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被呵斥了?”贤妃顾不得泼洒出来的药汁,她捉着宫婢的手臂,连声问道。宫婢点点头,压低音量说道:“回娘娘,奴婢打听得很清楚,萧家确实被呵斥了,且圣人发了话,萧娘子品行不端,不堪成为太子继妃。”
贤妃闻言心下一凛,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晚青,这都是淑妃搞的鬼,本宫明明是要将那谷璧送到萧府,可淑妃竟拦截了下来,也不知淑妃送了什么给萧府,竟然惹得圣人如此大怒。”
“娘娘,既然淑妃娘娘将谷璧送了回来,您就当没这回事儿,左右萧府也不敢将您说出来,您便啥事也别管,只安心养胎便是。”晚青轻声劝着贤妃,贤妃听罢觉着有理,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正是该如此,本宫不是不想帮萧家,而是……”剩余的话贤妃没有说出口,晚青也没有问,她服侍着贤妃歇下后,便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寝室。
晚青吩咐了其他宫婢小心守着,她则是拿着打翻的药碗前往小厨房,准备再替贤妃重新熬一次药,只她走着走着,在还未到小厨房时,脚步一拐,拐到了昭云殿西侧一处偏僻的侧门。
侧门口已经有个小内监候在那里,晚青快步走过去,将手里的药碗递给小内监,又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小纸条,一并递给了小内监,小内监将药碗和纸条往袖子里一兜,便低垂着头离开了昭云殿。
小内监离开昭云殿后,一路上垂着头匆匆地走到了太医署,将药碗交给了严太医身边的药童后,这才又赶忙往东宫而去。
此时东宫里,窦淳正靠在软榻上,听着有福禀报早朝上的事。因着他腿伤未愈,所以这些日子都窝在东宫里养伤,圣人也特意免了他的早朝和功课。而小内监手上的纸条,很快的就到了窦淳的手里,窦淳看罢便将纸条凑到烛火旁烧了,随后又低声吩咐了有福几句,让小内监将话传给晚青。
待到傍晚时,晚青便收到了小内监的传话,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随后马上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遵照殿下的吩咐。和小内监说完话后,晚青回到寝室,贤妃正好起了,她赶忙上前服侍,一边在心里嘀咕着,殿下竟是如此看重贤妃肚中的子嗣,竟还特意使人传话告诉自己,务必得保住贤妃肚子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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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窦淳:……我真是太不容易了!追个老婆用了这么多章节容易么我?!摔!
卓惊凡:我竟然开始动摇了……守了这么多章节,竟被这个装疯卖傻的傻小子给打动了……
第五十四章:决定
萧家一事很快就平息了下来,毕竟圣人已经下旨呵斥,御史大夫自是不会再捉着不放,且现在外头还有秦王、楚王起兵造反一事,因此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京都外。再说太子遇刺一案还悬而未破,况太子伤重未愈,如此看来,太子迎娶继妃一事,势必还得继续耽搁下去,因此现在也不是关心继妃人选的时候。
只是众人可以不关心,但是萧家人怎么可能甘心?这一次萧家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背后一定有人在捣鬼,就算萧家惹恼了圣人,断了萧六娘入宫的路,但是萧家也不会就这样算了。尽管萧老太爷已经致仕,但是他的人脉还在,否则当年卓容雍又何必求娶江陵萧氏女?圣人又如何会将萧氏女指给太子?还不都是为了萧家百年来族中子弟当官时所累积下来的人脉和势力。
这一次因着未知的敌人出奇不意,所以才打了萧家一个措手不及,可是萧老太爷不可能忍气吞声,平白挨打了却不还手。因此萧老太爷在萧家被圣旨呵斥的隔日,便开始在京都里走动,而卓容雍身为萧家的姻亲,也是要帮着出一份力。当初出面说动贤妃帮忙的人是萧宛娘,如今谷璧出了问题,自是需要萧宛娘入宫找贤妃讨一个说法。
因此萧宛娘便开始频频递话入宫,想要求见贤妃。
可贤妃却是丝毫没有理会,不管萧宛娘递了多少次的话入宫,请求都像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苦等不到贤妃召见的萧宛娘,不得不将消息传回萧家,对于贤妃避不见面的举动,让萧家更加确信,贤妃肯定知道谷璧的古怪。甚至萧老太爷怀疑,贤妃可能假意答应出手帮助萧家,实则故意拿一块有问题的谷璧,使得萧家被圣人厌弃,且还害得六娘得了一个品行不端的评语。
萧老太爷越想越觉着,贤妃肯定早就对萧家设了套,因此老太爷将萧宛娘叫回萧家,又仔细问了一次当时和贤妃的对话。萧宛娘不敢有遗漏,把当时二人的对话重复了一次,就连贤妃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忘记,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
“看来,我们是着了贤妃的道了。”老太爷听罢叹息了一声,萧宛娘心里一跳,急急的问道:“阿耶您的意思是,贤妃故意拿了有问题的谷璧给我们?”
