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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地球人豢养的日子上——by指尖的咏叹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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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夜两眼里冒圈圈,傻站了一会儿,忽然又跑回去,翻出来一本大辞海,吭哧吭哧地搬进花房里。

他在辞海里认真地翻了这些词的意思,先学好中文,又去学种牡丹,好不容易搞明白了,终于把那小花盆用砂土填实了,用水浇好,便抱着这小花盆,在花房里团团乱转,想找个好的位置。

这花房有供暖,四面玻璃干净剔透,高度有大约四米高,分为三排花架,分别能照到不同程度的阳光。想要把花盆放在最上层,需要爬两步木制的扶梯。

鸣夜个子不甚高,抱着个花盆仰头看了一会儿,偷偷摸摸地左右张望,寻思着:小恩烨不在,家里的佣人都习惯了躲着人不能被发现……那我可以偷偷地……飞啦。

小朱雀好了伤疤忘了疼,愉快地说服自己忘记了“差点”被发现过的事儿,把羽翼给呼唤了出来。

物理态的羽翼实际上也并非从人体当中伸展出来的实质器官,其根部其实仍是精神态,是从鸣夜的精神体当中钻出来的,是以并不会破坏衣物,轻松地舒展出来。

鸣夜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翅膀跟着拉长,羽翼的尖端调皮地够到了花房的顶端。这地方还空旷得很,都是木制架子,故而鸣夜可以稍微一拍翅膀,轻松地带动自己飞到花架上。

花房四面都半透明,阳光得以轻松地在里面晕染出温暖又梦幻的氛围,长着宽阔羽翼的小朱雀在里面扑扇着翅膀,像只辛勤的小蜜蜂一般飞来飞去。

鸣夜在里面看了半天,花架上还写着各种时间。小朱雀对这一点倒是非常熟悉,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上面写的是光照的时间,难怪顶上有可以移动的遮阳棚。

鸣夜千挑万选,将刚栽下的牡丹种子放在了早晨有光照的地方,又小心地调整角度,这下是完成了第一个作品,满意得腮帮子一鼓一鼓。

小朱雀趁胜追击,又去翻陈恩烨给他新带来的几盆东西,结果打开纸箱子一看,瞬间被萌了一脸血。

原来是陈恩烨怕小朱雀不会玩地球上的植物,默默又给他订了许许多比较好养活的盆栽幼株,比如说仙人球,比如说宝石花……

小朱雀打开的第一眼,只见到一盆翠绿色的漂亮宝石花,害羞地拱出几个水汪汪又肥嘟嘟的厚叶,像小猫的肉垫欠在土里似的,让人简直忍不住想去咬两口。

鸣夜:“……”天……天啊,我一定要带回去给mana看,我要引进朱雀星,全帝国都会被它们征服的!

他把这盆宝石花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好,又好奇地从箱子里拿出了一盆仙人球。

这球甚圆,栽在里面毛茸茸圆溜溜,好像一不注意都能滚来滚去似的。鸣夜张开手掌摸了摸,感觉又痒又刺,有种……被小傲娇使劲戳了戳的萌感。

鸣夜:“……”带回去!给mana!给帝国!帝国人民又被征服了!

鸣夜浑身发软,翅膀上的毛都开始耸起来了,抱着这盆仙人球,幸福得直哼起歌儿来了。

小朱雀特有的鸣啼声便渐渐如水一般在花房里回荡起来。

鸣夜满脸傻笑,哼哼着又从那神奇的纸箱里掏出了最后一盆花。

一盆含羞草。

只有一个细细嫩嫩的叶片儿,像小朱雀的一片羽毛的形状。

鸣夜仔细地、认真地瞪了它好一会儿,因为叶片的辨识度对小朱雀来说没有多肉植物那么高,便很是费劲地去翻那本百科全书。

百科全书上有几乎全部植物的叶片照片,鸣夜找到了含羞草,上面说:【含羞草有较高的观赏效果,且较易成活,适宜在阳台、室内的盆栽花卉。与一般植物不同,它在受到人们触动时,叶柄下垂,小叶片闭合,因此人们理解它为“害羞”……】

鸣夜:“……!!!”

