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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by约略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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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善的脸色淡淡的,不置可否地听着。

“咏善,你这么一个聪明的孩子,怎么单单在这件事上这么糊涂呢,难道还不明白?咏棋,”淑妃的声调惯穿着一股子的寒意,“咏棋他是你的拦路石,你也是他的挡路石。你们即是兄弟,又是天敌,这是今生注定的。”

咏善一味沉默着,脸色还是挂着那副淡淡的,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良久,久到室里的空气都寒透了。咏善才有了动静,他有条不紊整了整衣襟,一躬身:“母亲,夜深了,儿子先告辞了。”咏善徐徐地说,“母亲也别多想了,早点安歇吧。”说完,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淑妃在他背后一字一顿地说,“咏善,咏棋他究意是你的亲哥哥。”

咏善顿住了脚步。

淑妃冲着他挺立的背影,更加清晰地说道,“就算你做出了让步,他也不懂你的心意,也不会领你的情,更不会如你愿。”

一连串的“不”重重砸向咏善的心头。

咏善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转过身子,与淑妃对视片刻,突然开口,嘴角微扬,带着调侃口吻说道,“母亲,你做事一向冷静,最近怎么倒浮燥起来?你即说了咏棋是我的亲哥哥,那太子一位他自然是名正言顺的。他要是不先立起来,怎么显得儿子的好处来?”

淑妃犹疑不定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母亲,静观奇变吧。儿子,儿子总会护着一家子周全的。”

“咏善。”

咏善不等淑妃再说什么,撂下这含糊不清的话走了。

一家子?一家子都有谁?

一整夜,淑妃都坐在炕上想着心思。

第4章:偷窥

从这里俯瞰百米之外,那里高高耸立的一座宫殿,门前蹲着一对干净的狮子,两旁有绿树掩映,自新主人搬进去不久,疏疏落落又种了些桂花和玉兰花,此时已是初秋,正是八月桂花飘香的时节,小厨房里又添了一种主人爱吃的糕点——杏仁桂花糕。

视线再向远处倾斜点,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借着即将破晓的曙光,依稀看到一位穿着白色便服的人在庭院里悠闲地行走,或偶停留在某处,不久你便可以隐隐约约听到悠扬的琴声传来,在清爽的空气中弥散开来。

余音袅袅中,在树上偷窥的人跳下树来,向例整整衣襟,缓缓走下一座离中央宫殿较为偏远的小山丘。

从山丘的乱石林里闪出一个早已等候多时的人,抢前几步跪在那人的面前,口称,“给二殿下请安。”

偷窥者居然是堂堂二殿下咏善。那么被他的眼线所紧紧包围的人,毫无例外,那自然就是刚被策立不久的太子咏棋了。

前两个月,也就是御前稽考后不久,炎帝力排众议,颁下圣讑,策封大皇子咏棋为太子,使朝中力主“以贤而立”的大臣都大失所望,他们都将此看成是,那位精明而深有远虑的炎帝为数不多的‘失策’之一。

太子即立,多说无议,这些人唯有把牌压在“太子仁柔”这一个优点上,希望咏棋将来凭此来定国安邦。

新太子策立那天,举国放假三天,普天同庆,新太子也马不停蹄进行祭拜祖先,接受朝驾,赐宴群臣等一系列的活动。咏棋的身子骨本身就弱,不堪繁文缛节的叨扰,过度疲乏之下,在策立第五日后,便发了病,抱恙在床足有十日;之后,炎帝让他御前听政,参予管理政务。他本性温良,性喜山水之乐,不擅长处理军务朝政,可喜的是,他为人谨慎认真,兢兢业业,在处理政务期间,倒也没有出过什么差池。

这样又过了一个月,炎帝又下了一道令所有的人都相顾失色的圣谕:御驾南巡,太子监国。在众臣力阻无效的情况下,有眼力劲的臣子只好退而求其次,上书让二皇子协助太子监国。炎帝准。

