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指了指，小猫转头看一下这床，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喵~”最后，他低下身继续睡觉。莫离继续脱衣服。
上床的时候，那只小猫动了动，挪了个位置出来。莫离躺下，一转头就能看见一只猫脸……跟自己一样，头一下的部位盖着被子，只露出一个头，两前爪交叉叠着，下巴很惬意的搭在上面。
他摇头笑笑，觉得今晚的遭遇有些诡异，最后竟跟一个动物睡在一块。而这么点动作也被它察觉，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意的咕噜。
清晨，床上的人正睡得香，胸膛盖着的被子随着呼吸起伏，面容隐藏在阴处，看得出睡眠不错。而在紧挨着他的一侧，有个不协调的隆起，奇怪的是居然也一上一下着，像是正在呼吸，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来。
莫离翻了一个身，手不知道摸到个什么东西，毛茸茸的，触感很不错，他下意识揉了揉，那东西也跟着动了动……
“啊！”莫离吃痛的收回手，手上已经多了一排小小的牙印，慢慢渗出血迹，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是被某个动物咬了一口。
怎么把这猫给忘了，昨晚的记忆全部灌进脑海，他无奈揉了揉额头，也不能跟一只猫较劲，小心的起身穿好衣，给自己的伤口清洗一下。现在已经是巳时，外面阳光极好，伸个懒腰，然后拿起挂在腰上的笔看了看。
深棕色的笔杆平淡无奇，也没了昨晚的一丝的色彩，只是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白光，笔头的毛顺滑有致，极其细腻，虽说平时用它作画，但作用可不止于此。
这是他唯一能保命的东西，从与师父第一次见面就给他了，一直带在身上。他这一生命多坎坷，注定不得安生，多年来靠着它才能平安度过。
莫离神色不太自然的摸着这支笔，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莫兄！”
莫离朝人点点头，“早，杨公子。”
“住得可习惯？”杨台笑着走来，视线在莫离的身影上停留一瞬，又看了看这房子，虽然处于院子的角落，不过后靠林子，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胜在宁静。穿过前面的院墙就是主院，出入也方便。
“恩，多谢你帮忙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容易进到皇宫来。”
莫离对人友好的笑笑，充满暖意的眸子尤其容易感染他人，杨台一时看愣了，眼神不由自主的流连在他脸上，心想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人。
“杨公子若是不嫌弃，先到里面去坐吧。”莫离领着人，杨台自是很乐意的跟着，道：“我叫你莫兄，你也不必总是这么见外，不然这样可好，你我干脆都直接换对方的名字，省得麻烦。”
“恩。”莫离也无所谓称呼的问题，点了下头，然后给人倒了杯水。
“这没有茶叶，我只能先以水代茶了。”
“啊……没事。”杨台喝了水，又开始注意起屋子内的摆设，他走到方桌前拿起桌上的东西奇怪道：“咦？这张纸怎么这么脏？”
莫离一看，好好的一张白纸上被踩了好几个墨色的爪印，就像哪只不长眼的猫不小心沾到了墨水踩上去一般。他下意识往床上看去，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正奇怪它跑哪去了，只见床下黑影一闪。
“这……其实是我画的，一时兴起。”莫离硬着头皮解释道。
杨台睁大眼，看着这副猫爪图讶异道：“我父亲说过，一个人的能力，往往都是从小事中看出的，这爪印虽然简单，但要把它画得这么出神也不容易，看来莫离你的确不同凡响！”
“……哪里。”
接下来，杨台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出于礼貌，莫离只得与他寒颤几句，在婉言拒绝了他多次说要送来一些暖和的被褥床套，或是名贵的茶叶后，他终于准备离去了。
“时候不早了，我也不能在皇宫待太久。”他站起身想了想，真诚道：“莫离，你我是朋友，若是有任何事你都可以来找我。”
身为丞相府的大公子，还是有些能力的。
莫离并未说什么，依旧对人点头道谢。杨台走后，小猫就出来了。
“喵~~”
小猫朝他叫了叫，然后转身又进了床底下，疑惑的转着圈，时不时对着莫离叫着，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要找什么？”莫离蹲下来看着它，床下什么都没有啊。
若说一定要有的话……昨天他刚来的时候弄走了一堆鱼骨头……
“我昨天好像把床下的脏东西给清理出去了。”莫离尴尬道。
