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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舞落 始章&舞章——by苍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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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却像是错觉一般,瞳仁深处有隐隐轻蔑,隐隐不屑。
梦似花飞。

说不出那一瞬间有什麽感受,他只是忽然觉得就一直这样看下去,就算什麽都不做也很好...
短暂的恍惚

所以他的动作比尚初舞慢了一步
却也只是一步
[你!!]
再次捉住那已经被折磨得不堪的左手,圣麟气急。
尚初舞下巴一扬,挑衅一样瞪著那似乎恨不得掐死自己的人
左边的脸颊边上,被自己银针刺伤的划口,从左边眼角一直延伸,几乎要到耳垂。
应该是用了最大的力气来刻的,虽不是很粗的伤口却不停地向外冒著血。尚初舞的眼睛深处也像是被血染了一样,浓浓的恨意掩都掩不住。
[这样,我就什麽都没有了不是麽?]
嘲笑般的口气,几乎浑身是伤的人开口。

"啪"
气结,圣麟直接一巴掌毫不留情甩了过去。
大得惊人的力道,尚初舞整个身子虽然是被压制著却也是猛地一震,头碰上床角又磕出了血。长发顺著身体急速飞扬又无力垂下,有一种绝望颓靡的美。
挨了那麽重的一巴掌,尚初舞神情有些恍惚。
随後却又转过头来看他
[还有麽?]


恨恨举高了手,
最後却隐忍般放下。
圣麟努力调整自己心绪,从来没人要被自己宠幸居然还自毁容颜的,也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目中无人,在自己面前。
然而
然而这些都不是让他情绪如此容易被影响的原因。
比起那些
他更痛恨尚初舞居然会毁了那样漂亮的笑容,那样清冷得似月似水的...笑容...

平息了有些慌乱的呼吸
圣麟原本狂乱的眸中逐渐蒙上冰冷色彩,有些戏谑地笑了。
缓缓抚过他白皙脸庞上的血痕


尚初舞 我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三天。]
[??]
圣麟冷冷笑起来的容颜有种难以抗拒的邪魅
[我们来打个赌。]
伸手掬起一小缕青丝,他半眯起眼睛,刻意压低的声音是说不出的磁性
[在这寿筵的三天里,在我还没有离开京都的三天里,]
缓慢地说著,将他眼底的挣扎都尽情欣赏了
[如果宰相府,不 如果那个楚成焰亲自来接你回去──]
恶意的停顿一下,看他听到那个名字後莫名的畏缩
[我就放你走。]
我要让你再流露不出这样倔强的神情。
[但是,在这三天里你不能走出麟王行宫。]
[然後这三天内,我不会碰你。]
我要让你连最後的骄傲都不剩,
安心地成为我的玩物。


很久,尚初舞却是轻轻的笑了
左颊边上的刻痕在那样不真实的笑容中却是魅惑般的妩媚
[好]
自己握紧左手,让银针扎得更深,让痛楚来得更麻木。
[楚成焰绝对会来的。]
就算是来让我死。

圣麟伏下身 碰了下他的唇,然後起身整了整衣衫。顺手勾起一边的外衫。

[真有点可惜呢]
临出门的时候 再次回头望了眼躺在床上直直看著床顶什麽表情都没有的人,唇上有点甜腥的气味,是他的血。
[算了,我就等三天吧。]


很痛,
额头上有撞在床头上磕破的口子,嘴唇也因为生生接了一巴掌而破流血...
圣麟走出的时候,最後两只银烛也灭了。
在什麽都看不见的黑暗里,尚初舞把身体蜷缩起来,把脸深深埋进枕头,满嘴的血腥,连呼吸都变得那麽困难。
很痛 真的很痛呢
他尝到嘴角有咸咸的味道,终於忍不住缩在床角闷闷地念著些什麽 却听得很不真切,依依呜呜小兽一般的哭泣著。
血色的舞衣包裹著纤弱的身子,簌簌抖著。

半帘幽梦,小窗淡月啼鸦。
夜色只无言,默默黯了去,径自天涯。

他会来的罢
痛得狠了,尚初舞几乎恨不得让自己身上的血都流干,又拿起已经折断了的针狠狠扎上手臂,殷红的血那样流出来了才觉得好过一点。一针又一针,发狠一样刺著。
如果要让楚家重新得到王上信任,他就不会让我活著的。
直到再没有力气捏住针,直到手臂已经没有任何感觉,直到失去知觉。
也好,反正这条命都是他的,谁让...那天他要站在我面前...

