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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by约略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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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鳍那一块最软的肉被夹到咏棋的面前。

咏棋平生最怕鱼腥味,正踌躇着,见咏善殷勤地看着他,倒不便辜负他的盛情,勉强吃了一口。没有想象中的恶心。

“好像还不错。”咏棋有些惊讶,抬头,“咦,你怎么还站着,坐呀。”

“臣弟这样站着就挺好。”

太子是君,普通皇子是臣,君臣不能对座。

“你站着怎么吃?还是坐下来吧。”

“臣弟站着陪哥哥就行。”咏善端着米饭,就着粉蒸肉吃了起来。

咏棋轻蹙着眉。

过了半晌,轻轻地说道,“你跟咏临是有点不一样,他,他从不会像这样,守,守规矩。”这么的客气,这么的谨慎。

若是对面站着那位到处惹事生非的三殿下咏临,不等咏棋开口,早就无所顾忌自动坐到了咏棋的对面,一面说着,“哥哥,你先吃。”自己却先大口扒进一口饭,然后喝了两口汤,把饭给塞下去后,说道:无肉不欢啊,那谁,你过来一下,叫厨房给老子端来猪肘子,要是没有的话,碧波田鸡也可以。还有,去拎一壶酒来,不要桂花酿,要羊羔美酒。快,快去准备,准备好了有赏。”吃到一半,越谈越兴起,一只脚翘起,搭在椅子上,拍案击节,无一不欢。

咏棋自小与生性强悍精明的母亲生活在一起,丽妃只有一子,自然极其疼爱,难免对咏棋柔和仁善的性格谆谆教诲,唯恐因其仁柔而吃亏。咏棋事母极孝,却也因此压抑了不少天性。

他又没有同母兄弟,颇有些寂寞,咏临粗线条的存在恰能给他带来当一位兄长的快乐。

所以自小他就待咏临不同。

咏棋就这么轻轻地一句,却像焦雷一样在咏善的头顶响起。同时从耳边闪过的是母亲的话,“咏善啊,你做事滴水不漏,母亲纵然想关心你,你也得留一条缝儿给我这个做母亲的。”

他的脸唰地青了,一口气堵了上来,抵着喉咙不上不下,脑袋却是比以前更清醒了。

他垂下眼,等气息平缓了,才抬头笑道,“哥哥教训的是。那咏善就失礼一回,今天我们哥兄俩就好好吃顿饭。”说完,一撩衣袍,就大马金刀地坐到咏棋对面。

咏棋其实是无心那么一说,看到咏善真的坐到自己的对面,也有点暗暗稀奇。

自己这个作太子的话好像比父皇还有用。

接下来的氛围就更好了。

兄弟俩你试一下我喜欢的菜式,我试一下你喜欢的菜式,两人的口味略有不同,却又都不像咏临那种重口味,偶尔换一下口味,也感觉到新鲜。

“哥哥,你不吃云腿,以后都给我吃好啦。这块粉蒸肉颜色比较深,瘦肉比较多,哥哥尝一下。”

咏棋因为皇叔的事得到解决,特别领咏善的情,在咏善的诱哄下,比平时吃得都多些。吃到最后,实在撑不下了,便搁了筷子,见咏善吃了两碗米饭后,也停了下来。有个没长眼的内侍还特地过来请示要不要上一壶酒。

兄弟俩同时摆手,然后,彼此会心地一笑。

令人撤下碗碟,又泡了一壶碧螺春。午后的太阳黄黄的,从窗户投下一地碎金子,临着微风,兄弟的俩的神情都有点懒洋洋的,沉默或偶尔搭几句话,显得比往常更亲昵。

咏棋体虚身弱,容易疲倦,吃完午饭照例都要午睡半个时辰。今日懒洋洋的坐在圈椅里,不想动弹。

咏善打量了他两眼。

“哥哥,困乏了吧?”

