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妈……你就不能早点说?没事儿打什么蜡,想害死人哪?害不死我又捞下残疾咋办?脑子摔坏了咋办?”揉着那额头上突然就起来的大包,苏贤那个痛苦狰狞的表情啊……
“行了,别在那儿瞎嚷嚷了,就你那铁头还装得跟被砖头砸了似的,说了多少回了让你跑慢点!”
“妈……别说了,我都快饿死了!”
“饿?怎么又喊饿?最近几天你是怎么搞的?中午学校没吃饱怎么的?”苏妈一听就恼了,“今个还听对过的张妈说最近新闻里老播学校坑蒙学生饭钱的事儿呢!苏贤你倒是说说你们学校是不是也有这么一茬?”
“妈……你别听对过那张大妈说的那话,她才小学毕业,字都不认识几个,尽乱传谣言,芝麻能说成大西瓜。”苏贤凑过去,在厨房里一阵翻箱倒柜的,“您又是不知道咱们学校那校长没事儿就拿那句再苦不能苦学生来吓人……中午那鸡大腿都快赶上我大腿粗了。”
“那你老还喊饿的,到底什么原因啊?”苏妈甩干了手上的水,一把揪住苏贤的耳朵,“别在这瞎捣鼓,尽添乱!”
“妈……我是真饿了……”
苏贤他妈不理他。
“妈……我快饿晕了。”
还是没声音。
“妈!!!!!!!你虐待儿童!”
“小兔崽子……把你养那么大,倒诬蔑起你老娘来了啊?”苏妈说着操起手边一擀面杖就挥了过去。
“救命啊!”口里乱叫着直往外冲,一阵横冲乱撞,碰的一声就撞上了什么东西,靠!真背!今个这脑袋可是受罪受大了。
“哟!这不是安朔嘛?怎么来了也不吭一声?苏贤也是……刚才进来也不把门带上。”苏妈一见来了人,赶紧把那凶器往身后一藏,见安朔那一脸莫名的表情,呵呵笑了一声,赶紧解释,“苏贤没事儿……他练跑步呢……”
“哦……在家里……练跑步?”安朔蹙着眉,揉了揉被苏贤那铁头撞得发疼的胸口,“你小子放学跑那么快做什么?有事儿开会和你商量跑得跟阵风似的。”
“开什么会?”苏贤撞了人,还没半点歉意,倒是反嘴质问起安朔来。
“运动会的事儿……”
翻了个白眼,苏贤歪了歪嘴,“没搞错吧?运动会关我什么事儿了?咱班里的人全瘫了也轮不到我上场吧?”
“苏贤!怎么和人家安朔说话呢?运动会那是好事儿,你瞎说什么!”苏妈一听自己的儿子又在那儿丢人现眼,赶紧跑过来冲安朔直笑,“安朔啊……我们家苏贤个子不高,可就是跑得快……有什么马拉松万米跑的,让他去!一百米的也成,想当初我在咱们区可是女子组第二名!”
“妈……你那是区政府组织的中老年运动会……”
“别插嘴!我是在和安朔说话呢!”苏妈伸手重重捶了一下他的脑袋。
“厄……阿姨,一定一定。正好那百米赛没人合适,我一定照您的意思写上苏贤的名。”
“程安朔!你瞎决定什么!”苏贤蹬着腿,插着腰,“你压根就是黄鼠狼给你拜年没安好心!知道我个子矮还让我参加什么运动会,不是存心想让我给人笑话嘛你?”
“瞎猜什么?这回可是林猴子推荐的你……”
“靠!他算哪根葱啊?”
“这事儿就这样吧,你知道自己个矮就别那么窝囊啊……有种比赛那天自个儿把他们的嘴给堵上。”
苏贤听着这话,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时也找不到话来反驳,苏妈却在一边一个劲地叫好,“安朔这话说得太对了!苏贤,憋口气,给你妈拿个第一回来看看!”
“……”敢情这事儿自己不答应是不成了?
“那就这样了,我还有事儿要忙,明早见。”安朔见这事儿也算是敲定了,转身就要走。
“哎……安朔啊!等等,阿姨有事儿问你!”
“什么?”再转身,发现苏贤那瞪着自己的眼神倒现在都还没软下来,心里头直发笑。
“你们学校中午那饭菜可不怎么好吧?”
“没啊……和以前的一样,都还行。”
“那咱们家苏贤这几天回来怎么老喊饿啊?”
“是嘛?”
“安朔,你和苏贤一个班,你给我说说,这小子最近是怎么了?”
