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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首,已百年——byLa Car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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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爱,什么情,有哪个人会把自己心爱的人丢出去,即使他知道那么做对方会遭遇什么。完了在他被人糟蹋的不成人样的时候,还派来心腹确认他会被送到“夜倾”来抵债。

哪里来的爱?他白锦只不过是韩铮卿手里不能违背主人意愿的一个宠物,一只畜生而已,一旦他敢忤逆,就会被丢弃,被生不如死的丢弃。

抽完一支烟,白锦收回心神,烦躁的抓了几下头发,发现两颗盐酸阿米替林片好像已经起不了作用了,到现在他还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在他想要不要再吃一颗的时候,得不到答案的保镖终于再次开口:“锦少爷还是穿好衣服和我们走吧!大少爷的命令是不计手段的把您请回去。”

白锦突然不耐烦的站起身,一把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扔了过去,情绪变得很焦躁激动,凶狠的抓撤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大声的吼道:“滚你妈的蛋,滚!”

然后急促的回到床边,拿了刚才的药,抖着手拨了两颗就往嘴里塞。

以前白锦在韩铮卿身边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两个保镖自然是见过的。那么温和聪慧的少年,他们跟在韩铮卿身边好几年的时间,从来没有见到白锦发过这样的脾气,白锦从来都是带着聪慧、善良而狡黠笑容的少年,也许有时候他也会发一发无关紧要的小脾气。只是如今短短的半年时间,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到了这里,再迟钝他们也知道白锦吃药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了。在白锦再次吞下那两颗盐酸阿米替林片之前,其中一人几步上前一掌拍向白锦的后颈项,接住他软倒下来的身体,示意身边的同伴带上白锦吃的药,带着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夜倾”糜烂的夜晚。

白锦从昏昏沉沉的世界中醒过来,脑子的反应有些迟缓,就像每天他醒来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会儿时间,他甚至连自己的手脚是摆在什么地方都感觉不出来,这是熟悉的服用盐酸阿米替林留下的后遗症。

只是这次他很快就察觉了后颈项的酸痛,记忆也就随之而来。

他没有睁眼,但已经感受到就在自己身边是有人的。他没有一点想睁眼看看那个人是谁的想法。

他睡了很沉的一觉,但药物的副作用让他仍然感到很累。在他打算放任自己的思维,继续睡下去的时候,一只很干燥的手抚上了他的脸。

那只手的抚摸是很有耐心的轻柔,是小心翼翼的,就像非要逼的白锦睁眼才罢休一样。

白锦知道,那只手的主人,就是他的债主。

在他睁眼的那一瞬间,他一点也没有去想象会看到什么,所以对于睁眼后看到的,他没有任何的表情反应,心里更是没有一丝波动。他就只是做了一个动作,一个简单的睁眼而已。

韩铮卿看着他的双眼里有痛苦,有恨,还有彷佛和以前一样的怜惜,而白锦对这些无动于衷。看到这张他七岁之后几乎每天都会见到的脸,以及那脸上所有的表情,他只感觉像是在梦境中一样的不真实。若是真的,自己怎么连一点想亲近的念头都没有呢?

他只想,韩铮卿,事到如今你还摆出这样一副绝望又伤心怜惜的样子,又是给谁看呢?

白锦的忽视和冷淡让韩铮卿心中对再见到他之前抱有的那些希望一层一层的凉了下来,他知道白锦恐怕再也不会如记忆中的那样,一见到他就要腻到他的身边来,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要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才能保证抚摸白锦的手不颤抖。

这个十年来让他捧在手心里的人,现在前所未有的虚弱,原本不大的脸上,凹陷下去的双颊衬得双眼出奇的大,却是眼中无神。形状线条优美的锁骨比记忆中的更加突出到了可怕的地步,就像马上就要穿破薄薄的一层肌肤一样。脖子上的血管清晰可见,还有那些刺目的吻痕,在白的没有瑕疵的肌肤上,显得尤其突兀和扎眼。他想用什么方法狠狠的把那些憎恶的痕迹去掉,却发现这具身体好像脆弱到他连抚摸都不敢用力的地步。