“嗯。午后特别容易困乏,我就回去歇一会儿,等会儿还有奏折要批。”咏棋面有困色,一个没防备,用漂亮的手捂着口鼻打了个呵欠。

他清清秀秀,眼光迷离,做这么个动作,也一点都不失其俊雅贵气。

咏善的心砰砰地跳着,他咬了咬牙,一时没忍住,“哥哥,不如这样吧,我让人搬张红木卧榻进来,哥哥可以在这偏殿里歇息,省去路程的劳累。”

“也好。”不知怎么地,咏棋今天也不愿动弹,失去冷峭面孔的咏善亲切的让他无法轻易拒绝。他最近一段日子与咏善同进同出,似乎也习惯了这种相依相伴的滋味。

他出了一会儿神,才悠悠地道,“那就搬两张进来吧,你也歇一会儿。”

咏善巴不得他这一声。早就眼馋心跳等不及了。

“谨遵兄长的命令。”这么句玩笑话由咏善嘴里说出来,让人更觉有趣。

咏棋抿了抿嘴。

兄弟俩这样轻松的漫谈还是头一次。

第8章:有我一日,有你一日

“哥哥笑了。”咏善自己也笑了。笑起来完全没有平素的严肃冷峻。咏棋看了一会儿,头一次觉得这个弟弟长得很好看。

跟咏临一样的眉目,却描绘出不一样的风骨。

难道父皇曾说过:咏善最有太祖遗风。言下之意就是就像他这个父亲了。

他也一直以为,咏善才是当太子的最佳人选,毕竟咏善是众皇子中最出众的一个。谁曾想,阴差阳错,父皇竟立了自己为太子。

唉!

“哥哥在想什么?一会儿功夫,怎么又愁眉不展啦?”卧榻搬来了,咏善亲自服侍咏棋躺好,拉过丝褥盖在咏棋身上,自己先不忙着躺下,拿了张圆墩子亲热地坐在咏棋榻侧。

“你说父皇现在到哪里啦?”

“嗯。听说到京陵了。”

兄弟俩不约而同沉默了一会儿。立太子,皇帝南巡,太子监国,二皇子协助,父皇这一系列的举动来得很突兀,简直不符合他一贯沉思远虑的作风,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深意。

连向来思虑清澈的咏棋也隐隐觉得怔忡不安。

“唉。”

“哥哥,好好的,怎么又叹起气来?”

“咏善。”

“哥哥?”

“父皇回来,如果知道了六皇叔的事,我会自行面君,到时,你别替我承担罪责。”早上那一档子的事,咏棋虽然没立刻看得明白,可他毕竟也长在皇宫里,容他细细一琢磨,大约也能猜到几分。只是他心思单纯,没能猜出咏善所用的威胁手段。

咏善抿唇一笑。

“哥哥,你是在担心我吗?”

“咏善。”

“哥哥,你担心我吗?”咏善罕见地露出孩子气的固执,大着胆子朝咏棋磨牙。

咏棋轻轻地说道,“你是我弟弟,自然是为你担心的。”说了这句,心里突地一跳。垂下的眼帘微微颤动着。

咏善呵呵地笑声细微地传到耳边。

“作为兄长,一言九鼎,可不能骗弟弟。”

咏棋回瞪他,嗔道,“咏善。”

咏善温柔地笑着,道,“好,我信哥哥。”轻轻的声音,小心翼翼的。

咏棋不语。

心思恍恍惚惚地,一会儿想到父皇的怪异决定,一会儿想到母妃的叮嘱,一会儿又想到六皇叔的趣事,还有咏临,那个淘气的弟弟不知在哪里惹事了,咏善,咏善今天可算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自小在一处读书,只觉得咏善处处都比别人聪明,勇敢,有决断。这样的人未免让人不敢去亲近他。

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啊。

刚当上太子不久,案头总有一些烦心的事等着他。当这个太子好像并不如别人认为那么快乐。

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咏善立即察觉到,他的眼光在咏棋脸上转了两圈,知道这位哥哥遇事容易转不过弯来,遂又开口。

“哥哥,不必为六皇叔的事太过担心,六皇叔性格朝中谁会不知?连父皇对他一向的不羁行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回内阁抓着一点小事就要重罚他,明摆着就别有用心嘛。”

