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叶也不好开口找范慕问，你爸爸啥时候给咱掏钱啊？能不能掏快点，别墨迹了，先给个几万块，咱们换换装备行不，都要冬天了，冬季的队服都没着落呢。
也不是没人找窦叶和曾老爷子谈赞助，学校方面是不管这些事的，只要不出乱子，不要自己掏钱，学校是很乐意别人来赞助的。
小门小户的商家曾老爷子看不上眼，窦叶也不想为了几万块钱卖了大家的前胸后背加屁股。冠军队就该有个冠军的模样，吃穿用度比不了其他的队，但至少不能丢份。
范慕仍旧放了学跟着队里训练，虽然大家不开口，可他也明白家里赞助没下来，大家都在急呢。
杨伟到挺高兴，牛逼哄哄地说：“咱家牛肉面可是第一个赞助的，这次我爸爸说了，给咱五万，买断一年！”
窦叶：“得了，别糟蹋钱，五万得卖多少碗牛肉面？打全国联赛，要全国各地到处跑，车费油钱都不够。王淀……王淀，你咋了，怎么总是发呆。”
王淀愣了一会，摸摸头发，傻乎乎地笑。
王淀想走。他虽然是特招生，签了篮球队，但篮球队把他给卖了，这次拿到冠军，市里有家准备挂牌的俱乐部想要签他，明年正式冲击丙级联赛。可合约必须现在签，还要随队集训，他若想拿那几万块的年薪，必须退学。
窦叶何尝不知道，眼皮子底下的事，他哪里不清楚，这些天不少围观他们训练的人中就有球探，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他也看到过好几位队员训练完被人拉走请客吃饭商谈，可他没办法留住人。大家都觉得拿到冠军是走了狗屎运，趁着现在把自己卖了，往后的前途还有指望，若真去了全国参赛，输的一塌糊涂，别说几万块，就是倒贴也没人要啊。
这天趁着大家集合恶补英语后，窦叶请了曾老爷子过来，几十号人一起坐在教室里好好谈谈。
窦叶没有许诺什么，范家药膳的赞助若下来了，能够稳定军心，但真要为了赞助去踢球，这球也没法踢下去，也踢不出什么水平。
窦叶看了看队员直言不讳地说：“我吧，对全国联赛咱们能打成什么样的水平目前还拿不准，外面说我们这次的冠军来得太容易，可大家想想，就算只有十六支队伍参赛，除了一支新军，其他的哪个不是常客？能坚持下来的他们不弱。我也知道，大家都接触过球探，今天咱们把话说开了，我先表个态，你们要真有好去处，我绝对不拦着，我这边是会放人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把话说透了，下一步才好安排。”
曾老爷子抬了抬眼皮，瞟了眼窦叶，拿起小茶壶，摇头晃脑地说：“我也同意，学校方面，我去说。”
陈正东瞪大了眼，这是要散伙的架势吗？这种时候就该收买人心，许诺下，鼓舞大家的士气才对，这怎么着，让人走？
窦叶扯了扯嘴角慢悠悠地说：“反正你们也知道，开春的联赛，咱们学校报名的就不是我们几个了，就连我都不会有固定的出场机会，谁状态好谁上，再说学长们都回来了嘛！”
陈正东低了头，暗骂着，死小子算计我们啊！咱们回来……的确他们几位学长没人要只能在队里踢。
大伙儿一时面面相觑低头合计着，谁也不肯开口说话。
窦叶：“都不说？有职业联赛的队伍找你们也是好事，值得高兴，这样我问下，各位中间有甲级队的找吗？”
杨伟看了看四周，咳嗽一声举了手：“北方汽车……就爷一个？爷最有脸，不过爷回了，预备队，爷不去，爷不想再去坐板凳！”
窦叶点了点头，杨伟个人技术不差，只是机会不好，位置和张扬重合，在青少队的确没有出头的机会，“乙级呢？”
欧飞迟疑了下，举了举手：“名字我不说了，反正我还在考虑。”
窦叶嘿嘿笑着：“南电，小样的，还瞒我呢！他们队三位守门员，预备队还有俩个两眼放光的等着上场呢，你自己考虑。还有吗？难不成其他的都是丙级？不能啊，咱们队不差啊。”