韩铮卿心中恨白锦的背叛,又恨是自己让白锦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他又是那样深刻的爱白锦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伤了白锦,可是到最后,最痛的是他自己。

他还不知道白锦已经彻底毁了,他还想着能像以前一样的亲吻白锦。所以当他没能如愿的时候,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在韩铮卿本能的想伸手扳过白锦躲开自己的头时,他听到他熟悉的白锦动听的嗓音用带笑却又让他陌生的冷漠声调说道:“您要做什么,也最好让人先从我身上抽点血做个检查,免得我把什么病传给您,”说到这儿白锦停顿了一下,转头正眼直视着韩铮卿,露出很灿烂的一个笑容,稍微抬起颈项,脸靠近韩铮卿的耳边,亲昵地说:“您知道,有的客人不喜欢用套的,我不敢保证有没有从他们那里沾染上什么病。”

白锦的笑容是那么真诚,就像是真的在给韩铮卿善意的提示,一副“我真的都是为了你好”的样子,只是他的善意真诚,未曾达到眼底。

第三章

韩铮卿从来没有想过会从白锦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从来没有。

白锦将他熟悉而最爱的笑容和声音,化作一只手,生生抓住了他的心脏,慢慢的捏紧。

韩铮卿什么都没想,脑子里只怒火中烧的反复出现一句话:他的白锦,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是谁教的他?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居然控制不住的扇了白锦一记耳光。白锦被扇得偏过头去背对着他,右手捂着脸颊,一动也不动。

如果是在以前,这个被他捧在手里的矜贵少年,哪怕自己抱他抱得紧了,也会撒娇一样的皱着眉头埋怨不舒服,他是那样娇贵的孩子。

那时候自己对他真的是到了珍若明珠的地步,哪里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就这么打了这个人。

两个人之间的静默只持续了几分钟的时间,就看到侧躺在床上的白锦双肩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一只手臂搁在额头上,挡住了大半个脸,让韩铮卿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犹豫了好一会儿,韩铮卿才伸手去拉白锦的手,他以为会很难,却没想到那只瘦的骨节突出的手很轻易的就被挪开了。

他看到白锦削瘦的脸上,双眼紧闭,黑黑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张着嘴竟是在无声笑着,那笑配着自己刚刚在那张脸上的一耳光留下的几道指痕,是一种触目惊心的悲凉……和讽刺。

笑得狠了,白锦几乎岔了气。他很爱笑,以前常常被韩铮卿或者其他什么很小的事情逗着笑得出不了气,每次甚至眼泪都会笑出来。这一次他也觉得很好笑,可是,他却怎么都笑不出眼泪来。

韩铮卿心里突然的异常焦虑,白锦这么笑是什么意思,这样的笑,比哭还难看,让他比看到白锦哭还痛苦。

他发狠的按住白锦颤动的双肩,固定住白锦,阴沉凶狠的责问:“你笑什么?啊?笑什么?”

白锦对他的样子毫无顾忌,犹自笑得双手捂住了肚子。他笑什么?韩铮卿永远不会知道。他只是在韩铮卿的手扇到他脸上的时候,突然想起好几年前的一件事来。

那是他刚被接到韩铮卿身边一年多的时候,那时候他刚过了八岁生日不久,已经不那么害怕总是冷着一张脸的韩铮卿了。

十岁的韩铮卿每天有四五个家庭教师授课,他本来就爱极了白锦才让自己的父亲把人接到自己身边来的,所以连上课也是要带着白锦的。

起初白锦有些害怕他,即使听不明白老师们讲的是什么,每次听着听着就顾自睡起觉来,但他还是乖乖的陪着韩铮卿。后来大约知道韩铮卿对他极为疼爱宠溺,就再也不肯乖乖的留在屋子里陪韩铮卿了。外面花园里的花啊草啊,或者哪棵树上又有刚出生的小鸟儿,这些都更能引起白锦的兴趣。

于是,某一天的午后,看着别的佣人的孩子在外面院子里嬉笑打骂,玩得好不热闹,他就再也管不了,吵着要出去玩。

韩铮卿不答应他出去,也不说话,就抱着他给他擦眼泪。这样的场景哪里还有讲课的气氛,气得头发花白的教授伸手拉了白锦到一边,边拿手里的书轻敲白锦的头边说:“白锦少爷这么贪玩,还要耽误大少爷吗?”

