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里的那个大块头轻蔑地看了说话的小个子一眼，不屑地说：“瞧你那点出息！老大怎么会挑中你！”
其他五个人都沉默不说话，看见凌飒起来就查看房间四处，也跟着观察起来。
“老大，这房间有古怪……”不知是谁，忽然紧张颤抖着说，“你们没发现，这房间里根本就没有灯，也没有窗或门吗？”
听见他这么说，所有人都迅速地环视了这房间一圈，最后都目瞪口呆：真的是四面封闭！
不透光，没有灯，那这亮度怎么解释？！没有窗，没有门，那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又该从哪里出去？！
就记忆而言，只停留在他们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台上“演戏”的三个人都精疲力竭倒下后，一直潜伏在BOSS座椅上的那只蝙蝠朝着三人飞了过去。
“桀桀”的声音让他们不由得好奇这蝙蝠会做什么，虽然好几个人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他们记得，那蝙蝠落到那女人身上的时候，卷起了一股黑色烟雾，之后，一道开门声突然传来……
再睁开眼，几个人就在这古怪的白色房间里。
八个人的记忆都差不多，只不过凌飒的好像又多了一点东西。如果他没记错，自己昏迷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道声音：欢迎来到，孽镜地狱！
“孽镜地狱！”凌飒凤眼微眯，说出了四个字。
“地……狱？什么意思，老大？”小个子听见凌飒莫名其妙地说出“孽镜地狱”四个字，已经吓破了胆，“我们不会……不……不会真下……地狱了吧？”
“啪”！大块头甩了他一巴掌，骂咧道：“就算下地狱，老子TM也不会跟你这种胆小鬼一起下！老大还在这，你怕个P啊！”
一个看起来稳重的黑衣男人也开口说：“小何，别太担心。这房间看似古怪，但是咱们既然能进来，就一定能出去。机关一定就在某个地方，大家好好找找。”
“说不定这会儿BOSS派的人正盯着这里面发生的一切，软弱什么的都给我兜起来，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凌飒说完又扫一眼七人，眼神里闪过一道明显的狠厉：“否则，不用劳驾BOSS出手，我凌飒第一个送他下地狱！”
七个人听见凌飒这么说，心中都是一颤，凌飒的狠，他们也都亲眼见识过。也正是因为他的手段果决狠辣，他们才死心塌地跟着他，把命交给他。凌飒这番话，非但没有让他们心寒，反而让重新燃起了他们往日的斗志！
“好！我们分开行动！”七个人很快有了明确分工，划分好各自的搜查区域。并立即在各区域里展开行动。
凌飒见众人斗劲满满，自己也没闲着，在剩下的房间中心区域研究起来。
“中了‘不归’，那么快就醒了，你手下的人还真不弱。”房间里突然响起一个男人声音，几个人都警惕地站起，判断声音的来源。
“不用找了，我在……你们四面八方，再好心提醒你们一句，看看周围吧！”
众人闻言，立即看向自己的四周，才发现刚才一分神的功夫，房间已经发生了变化！所有的墙壁、地面，连带着屋顶，全部变成了镜子。无数个镜子，分出八人无限的影像来！
正在众人心中惊骇的同时，整个房间好像被蒙上一层黑色阴影，忽然诡异地暗下来……伴随着脚下的镜面微震，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正从下面镜子里传来！
“欢迎各位来到，孽、镜、地、狱！哈哈……”
男人诡谲阴森的笑，来自这镜屋的四面八方，所有人心中都升腾起莫名地恐慌……
凌飒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围交替的明暗变换，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等到环境画面定格，看到了熟悉场景的他，脑子一下空白了三秒。
这是他四年前的家，是他曾跟哥哥相依为命呆了十几年的家！
“小熙，哥哥去上班了，你好好在家念书。”
这个声音……是哥哥？没错，世界上能用这种语气叫自己小熙的，只有哥哥！不对，哥哥不是已经……？凌飒已经有些分不清，眼前这场景，是回忆还是现实。
他很想去拉开那扇半掩的家门，出去好好看一眼，刚才说话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哥哥！可是，走到门口，竟然再也往前不了半步。
正在凌飒苦想办法的时候，又有人说话了。
“我知道了，哥哥。晚上回来注意安全！”
这，这不是自己的声音吗？！凌飒不敢相信地走进里屋，果然看到了自己！不，不对，这不是现在的自己！这个人，脸上还没有疤……眼神也是清澈的……根本，不是现在的他！
那么说，这是四年前的自己？自己回到了四年前，还是……？凌飒仔细看着屋里的一切，看到那桌上台历时，剧烈的刺痛从心脏传来！
这是……那一天！凌飒跑到四年前正坐在书桌前的“自己”身边，看清了“自己”正在做的习题立即确定：真的是那天！
“凌雨熙！凌雨熙，你抬抬头！喂，混蛋！”凌飒大声喊着四年前的自己，可他却没有听见一般仍旧埋头在习题上。