杨伟笑呵呵地说：“你呢？”
窦叶：“二梯队。”
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但杨伟明白，国字号二梯队，窦叶算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但他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是二梯队不是主力队。
其实有甲级队找过窦叶，但窦叶回了，不是不想去，那支队伍是全国职业联赛冠军，长居前三甲，算的上是国内的豪门，是他梦寐以求的队伍，可他不想这么早把自己卖了，而且去了也是预备队，他想上场而不是坐在板凳上。
最主要的是他走了，这队将来怎么办？
窦叶：“王淀、李胜、全子没人找你们？不应该啊。”
李胜嘿嘿两声，“反正我不想去，说了没用。”
柳明全也干笑着：“一样，我不想走。”
柳明全是家庭条件最差的一位，可他不想走，他念着窦叶的好，要是窦叶不去踢黑球，不给他凑钱交学费，还职业队，他连球都踢不上。农村出来的孩子太老实，柳明全就是这么位老实巴交的农家子弟。
李胜家里条件一般，有自己的打算。自己成绩不好能进S大就不容易，能踢到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他早就想明白了，也许自己不适合走这条路，去丙级队预备队，虽然有几万块的钱，但日后呢？队里不要他了，凭自己的本事顺利毕业很难，没毕业证他拿什么养家糊口娶媳妇儿。
李胜的小算盘打得清，跟着窦叶，上次赚了不少，这半年每个月五百的补助，加上两千五的奖金，下半年他学费都要凑齐了，再努力一把，完全可以不用靠家里的资金资助，也不用担心学分过不了，学校老师给他们补课省心省力还省钱。
窦叶见这几位除了欧飞其他都不会走，也松了口气，这几位是他一直留意的主力，走了谁他都不介意，可这几位他会很难过，欧飞说要考虑，还存在留下的可能性。
“王淀，你小子一直不说话，该不是真要走？”欧飞随口问了句。
王淀涨红了脸，鼓起了勇气说：“我想走。”
窦叶迟疑了会：“哪家？说出来咱们大伙儿给你合计合计！”
欧飞顿时跳了起来：“王淀，你脑子灌水了啊，你曾经是篮球队的，是咱们把你拉过来，你要待在篮球队能有今天吗？你个忘恩负义的……”
窦叶：“飞子，够了，人各有志，各有各的难处，王淀，哪家丙级队？”
王淀点了点头，说：“本市的，明年才挂牌，但今年要签约集训，我家里也愿意。”
窦叶叹了口气，曾老爷子的眉毛抽抽着，还是一言不发，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窦叶说：“王淀，你要走我也不拦着你，自己好好努力。但我想说一句，刚挂牌的队伍你考虑过后续发展吗？职业联赛里隔年换东家换血的事你也听说过吧。我只是觉得你太冒险了。你要有耐心，咱在等等，等到参加了全国联赛有更多的人认识了你再考虑？”
王淀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可我真的想去，我爸爸都给我签了合同。”
窦叶叹了口气，人心不在了，强留下人有什么用。
杨伟斜眼看着王淀，站起身喷了句：“你当自己是个宝啊，别他妈的真拿自己当回事，咱队里最不缺的就是前锋，扯什么JB蛋的，想去就去，滚犊子。”
王淀两眼通红，血丝浮现：“我知道，队里缺谁都不缺我！明年范慕过来，他就是铁定的前锋，我呢？我的位置在那里？你也是做候补的，你不懂？”
杨伟：“老子做候补心甘情愿，尼玛嘴上毛还没长全乎了训老子？”
窦叶：“都给我闭嘴！尼玛当老子是哑巴啊，这是开会，不是吵架的菜市场！坐下！”