“嗯,不只如此,只怕在早朝上弹劾我萧家的御史大夫,也是贤妃安排的,你回去以后,把我的意思告诉女婿,让他去探探那个御史大夫的底,看对方和贤妃的家族有无干系。”萧老太爷吩咐着萧宛娘,萧宛娘赶忙应下,又和父亲说了会儿话,便打道回府了。
回到卓府后,萧宛娘使人到垂花门边守着,看见阿郎回来后,立刻来报,而她自己则是前往二姐儿的院落。
萧宛娘来到二姐儿的院落时,二姐儿正在绣花,她见到了母亲,立刻放下手中的花绷子迎了上去,萧宛娘看着二姐儿娇艳的脸庞,心里就是一疼,二姐儿今年都快十七了,婚事却还没个着落,若是当初自己狠下心来,将二姐儿送入东宫,现在二姐儿早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且也不怕被圣人用“不能孕育子嗣”的理由给废了。
只再后悔也无用了,事已至此,当年她的一念之差,让卓惊凡那个小贱种坐上了太子正妃的位置,才会使得如今她的二姐儿和她一样,都是做人继室的命。萧宛娘思及此,眼中不自觉带上了怜惜,她拉着女儿的手,走到一旁的软榻坐下。
“莲姐儿,阿娘今儿个来是为了问你,你真的打定主意要入宫么?”萧宛娘握着女儿的手,轻声问道。
二姐儿卓依莲怔了怔,随即一脸坚定的说道:“阿娘,女儿的心思您是知道的,再说阿兄一年多前已经被废了,我们家自是需要再送一个人进宫的,我若是不进宫,卓家旁支也没有适合的娘子,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旁人抢了阿兄的位置么?”她顿了顿,接着又说:“且原本表姐被指婚,我也是替表姐高兴得很,可如今……圣人既然言明了萧家女不堪为继妃,那么我就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阿娘也是这样想的,可只怕你外祖不同意。”萧宛娘叹了一口气,她方才和老太爷谈话时,曾经试探过老太爷的口风,没承想话才刚出口,就被老太爷给堵了回来,还被训了一顿,让她有些灰头土脸的。
“阿娘,说句不好听的,如今在朝为官的可是阿耶,外祖就算以前是阁老,现如今他老人家也已经致仕了,往后要靠阿耶的地方还多着呢,若是阿耶出面去和外祖说,难道他老人家还能真反对不成?”卓依莲撇了撇嘴,丝毫不将萧家放在眼里,对她来说,自己的阿耶是当朝的卓相,说的话自是比一个已经致仕的老头子有用,况她认为外祖之所以不同意自己入宫,恐怕是觉着自己抢了属于萧六娘的荣华富贵罢。
萧宛娘听罢,开口说道:“你说的有理,这事儿交给阿娘,别担心,你阿耶心里也不是没有想法,只是你外祖那边不好应付,虽然你外祖已经致仕了,可在朝中还是有些影响力的。”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丫鬟来报,阿郎已经回府了,萧宛娘立即站了起来,又对着女儿叮咛了几句,这才匆匆地赶往清辉园。
萧宛娘见到卓容雍后,先将萧老太爷的意思转达了,卓容雍听罢,点点头说道:“你让岳父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卓郎,如今圣人发了话,六娘已经不能入宫了,趁着圣人还未指定新的继妃人选,不如把我们家二姐儿送进去?”萧宛娘斟酌着语气,忐忑地开口提了想将卓依莲送进宫去的话题。以往提起这茬,卓容雍总是没有好脸色,且立时就喝止了萧宛娘,可这一次他不只没有摆脸色,反而认真考虑着萧宛娘的提议。