安朔眨了眨眼,就看见苏贤一副“你要是敢瞎说我和你没完”的架势,咳嗽了一声,慢吞吞地回答道,“厄……阿姨,您别着急……这是好事……”
“好事儿?这怎么成好事儿了?”苏妈顿时疑惑不解,拉住安朔的手,“你给阿姨说说……”
“苏贤他怕是在长个子了……”
“什么?”
“啥?”
这回不但是苏妈,就连苏贤也吓得牙齿打颤,眼皮直跳了。
“我窜个子那阵子也老饿,阿姨您就放心吧……”
苏妈好不容易合上了那长得老大的嘴,“真不容易啊……”
“咱家苏贤终于要长个子了啊!!”那个乐呀,难以言表。蹭地转身,“苏贤,走,早上还留着两只包子呢……不够妈再给你做!”
“妈……”还想说什么,胳膊就被往里头拖。
“安朔啊……你有事儿就走吧……代咱全家给你奶奶问好啊……”
“妈!!!!你轻点!”
苏贤说,以前我只管读书,可是觉得没意思,但是也没辙,因为除了这个自己不知道还有什么在行,可惜念了这么多年之后才发现自己连念书也开始吃力,敢情自己那聪明才智早在婴幼儿时期就给耗尽了?于是苏贤他妈感叹了半天,说是咱家苏贤江朗才尽了。
安朔说,苏贤他没笨,就是窝在书堆里人变傻了。
运动会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往常这些事儿,苏贤不在意,可是今年不行。前年的运动会,苏贤坐在看台上睡着了,还从位子上跌了下来,摔在张胖子的身上,幸好人家皮厚肉多,心底也特别好,硬撑着那倒在自己身上的人看完了比赛。去年的这个时候,苏贤买了一大包零食坐着吃,可比赛还没开始他就撤了,原因很简单,肚子给吃坏了。后来林猴子说学校小卖部那干脆面还是前年仓库里的存货。
程安朔当上副班长,这还是今年的事儿。照理说他是不爱干这活的,谁知道他们班头硬是和他谈了一个下午,唾沫飞溅,连架在鼻梁上那五百多度的眼镜都快掉了下来,总算说动了安朔。
中午天气很闷热,知了在窗外欢快地叫着。林猴子中午吆喝了一声,请了一群同学到对过吃刨冰,教室里头只留下几个耐得住炎热和诱惑的学生,包括苏贤。
“苏贤,明天比赛,你准备一下。”
“什么?”忙着赶作业,苏贤抬眼瞅了他一下,“准备什么?”
“替你报了一百,还有四乘一百。”
“靠!搞什么?”苏贤听罢,一拍桌子,那原本写得好好的字儿也顿时歪曲变了形,再陡然起身,“你还来真的了?”
“废话……不是真的还来假的了?你也不看看现在大白天的正午十二点,我能在这儿梦游嘛?”安朔也不客气,这小子,这几年和林猴子那群人混久了,说话就是一个调调。
“怎么就把这丢人现眼的活派我了?咱班人都死绝了啊?”苏贤吼了一声,然后就听见后排的正班长大人咳嗽了一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苏贤同学……我要纠正你两件事情:第一,这是一件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什么丢人现眼简直一派胡言。第二,我还活着,上回去庙里烧香,那住持大师说我起码能活到八十岁……他还说我面善……说是……”
“你少废话!”苏贤一听就气了,“说什么事儿都能东拉西扯的说上半天,整一唠叨的唐三藏!”
“哦……原来你也看了上星期天播的那大话西游……”
“赵班,我说正事,要不这活我们换换也成?”程安朔终是耐不了性子了,“我可是懒得管。”
“哎!别别……我不说话,你们说你们的……最近我得避邪……流年不吉,流年不吉啊!”说着就在那儿双手合十地直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白痴!”
“好,我们继续……班里能报上项目的都报了,连林猴子也报了立定跳远。”
“黄瓜那小子不是跑得挺快的?让他上!”
“他跑二百。”
“土豆呢?”
“一千。”
苏贤搜肠刮肚,几乎把班上所有男生的名都报了一遍,谁知道都有安排了,一急一气之下问了一句,“那你呢?”
“一千五,二百,四乘一百。”
“靠!算你狠!”
谁知安朔笑了笑说,“力所能及罢了。”
“对了,张胖子!”苏贤忽然眼睛一亮,拍了下桌子,“不是还有他嘛?”
嘴角抽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番那满脸得意的苏贤,就只问了一句,“他?没搞错吧?咱们学校运动会可没举重这项目。”
“……”苏贤那脸一下就僵了下来,“靠!你损他怎么的?”
“明天少穿点,大热天的,穿多了影响实力。”安朔打量着苏贤,这大热天的,没病穿件毛背心?
“你别岔话题!我还没答应呢!”