凌飒狠狠一拳砸在凌雨熙的书桌上，却只是穿过一道幻影。
“可恶！”此时的凌飒，早已没了之前的沉稳。过于激动的情绪，让他红了眼，迷了心智。
即使清楚一切可能只是幻觉、梦境，可他还是忍不住希望，如果一切还来得及，如果能够挽回……哪怕只是泡影。
在后来的时间里，他试了各种所能想到的办法——大叫、怒吼、摔砸、碰撞……可惜，都传递不到那个四年前的自己，凌雨熙那里。妥协的他，甚至连林磊的名字都试过了……
各种尝试，只能更清楚的向他证明：眼前看到的这一切，只是回忆，真的没法改写。
凌飒终于喊累了，砸累了，无力地坐到地板上，眼睁睁看着墙上的时钟。
时间还在一分一秒的走，滴答、滴答……每一秒都走在他心里，扎在他心上。
凌飒的眼神已经消极到近乎空洞……快到了。
014.心底最痛的隐秘
“砰砰砰”！
急促地敲门声响起，凌飒灰败的眸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绝望，这一幕，终于还是逃不开了吗？
“嘭哒、嘭哒”急促地脚步声，凌雨熙从屋里飞奔出来，一边笑又一边埋怨着打开门：“哥哥，今天也太晚……”
然而看见门外的人，凌雨熙的语调急转化作焦虑：“哥哥？哥……你，发生什么了？”
凌飒听见这声音，心中纵有一百一千个不愿意，却还是没忍住，向门口看去。
真的是有四年没见了……他的哥哥，那个一向潇洒帅气、注意形象的男人，此时却是头发凌乱、西装不整地靠在门上，瘦削苍白的脸上，可疑的红晕未散，眼睛微眯着，没有半分生气。
眼前这一幕，凌飒不是第一次见，这一幕曾折磨了他后来岁月里的数不清的日日夜夜，怎么可能忘记！凌飒眼里的恨意有增无减，对他来说，那些人渣，就算在自己手中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凌雨熙很快反应过来，架着男人到屋里沙发上，安置他躺好，看着男人紧闭的双眼，曾经清澈的眼里此时已被怒火点燃：“哥哥，你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沙发上的男人不知道是惊魂未消，还是被自己亲弟弟的怒吼吓到，瘦弱的身体竟然厉害地颤抖起来。
“哥哥，你别吓我！对不起……我不问了。”凌雨熙蹲在沙发跟前，抱紧这个浑身发抖的男人，几滴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笨蛋！送他去医院啊！快啊！”凌飒此刻正在两人身边疯狂叫嚣，可惜没人听见。
男人的身体渐渐抖动不那么厉害了，凌雨熙才小心地把他从自己怀里挪回到沙发上，找来毯子为他仔细盖好。
凌飒看见这一幕，已经跪在沙发前，眼睛紧紧盯着那男人，甚至都不曾眨一下眼：“还是来不及了……”
男人静静躺了三五分钟，似乎是在尽量积蓄自己最后的所有气力。眉睫微微颤抖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即使失了光彩，可那双蓝瞳在凌飒看来，依旧魅力未减。男人的眼看向凌雨熙，这一看却是再也没移开。
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微微张合着，近乎无声地说了几个字——“小熙……哥哥……对不起……”
几个字耗尽了男人所有生力，原本就黯淡了的蓝色瞳孔瞬间散开，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里，纹丝未动……
“凌雨泽！”
看见那双没了生机的蓝色的眼，凌飒已经发了疯，咆哮着站起！他的十指狠狠抓进发里，发红的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沙发上那个身体渐渐冰凉的男人。
为什么，自己要忍受这种折磨？！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让他再亲眼看一遍，他最爱的哥哥在自己面前死不瞑目？！
深深的恨，满满的怒，伴随着已经入骨蚀髓的麻木的痛，周身温热的血液因着情绪波动逐渐升温……沸腾……来自血液灼热的温度，炙烤着凌飒的身与心……
可是，等他好不容易挨过了这热烈的痛，周身血液渐渐恢复冰冷……心中升起的感觉更让他难受，那是颓败，是懊悔，更是自责……
他恨那些害了自己哥哥本就该千刀万剐下地狱的刽子手，也恨那个挖出了自己心底这份最疼痛隐秘的冷血看客，可比起他们，凌飒更恨的人，是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没用？为什么每一次的自己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他在自己面前……死不瞑目？！
“哥哥！凌雨泽，你给我起来！你根本还不知道，身为弟弟的我，十几年来对你抱有的到底是什么感情……你怎么能死？！”
凌雨熙愤怒的声音，唤回了凌飒。
他转过眼，看见四年前的自己，正一脸悔恨地抱着沙发上的男人，凌飒心底蓦地升腾起羡慕，因为那个男人，他再也触摸不到。
“凌雨泽，你根本一直不懂……我爱你啊！”凌雨熙抓起男人垂下的手，放到自己嘴边轻吻，并认真的对他诉说，好像他还没死，好像他还能够听到，好像一切都还不晚……
