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
居然是鱼！乔林努力睁大眼，试图从全息屏上将这连成片的红色分解开来……
真的是鱼！一大群的首尾相连的身形不过十余厘米的红色小鱼！这小鱼颜色太过鲜艳，挨得太过紧密，瞧着会给人一种本身就是一个整体的错觉。
“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止伊娜喜欢在危急时刻询问叶唯安，乔林也养成了这习惯，不过这次询问好像没有了意义——
就在乔林的话音刚落的那刻，船身停止了震颤。
“咦？”乔林疑惑。
不止他，船上的人都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一个人惊呼出来。
“那是……我们到了？”
所有人条件反射地看向全息屏，那原先被红色占据的屏幕此刻投映出一片白，比冰块还要纯净，如初雪般的白！
是可燃冰！
大量的可燃冰堆砌成厚厚的墙横贯在前方，雪白透彻的颜色，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幽暗海底。
幸福来得太突然，就算是久经战场的铁血男儿也不禁红了眼角。此次任务他们失去了很多比肩作战的同伴，如果不能带回可燃冰，他们大概会抑郁终生。好在上天怜悯，终是让他们不至于绝望。
被这氛围感染，乔林也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只是这个笑容在看到叶唯安脸上凝重的表情后，消退了不少。
“你不高兴么？”他用肩膀碰了碰对方。
“高兴。”叶唯安面无表情道，目光没从全息屏上移动半分，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终于可以回家了！”乔林感觉到肩上一重，偏着头见雷汀趴在他肩上，也是一脸兴奋，“有点想念曼森尔了，出来这么久，不知道上次的姑娘还记得我不……头儿，这次回去，我要申请休假！”
乔林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雷汀脚上，趁他吃痛松手的瞬间逃离他身边。
“你的申请不能通过。”乔林朝着他道。
雷汀回他一个微笑：“你的话不算数哟，小乔林。头儿还没发话呢！”说着朝叶唯安面露谄笑：“头儿这么关爱下属，一定不会将受过心灵创伤的人再次送到战场！”
“心灵创伤？”乔林上下打量着雷汀。
雷汀忧郁道：“我有预感，这次回去我就得失恋，这不是心灵创伤是什么？”
乔林：“……”
雷汀贫够了，这才又对着叶唯安道：“头儿，你觉得我的申请能通过么？”
叶唯安头也不回：“不能。”
雷汀心都碎了，悲痛欲绝：“为什么？”
“因为乔林说不能。”
雷汀被噎了一下，面露不忿：“头儿也太宠小乔林了，虽然他是如此的可爱，但也不能因此失了自己的准则不是？”
乔林：“……”他不觉得可爱用在一个男人身上适合，也不觉得叶唯安的拒绝是因为他，他准是被当做借口了！
在他们说着话的期间，飞船已经来到可燃冰墙面前，采集可燃冰的过程十分顺利，有飞船的自动收集，他们只需要静静等待。当飞船的集资舱被装满合上，也昭示着他们的任务已经接近尾声。
有人相拥而泣，有人兀自傻笑……
伊娜来到叶唯安面前：“你在担心什么？”一直默默关注着叶唯安的她，当然发现了他从头到尾都没笑过，她隐隐知道他一定在顾虑着什么。
“那小红鱼真漂亮。”叶唯安答非所问。
“什么？”
叶唯安接着道：“你说它们去哪儿了？”
伊娜蓦地瞪大眼，她突然明白了叶唯安的意思，也随之担忧了起来。他们都沉浸在发现可燃冰的喜悦中，都忽略了不久前还对他们群而攻击的小红鱼！它们这么突然地撤离，难道只是想要逗着他们玩儿么？
还是说刚才只是预演，攻击还在后面？
就像证实她的猜想一样，在这时，水波漾动起来，带动着飞船小弧度地左右移动着！
“撤离，赶紧离开！”叶唯安猛然提高声音，思考良久，他终于想到了小红鱼的目的，虽然有点不可置信。
叶唯安的话，还有这突然的晃动……船员们突然明白了什么。立刻调整好状态，一直担当着驾驶员的小组成员开启动力系统，调整导航系统，飞船准备起航……
与此同时，晃动越来越明显，小红鱼的身影出现在飞船可探测范围内，这距离，不出5分钟，它们将来到他们面前！而他们的飞船正停在可燃冰墙前面！
“撤离，它们的目的是撞击可燃冰墙！”
叶唯安的话一出，所有人的身体都有一瞬间的僵硬。
撞击可燃冰墙？
可燃冰在剧烈的撞击下，不稳固的分子会强行分解成小分子，伴随着会释放出大量的热量，这膨胀的热量足够摧毁飞船！
驾驶员不敢再迟疑，准备就绪——启动——
“警告！供能系统障碍，开启第二储能系统——系统更换完成——警告！第二储能系统能源不足，建议减轻重量——智能统计，请卸载重物100kg。”
“……”
第22章：赤色杀手
沉默。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想要离开，必须放弃点什么东西，但这东西不能是可燃冰，因为可燃冰的采集方式特殊，不是说能卸载就能卸载的，至少短时间不行，那么被放弃的只能是人，两个。