炎帝起驾那天,众子跪地哭泣,依依惜别;百官三呼万岁,跪送远去。

到今日,太子监国已有十余日,朝中尚算安定。

咏善从树上看到那抹白影隐没在宫殿中,知道哥哥用完早膳,就要到偏殿处理政务,自己也得马上赶过去。

他只稍微伫足听取了那人的秘报,便微微颌首说道,“接下去可能事会多一些,你要盯紧太子。”

说完,就自顾自地先走了。

他赶到偏殿时,正好咏棋坐着桥子也到了,他走下台阶,恭迎太子殿下。咏棋下了轿,对他含笑示意,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偏殿。

一进偏殿,便见案头上开着几株白色的天竺葵。那是咏棋搬进来后,特地让宫人从原来自己住过的宫殿里挪过来的。天竺花花色素雅,却状如绣球般的圆融盈润,再加上若隐若现的暗香浮动,使这梁高殿深失之庄重的偏殿添了几许活泼生机。

今天殿内北面角落还多一个红泥小火炉,上面用白搪瓷水壶烧着水,旁边还置有一套茶具。

咏棋的目光刚停在火炉边,便听到咏善在耳边解释说,初秋,天气偏燥,处理政务累的时候可以喝茶休息会儿。

咏棋自忖,这偏殿是他与咏善一同处理公务的,各自按自己的喜好添损些也理所当然。倒是他从未想过咏善也好烹茶、喝茶。

说起来,这十几日来,他们兄弟俩相处的倒挺和睦。

这结果颇出咏棋的意外。

他原本在母亲的授意下,早就打定了主意,凡该咏善处理的事,他一概不过问,凡该自己解决的事,他也不会让咏善染指。

他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保平安。

而他记忆里的咏善应该是严肃、冷峻,对谁都冷冷淡淡,不屑一顾似的。

他咏善这几日的表现……难道是他自己一直对咏善有偏见?

咏善只是比他聪明点,倒也不像冷峻无情,对他怀有夺位之恨的那么一个人。外人那样说,也是因为不了解他?

就拿公事来说吧,咏善处理起来虽然又快又好,却总还是用恭敬的态度听取他的建议,从未显出那种经常挂在他脸上似笑不笑的,或不耐的表情。

可要是说恭敬吧,那些建议又很少被他采纳。这似乎也算不上母亲所说的那种“阴奉阳违”吧。

“咏棋,你现在是太子,是储君,也是众矢之的,你自己凡事都要提防着点,免得着了咏善的道。他没当成太子,暗地里正等着戳你一刀呢。”昨晚请安时,丽妃还这样交待咏棋。

会吗?

这个弟弟会等着戳自己一刀?

咏棋边想着心思边不自觉瞧着眼咏善。糟了,咏善也正瞧着他。

两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太子哥哥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咏棋尴尬地摇摇头。

“哥哥的脸色怎么比昨天还差些?”咏善陪着他走到案边。他的书案摆在咏棋的左侧,两条书案之间留出一条通道。“这天气燥,哥哥不宜多吃甜食。”

“嗯。”他转过头有些诧异,“你去哪里?”

“人有三急。哥哥,我先出去一下。”

咏善老早就看到偏门外闪着一条人影,他知道他想知道的消息来了。

出门时顺手关上门,摆手让门外的内侍先散开了。

自己却向一间空房走去。

咏棋在案前坐下,看着那一堆等批的奏折,长叹了一口气。咏善的案头只有寥廖几卷,昨天他批好的奏折都送了出去了。

这弟弟是比他聪明很多。

咏棋不知不觉又开始出神,耳边听着水壶发出叮零零的响声,凝神看到壶嘴里直往外冒白气,心里朦朦胧胧惬意了些。

可他再拿起面前摊开的奏折时,又开始皱起眉头。这本奏折在他手边滚来滚去好几天,就是无法批下去。可“拖”这一字也不是办法,你看,秉笔太监安良过来摧了好几次,说文华殿第一学士张纪元等着看结果。

