眼，像老头子似的慢慢起身。
秦以松连忙翻身起来，看着我无比沉静的面孔，估计想不出什么话来。半晌，他很老套地开口，"抱歉，我喝醉了......"
"哦。"我点点头，拿起散落的衣服胡乱套上，"没关系，反正都男人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事情没发生过好了。"我果真是肥皂剧看透了，回答都是一个样。
"可是......"秦以松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套上裤子，跳下床铺，"放心，没事情的啦。反正说到底......我是自愿的。"说完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秦以松在我最后一句意义不明的话里发怔。
发怔？哼，有什么好怔的！我叉着腰仰头豪爽地喝水，脑子有些不太豪爽地运转不灵。接下来又要怎么办才好呢......话都说了，事也做了，可是两个当事人却像白痴一样。我并不太想承认自己是个白痴，可是情势所逼，好像也没有办法拒绝这个称呼嘛......
我两眼无神地想了半天，回过头时却吓了一跳--秦以松穿戴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站在我身后。"干嘛？"我如临大敌。
"那个......"秦以松期期艾艾，也许从来没有碰到过我这样的一夜情对象，所以也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自在。"......我喝醉了说了些什么吗？"
我愣了一下。然后很迅速的回答，"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有。你没有说过那么多句喜欢，也没有抱着我叫李明辉的名字。你没有露出那么哀伤的表情，也没有在整个过程里恍惚。而我，我也没有像傻瓜一样哭泣，没有抱住你，没有爱上你，没有知道你真实的身份，没有在最后一刻痛彻了心脏。
对。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是，"你喜欢的人......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秦以松明显地呆了一呆。许久才模模糊糊地给我声"啊"，然后转身大踏步地走开。
"喝咖啡吗？"我冲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声。
他什么也不说，连影子也不歪一下，拉开大门，径直走了出去。
我叹口气，自嘲地笑笑，端着咖啡的手有点生生的酸涩。不管如何，都过去了吧。一切。
我站在书店的柜台后面，脚麻了一半。虽然很高兴来客络绎不绝，但是依旧没有达到收钱收到手软的境界的小手和反而软掉了的脚，还是让我颇为无奈。尤其是一旦遇上了不想遇上的人。
我很辛酸地抬起眼睛，看着靠在柜台一边，很有兴趣的和我大眼瞪小眼的李明辉。可鉴于店里的顾客最起码有二分之三是被这个很称职地站在店门口微笑的男人吸引来的，因此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叫他快点滚开。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终于开口。
他持续高压电的微笑，知道把我盯怕了才缓缓道："......程简。"
我稍稍吃了一惊，然后迅速调整心态。也是，这男人是黎叔的上司，问一介小小杀手的名字还是应该挺容易的......可怜了我才重见天日没两天的小名字......
"程简，"李明辉隔着柜台拍拍我，"做得不错嘛。"
您老指什么呢？我翻了个白眼。
"......秦照你认识有多久了？"
......哈？
李明辉的笑容微微模糊，"要不是前几天他落下了一张图书介绍，我们还不知道原来他一直来的是这家店呢。他车技太好，经常把保镖全部甩掉。哈哈。"
我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
"你知道，秦照可不是个普通人，想要干掉他的人一大堆。但是我们又不方便跟在他身边......我最近，和他有点矛盾......"
我做了个"停"的手势。李明辉一挑眉。
"我明白了。......不过我可不知道有什么秦照的，我只认识一个叫做秦以松的家伙。想让我去保护他吗？"
李明辉像看着一个别扭小孩一样笑笑，点点头。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如果他不再来了呢？"
"那当然最好。"李明辉愉快的声音像要飞起来一样。
"那好。"有一种空白感从我的心脏深处缓缓冒出来。空白，空白，可是依旧让人感到疼痛。"可我有个条件。"
"......倒挺会把握时机的......算了，你说。"
"我要脱离组织。"
李明辉的眼睛霎那间变成了寒冰，又像鹰一样盯住我，紧紧地，不容我逃脱。"脱离组织？"
"是。"我语气坚决。
"......"李明辉半晌不说话。空气再一次安静下来，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像春蚕一样一点一点的吞噬我的神经末梢。总有一天，我会在这一片翻书的声音中死去的吧？那时我一定是带着微笑死去的。不管有多长的生命，我还是得到了从小渴盼的安谧啊。
......从小渴望......吗？但年幼的我又怎么可能知道接下来的命运，选择，被选择，挣扎，斗争，杀戮，隐匿，逃避......这就是我的一生吗？可是我像神话一样遇见了秦以松，遇见了这个让我第一次由衷心痛的男人。爱上男人......我的生命总是充斥着荒唐，却挣不开那层厚厚的茧。或许一旦挣了开来，外面的光明世界也不像想象中那样美好而纯粹。
可是秦以松。秦以松。为什么一想到那个男人就会有想哭又想笑。心脏无法承受的负荷，因为他而不停折磨我的灵魂，但是无法隐藏的幸福感又从眼底溢出来。
如果我脱离了组织，生活就能平静了吧？也许我能真正实现这一年来的生活，再也没有人来干涉，来阻挠，黑暗中的枪声也不会再出现。我可以按照我想要的方式生活下去，我可以安心的睡觉，可以好好的爱人......
