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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人 下——by朗朗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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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做了半年的职员,季秦的公司就因为资金链断裂破产了。这个时候,季秦去找了顾循,拿了几百万回来接受了所在的公司资产和项目。

当时房地产还未大热,建了卖不出也是常有的,季秦投资这行看着风险就十分的大。顾循在自己家的公司做事,因为家里有吩咐,只能把自己的小金库借给季秦投资,说好了给顾循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既然是季秦自己开的公司,为了节约成本,方一诺也不去卖衣服了,跟着去了季秦的公司上班。他学的是土木工程,虽然没什么经验,也没毕业,但理论知识却是不缺的。

而季秦主建的是三栋居民楼,已经建了大半,还有一部分收尾就能完工了。前面的老板是因为赌博,把家产输了个精光,还倒欠了十几万,手里的房子预售买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眼看着追债的喊打喊杀,前老板忍痛甩卖了公司,可惜,他所建的居民楼并地段并不好,那时候房地产还没起来,肯接手的人也没几个。最后,季秦给了一百万全部买断。

而季秦手里并没有多少资金,他每天除了处理公司的事情就是去银行忙贷款,整天喝的烂醉如泥的回家。方一诺看在眼里,对着公司的事情更为的上心。每天恨不得跑去工地跑上七八趟,盯紧了材料和工人。

这样一来,倒是显得他不近人情,不过,好在工程是提前完成了,减轻了季秦的压力。那个时候,工程款不是一次付清的,所以,季秦手里虽然拮据倒不还没有陷入困境。

可等房子开始销售的时候却遭遇了滑铁卢,本来位置就偏郊区,又没有什么特色。在市中心房子销售都一般般的情况下,季秦的房子销量可谓惨目忍睹。

季秦又不肯降价甩卖,公司的资金根本周转不过来,再两个月发不出工资之后,公司的一大批员工都走了。方一诺把身上所有的存款都给了季秦,身上的兜比脸干净。

可那点存款对于公司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即使方一诺再省,可手里的钱还是见了底。最后,就连房租都付不起了,两个蜗居在办公室,每天出去找资金,找人脉,卖房子。

就这么撑了三个月,公司的居民楼前面被公告要本市最好的初中要建附中。一下子,那儿的房价就上涨了很多。季秦手里的房子被划在了学区房内,身价倍增,成了香饽饽。

当第一栋房子卖出去的时候,房主拿着现金来买的。三十万,季秦抱着这些钱回了办公室,方一诺手抖着一张一张数了个遍。再三确认,他们终于赚钱了。

而那时房地产正赶上第一轮的大涨价,半年后,季秦用赚来的钱投资了市区中星级酒店,而方一诺也买上了自己的第一套房。准确说是他们公司的员工内部房,三室一厅,季秦和方一诺的名字都在房产证上。

看着那本写了两个人名字的房本,方一诺有种不可言语的满足,这是他们的家,是他们自己的地盘。

那套房子从装修到选家具,都是方一诺和季秦一块商量参与的。有的时候,为了和沙发配套的小桌子,两人能跑遍整个市区的家具城。房子里的每个细节,他们都用了心思。

阳台的盆栽,房间里的壁画,客厅里的花瓶,小细节里处处体现了主人的用心。

特别是方一诺,把这套房当成了自己的第一个家,全心全意的打造自己梦想的家园。

季秦每次看着方一诺忙上忙下,都会笑嘻嘻的在旁边看着,两人没事也出去,就坐在占了客厅大半的沙发上看电影,然后做饭,去打球。兴致好的时候,两个人还会拿了鱼竿开车跑到郊区钓鱼,一坐一下午,看看夕阳西下,有种说不出的温情。

或许是运气到了,季秦的生意越做越大,方一诺也成了公司的技术总监,从离家出走到功成名就,两人越来越忙,但感情好像却是越发的浓厚。看着就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没有什么甜言蜜语,可眼神却默契的让任何人都插不进去。