咏棋看着第一学士在折奏上的亲笔票拟,忍不住暗自叹息。他待要搁下笔去。

“太子殿下,不能再拖了,首辅大人正在文华殿等着。” 秉笔太监安良不知何时已然进来,自恃曾在万岁爷御下行走,对着这位年轻而温和的太子,说话难免有点倚老卖老。

“这罚的有点重。”咏棋为难地说,“皇叔生性不羁,虽然在丧期还叫了戏帮子看戏,有违礼法,不过,逐出京城这样的处罚会不会太严重了些?”他还想动之以理。

六皇叔是咏棋最喜欢的皇叔。这位皇叔胸中毫无富贵气,整日游山玩水,吟诗作画;咏棋也是最受他喜欢的皇子,每次从宫外回来,总会带一些精致的玩意儿送给咏棋。咏棋弹奏的那把归林琴便是他送给咏棋的。

“奴才不懂这些。”安良一口撇清,“不过上面既然有了本朝第一学士的票拟,总不会有错的。太子还是赶紧准了吧,以免枝节横生。”

咏棋想了想,口吻还是那么平和,道,“这事这样处理终究不妥,容我再想想。”

“太子殿下,再这么拖下去,奴才是怕会出大事的。”

他虽是明目张胆的威胁,却也是不无道理。

奏折一经首辅票拟,如若被驳回,首辅便会因为羞愧或者说自责自己能力不当而不得不提出辞职,这是本朝约定俗成的规矩。因而,本朝从未有过一回首辅票拟被驳回的例子,自然也从未有首辅引咎归隐之事。

父皇是怎么办到这一点?

即能大权独揽,又从不驳回首辅的意见。

咏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奏折,他是不能批的,不过他刚登太子位没几天,也绝不能去担当逼退一位于国有功的首辅的罪名。

怎么办呢?

他苦苦思索,左右为难!

第5章:智斗刁奴

安良冷眼瞧了几天,知道这个殿下性子和软,他逼前一步,待要再说些什么来验证自己的看法,却看到来一个人从偏门走了进来。他定睛一瞧,是二皇子殿下,他赶忙先行礼请安。

“老奴给二殿下请安。”

“请什么安啊,多费事啊。你是当朝老臣了,多年来在父皇御前行走,经验丰富,以后还得多多指教我和太子殿下。”咏善笑吟吟地,先将手里拿着的小盒子放在自己的案头,转过身来,伸手扶住安良的手臂,和蔼地说道,“最近天气开始转凉,你文华殿,太子殿两头奔波,真是辛苦了。快过来喝口茶。”他就势扶着安良,挟他走到茶几边,摆手屏退内侍,亲自倒了杯茶双手奉给安良。

安良被他挽着手,只得顺势走到茶几边,见咏善满面笑容,对自己恭敬有加,心里很是受用。

皇子在未听政前是不允许与大臣们有联络的,安良与这位二殿下也从未打过交道,虽然听说这二殿下与众不同,聪明勇敢,少年老成,但到底是听说,心里颇不以为然,一个半大的孩子还真能通上天去?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有几人在盛名之下,可符其实的?

安良接过茶杯,也不客气,慢慢地缀尽,接着微微放低了声音,笑道,“二殿下是个聪明人,说指教太折杀老奴了,老奴以后还指望着二殿下的提携呢。”

咏善深知他的暗示,却不动声色,将那只白搪瓷做的茶壶抬了起来。

“这太子殿下喝的水都是从玉龙山泉运过来的,特别养生健体。安总管,你要多喝几杯。”说着,又热情地倒了一杯。

这位二殿下真是很识相。安良的心又放宽了一些,比那个呆头呆脑的太子强多了。老子我也不是不懂行情的人。

安良一口饮尽了那杯茶,心里盘算着怎么与这个二殿下套个近乎,日后更有个照应。

咏善侧过身子,瞧了瞧咏棋。咏棋正愁眉不展地看着他们。咏善抿唇一笑,说道,“哥哥,你也过来喝点茶吧。许多事急也没用。”

咏棋微微偏了偏头,站起来,走了过来。

“还是我来吧。”他接过咏善手中的茶壶,也给安良倒了一杯茶。

安良心里那个痛快,哎哟,这两位皇子还嫩着。老子还可以玩几年。

他嘴里恭敬地说不敢有劳太子,手却一点也不含糊,接了茶杯就饮。

这茶喝的爽。

太爽了!