杨伟抖抖眼皮子，小样的，骂人比老子还凶，他是坐下了，可王淀站起了身：“反正队里不缺我，我走了队里也没损失。”
这人说完也没等队员们反应过来推开门走了。
窦叶长长呼出一口气：“我知道，这是第一个，绝对不是最后一个！但今天我把话说透了，在这队里，包括我在内没人是绝对主力。前段时间是因为没人可换，日后不会是这样的情况。大家可要想清楚了，怕坐板凳耽误功夫的，现在还有机会！这几个月咱们一直就混着过，曾教练和学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咱们是冠军队，日后也有自己的规矩！我不拿学校的特招条件约束大家，要走的，给你们一天考虑的时间，后天交上名单，咱们一起办了。留下的不要中途给我撩担子闹着要走，那不是自私自利，是毁了咱们大伙的前途！”
欧飞闭了闭眼，举手。
窦叶：“我说过一天的考虑时间。”
欧飞问：“我就想弄清楚一件事，你为啥不走？我听到风声了，B市的哪家找过你，还给其他队打过招呼，要定你了，你为啥不去。”
窦叶：“我想去踢‘小世界杯’。”
曾老爷子再次看向窦叶认真的小脸，眼前浮现儿子那时的面容，‘爸爸，我想踢球，我想拿到世界冠军，我不想念那个考古系。爸爸，我一样为G争光。’
两张脸缓缓重合着，曾老爷子抹了把脸，开口：“我也说一句。”
大家顿时看着曾老爷子，这位教练还坐着呢？
曾老爷子瞪眼：“我是教练！人各有志，走我不拦，留下的我只能保证让你们顺顺利利的毕业。其他的老头子也没那么大的权利，老头子在这一天，学校方面不会亏待你们，但前程老头子保证不了，这要靠你们自己去拼。你们愿意现在把自己贱卖了，还是想取得好成绩有个好前途，你们自己选。”
第三十七章
队里人心浮动，窦叶嘴上说的轻巧，可心里也没底。随着围观的球探越来越多，被拉去吃饭聊天谈前途的队员也从那几位特定的队员扩大到整支队伍，就连高年级的学长们也似乎受到了那些球探的青睐。
窦叶拿着申请洽谈的单子就头痛，他不过是个球队队长，他只想上场肆无忌惮地踢球，可现在他到成为了球队的管理者，学校是坐享其成，曾老爷子是放权。
曾老爷子虽然顶着全国球协名誉会长的头衔，但对足球只能算得上是位凑热闹的观众，一点都不懂。窦叶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他宁愿陈正东出来管事，而不是躲在背地里唧唧歪歪的发恼骚。
只是等到约定的时间，除了王淀，没有人提交申请离队。
窦叶不知道那些球探们和自己的队员做了怎样的约定，没人走，他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范慕这天过来训练，随行的还有几位年纪相仿的男生。窦叶正站在操场边看着统计数据，安排下个星期各位队员的训练量。
深秋的暖阳洒在他的身上，清瘦的身躯蒙着一层淡淡的光。被风轻抚的发梢，整个人显得那么令人怦然心动。
范慕一时看得忘记移动步伐，被身边的同学推了一把，才走过去，眼神漫射，酷脸微红：“豆豆这是我同学，他们来年也准备考S大，要不你先试训一下怎么样？”
窦叶扭头看了哪位一眼，看着眼熟，上次卖花灯的时候这几位都在呢。
欧飞抱着球跑过来，围着几位高中生转了两圈，吹了声口哨，“范慕，你同学啊，我都忘记问你，你那个学校的？”
范慕说了名字，欧飞抹着鼻子将窦叶拉到一边，“贵族学校啊，都是少爷啊，咱们队除了杨伟那富二代，其他都是贫农，这伺候得了吗？”
窦叶捅了捅欧飞：“小声点，你管他们是少爷还是什么，上场了都是球员，踢不好咱不要！伟子，伟子，你带这几个玩玩，看看能不能要！”