小朱雀如临大敌,蹲下来平视着这片小小的含羞草,一会儿后做足了心理建设,偷偷地、慢悠悠地伸出手指头,碰了碰含羞草的叶尖。

含羞草立刻合拢了叶子,娇羞地低下头去。

鸣夜瞬间被萌得像被电过了似的,翅膀尖都僵硬在半空中,嘤嘤嘤着想道:mana!小恩烨!快来看啊!朱雀帝国又要被征服了啊啊啊啊啊!

小朱雀在花房里忙东忙西,把刚到的三盆萌物挨个放在恰当的位置上,又开始忙着把各种工具整齐地归类放好。

时间快到正午,阳光炽烈了起来,这是在春天的尾巴上,鸣夜能感觉到这些植物们蠢蠢欲动的强壮生命力。

鸣夜站在花架上,志得意满地张开光翼,挨个轻轻触碰花盆里的萌物们。

这些被朱雀文明划分为第二级生命的植物们还没有形成自我意识,当思维触手轻轻搭上去时,小朱雀能听见一种原始的、纯粹的脉动。

鸣夜轻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猫玩偶,将它耷拉下来的耳朵给捏正了,轻轻摆在牡丹盆栽的旁边,说道:“大家互相认识一下,这个是咪咪,它现在不在,不过它是大家的前辈哦……以后我们都是被地球人养着的一大家子啦,要相亲相爱,早点开花。”

小朱雀想了想,轻轻又戳了含羞草一下,眼冒爱心地看着它娇羞地合拢。

鸣夜小声补充道:“咳,还有,以后万一我又惹小恩烨生气了……请大家帮我一起卖萌,拜托了!”

30

日光渐盛,陈恩烨坐在包厢的窗边,见到这家茶庄的中庭被精心地栽了很多花卉。

阳光将一切都笼罩出悠闲又温暖的感觉。

陈大少爷喝了口茶,阴沉沉坐在明亮的环境里,仿佛自带了一片格格不入的黑线背景,暴躁地想:热死了!烦死了!快点整完就可以回去抱着我的小外星人了!

几分钟后,陈恩烨等待的人姗姗来迟,推门走了进来。

陈恩烨面无表情道:“六叔,你迟到了十一分钟。”

来人穿着一身手工订制的西装,领带整齐,从袖扣到上衣口袋中露出一点的钢笔都各有千秋,像是每时每刻都在彰显自己所拥有的财富。

他的啤酒肚很夸张,头上头发稀疏,因为浑身都有极厚的脂肪又被严严实实裹在西装里,此时热得满头大汗,一脸都是油。但他推门进来以后就不急着擦汗了,先将外套脱下挂好,然后极为考究地取出了一个雪茄盒。

他笑了笑,坐在陈恩烨对面,慢悠悠开始修剪雪茄,说道:“恩烨啊……你知道,六叔刚回国,事儿多。”

这个人,是陈家上一辈的幺子,名叫陈尹。从他的名字里就可得知,他是陈家中不受重视的庶子。

在现在这个时代,若是说嫡庶这两个字,可能许多人不以为然,甚至加以嘲笑。但那不是在陈家,陈家是少有的,在那个年代之前就已经延续多年的家族之一。

圈内的很多人知道,有时这个国家的权贵会被外国一些所谓贵族所轻视,因为多年前那场动荡毁掉了几乎所有值得一提的豪门贵族。在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当中,既然位于社会下层的人强烈地要求并最终成功取得了他们的利益,那么就当然会有原本站在上游的家族会粉身碎骨,积攒上百年的巨额财富会被瓜分一空,或成为新时代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很多高门大户在顷刻间被瓦解,当连保留一份族谱都会被认为是封建残余的时候,那么嫡庶区别当然也就随之淡化,很快被认为是封建糟粕,被逐出门外。

但糟粕一直是糟粕,嫡庶这种东西身为糟粕却能在古代流传如此之久,那是因为它能够将一个偌大家族轻松划分为几等层次,继而以上制下,完善一个优质的等级和制衡制度,且保证家族具有最核心凝聚力的成员能持有最大权力。