萧宛娘一见他的神色,便知道这件事有戏,因此她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就想着能立刻从卓容雍的口里得到一个准话。
只卓容雍沉吟了一会儿后,却是开口说道:“此事不妥,岳父先前说得对,圣人如今已经恼了萧家,就算二姐儿是我卓家的娘子,可你是萧家女,难保圣人见了二姐儿不会想起萧家,如此对二姐儿却是大大的不利。”
萧宛娘愣了愣,心里顿时有些泄气,她不得不承认卓容雍分析的有道理,她和二姐儿只想着萧六娘不能入宫了,就该把机会和位置让给别人;可她们却都忘了,二姐儿身上也流着一半的萧家血脉,圣人见了二姐儿,若是将对萧家的怒气迁怒到二姐儿身上,反倒是得不偿失了。
“你放心,待到这件事的风头过去,二姐儿还是有机会入宫的,只是继妃之位却是不要想了,能够有良娣或良媛之位也要偷笑了。”卓容雍见萧宛娘脸色有些颓丧,想了想便开口低声安抚着对方。
“为什么?难道卓郎听说了什么风声?为何继妃之位不能想?”萧宛娘一听,心下有些着急,开口连声问道。
“我没有听见什么风声,你也别胡思乱想,总之你记着,二姐儿的事有我,你莫要插手,也别往萧家递话,听见了么?”卓容雍自是不可能将心中的盘算说出来,他只是一脸严肃,语气郑重的对萧宛娘说道。
“诺,妾省得了。”萧宛娘自是不敢违逆卓容雍,只得心有不甘的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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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太医被处了宫刑,送到淑妃的湘云殿后,就被淑妃关在湘云殿里的一个小房间,淑妃派了不少人守门,除却按时提供吃食,确保许太医还活着之外,其余便不再理会,就是许太医因着伤处发炎引起发热时,淑妃也是不闻不问,更遑论替他请太医了。
许太医自己也不想见到往日的同僚,因此硬挺着捱过发热,他咬牙替自己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幸好圣人开恩,把他送到湘云殿的同时,还允许他收拾行李,因此他将自己的家当和伤药都带了过来,此时就派上了用场,他用手边仅有的一些伤药,勉强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
经过这一番折腾,许太医整个人迅速消瘦下来,他躺在昏暗的房内,床榻上只有一床破旧的棉被,屋子里没有蜡烛,摆设也很简陋,此刻的他瞪着一双无神的大眼,望着发黄的床帐顶,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会落到这般境地。许太医只要一想起自己成了内监,心里就万分的后悔,也对当初用许家威胁他的淑妃恨得不行,若不是淑妃那个狠毒的女人,自己如何会对淮王妃下手?
自己和淮王府往日无仇,近日无冤,若不是淑妃捏着自己一家妻小的性命,他又怎么会对淮王妃下毒?许太医瘫在床榻上,脸色一片狰狞,如今他落到这样的境地,他绝对不会让淑妃好过的!