小猫身形一顿，全身的毛立时炸起，抬起爪子瞪着眼睛看他，就差呲牙咧嘴扑过来咬了，他表示很生气！什么叫脏东西！
“那是你的啊，我还以为是下人没打扫干净呢。”他赶紧解释，顿了顿又问：“你饿了？”
“喵！”小猫毫不客气地叫着。
莫离依旧温和道：“那只是一堆骨头，你要也没用了，你不会连骨头也吃吧？”
“喵！！”
“而且那些东西也都冷了……”
“喵！！！”
“……你等会，我去给弄点吃的。”生怕小猫会扑上来咬他，莫离哭笑不得的出门，心想这只猫没人管食，应该是只野猫，怪不得这么凶。而且是在自己来之前便住在这里了，难不成皇宫的宫女都没有发现它么？
就今早杨台来之时的情况看，它并不想被人看见。莫离长这么大，见过不少妖类，善恶皆有，无不是会变身施法的。想必这只猫只是有了一些神识，且懂人语，并未修成人形，且涉世未深，心地还很善良，不然昨天也不会突然跳出来了。
就是脾气不太好。
“杀人咯，这是得罪谁了死的这么惨咯！”
“唉，昨天还见到他说要请个假回家看看老母亲的，今天就……一定要赶紧告诉阳城县抓到凶手呀！”
“死人啦，不吉利啊！”
莫离在一条小石子路上走着，前方突然传来吵闹，而最多的话便是“死”这个字，他脚步一顿，不远处桥下的小河边围着的一块人，在那里言论纷纷，思索了一下他还是走过去。
“各位大哥，请问你们在说什……”走近后，话还未说完，他便被眼前的一幕震到了，一个骨骼宽大的成年男子衣衫破烂的倒着，地上有些许的血，可他身上的血肉却所剩无几，隐约可见其白骨。面容也只是依稀看得清楚，简直就像腐烂了很久了一样，眼珠子死命的瞪着上方，保持着临死前的恐惧。
一名穿着宫廷下人服侍的老伯道：“很惊讶吧？我们刚发现在这具尸体的时候也觉得很吓人，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残忍。”
众人听了皆摇头叹息，有人害怕自己也同这尸体一样遭殃只远远的看着，几乎是立刻的，莫离想起了昨晚离开的女妖。
他皱起眉，这个人的衣衫看上去的确是被尖利的东西撕碎的，身上只挂着零星碎肉，且暗黄粗糙毫无血色，一个人血液绝不会只地上那一点，几乎呈白骨状，如此诡异的尸体，一般人根本难以做到。
被踩烂了的纸灯笼混乱的跌落在一旁，是晚上遇害的，时间也对得上，难道真是那女妖？
“李总管，就是这里！人就是死在这里的！”
这时候，李总管被人领着过来了，眼睛瞪得有些大，阴沉的扫过尸体，道：“他就是昨晚负责守夜的人？！还有其他人呢？是谁？”
因为出事了，他显得有些急躁，声音也很大，人群中一名黑瘦的青年人低着头走出来：“是，是我……”
“你昨晚可听见什么动静？当时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人吗？”
“没有啊总管！”那人突然跪下了，颤抖的大叫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昨天一整晚我都在东亭那边啊，谁知道……谁知道……”
总管皱紧了眉头道：“哭丧个什么？没怀疑是你杀的。”然后又看了一眼尸体对着众人道：“去报告杨大人吧，认出这个人是谁了吗？”
04.死人
画庭大致分为两个部分，一是住宿地，二是大堂，用来做事的地方。中间隔着一些风景，有凉亭有小桥，小溪边也就是发现死人的地方。通过他人指认，莫离知道了那人名叫陈业，沧州京本地人，于五年前进宫。
莫离在那里待了一会，突然想起屋子里那只猫来，便离开去了厨房，一问管事才知道已经没有鱼了，想起它炸毛的样子，莫离有些失望，连骨头都要吃应该很饿了吧。不过那猫既然已经通人识，不知道除了鱼吃不吃其他东西呢？想了想还是带一些过去。
自己出来了这么久，尤其是意外看见死人又耽搁了，本以为那只猫在屋子等得很急，哪知道回到屋子后，却发现小猫竟然捉来了一条活鱼？
地上的鱼跳动着，可惜因为没有水跳的异常艰难，而小猫正用爪子时不时翻它一下，企图让鱼自己缺水而亡。
见他回来，它抬头叫了一声，这算是打招呼么？莫离好笑的想，然后把手里的菜放在桌上，看着地上的鱼。
“你抓的？”
小猫抬起头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略有些得意，莫离笑了笑，看了看那还在闪闪发亮的鱼鳞，建议道：“生鱼吃了不好，而且腥味太重，也不好吃。”
说着打算给它烤一烤什么的，刚伸手，小猫发怒了，“喵！”它护食般的抓了一爪子，然后叼着鱼转身走到床底下去。
莫离愕然。小猫习惯了进食的时候藏在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至少床底下那人可进不来，满意的叫了一声，它准备开动了！
“唉，我从厨房里带了一些其他美味又香喷喷的东西给你吃，还热着呐……”
小猫爪子一顿，外面的人接着道：“我带了这么多，你不吃还真的浪费了，活鱼真的好吃么？有皇宫的饭菜好吃？”
莫离笑着把菜一一端出来，摆在桌子上，五盘菜颜色各异，看着便食欲大开。自己也是从早上起就没吃过东西，也是真饿了，他闻了一下：“恩，真香！”