小红鱼越来越近，成千上万的排成倒尖锥形，力排海水冲锋而来。
“开启船舱。”还是叶唯安的声音，“我下去。”
“叶唯安！”
“头儿！”
“组长！”
所有的人看向他。
叶唯安沉着脸，回视他们，淡淡道：“这是命令。”
沉默。
半晌，伊娜动了，她走到叶唯安面前：“还有我，我也下去。”
“伊娜……”乔林喃喃，他怔怔地看向伊娜，后者正望着叶唯安，目光坚定。
“最后一次合作了，叶唯安。”伊娜露出淡淡的笑意，“走吧。”
叶唯安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最后归于平静。他率先走向舱门，见到紧闭的门没有打开，转身目视着驾驶员，在看向他之前，他的目光划过了乔林。
“这是命令。”叶唯安再次道。
舱门终于被打开，叶唯安踏出去了，伊娜也……
正准备出去的伊娜被一个疾奔过来的身影撞到一旁，她错愕地抬头，只能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消失在舱门之后。
乔林……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伊娜低下了头。
飞船已经远去，最后缩成一点被蔚蓝色的海水淹没。与之相反的，那鲜艳的红慢慢从小小的一点，越变越大……
叶唯安放松了身体，舒展着四肢享受着海水的安抚。乔林围绕着他转了几圈，急得想挠脑袋。
“我们不逃吗？”
叶唯安看也不看他一眼：“这么急着下来，我以为你已经做好思想觉悟了。”
乔林语结，最后索性在叶唯安身边一趟，享受起海水的服务。也是，等可燃冰墙被炸开，方圆千里的水都为为之沸腾，再怎么逃都避免不了被蒸熟的命运。
“你好像很关心伊娜？”叶唯安不厌其烦地再一次问了这个问题，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纠结这个问题。
乔林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双手置于脑后：“那是当然的。”
叶唯安看了他一眼。
乔林回视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逃脱不得，许是因为两人已经熟识，能信任对方了，他用胳膊碰了碰对方的，歪着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伊娜的全名是伊娜·萨蒙德……”
叶唯安不以为意：“这秘密真没有作为秘密的价值，至少我知道，而且我不是唯一知道的。”
小红鱼已经越来越近了，而叶唯安还打断了他的话，占用了他的时间，这让乔林有点不开心：“你别打断我的话！我要说的是，我的全名是——乔林·萨蒙德。”
话音刚落，大群小红鱼穿梭而过，他们被包围在其中，乔林赶紧扑倒在叶唯安身上，将脑袋埋在对方的胸膛，以避免被撞着他的脸。叶唯安条件反射地紧紧抱住他，相拥的刹那，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感。
伊娜·萨蒙德，乔林·萨蒙德……萨蒙德这个姓挺好的。
在生命的尽头，陪伴自己的是一个叫乔林的男人……挺好的。
嘭——
一声巨响顿起，同时，一圈一圈的水纹以可燃冰墙为中心扩散开来，所到之处，无数红鱼疾飞而去，冰凌碎成珠玉。
而乔林……
乔林咽了咽口水，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不是因为可燃冰墙，而是——
谁能告诉他眼前这巨大的雪人是哪儿来的？还有它的脑袋去哪儿了？
“你好啊。”
乔林呆呆地将头扭向另一边，见一颗雪白的圆圆的脑袋出现在面前，瞧那型号，和那一边的身体应该是组合装，而刚才那声音就是它发出的。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更让乔林惊讶的是，那颗圆圆的脑袋在向他问了声好过后，快速地分成解成无数细小的雪花，和身体化成的雪花一起，凝成一颗厚重的多面球体，将他和叶唯安裹进其中！
从雪人出现到变成球体，整个过程其实非常短暂，短暂到可燃冰扩散的能量波还来不及扫到他们身边。但也差不多了，他们刚被裹进球内，乔林就能感受到他们被射了出去，以极快的速度，连带着球体。
这球还挺牢实，居然没破！乔林在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想。
再次醒来的时候，乔林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算很大的空间里，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堆放整齐的物资，其堆放方式和空间格局都异样的熟悉，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在淼星的供给处。