可以......吗......
李明辉忽然开口。"既然如此，我就答应了。不过脱离组织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黎叔会安排给你相应的任务作为交换。在此之前，你要好好保护秦照。"
"......"我闭上眼睛。"好。"
第 9 章
回到家的时候，我出乎意料地看见了秦以松。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丝绸的领带，高调地坐在布着青苔的石阶上。我愣了愣，走上前去。"嗨。"
秦以松抬起头来。依旧犀利的眼睛，看上去却有些红肿的可笑模样。又有谁惹你伤心了吗，大少爷？逃到我这里来寻求帮助么？可是我，我又有谁来关心。
"站起来，"我说，"上楼。"
秦以松默默地跟着我进了屋子。门轻声地关上，他却突然握住我的手，把我吓了一跳。
"干嘛？"我质问他。
"......程简，"他闷闷地开口，"你喜欢我吗？"
贝多芬的第七交响曲也掩盖不了我脸上迅速燃烧的火烧云--当然事实上声音本就掩盖不了色彩，由此证明我的脑子已经糊涂了--可是秦以松受伤的眼睛直直的窜进我的心脏，让我无法含混。我咽了口口水，回答道：
"喜欢。"
"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秦以松像寻求主人保证的圣伯纳犬。
"......会。"
"你不骗我？"
"当然不。我不骗你。"我发誓我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不然也不会有这种少女似的回答。可是，可是，这或许也是我的心声--我说不清，更想不清。欺骗这种事情，永远是最最难以承诺的。你也是知道的吧，秦以松？
然后。秦以松猛地抱住我，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我们做吧。"
他很温柔的吻住我的嘴唇。轻叩，舔舐，忽然长驱直入。唾沫润湿舌尖，我们作最色情的相濡以沫。我抱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感受他轻喘的鼻息，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和他的舌头一起将我侵略。我突然很想感谢上苍督促我每天刷牙漱口，但是秦以松惩罚我似的捏了捏我的乳首，叫我来不及祷告就瘫软了下去。
"你以前没有接吻过么？"秦以松抬起头。
我别过脸去。"抱歉。"b
秦以松好像是笑了笑，嘴唇又落下来，划过我的耳垂，覆住我的喉结。我开始恍惚地想，这个男人总是这么温柔么。不管是面对他的敌人，还是朋友。而我，又算什么。
又算什么。
他开始吻上我的胸膛，我微微的喘气，抱着他压住我心脏的头颅。秦以松细致地舔咬我小小的乳尖，直到它充血肿立，才仿佛满意了似的离开。我突然又想流泪了。我和他的第一次，他粗鲁地进入我，把我当成了另一个人。这一次，他万分温柔，无比小心，却又不知道把我放在哪一个位置。
我喜欢你。秦以松。这句话在心脏里蓄势待发，却找不到好的宣泄的地方。是因为我爱的人没有来好好地爱我吗，所以承诺才会不甘心地在深处徘徊。
我喜欢你。秦以松。这种话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这种感情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一个寄托的对象。可是我为什么就是喜欢上了你，尽管一清二楚地知道，我只是李明辉的影子，或者连一个影子都不如。
原来喜欢真的是，没有什么原因的事情。
我惊喘一声，在他手里达到高潮。秦以松的额头上淌着汗，却依旧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开拓我的后穴。眼泪终于还是从眼角流出来，到底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我已经不想去探究了。
只是，请你好好地疼爱我，现在。
早上醒过来时身边空荡荡的，失去了原本的温度。我失神地笑笑，刚想自嘲两声，却听到从厨房传来的声响，乒乒乓乓的，好不热闹。
我发呆三秒，然后迅速地从床上跳下来直奔厨房。
--满目狼藉。而满目狼藉的正中央，那个男人围着可笑的围兜，手里拿着盛满了可疑物质的平底锅，神色张皇的望向我，表情好像刚刚打碎了花瓶的列宁。
不过，我可不是那个诚实孩子的姨妈。姨父？也许有点可能。那么，"你在做什么？"
"呃，做早餐。"秦以松尴尬地笑笑。
"那早餐呢？"
"......锅里。"
我看向那坨黑色的矿物质，眼花了一下。"......吃泡面吧。"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康XX方便面还是泡面中的首选，尽管该品牌过份执著与牛肉味和辛辣的调料--我看着秦以松把粉包倒了一点点之后随手就扔进了垃圾桶，不免有点小小的肉痛。
"不吃辣就别拆啊。浪费。"
秦以松看看我，摆出一副无辜的大少爷样，"我不习惯吃泡面啊。"
"......"我埋首无语，专心攻克我的庶民食物。
吃了一半正高兴的时候突然被人戳了两下，我抬起头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干什么？"
"我以后也经常来，可以吗。"
拜托你问别人也用点问句啊。这种陈述语气摆明了就是命令......不过，算了。喜欢他就宠宠他好了。
"随你。"噢，对了，"你的那一位不会有异议吗？"
秦以松的脸色唰地暗下来。"你不是喜欢我吗？"
"......哦。"
"那干嘛还提那个人啊。你不会觉得很怪吗？"
很怪？怪的是你吧。我翻了个白眼，继续吃面。如果不想让我吃醋，就不要在提到他的时候那么生气啊。不要让我知道，其实你的心里，满满满满的都是他。至于我，则是你众多男友女友中的一个罢了。
说到底，我什么都不是啊。
"你在想什么？"秦以松忽然凑到我眼前来。
我被他突然放大的脸吓了吓，愣在当地三秒钟。然后猛地清醒过来。"没什么啊。"
"......那么......"
