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则有些沮丧，“我……我也想说自己不知道。”
“警官先生，你可别怪我啊！”卡特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反正有什么事情你就去找特雷斯，这都是他的主意——我清白得很！”
特雷斯今天打了很多喷嚏，如果不是因为体温还正常，差点就以为自己是不是中招感冒了。
当第一眼看到乌诺的儿子米尔特和卡特洛的女儿奥罗拉那副乖巧安分的样子时，特雷斯忽然萌生出“能够成立家庭也不错”的想法。
但下一秒就被两个小孩子和两位太太的无厘头争吵打破了幻想——双方都在互相指责为什么对方那么蠢、为什么会被抓起来之类的问题，吵得整间别墅都不得安宁，马修这种忍耐度高的人都不得不塞了耳塞静静地站在一边围观了起来。
还是游戏人间比较适合自己。特雷斯打了个喷嚏，默默如是想。
第五十章（上）
今天是海伦娜的十岁生日，所以海伦娜特别期待今晚会怎么庆祝生日。
萨曼莎跟自己说过，等放学之后就去Warehouse，会有惊喜等着。
于是海伦娜这一天都没好好上课，连最喜欢上的西班牙语课也经常走神。更别提现在正在上的数学课，自己完全没注意老师讲解的那些例题。
海伦娜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在数学课上偷笑了一下，结果就被老师瞪了一眼。
海伦娜见状立刻就回过了神，连忙装起认真上课的样子，但过了一会就对着那些无聊的阿拉伯数字默默地叹了口气：即使认真听了，自己也还是不会做啊。
不过会有人帮忙的！萨曼莎姐姐也会帮我的！
海伦娜捂着嘴窃笑了一会，又继续想象今晚的惊喜会是如何。
布莱恩诺尔每天来到乌莫城警局里，第一件干的事就是喝咖啡和看报纸。
而尤里安则是先打开局子里唯一一台但显得有些破旧的电视机，先看看每天早上的新闻播报再开始干活。
“经过一年以来的庭审，最高法院大法官裁决将军格兰罗伯托为首的几十名主要军人犯下的数十条罪行成立，正式宣布药剂实验‘Fuerte’触犯人道主义法等一系列法条，并于今日即刻执行刑罚，庭审结束之后直接收监。……”
尤里安听完新闻后原本有些开心，但之后却落寞地叹了口气，“可惜那些被害死的人都不能复活……还有那些可怜的幸存者，他们后半辈子都要被后遗症折磨，还会死得很快。”
卡尔曼上前安慰地拍了拍尤里安的肩头，“别难过了，至少我们及时挽回了一切。我们已经做到最好了。”
“……回顾这一年来的调查工作，圣方济各大学的年轻学者伊萨克诺尔先生及卡斯珀邓肯——‘疯子’邓肯的长子兼Fuerte受害者——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极其重要且不可替代的作用，他们的努力是值得肯定且高度赞扬的。可惜的是，半年前卡斯珀邓肯因并发症发作而不幸去世，从而来不及等到今日的裁判结果，因此有不少人对此深表遗憾。”
布莱恩听到这段新闻时抬了一下头，看了看卡尔曼对面那张空落落的桌子——那是阿尔弗雷德的工作台，桌子上落了些灰尘——静静地叹了口气。
卡尔曼和尤里安四目交接了一会，没有说话，继续看着电视机。
“……我们今天特意采访了几个专程来到小城艾雷纳给卡斯珀邓肯献花致礼的有心人，他们一致认为虽然这位生前饱受折磨的可怜人还没等到结果就撒手人寰，但正义最终还是到来了，迟来的正义仍然是正义。他们认为，卡斯珀邓肯若能知晓，肯定也是十分安慰。……”
新闻还没播完，卡尔曼就连忙关掉了电视机，尤里安见状十分困惑，连忙站起身来想打开电视机继续看下去却被卡尔曼按住了手。
“新闻还有五分钟就完了，为什么不看下去？”
尤里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而卡尔曼则连忙把尤里安拉回工作台，拍了拍他桌子上好几个黑色大文件夹，“你可别忘记今晚要早点过去的事情，我们得赶紧开始干活。我们可不能继续这么磨磨蹭蹭了。”
“可是这些工作不多啊，我们肯定能提早离开的！”尤里安看向了假装很认真在喝咖啡看报纸的布莱恩，然后笑得一脸灿烂地望向布莱恩，“反正警长人那么好，会早点放我们走的！布莱恩，你说对吧！”
布莱恩有些无奈，不情不愿地答道：“嗯，你们下午就可以走了。不用担心今天的活儿干不完——”然后顿了顿，女干诈地笑了笑，“反正我也得早走，干不完的活儿会有人明天来帮忙！”
卡尔曼的神情还是十分严肃，看起来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行，尤里安。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干完活，待会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