范慕的同学们顿时青了脸，他们的确是少爷，在学校踢球就是陪着范慕玩儿的。可他们也不赖，球龄长得有十年，最短也是五年往上走的人，被人说能不能要！果然是冠军队的队长，开口闭口就噎着人。
范慕和这些人处的时间长，也不在乎，都是男人么，开个玩笑没什么。他一点都不介意，只是那几位哥们眼神都变了，一个个急着剥了自己的外套，换好鞋就上场。
窦叶：“诶诶，那几个，你们跑两圈，坐下热身活动。”
范慕淡淡笑着：“没事，我们跑步过来的。”
窦叶眼球一热，范慕这小子几天不见，又变帅了啊！都说女大十八变，这范慕都长定型了怎么也会变呢。麦色的肌肤，挺鼻梁，平日看着像死鱼眼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真他妈令人想淹死在里面。
范慕被窦叶盯得耳朵发红，“我哥明天过来谈合约的事。”
窦叶回过神，“哈？什么合约？你们家要赞助我们队？”
范慕正色地说：“不是我家，是范家药膳赞助。”
窦叶点了点头，范慕忌讳人说他的家世，这孩子傲气，有个性。
范慕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阿姨的东西找回来了。”
窦叶：“多少钱？”
范慕不自在地说：“送你。”
窦叶摇着头，哪能白拿人家东西：“不成挺贵的。多少钱？”
范慕想了想，眯眯眼，说了个价格，见窦叶嘴角都哆嗦了，笑着说：“先放我这，等你攒够了再来拿。”
窦叶点了点头，放范慕那里他一点都不担心，等他存够了钱再赎回来。
范慕打开了盒子，“戒指里面刻了字，刻的时候似乎不太注意，里面划伤了好几处，所以不好卖出去。”
窦叶拿着那枚戒指，很朴实，就是上面有一颗黄灿灿的足球，球的纹路刻得清晰无比栩栩如生，他对着太阳看了半天，呲牙：“连颗钻石都没有，黄金的真俗气。”
范慕点了点头：“我查过，这款戒指应该是某位工艺大师的杰作，是一对儿，主题是足球，某位足球皇帝特地定制的。”
窦叶看着指环刻得乱七八糟的内部摇摇头：“大师？就这水平。”
范慕眼神暗了暗，放缓了语气，“豆豆，里面的字迹应该是送戒指的人自己刻的，而且，另一枚戒指再也找不到了。”
他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份报纸，那是曽叶翔出征前最后一张照片，那人身后是飞机场候客厅，那人笑得傻乎乎地，冲着镜头显摆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虽然年代久远，纸张泛黄，照片也模糊不轻，但那人戴着的戒指上也有一颗球。
窦叶捏着报纸的手指发抖，闭上了眼，感觉脸颊湿漉漉地。那人是真心喜欢妈妈的，真心想和妈妈过日子是吗？
他前世曾经恨过这人，加上老妈从来不说实话，对那人似乎也有着恨意。他以为那人不想和他们过日子，不喜欢老妈，抛弃了他们孤儿寡母，可现实并非如此。
范慕伸手拉过人，抱着人按住对方的头，将人禁锢在怀里，他不希望窦叶在外人面前哭。
站在不远处吆喝着的杨伟接到欧飞的小眼神，扭头看了一眼，暗自叹了口气，这尼玛肆无忌惮地搞同啊！
欧飞捂着嘴直乐，捅了捅柳明全，和这人咬着耳朵，两个人笑得浑身通了电似的直抽筋。
窦叶的脸在范慕的怀里狠狠蹭了蹭，眼睛红红得，抬起头：“干嘛啊你！以为我哭啊，爷是谁，爷才不哭！那是沙子迷了眼。”
范慕非常二得点了点头：“嗯，沙子迷了眼，擦我一身鼻涕的……”
窦叶：“伟子，欧飞，柳明全笑什么笑的花枝乱颤啊，也不怕把你们的蛋摇散黄了！我告诉你们，你们等会要是拿不下高中生，都给我坐板凳去！”
范慕收拾好东西，背着包站在窦叶身边，“我这几位同学球踢的都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