只是他话一说完,手里的书正要第二次落到白锦头上的时候,他被旁边韩铮卿手里指着他的东西惊呆了。

韩铮卿手里握着枪,枪口对准了他的老师,他面无表情的说:“您再打他一次试试。”

教授白了一张老脸,抖着手扔了书,离开了书房,白锦也吓坏了,止住了哭,看着韩铮卿,偶尔打上一个嗝。

韩铮卿收好自己防身的武器,抱过白锦,在他哭的红彤彤的鼻头亲了亲,给他擦脸上的眼泪,又去亲刚才白锦被书敲到的地方:“别哭了,以后谁都不能打你一下。”

那个时候,白锦又害怕又高兴,他有些怕韩铮卿手里的枪,又高兴韩铮卿这么维护他。

可是,在韩铮卿狠狠给他一个耳光的今天想来,那个时候韩铮卿说的话,才真是天大的笑话。

想一想那样的场景,他都觉得好笑啊……

“叫你别笑了,不准笑……听到没有?我打你,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你疯了吗?”韩铮卿摇晃着白锦笑得蜷曲起来的身体红着眼吼他。

因为白锦笑的越久,韩铮卿只觉得自己胸口就像泼了酒精一样,怒火烧得无法遏制。

过了一会儿,白锦终于止住了笑,他仰起头靠近韩铮卿,非常得意的看着韩铮卿的双眼说:“我不会哭,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哭。还有,我没有疯。你接我回来,疯了的人是你。”

是的,他白锦没有疯,只是早已经身在地狱。

几年之后,韩铮卿就是韩家名副其实的掌权人,北美几大华裔家族都得惟命是从。他没那个能力把韩铮卿拉进和他一样的地狱里来,但他白锦如果不能在这几年里让韩铮卿比身在地狱还生不如死,那么他白锦一定不得好死。

白锦笑的得意,直视韩铮卿的目光却冷淡的没有一丁点的情绪,韩铮卿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感情,厌恶、恨……或者其他什么,全都没有。

韩铮卿觉得这是不对的,就像自己恨他的背叛,白锦不是也应该恨自己灭了白家吗?

在决定接白锦回来的时候他就想好了,他是恨白锦,但白锦是注定一辈子都要在他身边,白锦是他养大的,不管怎么样,最后白锦都只能待在他身边,直到死的那天。

所以,就算他恨白锦的背叛,但当他知道白锦被送到了什么地方的时候,他一边对季家的做法在火冒三丈,心里存下了早晚要让季家付出代价的想法,一边又为自己找到了原谅白锦的借口。白锦背叛他,又阴差阳错被送去那种地方,这样他和白锦之间就扯平了。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天真的以为事情会这样就扯平了呢?他想,韩铮卿还是韩铮卿,可是眼前的白锦,分明已不再是那个喜欢腻在他怀里的白锦了。

而就在他踏进这个白锦住了十年之久的房间之前,他想着的是,这件事终于要结束了,白锦在他身边太久了,久得白锦的存在成了理所当然,大约只要是白锦相关的事情,他就以为会按照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他从没有想过会有出错的一天。

白锦笑着看韩铮卿面色阴沉的离开,想到韩铮卿在听完他的话之后明显的呆愣和不可置信,他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韩铮卿,好像很意外他的反应呢?难不成他还天真的期待自己是以前那个白锦,半年不见面,见了他就该扑上去撒娇耍赖?韩铮卿,怎么会变得这么天真?