咏棋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走了困,比刚才更精神了些,“虚,咏善,这话不能乱讲。”

咏善摆手让内侍们都屏退到门外。殿里只剩下兄弟俩,才接着往下说,“哥哥刚登上太子位,弟弟我也才帮忙处理政事,内阁不过想借着此事,试探一下我们的能力。我们这回若不能杀鸡敬猴,日后只有更硬的果子等着我们。”

咏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是君,他们是臣,他们,他们。”他停住了,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又沉吟半晌才接着说道,“太傅曾经说过,我朝内无女干臣干政,外无甲兵之争,是太平之世。”

咏善的嘴角轻轻一掀,道,“哥哥,那是父皇治理的好。”

咏善深知人与人相生相克的道理,世有英明之主,便无女干臣干政,若无英明之主,女干臣立生。

父皇早年为了整顿吏治,建强富民,真是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才平息了边关战患,四海安宁。不过,父皇重新制定的律法真正施行起来还不到十年,想要达到好的效果至少还需要三十年的时间,而父皇深知自己的身体已不允许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宏愿实现的一天,所以急于立一个与他拥有同样意志,睿智的人随机应变应付任何出现的变故,以确保良策的完整执行。

这些事是心思单纯的咏棋明白不了的。

咏棋攒起眉头。

“咏善。”

“嗯?”

咏棋又沉默了。良久,久到咏善以为他不会继续下去。

“我,不如父皇。”

“父皇英明睿智。谁敢与父皇相比?”

咏棋抬头瞧了咏善一眼,又垂下眼帘。

这算是为自己开脱?

一双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握着咏棋拢在腹部的双手,一字千金式的允诺,“哥哥,日后咏善都帮哥哥打老虎,看谁还敢对哥哥造次。哥哥放心,有我咏善一日,绝不让别人为难哥哥。”

咏棋仿佛吃了一惊,抬起眼帘,表情复杂地看了咏善一眼,想说什么,究意又没说出口来。

咏善却只管低着头凝视着咏棋,他从未离咏棋这么近过,咏棋温柔的脸就映在他的眼底,几缕青丝拂着那张般脸上,咏善的手指动了动,几乎按捺不住想伸出手去……

如果能够帮他把那几缕淘气的青丝拂开;

如果能更凑近这张脸;

如果能轻轻地在这如花瓣一样的嘴唇上面落下一吻;“咏善。”

听到咏善声调有异,咏善一惊,他的手不知何时抬了起来,他骤然笑了,神色自然地说,“哥哥的头发上停着一只蚊子,咏善帮哥哥把他赶走。”他作势挥了挥手,道,“瞧,蚊子飞走了。”暗自咬着牙,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色令智昏!

现在怎敢露形迹。

万不可大意失荆州。

眼神收敛了,不敢露半分沉溺。

咏棋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好吧。你也去睡吧。”咏棋不想追究,含含糊糊地说完,双眼已半阖起来,又嘟囔了一句,“咏善,”

咏善贴过耳去,只听到他发出的均匀的呼吸声。

听着他的均匀的呼吸声,咏善的心也平静下来。

他就那样靠咏棋的躺椅边,静静地看着他心爱的哥哥。

就这么看着,却比什么都让他快活。

天下再没有比这个简单的事让他感觉欢悦的了!

“虽南面王无以易也!”

咏棋睡眠极浅,只微微阖了阖眼,便被窗外的风声给扰醒了,睁开眼看到对面咏善的俊脸,离他只有一臂之遥。他自小看惯了咏临,却还是第一次离咏善的脸这么近。今天咏善帮了他一个大忙,简直等于救了他,他心里感激,不免对咏善多关注了些。