“还有什么意见你找班头说去。”
“靠!知道我最受不了进他那办公室,学校明文规定不许在校区抽烟,那家伙一回办公室就躲着点烟,谁进去不都是急急忙忙掐烟头,上回林猴子没敲门就进去了急得他把他女朋友送他那毛衣也给烧出个洞来了。”
安朔耐心地听完苏贤的一阵牢骚,只给了四个字的评语,“与、我、无、关。”
顿时气得牙痒痒,见那家伙说完了话就要走,急忙伸手拽住他,“我……我可没参加过这样的比赛,到时候输了可别怪我……”
“谁怪你?怪跑道绊人也不怪你!”
——靠!这叫什么话?
一群人闹闹哄哄,从外头进来,张胖子带头砸了门,“猴子……你小子不要命了?没带够钱就请人吃东西,你缺德啊你!”
“我怎么知道……你也不说说你自己,一个人点了四碗,也没吃死你!”回来那一路上自己就被众兄弟碎碎念了好久,现在又被推推搡搡着回来,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他总算是明白了。
“幸好这次黄瓜多带了钱!要不刷碗的活你去干啊?”
“是是是……下次不敢了。”林猴子赶紧点头哈腰地赔不是,忽然又发现站在自己桌子边那两个人笔直地站在那儿,赶紧伺机扯开话题,“咦?苏贤,又和安朔吵架了?”
“谁和他吵了?我还懒得磨嘴皮子呢!”
“那怎么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靠!还不是你这家伙!运动会干我什么事了?你小子没事举荐我做啥?”苏贤顿时将刚才泄完的愤一鼓脑的往他身上推。
“啊?我冤枉啊我……我不就学了一回祁黄羊……”林猴子赶紧摆出苦瓜脸,“你也不能这么糟踏我的良苦用心啊!”
“你说说要是到时候我晕菜了你给负责怎么的?”
“啊?晕菜?不能吧……这些天你老抢我那当点心的大馒头吃,就这样还能晕菜?”
“苏贤!怕什么?你晕菜了不还有咱们副班长嘛!”张胖子也来凑热闹,“安朔这回难得出面组织活动……不是说什么,有困难,找干部嘛!”
苏贤斜了他一眼,“狗屁!”
“那就这样吧,你要是晕了,我负责送你去医院。”程安朔一拍桌板,平静地说。
运动会当日,艳阳高照。程安朔一早就去敲苏家的大门,当着苏妈的面就把他从床上给拖了起来。可惜苏贤昨晚上没睡好,被人这么使劲折腾还迷迷糊糊的。苏妈站在门口也急了,自家儿子可不又在别人面前丢脸了?安朔问苏妈拿了件小T恤说是今天运动会天热,穿得少点发挥得好。要是平时她是不会答应的,毕竟这儿子可是自己心头的一块肉啊,这天虽说已经开始暖和起来了,可是早晚还是有点凉的,要是冻着了咋办?
看安朔在那儿忙这忙那的,可苏贤倒好,躺在那儿不省人事,任人摆布。苏妈有些看不过眼,刚想上前把儿子叫醒,就见安朔冲自己摇头,说没事,我帮他换衣服,阿姨你忙别的去吧。
苏妈摇着头,哎,看看这孩子,就是懂事。
苏贤是矮,人也瘦,安朔帮他换衣服的时候就发现了,不过眼见着就要长个子了。过了好久,那小子才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程安朔的怀里,吓了一跳,吼了一声,“喂!你干什么呢?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来的,懒猪。喊你起来还不搭理。”
“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天还没亮就喊我起床,你缺德啊你?”苏贤翻了个白眼,“你赛公鸡呢?”
“那是你窗帘还拉着呢!”说着起身把帘子掀开,那阳光就与苏贤做了一个亲密接触,照得他的脸红彤彤。
苏贤挠了挠头,又揉了揉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嘀咕了句,“你给我换的?”
“恩。”
“哦……”点着头走到卫生间门口,“啊??!”
到了那运动场,苏贤可不就要晕菜了?比赛可还没开始呢,那欢呼声夹杂着撕吼声,这叫响彻云霄啊!捂着耳朵和安朔跑到自己班的方阵里头,赵班头正巧在做比赛前的动员。
“毛主席教育我们要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今个运动会,该活泼的时候咱们就要彻彻底底地放开了,咱班可得好好表现……能拿名次的都给我拚,不能拿的争取别拉在最后……”赵班头在这说,底下却已经有人打起盹来了。
说完这番激情澎湃的演说后,方才发现苏贤和程安朔站在他身边半天了,“哎哟……你们俩啊,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安朔……一会儿可靠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