生命果然是最强韧的东西，他居然再一次地死里逃生了！
乔林激动地坐起来，牵动了旁边什么东西，他看过去，发现是叶唯安的手。叶唯安闭着眼没醒来，苍白的脸色昭示着他的状况不太好。
乔林一惊，扑过去看他，他抬起了手想去碰他又怕伤着了他，于是又放下，最后趴在他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没事。”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只消一眼，他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叶唯安身上——
一只20cm的小雪人正坐在物资箱上，悠然自得地踢着胖胖的小腿。
“你，你……”乔林结巴，这胖乎乎的一团分明是他晕过去之前看到的雪人，只是从雪巨人变成了小矮人儿！原来那并不是自己的幻想！
小雪人从物资箱上跳下来，几步来到乔林面前，伸出右手想要和他友好地握个手。乔林震惊不已，呆立在原地没动。小雪人疑惑了，它歪着头想了想，最后恍然大悟地“哦”了声，伸出右手拔下自己的左手，再次伸向乔林。
嗯，肯定是因为太远了，够不着，小雪人想。
乔林嘴角抽阿抽，手往身后缩了缩，装作看向叶唯安。
“他怎么了？”
小雪人不在意地收回手，将左手插回原处。
“精神力透支。”小雪人顿了顿，“如果你想唤醒他的话，只需要……”
乔林本想问“他做什么精神力透支了”，但听到后面一句，又把注意力放在后面了：“需要什么？”
“需要你给他一个吻。”真诚的眼神。
乔林一口气被堵在胸口半天上不来。
“……这玩笑不错。”他干嘛要听一个奇怪的雪人的话啊，这不是蠢么！
“这可不是玩笑！你们不是建立了精神联系么，你们俩之间做一些亲密的举动，能提高他的精神力！这可是有科学依据的，不是胡编乱造！”
乔林有点呆：“真的？”
“当然。”
“你怎么知道我们建立了精神联系？”
小雪人臭屁地抬高下巴：“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宇宙最为博学的，掌握着伽马星系所有数据的机甲——天则！”
“机甲？”乔林惊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机甲呢？看上去很没用啊！叶唯安的癖好简直了！
“叶唯安的？”
“嗯哼。”
乔林了然。是叶唯安的话就能理解了。好吧，他其实觉得只要是叶唯安的话，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就算是……会说话的雪人机甲。
“我要是……不亲他呢？”亲吻一个男人，乔林承认，他一点都不想。
“他会慢慢醒来。”
“那就好。”
小雪人奇怪：“好什么？”
乔林往叶唯安旁边一躺：“我们慢慢等他醒来，不急。”
小雪人：“……”
“你真的不亲啦？”小雪人不甘心道。
乔林闭上眼不再理它。
“真不亲啦？”见乔林心意已决，再没撼动的可能，它失望地批嘴，在原地转了几步，最后回到物资箱上，无聊地拆着自己的胳膊腿儿玩。
听见小雪人离开了，乔林悄悄睁开眼，扭头看着叶唯安，从他苍白的脸看到失血的唇，然后定住了。
亲一亲真的有用？真的有用？有用？
要不试试？反正大男人的，又损失不了什么！
……
乔林的头慢慢靠近叶唯安，再靠近……直到鼻息交织……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脸红了。明明只是想做个好事帮个忙而已，做什么脸红啊！又不是亲一个大姑娘！
乔林不自觉地舔了舔唇，最后心一狠眼一闭，直接压上对方的唇。
柔软的触感，有点凉凉的……乔林突然想起他好久没吃过肉了。
想到这里，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惊地猛地睁开眼，然后……他看到叶唯安睁着眼正看着他。
cha！这招效果真心不错！
第23章：真爱无敌
乔林只觉得自己心跳都漏了两秒，他心虚地往后退了退离开对方的嘴唇。
“我只是想帮你，让你早点醒来。”乔林试图解释，手指指向物资箱的方向，“这方法是它说的，事实证明这个还真挺有效的，大家都睡男人，亲一下又没有损失，算起来，我才是比较吃亏的一个，白白牺牲了一个吻，又不是大美人，我……”
乔林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归于沉寂——
我去！怎么又闭上眼了？
看着双目紧阖的叶唯安，乔林停下了唠叨，转而咨询起自诩博学的小雪人来：“他这是怎么了？”
他的咨询没得到解答。因为就在叶唯安闭上眼的瞬间，小雪人凭空消失了。物资箱上此刻空空的，再没有小雪人的身影，想来应该是柯洛因醒来时把它收入空间链里了。
乔林伸手拍拍脑袋，眼一闭，睡了。
海洋的另一头，被可燃冰墙释放的能量波尾扫中的飞船受到轻度损伤，顺利逃脱了。但并没有人欢呼庆幸，船内笼罩着一层挥不去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