闯荡的第五年,季秦成了全市十大优秀企业家,创造了白手起家的传说。他单身多金,身边吸引了许多女孩子。方一诺曾经有过担心,不过,在瞧见季秦对这些女孩不假辞色之后,好笑于自己的怀疑,也越发的信任季秦。

季秦事业成功,季父季母想用经济截断政策逼季秦的法子失效了。做为父母,季父季母即为季秦的事业成功而骄傲,又为季秦跟个男人纠缠不清恼怒不已。

但凡做父母的,只要是爱孩子的,孩子主意正,到最后又有几个能拗得过的。季父季母这几年一直偷偷的关注着季秦。瞧着季秦与他们渐行渐远,季母越想越担心,还是没忍住去找了季秦。

先是骂了一顿,再跟着哭了一哭,季秦也软了心肠。母子两个也算和好了,只是对方一诺季母不提不问,一副眼不见心不烦想架势。等过节的时候,季秦回去挨了季父一顿打,一家人算是和解了。

他们对季秦和方一诺在一起仍然是反对的,可却不再咄咄逼人,而是打着亲情牌,时常的让季秦回家看他们。

方一诺从来也没想过让季秦为了他就不要父母,他太明白父母对子女意味着什么了。他拐走了季家的一个儿子,赔上了学业名誉,算是抵了心中的埋怨。所以,当季秦说起回家的时候,方一诺并没有反对,但也没有上赶着去季家。

他明白季秦的家人不欢迎他,其实,在心底,他也不喜欢季秦的父母。而为了和季秦的未来,那么僵着也不是办法。既然季秦先走了一步,方一诺也退一步,他想,只要他和季秦感情深厚,天长日久见人心,总能磨动季家父母的心的。

甚至,他觉得以后他可以和季秦领养个孩子,或是两人找人代孕个孩子,不管是他的还是季秦的,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解决了后代问题,或许季家父母不是支持也不会反对了吧。

而季父季母和季秦关系缓解之后,却迫不及待的安排季秦去相亲。为此,季秦和他们大吵了一架,明确的告诉他们他不可能和别的女孩结婚,让他们不要徒劳了。

这些事情方一诺都有耳闻,他心中十分的不舒服,可季秦的态度在这,他也不好太过的去为难季秦。只不过,季秦再提去季家的话题都被方一诺岔开了。

季秦的生意做的很大,不拘泥于本市,外市也有。近一年来,季秦时常要出差去外地,方一诺坐镇本部公司。两人聚少离多,方一诺除了忙公事,偶尔也回去看看林宗平。

那天,方一诺打算去商场买些补品去看林宗平,却偶遇到季母。比起五年前,季母好像没大多变化,除了打扮的更为的贵气,神态更为的高傲外,几乎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方一诺本来想避开她的,可电梯门一开,他们直接照面,当方一诺准备下电梯的时候,就听讲季母冷哼一声,“果然是个没家教的。”

这句话说完,方一诺就定住了。他心中对季家父母做事并不是没有怨气的,他们毁了他的学业,他一直以来的期望。但因为是爱人的父母,所以,他告诉自己不能怨恨。

而季母再一次见到他,却还是一副方一诺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垃圾的时候,方一诺心中怒气再次升起了。他自认为和季秦恋爱,从没有半点对不住季秦,他们之间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避让季秦父母不是胆小更不是理亏,只是对爱人的尊重罢了。

但这并代表他就要这么被她们肆无忌惮欺辱,无所顾忌的谩骂。

“有家教吗?我父母是没教过我,但我也没法从您身上看到这两个字。您这么有学问,应该听过‘人必自重而他人重之’这句话吧。”说完也不去看季母青了的脸色,掉头就走。

“你等着,我已经为阿秦找好媳妇了。她是阿秦的初恋,长得漂亮,又知书达理,可比某些人强上百倍不止。”

