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来帮我吧。”战凯想了很久，始终是想留下他那副自负又光芒万丈的样子，把曾经视为朋友之间禁忌的线挑开了。
何子成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立刻又把头转了回去。“再过几年吧。”看着走廊上雪白的墙，他突然有些记不清楚为什么当初要选择儿科了。他实习的那一年，正好是他最忙的时候。每天从早晨七点到晚上八点一直不停下的忙碌着，有时候因为导师格外欣赏的原因还没有办法回家要留下来跟在导师身边再学习。如果不是他妈妈突然晕倒情况危急而他却是在最后一刻才被哥哥联系上的话，说不定他现在早就成了外科上一位能拿得出手的好医生了呢。那一次母亲的情况很是危险，他买了最近的航班急忙赶回家，一路上心脏吊在嗓子眼上，不住的在飞机上流着泪。他们母子三人打哥弟俩人小就相依为命着，母亲一个人很难的拉扯着两个人成了才，哥哥为了补贴家用大学一毕业就立刻投入了工作，研究生什么的也是等了以后情况好了起来才继续去考的。在终于等到母亲脱离生命危险的消息的那一刻，何子成决定以后当了医生，一定要当最轻松的那种。
战凯拍了拍他的肩膀，像这样的何子成，他以前几乎没有见过。何子成在他们这一群人心中绝对就是个爱吃爱耍赖的二货，从没见过他哭，从没见过他崩溃，哪怕是天大的事情他都吃得下睡得着。即便是当时和许嘉阳分手，第二天他还是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教室里，跟着他们一起上课，一起跟导师写论文做研究。
“战医生，战医生！18床的病人突然休克了！”小护士穿着平底鞋跑的那叫一个快，一阵风一样旋到了他们俩面前。
何子成却是最先反应过来，抬腿就往18床跑去。如果他没记错，那应该是他之前给动过手术的那位三十多岁的妇女。本来动完手术一切指标都是正常的，他在一开始也想过可能会出现休克的问题，但因为指标太过于正常，让他也忽略了这种问题。
看到这样的何子成，战凯一瞬间还是没有从哪个二货身上反应过来。自从参加了工作，就一直见着他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很少有这样认真转注的时候。他跟在身后过去的路上，他就下定决心要把何子成召回外科里来。
不过已经两天没与联系上何子成的秦警官可就不是这样想了，他坐在椅子上，右手不住的敲打着桌面，看着自己面前的手机发着呆。那边不仅不主动联系，甚至连他发过去的短信打过去的电话都一样石沉了大海有去无回。按理说即便是爆炸中有小孩子，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送到儿科去啊，他一个儿科医生到底有多忙。
不是从一开始就认识慢慢发展成情侣而是半路出的家的就是有这种的问题，秦诺文其实并不知道在他眼里的可爱卖萌耍二犯浑的何子成其实是很厉害很优秀的外科医生，只不过是因为一些原因而主动放弃了外科，选择了儿科。
“老大他怎么了？”管晨站在一边看着有些焦躁的队长看了一整个下午了，悄声的走到坐在那里无聊的翻报纸的焦均彦旁边，戳了戳他。“一整个下午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大这样呢。”
“就是就是”猴子胡原平也凑过来，“我也是从来没见过队长这个样子。”
焦彦均把报纸合死，一人给了一个爆栗，“这么闲的话去把上一次破了那个案子的汇报公文写了去！”
“哎？还没写？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了啊！”两个人一起怪叫！
焦彦均面无表情指了指队长，“自从破了案队长的魂就没了，还休了一次长假，谁来写。”
第八章
要说何子成比起以前有什么进步，那就是他已经有了谈恋爱的意识。当初的他只知道埋头在研究室里不顾许嘉阳，而现在在怀着沉痛而抱歉的心情目送着那位一度救过来的女士一步一步推离自己的视线之后，就立刻转身跑到角落里去开机打电话。
在等待对方接听的时候他一直感受着自己手机的震动，看样子这将近两天的时间里有人把他的电话快要打爆了。嘴角不住的向上扬起，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说实话真的很不错。
电话似乎是被不情不愿接起来的，但完全能感受的出接电话的那个人还有些迫切的心情。不过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秦诺文真的不愿意相信自己就这样的跌了进去。就在刚才他还听着手下们围在一起议论着队长的表现就跟初恋一样。“还知道打电话？”口气真的是一点也不好。
何子成歉意的回应着，“前天被临时借调到急救室里去了，忙到了现在才有时间摸一摸电话。当时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啊。”站在拐角另一边的战凯，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的听着何子成带着听话和甜腻的语调。
“受伤的患者很多么？”因为在惦记着何子成，所以他也一直没有看过报纸，根本不知道现在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还可以吧，好在爆炸的时候大楼里没有多少人。”何子成喝了一口水，润了润有些干哑的嗓子。