陈家作为一个极庞大又懂得明哲保身的家族,对外只字不提,但对内实则保留了这种顽固的封建残余。有时陈家男性为了得到优秀后代,会蓄养几个外室,当正室无所出的时候,就扶持最优秀的私生子——这也是陈恩烨年幼时遭到的待遇。

但这些旧事暂且不提,陈恩烨如今早已今非昔比。

陈恩烨是恩字辈,陈家这一代嫡系的第一人;此刻坐在他对面的陈尹却是陈恩烨的祖父留下的年纪最小的一名私生子,按规矩只能起单字名。

陈尹虽是陈恩烨的长辈,但在陈家这种顽固古板的家族里,本没有资格在他面前如此嚣张……但是,陈尹自小作为幺子,而受到盛宠,以至于能够在与陈恩烨父亲闹翻之后,施施然跑到国外,如今更是又若无其事地归国,坐在了一个难以明说的位置上。

陈恩烨不介意这位六叔做了什么,也根本懒的理他——如果不是他挡了他的路的话。

现在这位六叔还装模作样,抽了一口雪茄,云淡风轻地说道:“恩烨啊,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你六叔等会儿还约了人呢。”

陈恩烨冷眼看着他,既不说话,也仿佛不在意自己对面多了个人。

他的目光清冷又带着若有若无的嘲弄和轻蔑,哪怕只是无声无息地落在陈尹身上,在这凝滞的尴尬气氛里,却忽然教陈尹背后微微发寒,游刃有余的面孔有些僵硬了。

陈尹当然知道,陈恩烨是个什么样的脾气,他曾经对那些惧怕陈恩烨的人嗤之以鼻,然而现在真正面对着这个小辈的时候,却开始觉得,果真仿佛被什么猛兽一直盯着一般难受。

陈恩烨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起手,夹住陈尹手中厚重的雪茄,轻松将它夺出后,面无表情地摁进了陈尹面前的茶杯中。

隔着淡淡轻烟,陈恩烨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道:“六叔,听说你最近和总局的人走得挺近。”

陈尹猛地回过神来,有些恼怒自己被一个小辈牵着走,然而面对着陈恩烨又忽然不太敢发火翻脸,片刻后脸皮一抽,说道:“哪里,就是跟几个多年没见发小重新谈了谈而已,没别的事儿,怀念过去嘛。”

陈恩烨不置可否,又忽然说道:“那么跟陈晨也是怀念过去?”

陈晨,这个名字乍一出现,像是引起了细微的波澜。

陈尹略一停顿,又很快反击道:“怎么,还质问起你六叔来了啊?”

陈恩烨扯了扯嘴角,右手拇指慢慢摩挲着食指上的指环,片刻后漫不经心道:“你迟到了十一分钟,我原本准备了十五分钟用来和你扯这些废话,而现在你已经浪费完了,六叔。”

最后这一声“六叔”又轻又沉,听在陈尹耳中,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跳。

陈恩烨戾气渐盛,显然逐渐有些暴躁,他抚摸着那枚不起眼的指环,将冲动克制到了极点时就显得脸色格外冰冷,并说道:“六叔,我本以为你是个知道什么时候该躲的人,起码还是有点小聪明。你既然上一次没能扳倒身为嫡子的我父亲……又凭什么认为,这一次,陈晨就有可能将我拉下马?”

陈尹脸皮微微发抽,矢口否认道:“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一个小辈就不要胡乱猜测长辈的事情,我也是刚刚回国,根本不打算参与你们年轻人的事情。”

“你反驳的太快也太急了,六叔。”陈恩烨冷冷道,“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回国?或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急不可耐地讨来了一个小地方,而陈晨就幕后把资金注入一家空壳公司来给你造政绩?”

陈尹额上的汗水不知是热出来的还是冷出来的,这一次他急不可耐地擦拭掉,正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不等他阻止出反驳的话,陈恩烨又先他一步说道:“你觉得凭借你在陈家的影响力,能够找到的人,我会一无所知吗?呵呵,六叔,我确实不愿意挪用陈家的东西,不过这不代表我就是聋的、瞎的,也不代表我会任由某些蛀虫,继续啃噬陈家这棵树来填他们那永无止境的胃口——你觉得我有那个资格,来清理门楣么,六叔?”