“啊？去哪里？”尤里安低下头来想了一会，“难道是去买礼物吗？可是昨天萨曼莎跟我们说不用买了，一起去吃蛋糕就好了啊！”
“不是。”卡尔曼蓦地抓住了尤里安的手，尤里安立刻就有些脸红，“我们还要去见见康斯坦丝，去亲自告诉她一切都结束了。”
尤里安的绿眼睛瞬间暗了下来，但还是打起精神笑了笑，“好，那我赶紧去干活吧！”
“艾玛，艾玛！”坐在Warehouse前台的莎拉朝着正往厨房走去的艾玛叫唤了一声，而艾玛听后则连忙跑了过去，疑惑地笑着问道：“莎拉，怎么了吗？”
“给墙角那张桌子送两碟草莓慕斯和两杯焦糖玛奇朵，记住叫劳尔多加点糖，那个小姑娘喜欢甜一点。”莎拉笑着指了指墙角里的一对年轻情侣，“跟他们说是我给他们送的小小礼物，他们不用给钱。”
艾玛有些讶异，因为莎拉从来没有主动给顾客送过饮料吃食。
“还不赶紧去！”莎拉笑着推了一把有些怔住的艾玛，艾玛只好匆匆应声好就进了厨房。
过了好一会，艾玛端着莎拉交待好的东西来到了墙角那张桌子，见那个黑发蓝眼的青年和红发绿眼的女孩有些惊讶，连忙笑着说道：“是我们老板娘请你们的，请两位慢用——免费的哦！”
说罢，艾玛便拿起托盘走人，只剩下那对情侣面面相觑了一会，然后朝着正在微笑的莎拉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个红发女孩似乎特别激动，想上前亲自道谢，不料却被男友抓住了手。
“珂妮，你忘了医生说过的话了吗？”伊萨克揽着珂妮的肩膀，而珂妮则噘着嘴低下了头，“你的腿还没好呢，要多休息。”
“可……可是……”珂妮说话有些费力，褐绿色的眸子看着草莓慕斯咽了咽口水，“可是……伊、伊萨克你……你说过……受人、受人恩惠，要道谢！”
“那也得等你能走那么长的路才可以啊……珂妮，听伊萨克的，不要乱动。”
珂妮听后只好噘着嘴点了点头，费力地拿起叉子想吃眼前那碟草莓慕斯，但总是叉不起来，草莓慕斯很快就被叉得全散了架。
伊萨克见状则拿起叉子往第二碟里的草莓慕斯切了一小块给珂妮，把那碟被叉得面目全非的草莓慕斯搁在一边。
珂妮笑着大张嘴巴吃了下去，然后一脸幸福地埋在伊萨克怀里，不停撒娇道：“伊萨克……好、好甜！……还想要！”
伊萨克应了声好，继续耐心地切着草莓慕斯，慢慢地喂给怀里的珂妮，珂妮只管张开口满足地吃着，“甜的东西……好吃！……我，我喜欢甜的！……”
“伊萨克！……”珂妮一脸天真俏皮地朝着伊萨克的脸颊亲了一口，嘴唇上沾着的慕斯都弄到伊萨克的脸上了，“珂妮……珂妮喜欢伊萨克！”
伊萨克听后笑了笑，也朝着珂妮的额头上烙下一个吻，“伊萨克也喜欢珂妮。”
珂妮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吃力地拿着叉子叉起一小块慕斯塞给伊萨克，“伊萨克……你、你也吃！……”
“好，我们一起吃！”伊萨克笑得很开心，和珂妮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互相喂着对方吃光碟子里的草莓慕斯。
“莎拉，那个姑娘……”艾琳娜悄悄地走到莎拉旁边，有些哀伤地叹了口气，“看起来好像一辈子都恢复不过来了。诺尔先生的条件那么好，明明可以找更好的姑娘……他真是个痴情人啊。”
莎拉笑着摇了摇头，“那个姑娘会好起来的。伊萨克跟我说过，那个小姑娘现在恢复得很不错，能走的路也比之前长多了，就是走太久会很累——但至少吃东西穿衣服可以勉强自己来了。”
“虽然她醒来的时候变成了什么都要重新学的小孩子，但是有伊萨克在，她很快就可以好起来的。”莎拉笑着拍了拍有些诧异的艾琳娜，“我相信爱情会创造奇迹。艾琳娜，你们这些文学院的姑娘还相信吗？”
艾琳娜有些愣神，随后笑了笑，“莎拉，你也不是我们学校文学院毕业的吗，既然你相信，那我紧跟着你的脚步，应该不会错！”
“你的逻辑有点奇怪，但我喜欢。”莎拉得意地笑着拍了拍艾琳娜，“来吧，继续干活，你不是还没写完你的‘大部头小说’吗？今天我也要早点关门呢！”
萨曼莎今天特地请了假，推掉公司里的所有会议，除了是为了给海伦娜过了生日，还为了抽出点时间去看看多洛蕾丝和雅各布，还有格雷。
萨曼莎捏了捏手里三束白色小雏菊，然后笑着叹了口气，将之置于多洛蕾丝和雅各布以及格雷的墓碑前，然后用纸巾轻轻地擦着三人的照片。
身旁的马修也帮起忙来除掉新长出来的杂草，一言不发。
“洛洛，你还好吗？”萨曼莎笑着轻声说道，手里慢慢地擦拭着多洛蕾丝那张黑白照片，“我和海伦娜都很好，海伦娜是个很乖巧的女孩，除了跟我一样数学很差之外，其他都学得不错。乌莫城小学里的孩子们都和海伦娜玩得很好！”
“今天是海伦娜生日，所以我和安娜一起给她办了个派对，本来想邀请她的同学来。可是呢，这个小不点说，和我一起的第一个生日要我们单独过，以后再和朋友们一起庆祝。”萨曼莎蓦地笑出了声，“海伦娜真体贴，不是吗？”