翠色借青烟,尚瘦怯,日落西山,东风倦舞。
帘半卷,曲屏寒浅,寂寞闲庭户。
流苏斜掩烛花寒,暖鸭香嫋嫋,悠然盘旋。

那人独自坐在门前,斜倚了门栏。清索的身影,一身素衣及地,三千青丝垂怜,五弦瑶琴流转,便有七音三十六宫调。
醉梦里,年华暗换,已不是那是风景。
却是寂寞异常。


[还不死心麽?]
身後卧在床塌上听琴的男子一笑,
[明早,本王就要带你回麟王府。]
那人没有言语,指尖却一颤似是被琴弦刺痛了一般。
[那里离京都可是远得很呐。]

恶意地压低声音,[你要输了。]
[寿筵上他可是开心得很呢,宫娥娇人相伴美酒相随,看不出有什麽难过。]
[那个你如此看重的人,不过视你如草芥。]
弹不下去了,尚初舞推开琴站起,转过脸向下望著圣麟不知所以笑著的脸
[麟王殿下我要休息了。请回]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尚初舞脸颊上的伤在落日下是妖媚的红,可以看到他素衣宽袖之下的白皙手臂,也是伤痕累累。
真看不出来性子那麽烈呢...
想到那晚待侍完寝的少年退下之後,忽然想去看看他,推门进去却只看到几乎满床的血。
那样的人啊...实在让人很想看看他崩溃脆弱的样子...

圣麟眯起狭长的眼
[枉费你如此信任他,却原来也是贪生怕死之人。不敢来这里不是麽?]
曾在寿筵前易容潜入京城察看情况的圣麟,看到尚初舞那个时候不知不觉表露的仅此的依赖和信任,便觉得他身边的那人应是他的死穴。
然而直到两天前,竟发觉,何止...


面前的身影一晃,似是要倒下,却又忽然稳住。旋而却向什麽也没听到一样,兀自给自己起了杯茶,青竹佳酩,暗香袭人。却分明看到那惨白的指尖在颤抖。
看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圣麟抹起一丝满意的笑。也不再多言,径自离开。

上好的清酩终还是洒了出来,滚水烫了手,也并不见得多痛。


怕不是不敢吧...
尚初舞凄然地垂眉
三年前救下的性命,他竟是都不屑来取麽?

还想著就算被杀,也算是为他而死。
他却是根本不在意,
任自己被带走,被当作别人的玩物,他竟是半分同情也没有麽...
说到底从一开始就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他举起被烫出红印的手,吃吃地笑了

尚初舞,好好看清楚你自己有多下贱!

 
(拾三)
夜已深,月过正头。
轻烟残照下阑干,独自疏帘卷。杜宇啼时,是一声声怨。
远远有更漏的木邦声浅浅,打更人拖著长长的音报著时辰 子时。
素白的衣衫被风簌簌的吹了,里面单薄的身体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素袖寒,人未眠。晚风不留,残香尽损。


这一夜,他是如何都无法安睡的了。

明天一早,他就会被带到东边麟王的封地。
且不论那里是否如传言所说的冰冷。千里沟壑,万里茫茫。再冷都冷不过楚成焰毫无感情的遗弃,曾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漆黑眸子里,现在是一片冰天雪地,大雪纷纷扬扬。
且不论他是否会成为那样低下的男宠,被囚禁被毫不怜惜的玩弄。再寂寞都寂寞不过那十四年空白,却又漫长得可怕的时间。曾让他独自在封闭空间里,缓慢数过的流年。

所以那些他都不怕。

 

只是那里没有他
只是从此不复得见,而已

 