“不舒服？”
“就是有些累，将近40个点没有睡过觉了。”他叹了一口气，即便是肉体上叫嚣着自己要睡觉，要好好地睡一觉。但是精神上就好像被注射了兴奋剂一样，整个人都沉浸在手术给自己带来的那久违的自信。所以即便是累，他也不愿意回家去睡觉可能一时半会精神上是休息不回来的。
“你们医院的人特别少么？要急救室跑到儿科去借调医生？”其实秦诺文最不理解的就是这里，他很少听说有这样的事情。
“恩，医院不怎么对外招聘医生啊。像我就是最后一批被招聘进来的，这还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医生都不够用了为什么还不赶紧挖角或者招聘？”
“以前没有那么忙啊，我们这些人就完全够了。也不知道最近是谁烧了香拜了佛，一下子好几起事故的伤员全送到这里了，大概政府觉得他们有钱付账吧。”何子成伸了个懒腰，靠着墙站好。自己心里暗暗盘算着，应该这就快放他假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了。
“你们会找政府去要这笔钱？难道不是伤员家属出？”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管政府要账的医院，他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一般人谁会愿意来我们这种喝血不眨眼的私立医院啊。”本来就是看着这种私立医院收费高病人少才等着他开招聘来的，现在可好，自从过年这两个月以来忙得团团转，跟公立的还有什么差别啊。“所以肯定是要找政府来收这笔费用的啊，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别说，何子成真的听佩服自家院长的，上一次大巴事故就是他拿着一厚叠的单子跑到市长办公室里亲自要出来的。
秦诺文笑了，“世界之大真的是无奇不有啊，什么样的都有。”
不过秦诺文一笑，整个办公室立马晴了天。胡原平站在一边颤抖着手指着队长，哆嗦着“队长怎么笑的这么恶心！”很少见队长这样笑，用很什么的话来说就是笑的有点温柔。
“那你忙完了这一阵就可以按时上下班了？”秦诺文盘算着。
“应该吧。”不知道自家的主任愿不愿意自己休息几天，不过他似乎把以前没有休过的假期休了个七七八八了。“你有安排？”
“你不是说想要去看stocking的那场话剧？我托了朋友搞来两张票……”
“stocking！”何子成一瞬间都快忘了自己是在病房安静的走廊上，兴奋的声调骤然拔了高，被瞬间出来的几位护士用视线杀了个半死。一直站在身后的战凯也被刚才他那一嗓子吓了个半死，更别说躺在里面半生不死的那些病人了。他压低声音，“我记得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还有几天就结束了？”
秦诺文浑身上下摸那两张票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拽了出来看了看，“还有四天。”焦彦均坐在一边使劲哗啦哗啦了自己的报纸，费了老半天的劲还跟老婆签了很多丧权辱国的条约才给他搞来这两张票，不仅没有饭吃还被轻描淡写的“从朋友那里”一笔带过，本来以为可以再未来嫂子面前出个镜的。真实白眼也不愿意对那个白眼狼翻了，暗下决定以后再也不帮这个人了。请不要问我为什么警察局一大早就可以喝茶看报纸，只能说现在的世道太平静了，甚至连只狗都没有丢，他们隔壁组被调去查爆炸案了，而他们就被闲置下来放在办公室里生虱子去了。
“如果病人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我就可以不用被老是叫过来了。”何子成嘱咐一句，“这几天你可千万别又出差啊啥的啊。”要是他出差了，他找谁那票去？说实话何子成在某些方面有些没有良心，有些东西放在他面前他就会立刻忘记了别人。就像是现在，他所关心的不是他的那个男朋友，而是那两张不怎么很好搞的票
“行。”你见过有哪个不是领导的警察出去出过差么，即便是他也想出去，但每次都是因为案子发展到了别的市区他才能有机会出去一趟。
战凯站在身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位小护士急匆匆的从他身边来回过了三次。“战医生，您老是站在这里干什么？肖主任一直在找您呢。”她不理解脸色不好看的战凯医生为什么站在这个拐角一站就是十几分钟。肖主任找他都快找疯了，他却心情不好似的站在这里，难不成因为刚才死的那位女士？
“肖主任找我？”战凯楞了一下，完了，光听子成打电话去了，正经事差点忘了。他对着护士笑了笑，“谢谢你提醒我啊，我这就过去。”急匆匆的回办公室去，只留下一个略显仓促的背影，在人有些多的走廊里看起来挺孤单的样子。护士不知道那是从心底流露出的情绪，由内向外笼罩着他。
而站在另一边的何子成全然不知道他的小伙伴经历了怎样挣扎的心路历程，还一直在跟着秦诺文唠唠叨叨着。不过因为警局那边局长心血来潮的巡视而不得不中断了电话。挂了电话的秦诺文和何子成是完全不同的反应。
“诺文啊，怎么一副不愿意看着我的表情啊。”局长觉得自己今天面部表情十分的好，很是和蔼可亲，怎么自己的最得意的大将看着自己一脸很不爽的表情。
秦诺文扯了扯嘴边的脸皮，笑容很难看的说“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指示？”