“凌雨泽，我一直想这么叫你，可我一直不敢……像现在一样，抓着你的手告诉你，我喜欢你，不是亲人的喜欢，更不是对哥哥的喜欢，是爱啊……”凌雨熙把男人的手放回他胸前，颤抖的手抚上男人还睁着的眼，为他轻轻阖上。
想着再也看不到这双温柔的蓝眸，几颗滚烫的泪水落到男人胸前的手上，凌雨熙赶紧为他擦去，却又是很快沾湿……
“你总夸我是好孩子、好学生，现在呢？你知道了我对你的想法，是不是觉得很恶心？”凌雨熙抚摸着男人的脸，自嘲地苦笑。
“为什么最后你还要跟我说对不起，为什么……是什么事让你不肯闭上眼，你还有什么放不下，你到底还有什么遗憾……”凌雨熙的语气忽然加重，眼神瞥见男人颈间的青紫，刚才还柔情的看着男人的眼，瞬间就被恨意填满。
“你放心，他们带给你的痛苦，我会帮你十倍百倍的还回去！那些把你从我身边夺走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凌飒一直站在两人旁边默默看着，当他看见凌雨熙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时，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连凌飒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笑。是因为无奈，因为后悔，还是因为自责，因为妥协……他已经分不清楚，只知道这笑里，杂糅了自己太多的负面情绪。
“没想到凌先生最痛苦的记忆是这样啊！不过，凌先生为什么要笑呢？是因为你哥哥的死，终于把你从这份不伦恋的罪恶念头里解放了吗？”
刚才那个神秘男人的声音又在此时响起，语气里有厌恶，有不屑，还有一丝嘲笑。
又是他！凌飒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刚才的所有似乎顷刻都烟消云散……好像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他依旧是凌飒。
“林磊，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你给我出来！你以为只是这样，就能让我崩溃了吗？！”
“你说的没错。如果孽镜地狱只是这样，那怎么行呢？哈哈……”伴着最后这诡异的笑声，神秘人的声音再次消失。
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的凌飒，反应过来后立即回头，看向刚才的沙发。当他眼睛看到那里的时候，漆黑的瞳孔猛然一缩！
“为什么，为什么不见了？刚才还在这里的……那个四年前的自己，还有凌雨泽，他的哥哥，为什么都不见了？！”
凌飒环顾四周，才发现周围又是黑白交替、明灭变换。熟悉的套路——更换场景，这是又要旧戏重演了吗？这一招不是都用过了，他可是免疫了！
即使凌飒还没有从刚才那一幕的阴影里走出，可他自己不会承认，更不会乖乖缴械认输！
环境终于在黑白闪变了无数次后再次定格——整个空间被分割成黑红两半：黑的一半，黑暗幽深，阴森可怖；红的一半却是红光冲天，炙热如火。而凌飒，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中央，站在这黑与红对立的天地中央，左手边黑夜，右手边火海。
凌飒看了眼左边，黑暗的世界。一丝冷笑浮上嘴角，他忍不住对上面嘲笑：拿这些无谓的“琐事”给我展示，林磊，你是看不起我吗？
他嗤笑着，眼神不屑一顾地转到右面……
015.再一次表白
皮肤只会因烈焰的灼烧而变得通红，却不会被高温焚毁化为焦炭。因为地狱火海，永无尽头。
而那些被抛弃在火海里的孤魂们，只能一分一秒接受这煎熬的痛苦，永远不得解脱——死亡在这里，是奢侈的。
为什么？！看到这一幕，凌飒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好像炸开了一样！
为什么？在左侧那方黑暗世界里，犯下种种罪行的明明是自己，可当他转眼看向右面火海时，火海里那个正忍受烈焰焚身之痛的人，会是“他”？！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凌雨泽会出现在那里？！凌飒已经有些快要癫狂，因为眼前出现的凌雨泽，竟是这副模样！
火海里那个瘦弱的男人，赤果着的上身满是狰狞可怖的鞭痕，纤细的手腕、脚腕，因被巨大的锁链禁锢而磨出血来。那周围不断涌上来的火蛇，一次次将他淹没……侥幸免于鞭痕的白皙皮肤也早已被烈火炙烤得通红火热。声声凄烈的惨叫，宣泄着来自这躯体灵魂深处里，不堪忍受这痛苦煎熬的叫嚣！——可这注定是一场永无尽头的折磨……
此时此刻，凌飒的眼里染上比眼前火海更深的血红，英俊的脸上青筋爆起，拳头已经握得“咔、咔”作响：“林磊，你这个混蛋！给我滚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飒巨大的咆哮声消散在这黑红的世界的远方，久久没有回声。然而那个身处火海、历经万千折磨的男人却是在痛苦中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