从心口一点点加深的痛,像是蚕噬一样侵入四肢百骸,不可阻挡。
无可抑制地嘲笑著,自己那样不知廉耻乞讨著什麽的样子真是可怜到了可笑的地步!
但真的是很不甘心。
就算是不停地对自己说著[停止],尚初舞依旧觉得很不甘心。
就算舍弃尊严也好──
从袖袋掏出一片绿色的小叶子含在嘴里,他用残烛的火焰点燃了剩下叶子的边缘。
浓浓的香气从缓慢焚烧著的叶片传出,透过珠帘,透过纱窗。
隐隐听得外面的守卫倒下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拉开了湘木门。
我想要听你亲口说出 你舍弃我的缘由。

一路上都走得昏昏沈沈。
花影碎,星星点点揉进他略带苍色的绝美瞳仁,生涩地描绘出他已经溃败的骄傲
月痕深,冷冷清清拉长他瘦削的身影,茫然若失的样子,像是徘徊在忘川不忍离去的魂魄。
再一抬头,相府就近在眼前。
里面的人应是都睡下了罢,满是漆黑的平静,谁会去在意一个小小下人的生死?
在漆朱大门前站定的时候,尚处舞才发现自己伸向门环的手在轻微颤抖。那天被拒之门外,被避之不及的待遇实在是让他不敢再试一次。
颓然僵住,不敢去敲门,又不舍得就这样收手。

风过起,本来就凌乱的长发被带起,抚了他苍白的面,有些发紫的唇,纠缠在空气中。
[你...来干什麽?]
漠然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在头上响起。
惊慌地退开一步,怕是被人发现他想进去一般。
坐在围墙上的清秀少年依旧是一脸的鄙夷,然後一翻身从围墙上越下来,站在他面前,虽是差不多高习武的身体明显比自己结实了许多。
[你还来干什麽?]
林忆的口气变得尖锐起来
[你还嫌给二少爷添的麻烦不够多?]
茫然呆了半晌,尚初舞才慌忙问起成涟到底怎样
[还能怎麽样,他被他哥禁足了,连院子都去不得]
抬起明亮的眼睛狠狠瞪了尚初舞一眼
[在你被麟王带走之前。]
心下一阵绞痛,那个人 就讨厌他到如此麽?
[虽然二少爷还是不死心想让我来救你,但是──]
更加不满地挑了下眉[我更希望你走得远远的,别来烦他了。]
[回去。]


死咬住唇,他没有说话
林忆也烦躁起来,上前推了他一把[我让你回去听不懂啊!]
满是伤痕的左臂被忽然的力道撞击,尚初舞吃痛,眉头锁紧虽强压抑著没有出声,额头上忽然冒起的冷汗仍然让林忆吃了一惊。
[怎麽了,你?我没有那麽重啊?]
缓慢地摇了摇头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好不好...]
抬起宛若水银的眸,满是破碎的挣扎。
[我说过了,我不准你再──]
忽然停了嘴,年轻的亲卫看清那绝世的容颜上有一道很深的痕。从眼角一直延伸到耳珠,像是在宣告什麽似的,如怎样都不肯干涸的泪。
[只一会儿...可以麽?]
那个一直高傲的人竟是低声下气的哀求著
[我不会打扰到成涟,不会再添麻烦。]
[我明天就 会走...再也回不来。所以...就一会儿可以麽?]
林忆终是再板不起脸,用一种说不出什麽感情的眼光望著他
[你到底...为了什麽?]
为了什麽?
尚初舞回答不出。
看著呆立著的人,林忆狠狠咬了咬牙。重新翻回相府,只一会儿,就听到铁锁从里面打开的声音。
匆忙得都来不及谢过,慌张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听到他淡淡一句[小心]

 

还是那院子,那碧池,每一草一木尚初舞都记得。
几天前,他还在这里弹琴,满心欢喜地准备著寿筵上的一舞。
现在思量起来,但觉已是久远得模糊不清,若是千古闲愁,百年往事,不了黄花笑。
回首一场繁华梦而已,如今酒已尽,梦应醒。只是那种痛楚,他从未体会过。
已是荼蘼花尽的时期,满院!紫嫣红如今只是残烟败柳。
人道是,开到荼蘼花事了,烟尘过,知多少?
正是什麽都结束了的时候。
粉铅狼藉,谁管零落?
正是该给一个永别的时候。