他的这付表情当然都被咏善看在眼里。他嘴角玩味地翘着。一边让内待上了茶点,又从咏棋手中接过茶壶,请咏棋坐下来。自己却站着陪安良。他为咏棋倒了一杯茶,又给安良再倒一杯茶。

安良一连喝了好几杯茶,颇有些腹胀,原等着咏善开口赏点甜食,以治醉茶。眼巴巴地等了一会儿。

咏棋咏善这两兄弟对他的需求似乎都毫无察觉。

咏棋有些局促地坐着,心里还在想着那奏折的事。

咏善呢。

只顾着着热情地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他赶紧推让道,“不了,不了,老奴真的喝不下了,谢太子和二殿下……”

推让的话没说完,却被咏善冷冷地截住了。

“这么,太子赏的茶不合安总管的口味?”

一改和气的语气,阴冷冷的,尖锐无比。

没料到他突然发难,安良的心跳了一下,抬眼去望咏善,咏善的脸已然沉了下来,两眼透着寒光,紧紧地盯着他,那神情竟有点像炎帝发怒前的表情。

安良一时语塞,呐呐说道,“奴才我,不敢。”

“不敢,那就多喝点。储君赏你喝茶,那是给你安总管面子。”咏善徐徐地说,“不喝,那可是逆君之罪。”

太子是储君,所赐之物皆是天恩,不受则算逆反,其罪当诛。

这么大的罪名安下来。

“喝,老奴喝。”安良连忙笑着说,一口饮尽。

心里却无端升起一阵寒意。

咏善盯着他把茶喝完,又马上为他添了一杯,然后抬着下巴示意,竟看着他喝下去。

又几杯过后,咏善才开始转笑了,嘴里话家常似地问道,“听说安总管早年在内书堂学习的时候,是当时还在翰林院的张纪元教得四书五经,说起来张纪元还是你的授业恩师。”他手上已换了新壶。

“是。”安良被迫又灌下一杯茶,片刻间,腹痛如绞,只能强自忍着。

咏善边打量着他的脸,边笑道,“真没想到你们这对师生还有这样的缘分,现如今师傅当了当今首辅,学生当了秉笔太监,真可谓首尾相连,手腕相助。”

“哪里,哪里,都是为君办事,尽心尽忠。”

安良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有点告饶似的把目光投向咏棋。

咏棋正一小口一小口缀着茶水,又拈了一块桂花糕在手上,他的手指晶莹光洁如春笋,在透进纱窗的阳光中,闪闪发着亮光,神情悠然自得,浑然不知眼底有一场生死对弈。

安良的杯子又添了新水。

冷汗从安良的两鬓间流了下来。耳边却听到咏善深沉阔朗的声音继续说道,“听说张首辅回家丁忧时,居然启用二十二人大轿。可后来我查阅他述职卷宗时,并未发现这项记录,只记录了他用的是八人大桥,想必那些都是谣传,是为了损坏张首辅的名声,那卷宗现在还在安总管的手上,安总管对此事可有印象?”

怎么可能没有印象?

是安良亲自把弹劾张纪元违礼擅权的折子给压了下去,并治了那地方官以上犯上的罪。那时炎帝刚继位五年,内有夺位失利的兄弟党暗搞手脚添乱子,又恰逢连续两年的灾荒,忙得焦头烂额,这才让安良有机可趁,之后,炎帝站稳脚跟,励精图志,安良也没有多少空子可钻了。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

如今被咏善当玩笑一般来讲着,真像片片刀叶,飞向安良心头。

“殿下,那么久的事,奴才也忘了,等奴才回去查了卷宗再来回报殿下。”他急着想开溜。

“不必那么着急。等茶喝完了再回去慢——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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