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说话不要大喘气啊！”枫越怒喝，“喂！那边的！有种站出来说话！”
庭院那边没有动静……
“没人我们撤了！”枫越故意大声道，既是说给枢微听，也是说给院内的人听。
还是没动静……
“嘁……”枫越收起苦无转身便走，边走边递了个眼神给枢微。枢微心领神会，默契地跟着准备离开，却没有放松警惕。就在他回转身的那一刹，眼角忽然瞥到屋檐上方一抹金色光辉，呈螺旋状向中心收缩。
一股恐惧感迅速袭遍全身，他不禁打了个寒战，猛然转身冲着枫越想要张口，然而话到嘴边却停住了。刚才那一幕，枫越并没有看见。枢微咬了咬唇，把疑问咽回了肚子里。
亭子里的人影很快出现在了视线中。
“怎么回事？你俩速度也太慢了！”冥空尽双手环胸，站在亭中，看来他早已在约定地点等候多时。
“突发情况太多了！先说关于灵子的事吧……诶？怎么回事？好像又可以聚灵了？”枫越抬手幻化出一团幽绿色球体。
“啊……刚才的聚灵失败，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冥空尽举起手中一本厚厚的古老典籍，封面上雕刻着冥空氏家徽以及一些奇怪的符号，“在破坏封印的那一瞬，好像触动了什么机关，导致方圆百里之内灵子失效，好在是暂时的。”
“看来只有你的任务最轻松啦，计划通？”枫越擦去脸上的汗珠，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街市上，街上开张的店铺只有寥寥几家，看起来生意相当的不景气，一副萧条的样子。
三人找了家驿馆坐下，也没人上来招待，于是枢微动手倒了杯凉茶。眼下也没人在乎这盏茶究竟在桌上凉了多久了。
关枫越在柜子前面张望了一会儿，接着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灵活的像只猴子。然而很显然在他们到来之前，这家驿馆早就被逃亡的流民洗劫一空了，这惨状简直和末日来临没什么两样嘛，枫越在心底暗暗道。
“轻松？你说的轻松而已！”冥空尽瞥了一眼枫越表示鄙视，“我遇到了狐狸，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狐狸？冥王真的来了？！”枫越转过身，凑近冥空尽追问道。
“呃，你猴急什么？听我慢慢说。”冥空尽解释道。
按照计划，他顺利潜入了都会大楼的核心，反正那地方对他来说就和自己家一样熟悉，路上没有任何障碍。他“光明正大”的走在走廊上，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用幻术伪装了一番。
就这样，端着托盘的侍女冥空尽在走廊上走着……
“遮那！你太过分了！镜里连的事超过了计划范围！”一声怒喝从右侧会客厅中传来，他惊了一下，脚步放慢。
“嗨嗨，是我失手。您也不至于如此动怒吧？不过是一介杂草，他的死不会对您的计划产生任何影响，冥王大人。”
冥空尽顿时僵立在原地，这声音……是那只配红色武士刀的狐狸！镜里连居然被他杀了？冥王在这里出现又是怎么回事？
“啪！”一记响亮的手刀，“失手？呵，你居然还用这种理由来糊弄我？真让我失望呐！遮那。你和柿原家的到底有什么过节？”
“冥王！你说过不会过问我的私事。”
“哼”又是一声冷哼，“你的刀上缴，在苍羽都期间内禁止任何行动，剩下的工作移交给艾萨。”
“冥王……”
“不想死就照做！”
“是”狐狸压低了声音应道，“哐当”一声，刀拍在玻璃桌面上的声音格外响亮，脚步声渐渐近了，狐狸一把拉开门，走廊上的冥空尽被杀的措手不及，只能呆立在原地。
狐狸紧盯着他，“是你……”他忽然伸手掐住冥空尽的脖子将他按倒在地，“尉迟道死的那天你也在现场吧？”
冥空尽顿时觉得浑身一凉，这家伙难道是发现了自己的真身？没有这可能啊！眼下姑且赌一把，试探一下他。冥空尽回敬以抿嘴羞涩一笑，“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奴家只是个端茶水的婢女罢了，承蒙大人关注我这么久，实在是……不甚感激，奴家不知该如何回报为好……”
“切！”狐狸扭过头去，“茶水泼了！再去换一壶送过来。”
想得美！冥空尽邪笑，“是，我这就去，所以还请大人先放手。”
狐狸微楞一下，随即抽回手在血红色武士裙上狠狠擦了一把。
冥空尽淡定地起身收拾茶具离开，在转过走廊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遮那……这个杂种！你完蛋了！”