而远在湘云殿正殿里的淑妃,自是不晓得许太医的心思,不过她猜也猜得到,许太医的心里肯定有怨恨,且八成是冲着她来,所以许太医一到湘云殿,她就借口对方需要养伤,把对方发派的远远的,左右圣人只赏了他一个掌事内监的位置,又没说是外殿还是内殿的掌事内监,如今她把人安排在外殿,不让对方近身,圣人也挑不出错来。
只因着许太医一事,圣人已多日未到她的湘云殿来,且突然把大部分的宫务交到贤妃的手上,淑妃知道这是圣人的警告,也是圣人在敲打她,可淑妃并不害怕更是不后悔对淮王妃下毒,她只懊恼许太医太无用,不只暴露了自己,竟连贺时娘一个药罐子也对付不了。
淑妃虽不知道圣人将贺时娘送到立政殿的用意,可是不妨碍她下决心除掉对方,贺时娘是西北贺家的嫡女,倘若对方在皇后的立政殿出了事,不只能够藉此扳倒皇后,还能够使得贺家和圣人心生嫌隙,所以她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可没承想,许太医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非但没有一举将贺时娘给毒死了,还连累得自己被圣人冷落。
如今圣人肯定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因此淑妃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将原本的计划给提前了,她等不及让自己怀上龙嗣了,她现在不动手,就只能等着圣人秋后算账,为今之计,就只有她先把圣人给扳倒了。
其实对于要将计划提前,淑妃的心里多少也是有些不安,毕竟要扳倒圣人不容易,只现在却是有个好机会,一来秦王和楚王正带兵往着京都而来,虽然圣人派了程家去平乱,可程家是否真的忠于圣人还两说呢;二来苏奉仪的叔叔正好是上林署的署令,有了他二人的帮助,她也就多了一些胜算。……
淑妃和苏奉仪见面的消息,很快的就传到了窦淳的手上。
既然窦淳当初会在太子妃的身边安插人手,其余入宫的侍妾们身边,又怎么会没有窦淳的钉子?因此苏奉仪和淑妃自以为隐蔽的计划,早被苏奉仪身旁的宫婢一五一十的泄漏给窦淳知道。
窦淳知晓淑妃竟敢和苏奉仪合谋要对圣人下毒时,心里不是不惊讶,他连忙把这个大消息和卓惊凡分享,卓惊凡听罢自然也是一番震惊,“倒是看不出淑妃有这样的野心。”
“所以才说咬人的狗不叫啊。”窦淳歪在软榻上,懒洋洋的感叹着。
“……殿下是在说自己么?”卓惊凡睨了对方一点,似笑非笑的开口问道,窦淳摸摸鼻子,给了卓惊凡一个傻笑,把这个话题蒙混过去了。卓惊凡也不过拿话刺一刺对方,没想着揪住这话题不放,所以也就顺着窦淳的意思,将这话题给揭过了,“据我所知,苏奉仪有个叔叔本来在太官署,可是之前被调到上林署,虽说是贬了,没承想现在却正好派上用场。”
“或者这其中就有淑妃的功劳呢?”窦淳耸耸肩,随口说道。
“不无可能,按照你从苏奉仪那里得来的消息,倘若淑妃当真打算对圣人下毒,其实从上林署着手,比太官署容易得多了。”卓惊凡沉吟一会后,开口说道。
“反正我的人已经盯着苏署令了,他若是有异动,我立刻就会知道。”窦淳对着卓惊凡招招手,想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可卓惊凡却像是没看见,还是坐在桌案旁,因此窦淳只得自己站起身来,亲自去将对方捉过来。
卓惊凡本来正在喝茶,被他突然扑过来的举动唬了一跳,他忙把手中的茶盏拿开一些,就怕里面的茶水洒出来烫着了窦淳,他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殿下太鲁莽了,若是被烫着了怎么办?”
窦淳见对方第一反应就是担心自己,心里顿时甜得像喝了蜜似的,他只觉着自己这些时日以来的努力有了回报,眼前也像是看见了希望,心里快活的彷佛就要飞上天似的,他觍着脸凑过去,笑嘻嘻地说道:“凡凡,我很高兴。”
“……”卓惊凡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想到窦淳挨骂了还一副笑脸,对方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对于如此赖皮的窦淳,他真是快要招架不住了。而窦淳想必也看出了自己的动摇,才会一步一步不断向前逼近,侵蚀着他心里的防线。
他和窦淳之间的攻防战,眼看着就快要分出胜负了,他一日日的后退,窦淳一日日的前进,因着窦淳的强势,他竟也习惯了每日和对方拉扯嬉闹,对于两人肢体上的接触,也没了原先的排斥和别扭,卓惊凡有时候都不得不承认,窦淳把他的性子摸得透透的,选了一个最适当的方式接近自己。
卓惊凡知道自己的性子不容易相信人,说穿了就是有些慢热,窦淳之前占了装傻的功劳,轻易的突破了他心里的第一道防线,虽说被拆穿后,免不了要承受自己的怒火,可窦淳却是做小伏低,生生的挺过了自己的责难。之后他又赖在自己身边软磨硬泡的,一点一点的融入到自己的生活,待到他醒过神来,才发现回头望去,每一日都有对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