而何子成却抱着有些发烫的手机，想着自己大概知道了曾经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那个问题。以前他看着别人谈恋爱总是腻在一起有着说不完的话的时候，他就特别的困惑。哪怕是后来自己谈了一场，回头想想即便是自己当时伤心难过但似乎更多的是把对方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总是维持着一种不平衡的状态。现在才知道，原来爱人在一起说不完的话是有着太多太多关于自己的事情想分享给对方听，希望对方能理解自己的世界和生活。
一推开展开办公室的门就看着他们的肖主任和战凯两个人彼此面色不善的站在那里，就好像对峙一样。何子成楞了一下，鞠躬哈腰“对不起，你们继续。”就把门又给关上了。刚关上，战凯就大力又拽开，把何子成一把拉了进去。对着肖主任吼了一句，“你自己问！”
“恩？怎么了？”他站在中间左看看小凯，右看看肖主任，这是发生了什么？
肖主任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主任，脸色瞬间从黑的变成了红的。“小何啊，怎么样累么？”
本以为他会含蓄一下，没想到对于何子成来说有些时候含蓄可能就没有出现在他的字典里。点了点头，“累”觉得不够，又加了一句，“很累。”
看着自家主任吃瘪的样子，战凯真是打心眼里爽。本来以为满世界找他是因为病人的事情，却没想到是想让他把何子成留在自己的科室里。战凯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一听这个更是觉得烦。他跟子成提了很多次，但次次都被他打发了去。而自家主任竟是一位他不愿意让何子成来，就教育了两句，俩人有些不欢的拌了几句嘴。
有些尴尬，肖主任笑的。“没事，这就放你假让你回去休息。”重点永远在后面，“主要是有这么个事儿。”看着何子成的眼睛，肖主任觉得他跟何子成很对脾气，那种对病人的专注度和对自己专业的自信，都是他欣赏的。不能说自己的小战差，但是还是不如小何。“想不想来急救室干？”
何子成看了一眼肖主任，又转过头看了看战凯。很老实的说，“不想。”现实要求他必须不能想，如果遇上了事儿，急诊上实在是太忙，他根本连同家里联系的时间都没有。相比起工作和自己的价值来说，他觉得自己的家人更重要。所以宁愿让自己曾经的梦想蒙上一层灰，也不愿意以后自己想起来后悔。
果然，战凯看着主任的脸色，有些压不住自己的笑，早就告诉他了结果还不信，非要自己来试一试。
第九章
尽管没有答应肖主任的邀请，但假还是照样休了肖主任给的。而且自家主任也给他打电话表示最近几乎没有什么病人，他可以好好休息几天养养元气。既然上天对他这么好，他就索性对自己更好一点。休假的当天晚上他就把某个被局长勒令赶紧写汇报公文的人生拉硬拽的叫出去看“stocking”了。
“啊，不愧是我期待这么久的stocking啊！”跟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剧场出来的何子成，对着跟在身边一脸刚被叫醒茫然状的秦诺文十分满足的感叹着，不过一直是在自说自话。“喂！喂！还没有睡醒？”他伸出手在秦诺文的眼前晃了晃，“有这么无聊么？你不觉得人物冲突刻画的很巧妙么？”
秦诺文觉得自己的意识还没有苏醒过来，要不怎么刚才子成说的话自己一句都没听明白。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像自己这种人无论是文艺片还是纪录片这种波澜不惊隐藏在人物面具下的冲突，完全能让自己睡个半死过去，现在的他还是看不到后来何子成陪着他看超级英雄时候的幸福。“完全不觉得。”他瞅了一眼自己身边对着自己笑的灿烂的人，瞬间觉得自己受了三个钟头的罪也算是值得了。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委屈过自己，自己总是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运动就带着去壁球馆，想看电影就可以去买谍战片的票，果然是没有遇到肯让自己退让的那个他啊。他想起了曹翊定下来之后对自己说，自己早晚会遇上那个能让自己无法随心所欲下去的那个人。
“哎？那今天真的是委屈你了，早知道你不愿意看这个就不来看了。”何子成有些不好意思，两个人在一起本就是互相迁就的，而现在想想他似乎从来没有迁就过对方一次。虽然有些时候是知道要迁就着对方的，可是顺着事情的发展他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脑子和肢体，之前想的好好的事情也完全抛之脑后去了。总是在事后才觉得不好意思，就好像去S市一样，其实这个人吃鱿鱼会过敏可是还是被自己逼着吃了一块，而他一直以为这个人是因为健康而不吃小摊上的东西。
“那……”秦诺文坏心眼转了一个大大的圈子，看了看时间“还早，去鬼屋吧。”嘴巴一咧，眼睛笑弯，完全一副人畜无害姑娘昂看着脸红小伙看着自卑老太太看着会充满爱怜的表情，就让本来胆子小的不行的子成，色欲熏心浑然不知的点了点头。
趁着现在子成还沉迷在刚才满是吸引力的笑容中，他立马拉起他的手往旁边的购物广场走去。他记得以前来这里的时候，在里面见到过一家超大型的鬼屋，因为无论身边陪着的的是谁都实在是害怕的紧他就从来没有进去。后来因为工作太忙，也不怎么来这个区，就把它忘得干干净净也是从来没有进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