冥王抵达苍羽都了！为什么外界没有一点风声？难道是……怕被顽固派得知吗？居然想要低调的避开战争，冥王的行动还真是暧昧得让人捉摸不透啊！
拥护冥王直辖统治的护城卫军以及反对直辖统治的顽固势力，一旦开战，无论哪方占优势都对自己不利啊！遗迹……一定要尽快销毁才是！
冥空尽皱起眉，双眉间蹙起一个很深的川字。
仅凭我的能力远不能办到……枢微，我的希望，在你身上！
他站在那扇破旧不堪的大门前，一股腐朽发霉的气味传来，他低声吟诵，散发微光的阵图开始在门上显现，结界正在消失。
一瞬间，空气里的灵子像是全部被吸收殆尽一般，大门洞开……
“我回来了……”他低声说道，像是归家的孩子在进门时那样喊道，“我回来了，朝皇兄。”
他环顾着灰尘堆积的一片废墟之地，眼睛莫名作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抑制不住快要涌出来了……眼眶阵阵酸涩。
哭不出来……果然这副躯壳还是没法掉眼泪啊！不过……这就是想哭的感觉么？那么……心痛的感觉又会是怎样的呢？已经很久，没有那种感觉了……
他抬起头，视线有些迷离。
时代在改变啊……朝皇兄，你在意的江山社稷，总不可能永远都握在你的手中吧……
属于冥空皇朝的演出已经落下帷幕了……让一切都结束吧！
然后，冥空尽抬起脚，没有任何犹豫，跨进了结界中。
“以上，我所述说的事实，你们有何……”冥空尽刚要发问，却又立马住口了，因为枢微的神色不太对劲。
不是因为负伤的缘故，那是……前所未有的愤怒，双目中好像要燃起火焰一般。关枫越觉得即便是挥刀的时候，枢微的眼神也没有现在这般恐怖。
“你刚才说……镜里连……他死了？！”
“呃，遮那……那只狐狸是这么说的。不过，没有亲眼确认的话……喂喂！你给我好好听完别人说话行不？”冥空尽踮起脚，身子探过大半张桌子，伸手一把揪住枢微的衣领，另一手按住枢微的肩膀。
“我要亲自质问他！那只狐狸……”枢微握紧双拳，关节发白。
“知道了啦……有一个白痴已经够了，你就别拉低团队智商了！给我保持理智行吗？杂种！你要报仇也得……”
枫越扶住冥空尽的肩膀，“具象化的副作用，他平时不是这么冲动的。你应该能理解吧？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压制住枢微的具象化，然后再考虑其他的事也不迟。”
冥空尽没话说，坐回到座椅上，吐了口气，双手环胸望着门外不作声。
枢微也是双手环胸，一脸阴沉地望着里屋。
两人就这么别着头，像是刚吵完一架的两个幼稚小孩。关枫越觉得自己夹在中间快被低沉的气氛给挤扁了。
这两家伙……真的可以一起组队吗？枫越不得不再次质疑。每次都夹在他俩的冲突之间充当老好人，这种苦差还要继续干到什么时候？
诶……算了，现在也不是抱怨的时候。
“我仔细考虑过了……目前这样的准备还是不够充足，枢微的事也好，冥王的计划也是。要解决这些问题，需要有长远的计划。我原本以为只要到了冥界，压制具象化是很简单方便的事，所以仓促地就动身过来了，现在看来，我还是得回现世打点一下，然后再回到冥界，并在这儿长驻一段日子。如何？”
“……唔”冥空尽低头把视线移向别处，“看来这是有必要的，我没什么意见。”
“我……”
“你也给我赞同！白痴！”冥空尽一把将枢微的头按到桌上，“咚”的一声格外沉闷。
枢微居然没有拔刀反抗，缓缓举手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你……”
“他留下！”冥空尽按着的手仍旧没有松开的意思。“万一他再次暴走，你能压制他么？只有被扁的份吧？上次要不是我出手，你的命还在么？”他压低声音，目光中的寒气直逼枫越而去。
“上次……”枢微的声音幽幽传来，“抱歉……我”
“别这样！”枫越掏了掏耳朵，“我不想听到道歉的词从你嘴里冒出来，特别扭！”
“啧啧啧……”冥空尽撇了撇嘴角，一脸嫌弃。
【翌日】
“那么……我走了，阿尽。”枫越眯笑着登上火车。踏上台阶之后像是又回想起什么，转身对着月台上的枢微道，“果然……还是有点不放心。”他抓了抓后脑勺，笑得有点傻，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枚手柄处刻有奇怪字符的苦无递给枢微，“这个，随时带在身边。万一……呃，我还是希望不要用上它。”
枢微收起苦无，怔怔的望着关枫越，冥空尽非常有默契地倒退三步准备观摩自己想象中无数电影中惯用的分别桥段的戏码。
“诶，虽说来来去去也好多回了，只有这回，走的有点不太放心呐。”
“……你今天有点不太正常。”枢微面无表情道。
关枫越没有接话，双颊微红，挪步凑近了枢微，直到可以感觉到对方清晰的鼻息，他侧过头，微微颔首，舔了舔嘴唇，正要探出身子，眼角却瞥到不远处冥空尽眯起的眼睛中射出的杀气。