方一诺脚步并没有停下,头也没回的走了。

但心里却为着季母的那几句话感到难受,即使他信任季秦,可看着季母把季秦和别人拉郎配,哪能高兴的了。偏偏,他若是真对季秦父母做什么,最后只会双倍的落在季秦身上。

这种憋闷的感觉让方一诺难受的要命,可看上去却又是道无解的难题。

季秦出差大半个月了,方一诺一个人在家中,烦躁的坐立不安。

拿起电话又放下,最后还是没忍住拨打给了季秦。

“一诺,吃饭了吗?”耳边传来季秦的声音,方一诺的心忽然定了下来。

“吃过了,你呢?那边的工作还有几天结束?”方一诺开口道。

“最迟后天,这儿的糕点不错,我给你带了些,你吃了肯定喜欢。等下次再过来的时候,你和我一起,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季秦带些笑意对着方一诺道。

方一诺心中一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今天他不该那样对季母的。毕竟,季秦对他很好,就算是看在季秦的面子上,他就当尊老爱幼了,怎么就僵上了,怕是季秦在他母亲那儿又要难做了。

而本来想试探季母说的那些话又觉得没有意思,季家为季秦相过多少亲,只要季秦不愿意,他又何必去猜疑,弄得他好像不信任季秦似的。感情最大的敌人往往就是从不信任开始的,方一诺觉得自己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忽然听到门外有敲门声,“我去开门,先聊到这边,晚上再给你打电话吧。”

打开门才发现是隔壁的亲戚按错门铃了,等回来的时候,方一诺拿起手机再想拨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手机一直没有挂断。

方一诺笑笑,他好像一直没有一次是先挂断了季秦的的电话的,总是听到对方的嘟声后才舍得放下电话。把免提打开,方一诺,“你人还在?刚刚有个老大爷按错了门铃……”

而对方传出来的声音,却把方一诺从天堂打落到了地狱。

第二十五章

“你等了叶柔十几年,现在却躲着叶柔,你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真是为了那个方一诺?阿秦,难不成你忘记了,你和方一诺相恋不过是迷惑外人的幌子,为的就是你能和叶柔在一起。现在你努力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多苦头,怎么却犹豫了。是不是因为你觉得对不起方一诺,所以,你才不敢接受叶柔的。”这声音明显像是顾循的声音。

听在方一诺耳朵里却如晴天霹雳,让他从头到脚遍体生寒,恶狠狠的盯着电话看,好像要把电话给盯出个洞来。心中却是万分不想去信的,怎么可能,他和季秦相识十年,恋爱五年,这期间经历了多少。那些酸甜苦辣,悲伤喜悦,就如昨日般鲜活,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可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方一诺的那么一点侥幸。

“一诺是个好人,他,我不能伤害他?是我害的他毁了名声,没了学业,好不容易,他才刚刚过上几天的好日子,我就去和别人在一起,他会受不了的。我不能伤害他,我不能。”这声音朝夕相处了五年,方一诺再也不会听错。

“你对着方一诺是感激是愧疚,可那不是爱情。我们当初决定要方一诺做叶柔的幌子,承受你父母的怒气的时候,就已经没了良心。而现在,你告诉我说你不能?你不能什么,是不能和假意喜欢方一诺,还是不能利用方一诺为你心爱的人挡刀?你能,你这些都做了之后,你说你不能。阿秦,你不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你那时候告诉我,为了叶柔你连命都可以不要。”顾循的话里带这急切。

“现在你做了这么多,临门一脚了,你却来放弃。就为了你的愧疚吗?这完全没必要,就如一开始我们说好的那样,我们可以补偿方一诺,可以给他钱。你现在所有的资产都可以给他,你要知道,你就这么抱着愧疚弥补的心态却对方一诺,勉强和他在一起,是对他,对你,对叶柔的残忍。当断不断,反受其害,你该自己拿主意了。”