站在他门前,尚初舞几乎是不能呼吸。
只要一推,他就可以在看到他。
然後呢?
然後是被如何的轻视,或者是看著他的剑怎样刺进胸口呢?
还没有被刺著呢,尚初舞就已经觉得左胸有一块好大的伤口了,怎样怎样都止不了痛,怎样怎样都填不满。


颤著手推开了并不厚重的木门
月华从门口倾泻下来,冰冷落了一地。
不敢相信一样缓慢走进床边,泪就快要不受控制地滴落。

他不在
冷被薄衾,感受不到一丝人身体的温度。
连最後的希望都不复存在,他终是什麽机会都没有给他。


倒退著靠近门口,恍惚中被花架绊了一下。
青瓷装的兰草摔下来,在寂静的夜中发出惊人的声响。
呆然望著地上破碎了一地的青瓷,还有摔断根的兰草,直到周围陆续有侍卫[有贼!][保护少爷]的吆喝声中才猛然清醒过来,想起要逃。
撞撞跌跌狼狈跑出,周围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分明,越来越多的火光在他眼前晃著,几乎晕眩。
都忘了应该向哪里跑,尚初舞只知道要逃,逃...逃开这样的恐慌,逃开这样的痛,逃开这样自己都不像是自己了的卑微!
低著头盲目地跑著,
完全没注意自己已经跑到荷花池旁边。
就算是春末夏初,池中的水也依旧是寒气怯人,而且楚家的荷池极深,又有密密的荷叶纠缠著,什麽都看得不很真切,如果在这这漆黑的夜里掉进去绝对不会有人来救...

尚初舞慌不择路,吞噬一样的黑暗中他只想顺从本能的逃离而已。
[唔,啊──]
眼看就要失足跌入,忽然有一双大手捂了他的嘴,毫不怜惜地一把扯过他左臂。
还来不及做什麽反应,就几乎慌乱撞上前面人的胸膛,左臂的剧痛让他忍不住想靠著休息喘息一下,下一秒却被那人狠狠推开。
那种让人畏惧的强势太过熟悉
也太过伤心
尚初舞呆呆看著黑暗中他的轮廓
高挺的鼻 尖削的下颚
浅浅薄薄的唇恰到好处的淡然冰冷微微张开乌紫的唇,太浅太浅的气息,那个名字终於还是没有形成真实的声音。
[成焰...]
(拾肆)

毫无防备地直直看进他几乎要融入夜中的瞳,却怎样都发不出声音.
然而面前的人却只是冷下眉眼
[这是在做给谁看呢.]
[什...]
未完的话,被他眼中的寒意生生逼了回去
[来宰相府寻死觅活的,到底是做给谁看呢!]
[我没有──]
猛然止住,像是终於意识到什麽一样
原来尚初舞在你身边的这三年,你都是这样看我的麽?
毫无尊严,苟且偷生?


慌乱退开一步,脑袋只是嗡嗡作响。
到底,现在就算站在他面前了能改变什麽?又何必自取其辱...
楚成焰抱著双手等他的解释,满眼都是不耐烦。

像是要被忽然涌上头顶的激痛霹得尸骨无存,喃喃地开口,声音几乎是细不可闻
[那...那麽愚蠢可笑著沈溺的我...到底算是什麽,算是什麽呢...]
细微的控诉,却是尊严终於全盘崩溃,骄傲终於被轰炸得片甲不留的哀痛。
曾经光彩逼人,曾经为世人惊叹不已的柔水眸子木然无光,焦距茫然穿过面前人的身体落在让人捉摸不定的远方。
楚成焰丝毫没有心软的迹象。
[麟王的人应该就会追来了]
淡淡看过他面颊上的刻痕,黑暗中说不出是什麽神情
[别那麽倔强,可能还保得住一命。]

[楚成焰]
说已经够了,这样的屈辱这样的对待已经够了。
他还是像著了魔一样,问了那句他埋葬了三年,本打算任岁月覆盖永不提及的话
[那个时候 又是为了什麽带我走呢?]

那个时候,又是为了什麽要给我生存的希望呢?

只是一眼,只是一瞬间
尚初舞今生都不会忘记。
那个时候再说起所谓[天数]所谓[命],十四年来唯一出现的温柔让他从此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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