陈尹额上的汗珠渐渐密集起来,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他那个食古不化的父亲,陈恩烨以性情暴烈、言辞犀利、手段狠辣不留情面着称,他连自己父亲都敢违背甚至威胁,又何况是一个旁支的叔叔……

陈尹渐有些发虚,然而知道自己绝不能在这种时刻就表现出底气不足,故而刻意哂笑了一声:“恩烨啊,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都是一家人,你难道怀疑六叔会做什么对陈家不利的事情么?对长辈讲这种话,可是要有确凿证据的,哪怕不是在家族会议上,也不是你说了算。”

他警告陈恩烨,陈家还是有不少长辈坐镇,还由不得他一个嫡系的继承人来掌权。

“你说的很对,这确实不是在家族会议上。”陈恩烨嘲讽地笑了笑,继而淡淡说道,“所以我不需要证据,只要我认定谁做了,那么我就会开始,让他付出代价。”

这简直毫无道理,简直是暴君之语!

然而陈尹满额是汗,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直到陈恩烨又似笑非笑地说道:“六叔不必着急,至少我还没有说过,你就是那蛀虫。”

陈尹蓦然松了口气,这时几乎下意识去拿桌上的茶杯,想要缓解一下被逼迫到了极点的情绪,然而手甫一伸出去,就想起来那茶杯里,还残留着那支被陈恩烨摁进去的雪茄。

恰在此时,陈恩烨又冷冷说道:“你还没有那个本事把牙钉进树干里,六叔。你以为陈家这么多旁支外家,陈晨为什么偏偏找上你?还留了这么好的位置,花大价钱砸出政绩来?……因为你蠢。”

这一瞬间陈尹如被闪电劈中。

陈恩烨嘲弄道:“因为陈家上下所有人都知道,陈晨早就被我流放出去了,对这继承人的位置他根本毫无伸手的余地!只有你在海外不知道局势,只有你会以为陈晨那个蠢货还有一搏之力,也只有你还会被他笼络……然后帮着他把这笔资金给划出来。”

刹那间陈尹反应了过来,悚然看着陈恩烨道:“你……你是故意的,你早就可以阻止……阻止陈晨对你的审核动手脚,但是你到现在才来找我……你……”

陈恩烨好整以暇道:“你猜的很对。所有人都知道陈晨没有机会,但他自己不知道。而我留着陈晨的希望,就是等着看他被留在绝境里一路挣扎,一路看着希望又跌进绝望,他还得绝望很久很久……才算偿还得够本——这手法是他最爱玩的,你知道吧?”

陈恩烨漠然看向窗外,此时此刻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是年幼时那棵灌木,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在静寂中等待死亡的绝望感,还有那枚……破碎的戒指。

31

陈尹额上的汗珠渐渐汇聚到一起,簌簌向下滚落,流进领口中。陈尹抬手哆哆嗦嗦地擦了擦,低下头时又有汗珠从眉骨上掉落下来。

半晌后陈尹艰难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六叔……人老了,又一直……不在国内,你别骗六叔。”

陈恩烨的目光里带着不耐,他站起身来,将右手放在陈尹的肩上。

那重量瞬间使得陈尹有些悚然地回头望去,这一眼正看到陈恩烨右手的指环,那上面的反光尖锐地反射进他眼中。

陈恩烨就按在他肩上,冷冷道:“六叔。你应当知道当年父亲曾经被你们这些所谓的‘兄弟’逼到什么地步,我整个陈家不知道有多少现在压根不在乎嫡庶的人,但父亲不会……嫡庶是当年他能唯一压制住三叔的东西,他直到如今仍心怀忌惮,为了保证住他的位置,也根本不可能作出自毁长城的举动——把陈晨一个私生子重新扶正。”

陈恩烨居高临下地看了陈尹一眼:“关于这些往事,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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