于是他只好微笑，轻声在枢微耳边道，“保护好你自己，等我回来。”
枢微有些失措，但却没有过于激烈的反应，低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随后他一直站在原地，直到火车离站，眼中映射着的满是夕阳余晖。
“火车已经没影了！你还在看什么？有本事就追上去啊！”
枢微没有回应，沉默片刻后道，“你居然不信任他……这很奇怪。”
“你在说什么？”冥空尽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你支开了关枫越。”
“那又怎样？我和他很熟吗？我的事为什么要让外人插手？更何况，我俩彼此彼此吧，不过他的原因和我不一样，他怕我把你给弄死了。”冥空尽狡黠一笑。
“外人……”枢微垂下眼，轻声重复了一遍。从冥空尽和关枫越第一次见面时，蹲下身子凝视枫越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到圆月之下一人吹箫一人作画的画面，都是假的么？
只是幻术师的幻术表演？
“枢微。我没弄错的话，你的记忆在几年前的一段时间里是非常紊乱的吧？现在还有后遗症对吧？还没回想起来吗？你真正的身份……”
突如其来的一句，枢微一下子觉得脊背发凉，不由得瞳孔收缩。
“冥空尽……你……去现世调查过？”
“某种意义上，这个名字是属于你的。”
他回过头，笑得很轻松，好像终于挣脱了沉重的枷锁。
第二十五章：时空震
“呃？这是……”关枫越准备推门的手悬在了半空，门竟然自动开了。
“老关！老关！快来看看这件如何？这是上次和你去第五大街买的哟！”门内传来的声音似乎很久没有听见了。
“哈？我怎么没印象？是不是……有点太亮了？”关父放下报纸，摘下了眼镜。
“很不错哟，我觉得。”关妈笑眯眯道。
“咦？小关？你怎么回来了？哦……已经到放学时间了啊！”关父看了一眼腕表，“哎哟，我时差还没倒过来，还有些犯困。”
“啊……枫越回来了？这再好不过了！”
“怎么了？”枫越一脸茫然地被老妈一把拖进卧室。
“这件西服快试一下！今晚有重要的宴会哟，和我们一起去吧？”关母举起衣架，脸上挂起期待的笑容。
这是……什么展开啊！枫越捂脸，老妈你一副小学生的花痴样仰着头看着自己，似乎极度期待着自己穿上这件衣服？
“诶？你不是说等他结婚的时候穿吗？”关父的声音从餐厅传来。
“哈？好吧我真是服了！”枫越转身出门。
“诶诶……枫越，你别生气啊！脸红什么……真是的！”
“就这样就可以了！就穿身上这件！”枫越回头道。
“诶？这么说来你同意去了？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父亲迅速接道。
“你们……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都多久没有和我们在一起了？像这样一家子出去参加派对不是也挺不错的嘛？以后多出去走动走动，见见世面，搞好人缘，这对你继承家业来说也很重要……”
枫越望着窗外，全然不理会老妈的碎碎念声音像诅咒一般从身后幽幽传来。
这是青茗市的夜景，和苍羽都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仰起头看不见天空的颜色，到处都是霓虹装饰的城市，陌生的城市，没有丝毫安全感的城市。他本来是迫切地想回来一趟的，然后眼下看着熟悉的风景与脸庞，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无聊和焦虑。
车辆缓慢前行着，他眯着眼睡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中到了目的地。
“抱歉，抱歉……路上有点堵，应该没错过什么吧？”关父同站在大厅门口笑脸迎接的方脸男握手。看起来这方脸的便是派对的主办方了！
“错过倒是谈不上，哈哈……”方脸男忽然觉得一股黑影压迫过来，把视线转向关枫越，疑惑的打量着这个身高180开外，发色有些扎眼球的家伙。
枫越皱起眉，把视线转向别处。
“哦，差点忘了，小关，这位是李叔叔。”
“嗷……难道是……是那个……啊对了！你儿子？”男子双眉舒展，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第一次见到呐，还是挺震惊的，话说小关是哪里人呐？和你爸妈一点都不像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