方一诺的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就这么跌坐在地上,就那样自虐的听着电话里的话。假的,他又做了一次替身,一个幌子,一位稻草人。是啊,他们都有要保护的人,可为什么要来伤害他。

他也有血有肉有心肝,会痛会哭会心碎,他在乎的人为什么总是看不到他。对,他们是知道的,只不过,比起自己,他们选择的是他们更在乎的人罢了。

方一诺从心里开始发冷,他想伸手把电话挂断,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可就这么一个动作,方一诺也没力气来完成。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传来,‘对,我承认我是混蛋,我骗了一诺。我爱的是叶柔,却编织了一张情网引得一诺飞蛾扑火。……”

“爱的是叶柔”这几个字就好像是最毒的最锋利的箭,射中了方一诺已经心血淋漓的胸口,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挣扎的站起来,方一诺往前一扑,拿起手机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往墙上扔去。

啪,啪,两声,第一声是一诺摔倒在地上,第二声是手机摔到地上的声音。方一诺躺在地上,侧过脸来看着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

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他孤注一掷的爱情原来是季秦数十年如一日编织的谎言,他以为,他以为季秦是老天补偿给他的幸福。可没想到这幸福就像是泡沫,风一吹,总归还是会散。

以前种种甜蜜美好,在方一诺的脑子里却更显得讽刺。他活在一场被人预谋的爱情谎言了,自娱自乐,不知道这场戏里的另一个人看着他那么傻那么蠢的时候,是不是在心底嘲笑着他。看,这人多傻,不过是给点温情,给点关心,就跳进坑里了。

心,一寸一寸的痛,原来,爱情能让人这么痛。方一诺泪如雨下,捂着脸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倾泻了,好像要把一生的悲伤都哭尽了。

可惜,连眼泪也更他作对,他的眼里肿了,却没了泪。

拎着行李箱,季秦揉着眼睛,连夜赶回来,站到了他和方一诺的家门口。和顾循谈过之后,季秦心中却更加的慌乱,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快点见到方一诺。

所以,才搭乘了最早的一班飞机飞了回来,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方一诺,季秦脸色露出一个欢快的笑容。

拿出钥匙,打开门,“一诺,我回来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给他回答。

季秦以为方一诺睡着了还没起,也就没在意,当他轻手轻脚的准备回卧室吓一吓方一诺的时候,脚下却被绊了下。

低头一看,却发现是一个摔坏了的手机。他摇摇头,用脚把手机踢旁边,眼睛去扫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方一诺。

“一诺,你怎么了,怎么坐在着?”边说话,季秦边打开了电灯。

电灯一打开,方一诺就下意识的用手去捂着眼睛。等季秦看到方一诺的样子差点没吓死,红肿的眼角,苍白的面容,失神的眸子,一切都在说明着方一诺的不对劲。

这样状态下的方一诺,季秦几乎没看过。他急忙跑过去,一把抱住方一诺,“怎么了,一诺,你别吓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就是再急,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别担心了,有我在。”

方一诺却跳了起来,一把推开季秦。

季秦脸色有些不好看,可看着方一诺呆愣愣的,心疼的同时更加有耐心的坐在方一诺的旁边。

方一诺在听到钥匙响声的时候就知道是季秦回来了,可他不想动,一点也不想动。他觉得没意思极了,他以为的幸福,以为的爱情,其实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是别人的一场演出。

可当季秦抱着他的时候,方一诺却本能的推开了他。或许季秦能用感情来演戏,可他方一诺做不到,也不屑做。假心假意的爱情,披着再漂亮的外衣,他也不会要。

推了季秦一把,方一诺好像找到了力气,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去了。即使死,他也要做个明白鬼,也要求个真相。

所以,方一诺扯着嘶哑的嗓子还是开口问道:“叶柔是谁?”

听到叶柔两个字,季秦吓的魂飞魄散,五雷轰顶,脸色苍白如纸,手都开始发抖了。他最不能说的秘密,最不能让方一诺知晓的秘密,就这么被方一诺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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