白锦兀自讪笑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

进来的是连韩家家主都很看重的管家里德,已经在韩家呆了快三十年了,是韩家看着白锦长大的人之一。

头发花白的管家先生领着送衣服的佣人进来,看到白锦半撑着上身在床上笑的很开心的样子,他心里是有些诧异的。

他大约知道白锦这半年是被送去了什么地方,虽然怜惜白锦还是个孩子,但是作为一个管家,他是没有资格去反对主人家的决定的。

“锦少爷,您总算回来了。给您送今天的衣服上来,您看看是否合适?大少爷在餐厅等您用早餐。”里德漕着一口纯正的中文笑着躬身对白锦说。

这时候白锦也止了笑声,懒散的起身一边理着身上的睡衣,一边抬头扯出个笑容:“好久不见了,里德叔叔。衣服放那儿吧!”

说完用手背碰了碰嘴角,嗤笑了一声,有些无所谓的转身进浴室去了,没有看到神色变得凝重的里德。

里德在心里叹息,终究还是不一样了。那样无所谓的笑容,连自己的回答都没兴趣再听的无所谓,还有脸上明显的指痕,都在昭示着一切都不一样了。

过去的十年,对于自己挑选来的衣服,十之八九白锦是会挑三拣四的,从不会这样随便的说一句“就放在那儿吧”。而他看着大少爷和锦少爷十年来一点点的长大,他从来没有想过大少爷会舍得动手打锦少爷的一天。

看着紧闭的浴室门,里德在心里重重的叹息,示意佣人放下东西,自己摇头离开了。

第四章

白锦洗完澡出来,胡乱的擦了几下头发,拎起放在床边的衣服,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浅色休闲的英伦风装扮,这倒是以前自己最中意的风格,不过现在嘛,对他而言什么样的风格都没差别,反正他白锦已经脏的不能再脏,穿什么都一样。

扔开手上的衣服,他总觉得自己少做了什么。烦躁的抓了抓还滴着水的头发,顿了一下,才恍然大悟的嗤笑出声。

呼出一口气,他信步朝门口走去。

他的房间和当初是一模一样的,那么或许他现在想要的东西在某个房间也能找到。

他现在真的感谢韩铮卿不抽雪茄,却喜欢搜集雪茄这个爱好。反正里德不是说韩铮卿在餐厅了吗?正好,他现在去应该也没人拦着。

优哉游哉的在韩铮卿偌大的收藏室转了一圈儿,随便打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雪茄柜,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雪茄柜的每层,整齐有序的摆放着大小不等的木盒,从标志上看都是古巴产的上等手工雪茄,连三四十年前生产的都有。

挑了盒Davidoff打开,享受的拿起来闻了闻,只可惜手边没有点火的东西,要不现在就想来上一支,他还真没抽过这样上等的好东西。

想了想,关上盒子之后又从雪茄柜里拿了两盒,转身就走。

在门口开门的时候,看到门边墙壁上挂着的用繁杂的欧式花纹画框裱起来的油画,他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嘲讽笑容的同时,腾出一只手,对着画上面的两个人懒散的伸出了中指。

那画是他四年前考上全美排名第一的高中——Thomas Jefferson High School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之后,韩铮卿请了个什么欧洲很有名气的油画家来画的。画上的人自然是韩铮卿和他,背景就在这幢房子的花园里面。画里面他下巴搁在韩铮卿肩上,双手围着韩铮卿的脖子,脸上的笑容比一旁的花还灿烂耀眼。

关上门的时候,白锦怎么都觉得,画上面自己怎么就笑的那么……贱呢!人家韩铮卿把他当个养着玩儿的小玩意儿,他还笑得那么高兴。

回到房间,找了个抽屉把雪茄盒放下,他才不紧不慢的换了衣服下楼,一路上想着一会儿让人给他找个打火机或者什么的,早餐之后就能抽上雪茄了。

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餐桌边的五个人,韩铮卿坐在上位,其余四个人是他的心腹,分坐在餐桌两边。每个座位前都摆了一大份的西式早餐,韩铮卿旁边空着一个位置,那是他以前的位置。

白锦面无表情的半眯起了双眼看了一会儿,牵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恶毒的淡笑。然后他一只手揣在裤兜里,一只手敲着圆扶手栏杆,吊儿郎当的踩着楼梯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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