瞥了一眼床下，居然还没任何动静。
其实莫离盖子刚打开莫离就已经闻到香气了，动物的鼻子远比人类要厉害很多，的确很香！小猫不时地看看外面，眼底的绿光闪烁不停，对眼前气息奄奄的鱼突然觉得很无趣。
“喵~”
出来了，莫离余光看见从床下探出来的头，心中好笑。
“吃吧，很好吃。”他把一盘名叫莲蓬豆腐的菜端下去放在地上，一边想着猫吃不吃豆腐。热气扑来，小猫抬头看了莫离一眼，又看看这盘菜，然后凑近嗅了嗅。
“喵~”好香啊~他张口便咬下去，软软的，入口即化。似乎已经很饿了，吃的尤其起劲，整个脑袋几乎都埋进去。
这只猫真黑……莫离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想，昨天因为太晚，看得不明显，现在看清晰了，这只猫全身上下都是黑的，居然不参任何杂色，如墨般漆黑。
他笑道：“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而后又恍然道：“对了，你是妖，应该幼稚的名字才对。”
说着又想伸手去揉一揉，对于他的无礼，小猫不满的抬头，不过也仅此而已，然后低头，整整一盘就被他风卷云残般扫光了。
“喵~”小猫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巴，粉嫩的小舌头上下翻动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小猫的确有名字，叫漆墨。他瞥了莫离一眼，而后盯着桌上的食物，叫出声一下子跳上去。
这个人还不错，漆墨满意的想，是他下山后碰到的最好的人了！可惜现在自己无法变成人，也无法说话。
“记得昨晚那个女妖吗？”莫离也给自己夹了一口菜，突然皱起眉：“画庭死人了，是她干的，估计……是因为受了伤，需要靠人类的血肉来补充元气。”
额？漆墨抬头看他，他笑了笑：“我见过很多种这样的例子，夺命吃人，人类身上有许多妖类可以窥窃的东西，又处于弱势，不似他们一样懂得法术，啊，我不是在说你……”
小猫就蹲在桌边，为了澄清自己只是在说那些心肠狠毒的妖类，又给他夹了些其他的菜，恢复了笑容。莫离从来性子就不急不缓，做事淡然，这份从容在他的眉眼上很清楚的体现着，温润如玉。
漆墨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笑起来异常的温暖，似能融进人的心里去。咦？他在想什么呢？
“喵~”低头继续填饱肚子。
莫离却开始深思起来，那女妖受伤是因为他，所以干系他是脱不开了，一个人不知道能否满足她，可他又会收妖！吃完后，莫离把这里收拾了一下，又给厨房把东西送去。
“师父啊师父，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啊？”
那妖怪只有由师父来收了，偏偏自己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行踪，说好在皇宫见面，可谁知道那不靠谱的人何时才出现。
当晚，一人一猫依旧睡着同一张床，莫离刚把衣物解开，外面传来话声。
“凶手真恐怖，一天之内死了两个人，唉，死的还这么蹊跷，你说会不会不是人干的？”
“大晚上你说什么呢，什么不人干的，不是人还是鬼啊？”
“哎我就说说，他们的样子太诡异了，居然只剩白骨了。”
“两位……”莫离打开屋门出来，这两人手上都拿着灯笼，估计是因为今早的事，巡夜的人变成了两个，他直接问道：“你们方才说死了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莫离没来几天，许多人都还不认识他，不过见他住在这里也没有过多怀疑，一人道：“又死人了呗，今儿上午的事你知道吧？下午又发现了一个，因为不是在画庭我们也不清楚，都是听其他人说的。”
“那你们说的白骨……”
“也都是听说的，说发现了一具白骨，怎么可能呢，说不定是死了好久的。”
莫离又问了些死人的事，可惜两人并不是目击者，能说的也全是听来之言。
屋内，莫离放在床上的笔突然亮了起来，淡淡的银光忽明忽暗，不太明显，但足以引起那只正准备睡觉的黑猫注意。
漆墨望了望还在外面谈话的人，有些不敢碰这支笔，他可没忘记女妖被这个东西弹飞的样子，虽然当时自己咬着它并没有发生任何事，但现在仍不敢靠的太近。
“喵~”他小声的叫了叫，笔光闪个不停，漆墨谨慎的与它保持着一段距离，同时一眨不眨的盯着它，就这样僵持着。
“紫竹林？”
“对，紫竹林。”
两人走前又回头提醒道：“晚上还是少出门的好，可怜我俩还要巡夜，唉……”说罢摇头继续去别处。
莫离朝人点点头：“多谢……”
漆墨正愁该如何是好，耳朵灵敏的听见开门声，赶紧跑下床去叫人。
“喵~”
“怎么了？”小猫站在脚边，莫离怕踩着他，索性把猫抱起来，身子有些小，两只手抱着竟意外的顺手。
而且自从上午给他喂食后这只猫也不再禁止靠近了，这样想着，莫离不禁弯起嘴角，又揉了揉。
“喵~”漆墨皱起他的小眉头，把莫离的手甩开，而后跳下去，跑到床上围着那支笔转圈，一边朝着他叫唤。