"嗯？"
"......"秦以松不再说话。眼底露出某种我看不清楚的神色。你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呢，秦以松？为什么我以为我都告诉你了，我是这么这么喜欢你，我就能够稍稍地驻进到你的心里去一些。可是我依旧无法如愿。我不是那个人，不是那个你喜欢的人。所以不行吗？
可是我多想好好地再多爱你一点。......秦以松，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这样失控地爱人，我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把握自己的轻重，如何才能让你记住我......你能告诉我吗。
你能，告诉我吗。
第 10 章
从那一天起，秦以松开始频繁地出入我的家门。先是正正经经的聊天，然后迅速地开始强索着接吻，再是做爱。我逐渐有些担心秦以松是否会厌烦那些每次都相似的无趣话题，就像厌烦本来好好地挂在我床头的白色印花窗帘一样。
然后，我什么时候也会被厌烦。
我不喜欢自己想的这些东西。因为听起来就好像我是个生怕遭到抛弃的女人，可我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我应该拿得起，放得下，任何事情都绝不拖拉--男人本来都是这个样子的，不是么？
我自我嫌恶地笑笑，望向窗外。透过那一帘被秦以松强制换上的蓝色窗帘布，那几个每趟都和秦以松一起到的黑衣保镖依旧在楼下无目的地晃悠。就这样的几个家伙，能确保秦以松多少的安全？随便来个人摸到楼上就可以把我们两个人两枪结果了，说不定他们还不会察觉呢。
我为自己的发现阴笑两声。秦以松恰好从浴室里出来，问道："怎么了，笑成这个样子。"
我耸耸肩，"没什么。"
秦以松坐到我身边，搂住我。看似随意却紧紧的禁锢，这个让我迷恋成瘾的拥抱。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透过薄薄的浴衣送进我的体内，混合着淡淡的沐浴乳的香味，温暖而真实。不过秦以松大概没有注意过他的拥抱对于我来说的魅力。他只是像抱暖炉一样地抱着我，头舒舒服服地搁在我的肩上。
"秦以松......"
"嗯？"他一口咬住我的耳垂。我倒抽一口冷气，思绪混乱起来。
其实无论想和他说些什么，临到嘴边，我都会说不出口。我究竟又算是他的谁，这种问题我不想像女人一样硬要弄清楚，可是焦躁日复一日在心底蔓延。
或许真的，只要现在被他宠爱过，我就没有什么再多想要得了。
"......又不专心......"秦以松猛地咬住我的下唇，我吃痛一声惊呼，秦以松就露出小孩子得逞后的胜利表情。然后舌头伸进来，细细地含住我微凉的舌尖。
如果不知道你喜欢李明辉就好了。我还可以自欺欺人地说，我最起码得到了你一段时间的爱情。而现在，我却像个跳梁小丑，故作大方，可又不舍得放开，抓住你的衣角，努力想要为自己证明一些不存在的东西。
我挺起腰，配合秦以松探向身后的手指。或许只有在身体的契合度上我才能稍稍有些自信，有些自己也曾经在他身边逗留过的痕迹。
我坐在店里的柜台后面正昏昏欲睡，手机突然喧嚣地响了起来。我看了看，还是选择了接听。"喂，黎叔。"
"小简。"黎叔的声音听起来苍老无比，"有个人要拜托你处理。"
"......"我顿了顿，"李明辉没有告诉你么，我要脱离组织，现在只是帮忙看住秦以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