“当初告诉海伦娜你和雅各布都走了的时候，我多怕她会哭上好几天。”萨曼莎的灰蓝色眸子泛着泪光，微笑着叹了口气。“可是她很坚强，只是哭了一会就开始不停问我你在哪里，她想看看你们，她想告诉你们：她不怪你们了。”
“我还记得当初一看到你们，她立刻就哭了，丽贝卡和塞茜莉娅还有我都哄得好费劲！”萨曼莎蹲了下来，若有所思地回忆起来。“我们还在烦恼该怎么哄好她的时候，她就突然不哭了，说她要吃好多好多东西。幸好吃完东西之后，她的心情总算好了不少，还说她没事了，以后会多来看看你们。”
萨曼莎站起了身，扫视了一遍最边上的格雷的照片，又看了看在一旁静默的马修，默默地叹了口气。
“海伦娜现在在上学，所以我和马修来替她看看你们，希望你们不要觉得孤单。我以后再带海伦娜过来看看你们。乌诺和卡特洛还有特雷斯也会过来。”
萨曼莎随后向马修靠近几步，马修顿时有些局促不安，默默地低下了头。
“你们不知道，自从我身边的人都找到对象之后，我的压力有多大。”萨曼莎朝着马修笑了笑，“管他们呢！反正我有马修在，我才不寂寞！”
“小姐，请你不要这么说！”马修蓦地开口，灰眼睛有些黯然。“小姐，我只是个仆人，我代替不了另一半的作用。你应该放心大胆地找像希斯罗先生那样优秀的男人，你值得获得应有的幸福。”
萨曼莎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这就够了，有你和海伦娜在就够了。”
见马修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萨曼莎只是按住了他，“我知道你当年受爸爸的嘱咐在琴科和特雷斯的车子里做了手脚，是你害得琴科差点要靠轮椅生活。”
马修脸色变得惨白，随后握紧双拳惭愧地低下了头，“小姐，对不起，我……”
“琴科和特雷斯已经原谅你了，那我又有什么好责备你的呢。”萨曼莎握住了马修的手，马修有些慌张。“就让那些事过去吧。我没打算继续纠结下去。”
萨曼莎随后松开了马修的手，又看回了格雷的照片。“格雷，我一直在等一个人跟我说他的真心话，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肯对我说一个字，因为他觉得他自己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他配不上我。你说，我应该继续等下去吗？”
萨曼莎知道静静地躺在那方大理石墓碑之下的格雷无法应答，只好笑着叹了口气，然后望向了一脸不敢相信的马修。“我还是会等下去的，一直等下去。”
马修原先有些怔住，随后快步上前握住了萨曼莎的手，直直地看向了萨曼莎那双满怀期待的灰蓝色眸子，“小姐，那个人很快就会跟你说了。”
萨曼莎点了点头，笑着眨了眨眼，“好，希望那个人最好说到做到。”
“尤里安，你知道康斯坦丝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卡尔曼突然开口，让正在除杂草的尤里安手一滑，手里的刀子就掉在地上了。
“她叫我跟你好好生活，要我忘记她。”卡尔曼连忙扶起尤里安，顺手把刀子收好，“可是，我是不会忘记她的。”
尤里安心里一酸，但还是笑着说道：“当然。你和我怎么可以忘记她。”
“其实我不喜欢康斯坦丝，我只把她当妹妹。”卡尔曼静静地说着，然后蹲下来轻轻抚了抚康斯坦丝的照片。“我欠她那么多，我这辈子都还不完。”
尤里安听后有些诧异，但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继续听卡尔曼说话。
“伊利亚跟我说，你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所以他才和你那么要好。”
卡尔曼站起了身，直直地盯向了尤里安，“我之前还以为你和他是一对呢，而我则拆散了你们，害你们俩一个在皮埃德拉，一个在乌莫城。”
尤里安连忙解释道：“不，卡尔曼，你听我说——”
卡尔曼摇了摇头，阻止了尤里安继续说下去，“伊利亚跟我说了，你确实喜欢我。尤里安，为什么你要否定？”
尤里安顿时就慌了神，“我……不是，卡尔曼，你听我解释……”
“这一年来我都在想为什么听你说喜欢我的时候为什么我会有反应，而听你亲口否认的时候我又为什么会觉得难受。还有，为什么伊利亚说要把你调回皮埃德拉的时候，我会拼了命地阻止——这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才终于找到答案。”
卡尔曼随后微微一笑，拉住了慌张得很的尤里安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