这位弟弟正闭目沉睡,脸上的线条柔和放松。他暗忖,原来睡起觉来,再怎么冷硬的面孔也变得祥和安逸了。号称冷面阎王的弟弟也不例外。

这弟弟天庭饱满,鼻悬玉胆,那相貌搁咏临身上倒没什么,咏临就是团团一张笑脸,显不出好处来,搁咏善的脸上,又是另一副光景,衬出满脸的英气,无比的贵气。

咏棋转着这样念头的时候,心里不胜欢喜,偷看了半晌,未免心里又讪讪起来,怎么就偷看弟弟睡觉呢?红了脸默默地翻正了身子,闭目又养起神来。因而便没有瞧到在他翻身的时候,咏善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了几下,等他呼吸平稳了,那对眼帘才慢慢抬了起来,露出那一双深邃明亮的双眼,此刻正透着无比温柔的光芒。

他与咏棋彼此凝视对方虽然是一前一后的事,在咏善的心里,却好像是同时发生,四目相望,彼此有情。

为了能这么近距离地接近咏棋,为了能被咏棋这么凝视着,咏善觉得他所做出的所有让步都是值得的。

咏善要的就这么简单。

朝夕相对,日日相伴就好。

只可惜事与愿违!

当晚咏棋就生病了。

第9章:除了哥哥,我遇佛杀佛,遇神杀神

咏棋病了,且病的不轻,好几日都下不了床。

咏善与咏临兄弟前去探望,与其他皇公大臣一样,都被太子的母亲丽妃娘娘挡在门外。

“太子病弱,无法接见大臣,各位爷请回吧。”

心急如火地等了几天,不见平安的消息传来。却渐渐有些谣言传了出来,越传越玄,竟有的说太医院诊断出太子不是生病,是有人对太子下毒,导致太子至今昏迷不醒。

没心机的三殿下咏临听了急得直跳脚。咏棋打小就最疼爱他这个弟弟,经常随身相伴,咏临出入太子宫就跟进出自己的家门一样随便,现在到好,想见咏棋一面,求问个平安都不成。

“……决计是丽妃假传太子哥哥的口谕,说什么病重不见众臣。”咏临一大清早来淑妃宫请安,碰到咏善就拉着他说个不停,“咏棋哥哥自小是最疼我,不可能不见我的,哥哥,父皇让你协助太子监国,你干脆闯进太子宫去,就说是有公事要面见太子,丽妃也拿你没办法……哥哥,你为什么一直不吭,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开口说句话啊。”三殿下一句比一句摧促得急。

任凭咏临怎么磨嘴,咏善都不理会,脸色冷冽地坐着。

作为母亲的淑妃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这两个孩子都是从她的肚子里钻出来的,这差别怎么这么大呢,一个过于的沉稳老练,另一个却像孩子一样总是长不大。

“咏临。你再敢胡说,我叫人掌你的嘴。”淑妃斥道,“快去上课,迟了要挨太傅的教诲的。”

咏临却辩解道,“母亲,你忘了,咏棋哥哥和哥哥监国,没时间再去南书房读书了。我跟咏升天天在南书房吵架,把太傅们气得够呛,父皇南巡前,命我们这段时间都不要再去南书房了,各自在家温习。”

“那你温习了没有?”淑妃见咏善的脸色越来越暗沉,生怕这个专门添乱的小儿子要吃亏,斥责声也越来越响,“还不快去书房练字?今天没有临模十贴……”

咏临委屈抗议,“咏棋哥哥都快病死了,我哪里有心情……”

他的话被人一口截断了。

“胡说八道什么?闭嘴。”咏善突然动了,侧过身子,沉着脸死死地盯着咏临,咬牙切齿道,“赶紧给我“呸”。”

咏临被咏善的神情吓了一跳,又想到自己说走了嘴,连忙“呸呸呸”了好几声。

呸完又怕自己这个破嘴巴真再说出什么来,难得老实地安静了一会儿。

屋子里像被铅给灌住似的,压抑沉闷。

咏善自进来后,一直坐在窗边的竹椅上没挪动过。淑妃坐在他的上首,一面观察着他,一面脸色凝重地想着心思。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天光不是很亮。几个宫人在庭院里扫着落叶,风吹过兽檐发出沙沙的声音。

不消一刻,咏临就忍不住了。他跳了起来,气鼓鼓地说道,“你们都不管咏棋哥哥,我管,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咏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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